三国小霸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三国小霸王 第2419章 人民的呼声
石头的西北两面正对长江。正值冬季,虽然风不大,却有些凉,孙策担心老人们的身体,没敢多留、
江面上是连绵十余里的水师大营。三大水师齐聚建业,玄武湖又成了大飨夜宴所在,水师只能在江边扎营,浩浩荡荡,气势也颇为惊人,又引起了一片惊叹。谁也没想到,短短数年之间,江东居然建起了这么多的巨型楼船,难怪海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无数双目光投向了黄月英、秦罗。她们虽然是女子,却是当今对造船最在行的人。尤其是黄月英,主攻海船,这里的楼船基本都出自她的设计、改造。
没人敢在这时候打趣孙策,却不妨碍有人调侃黄忠,说他的中护军是沾秦罗的光。
黄忠的妻子胡夫人有些不高兴。胡夫人才是黄忠的正妻,秦罗只是妾,不能作为配偶出席登基大典,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份。秦罗因造船有功,不仅成了太学木学堂教授,还被封为县君,食邑一千户,比黄忠本人还高五百户,比她这个正妻有面子。要不是她们姊妹关系一直很好,她几乎没脸出席大典。
不过话又说回来,黄忠能在汉中支持到现在,秦罗造的船的确帮了不少忙,否则早就支撑不住了。黄忠虽然功劳不够突出,却也未败,所以才能官拜中领军,封千户,而她也如愿得到了诰命。
稍稍看了一下江面,下了城墙,穿过面积不大的后花园,向玄武湖走去。
天色已晚,玄武湖上的楼船亮起了灯,桅杆上的大红灯笼隔着整个玄武湖都能看到,船檐下的灯笼略小,像珠帘一般,点缀着楼船,明亮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船舱里的人影、宴席隐约可见。
更远处,玄武湖沿岸的民宅也亮起了灯,虽不像楼船这样整齐、清晰,却也错落有致,如同夜空里的繁星,又如散乱的明珠,璀璨夺目,让人心旷神怪,顿生寥阔之感、玄远之思。
臣民们再次感叹了一番,就连孙策本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他虽然是这座城的统治者,却没有仔细看过这一幕美景。人民的力量真是伟大,只要有一个相对宽松的政策,让他们能够自力更生,他们便能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活力,创造出让人惊叹的成就。
玄武湖对岸,一家专卖海鲜的酒楼上,祢衡倚窗而立。随他出游的胡姬满头珠翠,眼神如星,白晳的面庞被窗外的红灯笼映得通红,娇艳动人。可是祢衡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身上,而在远处的皇城。
天色已晚,城上亮起了灯,从灯的数量和移动方面来看,新登基的天子应该到了,即将登船赴宴。
“大人,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大飨?”胡姬腻声道,媚眼如丝。
“一群人假客气,还不如在这儿喝自在。”祢衡在胡姬脸上捏了捏。“怎么,你觉得我官儿不够大?”
“岂敢,岂敢。”胡姬娇笑着。“我只是听说大王,不,现在应该叫他陛下了,是江东最英俊的郎君,却一直没机会亲眼见一见。若是大人能带我看一眼他,那该多好。”
祢衡眉毛微挑。“你胡说什么呢?如今江东最英俊的人就在你面前……”
胡姬瞥了祢衡一眼,掩唇而笑。祢衡也觉得无趣,讪讪地嘀咕了一句。“还是圣人说得对,好色者众,好德者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话音未落,一旁突然有人高喊。“那是陛下要登船赴宴了么?”
这一声喊,原本就很热闹的酒楼里顿时响起一片,无数人向窗口涌了过来。祢衡一不留心,险些被人从窗口挤下去。他奋力反抗,却被人挤得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有人大喝:“退后!退后!注意安全,不得挤踏!”接着,挤在祢衡身边的几个人被人拽了回去,祢衡压力大减,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你们挤什么挤,这么远,你们看得清吗?”
“看不清也要看。”一个兴奋得刺耳的女音在祢衡身后响起。“这样的盛事,一辈子也许就这一回了。”
“没错,必须要看。”
楼上楼下,响成一片,亏得酒楼里早有准备,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在维持秩序,避免出现事故,才算控制住了局面。楼下的街道上更是如此,从中军抽调的将士背对玄武湖,站成一排,不让围观的百姓越过栏杆,以免坠入湖中。缇骑策马来回轻驰,一遍遍的大声提醒百姓退后,不要拥挤。
祢衡在楼上看得清楚,不禁暗笑,臧霸这个执金吾这次亏大了,不仅没机会参加大飨,还要担惊受怕,这几天怕是要瘦几斤才行。
就在祢衡想着看臧霸笑话的时候,湖中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开始还听不清楚,隐隐约约,后来声音越来越响,是离岸不远的商家楼船上的人在欢呼。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祢衡撇了撇嘴,嘴角还没还原,身边的人也跟着大喊起来。“吾皇万岁,万岁!”祢衡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们就是喊破了喉咙,玄武湖对岸的皇帝陛下也听不到啊。真是一群愚民。
但百姓们没人在意祢衡的心情,他们扯着嗓子大喊,开始还有些杂乱,后来便喊成了一条声,声浪滚滚如雷,惊天动地。祢衡侧耳一听,莫名有种错觉,似乎整个建业城都在欢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策站在城上,看着臣民在自己面前俯首,在数百艘战船上躬身下拜,听着雷鸣的“万岁”欢呼声,一时沉醉,莫名的有种错觉,很想举起手来挥一挥,喊一声“人民万岁”。
原来做领袖的感觉这么过瘾。
孙策转头看看张纮、虞翻。张纮、虞翻不约而同的摇头否认。“陛下,这可不是我们安排的,是百姓由衷感激陛下恩泽,发自肺腑。”
孙策想了想,也觉得不像是故意安排好的。最开始好像只有一个声音,后来有人应和,也是各喊各的,不太协调,有人喊“陛下万岁”的,有人喊“吾皇万岁”的,直到最后万人齐呼,形成了气势,才统一成“吾皇万岁”。若说有人安排,这安排的水平也未免太差了,不是一个合格的总导演。
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孙策下了城,登上中军的楼船,命人打出旗语,向楼船上的人答谢,又派人乘轻船快马,向玄武湖岸边的百姓答谢。
外面的欢呼声渐渐散去,楼船内的大飨夜宴正式拉开序幕。
在侍者的引导下,孙策来到主宴旁的休息舱。吴太后、大长公主孙夫人都在这里候着,正满面春风的说笑,没有参加大典的袁权、孙尚英等人陪着说话,徐华带着一群半大孩子玩着游戏,气氛轻松活泼。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收起笑容,除了吴太后和大长公主自觉的站在合适的位置上。
孙权抢先一步走了进来,拱手施礼。“皇太后,大长公主,陛下和皇后到了。”
吴太后微微颌首,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大长公主,相视一笑。“快请陛下、皇后进来。”
“喏。”孙权转身,大声说道:“皇太后请陛下、皇后入舱。”
孙策挽着袁衡的手,缓步走了进来,向吴太后躬身施礼,又向大长公主施礼。他特意和大长公主多说了几句话。没有这位姑母帮着说话,他和母亲之间的芥蒂也没那么容易解开。清官难管家务事,他能理清天下大势,却无法扭转母亲的怜子之心。正因为有了姑母适时开导,总算解开了这个疙瘩。
也正因为如此,孙策特意封姑母为大长公主,食邑三千户,位比三公、五大都护。
大长公主感激孙策心意,连忙还礼。虽说现在吴国重工商,食邑的租赋收入不值一提,更多的是荣誉,她还是很满意。富贵而不忘本,身为皇帝,还如此重视亲情,这是很难得的。皇家寡恩,换成他人,孙权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互相见礼完毕,坐下说了一会儿闲话。等外面大臣们就坐,便有人来请孙策等人正式出席。
孙策与袁衡一左一右,扶着吴太后缓缓出舱,众臣起身,拱手施礼,齐声大呼。
“恭祝皇太后金安!”
“恭祝大长公主金安!”
吴太后与大长公主含笑还礼,依次入座。孙策居中,吴太后和皇后在他两边,大长公主坐在左侧上首,孙尚英、孙尚华等人按照年龄顺序入座,孙权也在其中,孙翊、孙尚香却不在其中,他们与五大都护坐在一起,而且是首席。
孙策特色看了一下孙权的表情。孙权很平静,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孙策暗自感慨,要论能忍,孙权还真是他们兄弟姊妹中最突出的那一个。
众人坐定,一声传膳,尚食监开始上菜,宫女、仆役们流水般的上来,随着食盒的盖子被一个个的掀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现在众人面前,舱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太常魏腾起身,朗声道:“众臣止声,恭请陛下致辞!”
三国小霸王 第2420章 新纲领
孙策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含笑四顾。
“在座诸君,有的是宿儒前贤,有的是当世英才,有的是未来的栋梁。朕以江东寒门武夫,十余年而有今日,离不开诸君的提携、辅佐与激励。放言之前,先敬诸位一杯,以表感激之情。”
孙策举杯齐胸,环顾一周,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亮出。
“请!”
众人举杯,齐声道:“谢陛下。”纷纷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孙策。他们有一种预感,今天的致辞,很可能又是一篇重要文章的基调,就像当初他在南阳讲武堂的士之三重境催生了蔡琰的《士论》,开始了一个新时代一样。
有人上前,为孙策满上酒杯,孙策端着杯子,起身离席,来到周瑜面前。“公瑾,可记得初平二年秋天,你我离开舒县之时?”
周瑜起身,拱手还礼。“此生难忘。”
孙策又来到黄忠面前。“汉升,可记得你我初会于鱼梁洲之时?”
黄忠早已起身,举杯笑道:“自然记得。当日一遇陛下,允为五羊皮教尉,十二年而封侯拜将,臣时时梦回,简直不敢相信。得遇陛下,臣三生有幸。”
孙策点点头。“是啊,一晃十二年了。当时情景,历历在目。请二位与朕共饮此杯,纪念这十二年的战斗岁月。二位将军,请!”
周瑜、黄忠眼眶湿润了。他们是最早追随孙策的将领,被付以进攻益州的战事,数年未能见功,名次、爵位都落后了,多少有些遗憾。如今孙策致辞,第一个还是想到他们,让他们非常感激。
“陛下请!”
三人相视而笑,举杯一饮而尽。
孙策再次满杯,来到庞德公、庞山民父子面前。“庞公,山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庞德公抚着而笑。“自然记得,陛下当年英姿,臣记忆犹新。”
庞山民笑道:“当年若不是挨了陛下一拳,臣岂能有今日?终生不敢忘。”
孙策大笑,众人也跟着笑。孙策说道:“朕当时年方十七,初生牛犊不畏虎,放肆直言,幸得庞公不弃,多有教导,方有今日。感激不尽,请满饮此杯。”
庞德公、庞山民大有脸面,与孙策一起喝了一杯,欣然入座。
按照相识的顺序,孙策与在座的文武一一饮酒,或一二人,或三五人,共叙当年初见情景,恩恩怨怨。开始时,众人尚不觉得异样,后来便不禁惊讶于孙策的记忆,深受触动。十几年前的事,有的连当事人自己都忘了,他却记得那么清楚,可见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在心里,从来忘却。
一圈酒喝下来,孙策至少喝了三十余杯,面色微红,稍有醉意,却步履不乱。他回到主席,再次环顾四周。“诸君,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十二年了,一些人走了,一些人老了,一些人长大了。即使朕如今贵为天子,也无法阻止光阴流逝,回到过去。此诚人生之无奈,虽古之圣人亦不能免。秦皇汉武求仙问药,虽属可笑,亦不乏可悲。”
众人心生戚戚,频频点头赞同。人生在世,最无奈的便是光阴,纵使天下至尊至贵之人,又有谁能逆围光阴,反老还童呢。所谓安期生之药,终究是虚无缥缈之事,谁也没真见过。
“人生如此,世事又如何?”孙策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当尧舜之时,文明不过三河,如今之华夏,南及大海,北及大漠,东至日出之地,西至流沙,纵横万里,焉能效三代之治,复古人之政?”
孙策这一声运足了中气,如同黄钟大吕,字字入耳,听得每个人都心神一震,陷入沉思。
孙策看向人群中的荀彧,大声叫道:“荀文若,荀大夫!”
荀彧正在沉思,忽然听到孙策叫自己,连忙起身。“臣在。”
“当日朕与你以弈道论治道,今日想问你一句,能因弈道太繁而减少棋道吗?”
荀彧几乎不假思索。“自然不能。譬如有人,久居一室之内,自觉无所不知。忽一日出门,见识了天地之大,纵使惊惶,纵使不安,也不能退回室内,闭门自守,自欺欺人。”
“甚善!荀大夫不愧当世智者,士之楷模,不仅有不忘旧主的操守,更有打破陈规的勇气。”孙策举起酒杯,大声道:“朕敬你一杯。”
荀彧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原来孙策一直知道他的心思,却从来没有戳破,而是耐心地等他回心转意。
“谢陛下!”荀彧举杯,一饮而尽,一大半酒倒是洒在了胸前。
孙策重重的将杯子顿在案上。“先贤有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又云:唯易不易。世事如光阴,往者不可追。史可鉴而不可复,你我君臣,当鉴古而不泥古,时时以创业开拓之精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步步向前,积跬步以致千里,而不可图一时安逸,生退却之心。诸君以为然否?”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说道:“陛下所言甚是。”
“陛下所言,亦是臣之所想。”
“然!陛下所言,字字在理,正当如此。”
孙策重新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酒杯,一字一句地说道:“愿我君臣,以盘古开天地、大禹治洪水之精神,继往圣之绝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有意者,请共饮此杯!”
众臣听得热血沸腾,轰然应喏,起身举杯,齐声道:“臣等愿与陛下共力,以盘古开天地、大禹治洪水之精神,继往圣之绝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干!”
成都,北门外,送客亭。
曹操与曹昂并肩而立,看着天际起伏的山脊,一声轻叹。“子修,这一次去汉中,你一定要早做准备。孙策登基之后,必然大举西进,此乃我父子生死存亡之际,不可大意。”
曹昂拱着手,沉默不语。
曹操知道他的心意,伸手拍了拍曹昂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派人去谈判,只不过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恐怕也不是孙策能决定的。吴军士气正盛,人人渴欲立功,岂能容我父子轻降。纵使我不敢奢求太多,苟全性命即可,不能不为皇长子谋一封地。”
曹昂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是曹操的托辞。周瑜、黄忠数年苦战,未能进入益州腹地,让他觉得地利可用,即使孙策挥兵来战亦可阻挡一时,至少能争取一个谈判的资格。为此,曹操、法正已经谋划了很久,据说还安排了暗棋,如果运筹得当,甚至可能取意外之功。
曹昂不知道那个暗棋是什么,但他真心希望曹操能认清形势,尽快派人与孙策谈判。以孙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父子的投降,也不会剥夺他们所有的利益,区别只在于能保留多少而已。
再不济,也不至于比袁谭差吧。
只是这种事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甚至不由曹操一个人说了算,他身边的法正、许攸、吴懿等人都不肯轻降,益州豪强也有侥幸之心,仓促决定,他们父子很可能有危险。
陈宫走了过来,向曹昂使了一个眼色。“太子放心吧,你自去汉中,臣自会为大王筹划,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曹昂无奈的点点头,拱手行礼。“辛苦陈相。”
“不敢。”
曹昂再向曹操施礼辞别,潘璋牵来战马,曹昂上了马,轻驰而去。
曹操眯着眼睛,看着曹昂一行消失在官道上,暗自叹了一口气,也转身上了马车。他把陈宫叫上车,对面而坐,忧心忡忡。“公台,孤还是担心子修。若孙策东西夹击,再由关中进兵,子修能守得住汉中吗?”
“大王,世事如此,唯有以不可为之心,为可为之事。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且君子待机而动,机不至而妄动者,必致祸殃。”
曹操皱着眉,沉吟不语。
陈宫见状,又道:“大王其实也不必为太子担心,孙策既然调太史慈南下交州,想必会以交州为突破口,而不会是汉中,汉中似险实安。纵使孙策仗势欺人,南北同时进击,以关中之人力、物力,也不是一时可就,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曹操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公台,你说山越生事,对江东的茶业有多大影响,我们能否从中受益?”
“这要看孙策能否平衡好江东世家与中原、中山商家的利益关系。疆域越大,派系越多,平衡越难,这是任何人都难以避免的事。依臣预计,纵使孙策能解决这个问题,也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很难根除。”
“这可不好说。”曹操苦笑道:“公台,你虽与孙策打过交道,却未必清楚他。这个人虽然年轻,却不贪功冒进。孤这些年回想往事,时常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曹操不安的扭了一下身体,挠了挠头。“具体是什么,孤也说不准,只是觉得他比同龄人沉稳得多,什么事都能抢先一步甚至几步。当初与他在南阳见面时,孤便有这种感觉,只是如今更加强烈而已。”
三国小霸王 第2421章 法正的反击
陈宫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入坐忘之境。
曹操歪着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愁眉不展,一时竟未注意陈宫的神情异常。
一行人进了成都,来到蜀王宫门前。马车刚刚停稳,法正便迎了上来,打开车门。
“大王回来了。”
曹操微微颌首,等陈宫下了车,这才一个箭步下了车,整整衣冠。“有新消息?”
法正点点头,将一卷文书递了过来。曹操接在手中,眉头便是一皱。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密件抄录,而是一份刊印的文卷,也就是说,这不是细作打听来的最新消息,而是吴国境内公开发行的文件。
曹操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登基致辞?”
“是的,是逆贼孙策称帝大飨时的致酒辞。”
曹操一边看一边往里走,来到堂上时已经看完。他转手将文件交给陈宫,自己背着手,在堂上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更紧。陈宫看完,慢慢放下文卷,捻须沉吟。
法正看在眼中,嘴角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曹操停下脚步,打量着陈宫。陈宫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大王不幸而言中。”
曹操一愣。他刚才和陈宫说了那么多,陈宫说的是哪一句?
法正更是眉头微皱,心中莫名一阵焦灼。大王又和陈宫说了些什么?
“如今之形势,不怕孙策快人一步,就怕他步步为营。积跬步以致千里,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非蜀之福啊。”
曹操恍然,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在如此重要的致辞中,孙策提出这样的说法,实在让人无奈。若是吴蜀必有一战,那他宁愿这一战来得早一些,而不是拖到几年之后。他已经四十九岁,马上就是年过半百的人。人一过五十,精力、体力都会迅速下降,很难应付艰苦的战斗,也容易出错。
袁绍当年官渡大败时就是五十岁。
曹操有点莫名恼火。这是什么怪胎,未至而立之年,竟老谋深算如斯。双方实力本来就相差悬殊,再过几年,孙策正当壮年,而他却已经年老体衰,怕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至于曹昂,他就更不指望了。曹昂的品性德行自是好的,只是性格太温吞了些,又一向钦佩孙策,绝不是孙策对手。
曹操歪着头,打量着陈宫,希望陈宫能有破局之策。陈宫却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沉思。曹操哭笑不得,知道陈宫也犯了难,一时半会怕是没有成熟的建议。他转向法正,使了个眼色。
法正会意,躬身施礼。“大王,陈相,正有一计。”
陈宫瞥了法正一眼,似笑非笑。法正急着出迎曹操,必然有想法,他也好奇在这种情况下,法正还有什么妙计可言。
“中军师不妨直言。”
“兵法云:致人而不致于人。孙策不顾皇长子在蜀,妄称天命,登基称帝,虽说附逆者甚众,毕竟心虚。求稳看似老成,实则无奈。”
曹操点头,陈宫微笑。他们都清楚这是自我安慰之言,不能当真,却又不能不说,心照不宣便是了。
“孙策求稳,我们则要出奇。趁其立足未稳,出兵击破之,振我士气,示天命有归,并非什么人都可以篡夺。”法正说着,取出一份地图,铺在案上。“臣建议出兵武都,威胁陇右。”
“陇右?”曹操和陈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意外。
法正笑了,带着几分得意。他拟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知道能出奇制胜,不仅孙策想不到,陈宫也未必能想得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陈宫素以周密著称,他的思路和孙策的思路非常相似,他想不到,孙策想不到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臣听说孙策登基,在玄武湖设宴大飨,连楼船数百,以示江东水师之强。江东水师之强,天下皆知,我蜀国无法与之争锋,即使有三峡之险,也未必能保万全。可是陇右则不同,江东水师无用武之地,此其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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