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小霸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李严看了他们一眼,那年轻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以手抚胸,向李严躬身致意。
李严含笑颌首。阮瑀转身的那一刻,看到了被同伴挡住的蛮子的脸,心中一动,却没来得及多想,跟着李严向前走去。一队士卒牵着战马,站在路边,还有一辆马车。李严请阮瑀上了马车,吩咐起程,向大营赶去。阮瑀心中莫名的不安,挑起车帘,看向远处那几个蛮夷士卒。
“那是吴懿的部下?”
“不是,是张鲁的部下。”李严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都是些蛮子,也就是常说的板楯蛮,向来以劲勇著称。不过与我吴军相比,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几次演练都被我们打得大败,还不肯认输,偏说是军械的缘故。依我看,就算给他们配上我军的军械,他们也不行。练兵之要,首在令行禁止,这些蛮子根本不懂这些,只知道好勇斗狠,不知军法为何物。利则呼啸而前,不利而狼奔而走,根本不会作战。”
阮瑀笑道:“这倒也是,放眼天下,能和我大吴精锐一较高下的还真不多。刚才那人与你相熟?”
李严想了想。“是个巴地汉人,好像姓何,具体叫什么记不清楚,只知道他随母姓。”李严瞅了阮瑀一眼,又笑道:“你别看他像个书生,其实不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阮瑀很惊讶,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他一直读书不辍,关东新政又励行教育,如今虽不能说人人识字,至少一家一户总有一个识字的人,尤其是二十岁出头的人,大概都经过基础的教育,读写自己的名字是没什么大碍的。平时没觉得如何,此刻听李严一说,才意识到中原这几年的变化有多大。
十年前,中原不也是如此么,普通百姓中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人比比皆是。
阮瑀一声轻叹,心情有些异样。
马车起动,向大营驶去。
那几个士卒抬起手,掩住口鼻,互相看了一眼,一抹狠厉浮上了面庞。只有那年轻人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
黄忠接了诏书,却大惑不解。
皇帝陛下并没有给他明确的指示,只是要他谨慎从事,其他的一个字也没有。
黄忠向阮瑀请教。阮瑀笑了笑。“将军有所不知,陛下驻跸汝阳行宫,聚集天下贤良文学,正为三论做准备。三论者,论学、论政、论道,都是关系到大吴百年大计的大事,疏忽不得。至于这汉中的战事,陛下信任诸君的能力,相信诸君能妥善处理,暂时没有遥制的计划。”
阮瑀看看徐晃,又看看徐庶。“襄阳督、汉中督都在这里,如何调配钱粮,你们就商量着办吧。”
黄忠明白了。这既是给他机会,也是给他压力。给他机会,是暂时不会有其他人进入汉中战场,他可以从容部署。给他压力,是不会有更多的援兵,也不会有更多的物资,一切都要立足于现有的条件。
这就是皇帝陛下不给他更多指示的原因。能打就打,不能打也别勉强,自己掂量着办。
只是这样一来,借诏书压制诸将的想法就落空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黄忠设宴,为阮瑀接风,打听汝阳的情况。他参加完登基大典后就回到了汉中战场,只能从邸报上了解天子的行踪。邸报粗略,信息有限,远不如在天子身边为官的阮瑀了解得详细。
说起这些事,阮瑀很兴奋,将天子这一年来的行踪大致说了一遍。黄忠等人听了,感慨不己。大吴肇立,天子也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君臣默契,大吴的前景一片光明。
宴后,送走阮瑀,黄忠留下了李严、徐庶。
“正方,元直,陛下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李严、徐庶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知人善任,此乃将军立功的机会。”
黄忠摆摆手,露出一丝无奈。“若能立功,岂止是我有功,诸君皆是功臣。可是这功不易立啊。别的不说,运输就是个大问题。元直,你今天去查看月川河谷,情况如何,能够屯田吗?”
徐庶心知肚明,这是黄忠让他先发言,而且言外之意也很明白,黄忠并不希望仓促进兵。他早有准备,把自己巡视月川河谷的情况说了一遍。月川河谷的确有屯田的条件,但难度也不小。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吴懿、张鲁已经占据了河谷中的不少土地,而且是最好、最完整的耕地,剩下的不是山脚就是水边,零零碎碎,不成体系。要想大规模屯田,必须取得吴懿、张鲁的配合。
黄忠点点头。“就耕地面积而言,产出能够供应我军吗?”
徐庶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怕是不足。我们现在的总兵力近六万人,包括月川河谷在内,大概能养活三万人左右,除非将百姓全部迁走。作战时征发民伕运输,驻扎也需要百姓提供帮助,将百姓全部迁走肯定是不行。因此,我建议保留百姓,从襄阳、关中调一部分粮食作为补充。”
“从襄阳调也就罢了,关中能行?”李严说道。
“可以的,溯沔水而上,不足百里,就是子午谷的午口。到关中不过六百余里,有栈道可通,比襄阳逆水而上方便。”
李严再次打断了徐庶。“鲁安西能给吗?”
徐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黄忠。他知道李严心里一直不服气,觉得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军师,时常有地盘被人侵占的警惕。不过黄忠信任他,而李严又一直以黄忠弟子自诩,他不愿意让黄忠为难。
黄忠看了李严一眼。“正方,你的意见呢?”
李严清了清嗓子。“将军,这几天,我仔细查况了典籍,又询问了一些巴郡的将士,了解到一个情况。攻蜀并非一途,至少有三条路可选。”
黄忠看着李严,徐庶却端起杯子喝茶。茶雾挡住了他的眼神,让他脸看起来模糊不清。李严看在眼里,心中不快,却不好发作,接着说道:“除了南郑西南的石牛道(金牛道)之外,还有大竹道(米仓道)和一道古道。这条古道就在此地不远,翻越大巴山,即可进入巴西郡。张鲁的部下返乡时就走这条路。虽不如石牛道便捷,却也能走,正可突入巴西郡,出奇制胜。”
黄忠眼神一闪。“那条路能通行辎重车辆吗?”
“大型辎重车辆怕是不行。不过以我军之精锐,又是趁其不备,只要不遇上蜀军主力,就算是没有大型军械,也无人可敌。拿下宣汉、宕渠后,西进可破蜀,南下可袭江州、鱼复,蜀中必乱。”
黄忠没吭声,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李严走过去,在地图上指出路线。黄忠看了半晌,转身看向徐庶。“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慢慢地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黄忠的另一侧。“正方,西城到宕渠多少里?”
李严笑笑。“六百余里。”
“没有辎重,仅凭将士随身携带的粮食,走六百多里山路。没有大型军械,仅凭普通的弓弩刀矛,强攻县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李严笑得更加愉快。“徐君侯,你有没有想过,张鲁麾下的巴中将士是怎么来的?”
徐庶眉头轻蹙。“正要请教。”
李严抬手划了一个圈。“没错,地图上巴西郡北方荒芜,离西城最近的县城就是宕渠,路途遥远,行军不易。可这是前朝所绘地图,只包括了汉民和官府的位置,却没有标注蛮夷的部落所在。在这片看似一无所有的地方,居住着包括板楯蛮在内的大量蛮夷,户口不下十万。”
李严转头看向黄忠。“君侯,以天师道的影响力,十万蛮夷接济我军半个月的粮食,何难之有?如果这都不肯,那就不得不怀疑张鲁母子的诚意了。”
黄忠一手环抱胸前,一手抚着颌下短须,一双虎目盯着地图,沉吟良久,点点头。“不妨问问张鲁,再作决断。元直,你意下如何?”
徐庶暗自叹了一口气。李严的这个方案固然冒险,可若是成功了,的确可以一举解决益州。黄忠已经心动了,只是没有明确做出决定而已。就算黄忠不心动,其他的将领也会支持。他如果强行阻拦,必然会引起众怒,只好先缓一步。
“问问自然无妨,只好最好等卢夫人起程去汝阳之后再做决定。”
黄忠看了徐庶一眼,点了点头。徐庶说得有理,张鲁新降,人心狐疑未定,如果卢夫人接受了陛下的邀请,同意去汝阳,那张鲁就不敢乱来了,这个方案还有讨论的意义。如果卢夫人不肯去,大军入巴就是自寻死路,想都不用想。
——
第二天,黄忠召集众将议事。
徐晃、邓展都到了,偏将军、校尉一级的将领也来了大半。听了李严的计划,大家都有些兴奋。翻越大巴山,走六七百里山路虽然困难,他们却斗志昂扬。在山里战斗了三四年,他们早就是山地战的专家,走山路对他们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相比之下,奇袭巴西郡得手,一举拿下益州,至少拿下攻克益州的首功,这个吸引力太大了。
就连徐晃、邓展也支持李严的建议,觉得至少可以试一试。相比于逆流而上,再走四五里去南郑,与严阵以待的曹昂交战,突击防守不严的巴西郡显然更有胜算。
徐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低估了诸将求战心切的程度。他不能直言反对,只能提出几个问题,提醒诸将认真对待。
其一,吴懿、张鲁不战而降,他们的诚意究竟如何,这一点谁也不能确定。吴懿的妹妹还是蜀王后,张鲁弟弟张卫还在曹昂身边,他们会不会是诈降?就算是真投降,他们能不能毫无保留地和我们合作?一旦入巴,成败就掌握在别人的手上,是不是符合用兵之道?
其二,巴西太守是曹操委任的张肃,张肃的弟弟张松曹操倚重的谋士,张肃的能力如何,谁也不清楚。如果将成功的希望建立在张肃无备上,这未免太冒险。
其三,宕渠向南可至江州(重庆)不假,可是江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岂能无备。我军轻装而进,没有战船,没有大型军械,凭什么占领江州?
“庶知诸君渴求太平,报效陛下心切,欲一举攻破益州。庶感同身受。只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大吴新肇,陛下为建百年大计,夜以继日。一旦受挫,何颜面对陛下?庶不才,恳请将军三思而行。”
徐庶抬出了天子,诸将不好直言反驳,就连李严都闭上了嘴巴。黄忠也不敢轻率,宣布再议。他要求与会诸将保守秘密,不可宣扬,同时又命徐晃多派斥候,进入巴西郡打探消息,查明道路情况,看看是不是可以通行大军。
徐庶还是不放心,单独与黄忠讨论了此事,请黄忠多加小心,不要大意,辜负了天子的信任。
黄忠答应了。
过了几日,卢夫人归来,与阮瑀见面,得知汝阳将召集有道之人论道,天子有诏书邀请她前往,欣然从命。她与张鲁商量之后,与王稚一起起程,顺水而下,赶往汝阳。
阮瑀本来与卢夫人同行,只是刚出发不久,他就接到了诏书。天子命他赶往南郑,与曹昂接洽,试探曹昂、陈宫的心意。阮瑀只好与卢夫人分别,返回西城,并将随诏书而来的几套曹操手注《孙子兵法》交给了黄忠。
看着散发着墨香的《孙子兵法》,黄忠等人多少有些意外。曹操注《孙子兵法》,就他那战绩,莫不是个赵括吧?
李严说,这是陛下关心我等,让我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读完这部书,了解了曹操的实力,我们离胜利又进了一步。
众人深以为然,再次请战,群情激昂。
徐庶心急如焚,却无从反驳。
腊月底,在取得张鲁的支持后,黄忠留下徐庶、吴懿镇守西城,率两万吴军,一万张鲁所部巴人战士,共三万余人,翻越大巴山,进入巴西郡。
三国小霸王 第2460章 言外之意
孙策万万没想到印行曹操手注的《孙子兵法》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是脚面肿不肿的问题,连脚骨都快砸断了。
这事整的!
看完徐庶的军报,孙策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有辎重,没有大型军械,冒险出击,李严是疯了吗?黄忠一把年纪了,怎么也跟毛头小伙子似的急躁?李严说的那条道他知道,后世叫做荔枝道,的确是一条很便捷的道路,但那是几百年后的事,现在的荔枝道根本无法满足大军行进。
仔细想想,还是手段太温和了。李严虽然有计谋,但他功利心太重,不适合做谋士。这个组合有问题,早该进行调整的。如果及时为黄忠配备合格的专业军师,不会有这样的事出现。
孙策本来正在享用大桥精心烹制的晚餐,美人在侧,美食在口,心情愉快得很。看完这份军报,一点心情也没有了。他将军报丢在桌上,十指交指,置地腹前,拇指来回绕圈,怒意勃然。
一旁陪着的大桥、小桥见了,知道出了大事,连小桥收起了笑容,尽可能轻手轻脚,避免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孙策冷静下来,重新拿起筷子。
小桥偷偷地看了孙策一眼。孙策转头也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桥眨眨眼眼,神情怯怯。“陛下……不生气了?”
“不生气。”孙策笑了一声:“为了那些人,辜负了眼前的美人、美食,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蠢。”
他原本笑得有些勉强,可是真笑出来之后,心情却真的轻松了不少。虽说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可是他很清楚,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挫折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会来。不是黄忠,也会有其他人。
况且目前还不能说这一战就一定会败,甚至惨败。
就算是惨败,他也有心理准备。毕竟如今占据益州的是曹操父子,不是刘备父子。
眼下最重要的是止损,不能乱了方寸,不能让汉中战场可能出现的挫折影响全局。
孙策一边吃,一边让人传沮授、郭嘉进宫。
小桥听了,有些失望,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大桥用眼神阻止了。大桥拉着小桥起身,去为即将到来的沮授、郭嘉准备食物、餐具。
离开孙策的视线后,大桥收起了笑容,嘱咐道:“妹妹,陛下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不会突然召二位祭酒入宫。这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你可得知趣些。”
小桥吐吐舌头。“姊姊,我知道啦。”她的脸上泛起微红。“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夜晚,就这么被搅了。我本来还想着像上次一样……”说着,她抱着大桥的手臂,窃笑起来。
大桥的脸也有些热。她啐了小桥一口,又伸手点了点小桥的额头。“尽想些有的没的,也不怕人笑话。”
小桥撅起嘴,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像我们姊妹这么默契罢了。”
“你还说。”大桥羞红了脸,伸手捏住了小桥的鼻子。
小桥夸张地叫起来,随即又搂着大桥,笑得花枝乱颤,娇嫩的脸上布满红晕。
军师处、军情处就有前朝,离后宫都不远,沮授、郭嘉很快就来了。徐庶的军报先经过军师处,沮授已经看过,来得更快一些。见军报放在案上,孙策从容自若地吃着饭,并无半分焦虑,沮授心里松了一口气,见礼入座,品尝起大桥、小桥准备好的美食。
孙策端着酒杯,看着面色平静的沮授,有点惭愧。如果不是刚才缓冲一下,他无法像沮授一样从容。经历了袁绍、袁谭父子的连续挫败后,沮授的心境要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大。相比之下,吴国君臣的平均年龄不大,这十多年走的路也太顺,挫折教育远远不够,尤其是军中将领。
他们习惯了碾压对手,还不适应在不利的情况下作战。
过了一会儿,郭嘉也来了。入座之后,将徐庶的军报看了一遍,皱了皱眉。“这李严,乱来嘛,急着立功也不至于急成这样。时间这么短,他的消息只能来自于张鲁部下,实地勘察的有限,是否属实全看运气,非用兵之道。”
他转身对孙策说道:“陛下,这是臣的责任。汉中作战这么多年,李严没能起到军师的责任,早就该进行调整了。是臣疏忽怠慢,这才有今日之失。”
郭嘉主动领过了责任,沮授倒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说话,孙策摆摆手。
“当初让李严回去为黄忠谋划军事的是我,这些年,他们虽然没立什么大功,却也没什么大错,怨不得军师处。至于这次,急于立功的人不是李严一个。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是不会清醒的。”
他一声轻叹。“你永远叫不醒一个不想起床的人。”
沮授、郭嘉相视苦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黄忠部将士立功心切,凡事都往有利的方向想,提醒是没有用的,不让他们尝试一下,是不会死心的。
郭嘉又道:“徐庶与李严的职务有重叠,两人之间难免有些分歧。徐庶的军报是否客观,也要存疑。李严虽然年轻冲动,黄忠却是稳重之人,若有四五分把握,他不会轻易行动的。大王,此次成败,恐怕不在路,而在人。”
孙策沉吟片刻。“你是说张鲁?”
“正是。”郭嘉顿了顿,看看沮授,又道:“以我军战力,纵使没有大型军械,攻城不下,野战却没什么大问题。可若是没有粮食补给,那就很难说了。山路崎岖,能带的粮食有限,补给主要还是靠山中的部落和汉人豪族。如果他们肯全力相助,支撑一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沮授点头附和道:“奉孝所言甚是,臣亦有此感。据军师处与李严相熟的人说,李严自负才器,少年成名,颇有些傲气。他能否和张鲁的部下相处默契,实在不好说。于今之计,卢夫人才是关键。巴人大多信奉天师道,若能稳住卢夫人,得到巴中汉蛮的支持,这一战或许还有机会。”
孙策端起酒杯,浅浅呷了一口,沉吟片刻,问郭嘉道:“卢夫人到何处了?”
郭嘉躬身道:“按时日计算,应该入南阳境了。”
“安排几个羽林卫,去迎一下。”孙策想了想,又道:“让关羽护送杜夫人去,并接管襄阳防务,征发一些郡兵,做好接应的准备。”
郭嘉笑道:“杜夫人是御前女官,由她去迎卢夫人,礼节足够了。关羽有方镇之才,留镇襄阳,随时准备接应,也可保南阳、南郡无忧。若能再对吴懿予以安抚,确保西城不失,再从关中调一部分兵力增援,牵制曹昂,可力保汉中无虞。”
孙策觉得有理,又征求了沮授的意见。沮授也觉得可行。黄忠部突入巴地,只能靠他们自己,汉中的形势却可以稳住。若是曹昂趁势起兵,顺水而下,再策反吴懿,徐庶的压力就太大了。
商量已定,孙策随即召来关羽夫妇,交待任务。拜关羽为襄阳假督,在徐晃出征期间代理襄阳军务。杜夫人为使者,率领四名羽林卫,迎接卢夫人,并传递他对天师道的善意和期待。
杜夫人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夫妇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即起程,赶往襄阳。
——
关羽和徐晃同郡,都是河东人。当年关羽去幽州追随刘备,他父亲关毅一直留在襄阳,由徐晃照顾。对这份情,关羽一直记在心里,此刻听说徐晃有危险,自然不愿有丝毫耽搁,一路上天不亮就起身,很晚才休息,每天要赶三四百里路。
亏得杜夫人身体好,四名羽林卫也都是骑术精湛之辈,沿途驿站也有足够的驿马,否则真是跟不上他和他的赤兔马。
仅仅用了六天时间,正月十三,关羽一行就赶到了宛城,遇到了正在宛城小驻的卢夫人一行。
得知天子专门派人来迎自己,卢夫人受宠若惊。她看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官服、进退有礼的杜夫人,又看看身穿戎装,英姿飒爽的四名羽林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杜夫人早有准备,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对卢夫人说道:“陛下知夫人来,很是欢喜,说太平道、天师道各擅东西,却没有机会一起交流,如今终于可以坐而论道了。”
卢夫人笑道:“夫人久在陛下左右,可知陛下对我天师道如何看?”
杜夫人莞尔一笑。“说来也巧,陛下有一次评价天师道、太平道的异同,我正好在一侧,倒也听了些。若是夫人不嫌我浅薄,我就学舌,转述一二。”
“求之不得。”
“陛下常说,道有形而上之道,有形而下之道。天师道与浮屠相似,都是形而上之道,而太平道则近儒法,是形而下之道。”
卢夫人奇道:“不知这形而上作何解,形而下又作何解?”
杜夫人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纤细的手指沿着鼻梁上行,直到脑门。“形而上者,玄虚之论。”又返回来,直到嘴唇。“形而下者,口腹之事。”
卢夫人恍然,不禁掩着嘴轻笑一声。“久闻陛下精通道法,能深入而浅出,今日听夫人一言,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比喻,的确形象,便是浅陋如我也能听懂。”
“夫人谦虚了。能精通形而上之道,为百万益州之民拜服,夫人若是浅陋之人,天下岂有敢言道者。陛下常说,夫人虽非天师,却是天师道当之无愧的栋梁,不让须眉,可直追天师夫人。”
卢夫人连忙谦虚了几句。天师夫人是指张陵的夫人雍氏。雍氏不仅是她授业恩师,更是她的阿姑,她怎么敢和雍氏相提并论。
杜夫人笑得更加灿烂。“夫人不必谦虚。你初归大吴,可能还不熟悉我大吴的习俗。这也正是陛下命我来迎夫人的用意所在。我大吴虽然立国不足一年,但与前朝有诸多不同,对待师长便是其中之一。陛下常说,先贤师长固当敬重,却不必画地为牢,唯前人之言是言,不敢越雷池一步。若后人不及先人,学问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必夫人也不希望天师道沦为无名之学吧。”
卢夫人心中一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杜夫人这句话意义很丰富,不仅是解释大吴习俗,更是对天师道的未来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不妨理解为大吴皇帝这是在问:天师道是想发扬光大,还是想从此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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