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小霸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庄不周
第254章 换俘
樊稠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阵地上一辆辆大车,心中隐隐不安。
他隐约记得,张辽在为自己擅自撤退解释时曾经提到,孙策军中有一种威力强大的弩车,不仅射程远,而且射速比一般的弩快,三番连射,比一般的弩要快上一半。近距离能洞穿木盾,甚至能射穿身体。他就是看到这种弩车威力太大,为避免重大伤亡,才决定先撤退的,没想到演变成了溃败。
樊稠不敢怠慢,立刻向中军汇报,请求徐荣派人来确定。如果属实,他需要加强士卒的防护,否则伤亡肯定会比较惨重。时间不长,段煨亲自赶来了,到阵前远眺了片刻,神情有些犹豫。樊稠赶到他身边,催促道:段忠明,是还是不是,你给句准话啊。
段煨心里打鼓。他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弩车,看到那些弩车的士卒大部分都死了。
子淳,我看着有点像,但是又不完全一样。那些支楞在外面的是长矛吗?
樊稠眯起眼睛,运足了目力,还是看不清楚,双方接战之前,相隔两百多步,眼力再好也不清。段煨又道:这些南方人胆子就是小,还没打就摆出防守的架势。子淳,你不用急,待会儿派人上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樊稠沉下脸。派人试探一下就知道了?将士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由着你用来试?
段煨撇了撇嘴。樊子淳,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要是这么心软,回家奶娃子去算了,打什么仗啊。他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你看到张辽了吗?
樊稠瞪了他一眼。我要是看到张辽了,还要请你来?
段煨也不见气。那你就没想想张辽去哪儿了?
樊稠很不耐烦。诸将之中,段煨疑心最重,而且出了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肩上。上次郦城战败,他就是把责任推到张辽身上。樊稠对此很不以为然。就算张辽和孙策是旧识,那张辽才多少人,段煨自己又有多少人,打了败仗,他这个主将不应该先找找自己原因吗?
樊稠没有吭声,段煨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没趣,拨转马头就想走,又停住了。他回头看着樊稠。子淳,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别嫌我啰嗦啊
我就是嫌你啰嗦。樊稠没好气的喝斥道:王方手下就有四千人,徐将军身边只有百十亲卫,他能有什么心思?我在前军,你在左军,王方李蒙在河对面,只在他有一点轻举妄动,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灭了他,你还担心什么?好好守住你的阵地,别再打逃跑的心思才是正理。
段煨气得鼻孔冒烟,一踢战马,带着亲卫走了。樊稠冲着段煨的背影唾了口唾沫,骂了一句:真是替段太尉丢人,都是段家的种,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窝囊废,胆子小,心眼儿倒多,哪一点像我们西凉人,倒和关东鼠子一个德性。
他身边的亲卫轰笑起来,充满了对段煨的不屑。
樊稠掐着腰,来回转了两圈,叫来假校尉周彬。让先上阵的兄弟披上两重铁甲,我看得不得劲,要小心些,别白白坏了兄弟们的性命。
周彬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西凉军中铁甲数量有限,做不到人人有份,更别说身穿重甲了。樊稠爱惜将士,这也是他能得将士死力的根本原因。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段煨很不对付。
樊稠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远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可是最让他不安的却不是阵前那些古怪的弩车,而是段煨刚才说的话。
张辽去哪儿了?
张辽和孙策有没有勾结?谁也说不准。并州人德行不好,有背主的习惯,吕布如此,王允也是如此,张辽也不例外。他们能背叛以前的主公,就能背叛董太师,这让凉州众将对他们非常警惕。
如果说张辽和孙策是旧识,现在孙策占据了南阳,在军中混得不顺心的张辽想去投奔故友,樊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樊稠不反对张辽去投孙策,人往高处走嘛,这很自然。可是大战之际,张辽突然失踪,这不能不让他警惕。
樊稠很想去中军问问徐荣,可是几次抬腿,又收了回来。
算了,等会儿再去吧,先试试孙策的成色。樊稠自我安慰道。
就在樊稠纠结的时候,对面走出一个人,举着小旗,慢慢地走了过来。樊稠很诧异,不知道孙策这是搞什么鬼。他示意部下戒备,密切注意对面的行动,不要中了圈套。不过对面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那人走到面前,看了一眼,直接冲着樊稠走了过来,报上姓名,自称张博。
我是奉孙将军之命,来交换俘虏的。
樊稠一头雾水。这还没打呢,交换什么俘虏。不过,等张博报出一串名字,他就明白了。这些俘虏大部分是段煨的部下,郦城之战时被俘的,还有一部分是王方的部下,他们一直被孙策关着当苦力,现在孙策有各城百姓支持,不缺苦力了,打算将他们放回来,换一个人回去。
关南。
樊稠没多想。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不是他的部下,但段煨王方应该都不会反对。他本想让人带着使者去见徐荣,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决定亲自去。他有一种感觉,段煨肯定有话说。
来到中军,听完张博转达的意思,徐荣让人把段煨请了来。不出樊稠所料,段煨并没有为自己的部下可以生还而兴奋,他盯着张博看了半天。
你们打算用多少人换关南?
张博说道:我家将军说了,关南是析县长,又是个读书人,值二十人,名单你们可以自己选。
二十人太少了,至少五十。
樊稠心中有气,刚要说话,段煨给他使了个眼色。樊稠不解,却还是忍住了。
张博笑笑,拱拱手,转身就走。等他快要走出中军范围,段煨才扬声叫道:三十,不能再少了。
张博回头看着徐荣。徐荣看着段煨。段煨躬身施礼。将军,我觉得可以换。
徐荣点点头,提起笔,铺开一片削好的木板,写下几个字。那就换吧,你通知李蒙,让他把人送来。就不要带到我这儿来了,你酌情处理即可。
喏。段煨躬身施礼,带着张博走了。
樊稠看看徐荣,又看看段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第255章 战前准备
徐荣闭目养神,樊稠几次想问他张辽的事,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他出了中军阵地,正准备回自己的前阵去,有人低声叫他。他转头一看,段煨站在一面将旗下,正向他招手。
樊稠皱皱眉,本不想睬理段煨,想想还是过去了。段煨看着他,唇边花白的胡须颤了颤,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却很快掩饰好了。子淳,特地跑到中军来,是不是不放心?
樊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默认了段煨的猜测,他的确不放心。
行了,你说得也有道理,徐将军身边只有百十人,有王方看着,动不了什么手脚。我们还是集中精力打赢这一仗,灭了孙策再说。这仗要是败了,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徐将军狠啊,连屠两个县,把我们逼到绝路上了,不得不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樊稠心中微凛,忍不住顶了段煨一句。你不担心张辽了?
我已经派人通知李蒙了,他会留意张辽。区区千余骑,张辽不敢怎么样。充其量,徐荣是让他置身事外,万一我们败了,张辽的手是干净的,还可以去投他的故友。袍子割了又怎么样,还可以再缝起来嘛。段煨沉默了片刻,苦笑站摇摇头,一声轻叹。徐荣老谋深算,我们都上他当了。
樊稠没有再说什么。在他们这些人中,段煨算是最谨慎的人,既然他放心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他真搞不懂段煨在搞什么鬼。他拱拱手,大步向前阵走去,步履轻快。
段煨斜睨着樊稠的背影,无声而笑,向不远处的王方打了个手势,回自己的战阵去了。孙策派人来换俘,显然是想从关南口中得到什么,但关南一直被关在李蒙的大营里,没有和徐荣独处的机会。就算徐荣和孙策之间有什么约定,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相反,俘虏换回来,他不仅多三十个部下,还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孙策阴险啊,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不得不换。老谋深算如徐荣也只能尽力撇清自己,不能拒绝。这一仗如果不能赢,剩下的日子就曲指可数了。有屠城的劣迹在前,就算孙策愿意放他们一马,南阳人都不能饶了他们。
退路绝矣,唯有努力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段煨回到自己的阵地,和张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张博很客气,但基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过来大概半个时辰,李方押着关南来了。被关了几天,关南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全是污垢,但他衣冠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确认关南无恙,张博返回本阵,时间不长,他带着三十名西凉俘虏来到阵前,换回关南,各回本阵。
站在孙策面前,关南躬身施礼,身如折磬,标准的儒家礼。
关君受苦了。回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
关南站着没动。将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孙策点点头。
将军不想问问徐荣看到我时的反应吗?
孙策指指对面的战阵。看到这个,我已经猜到了结果,过程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那手帕上究竟有什么?
手帕就是手帕,还能有什么?孙策笑得很神秘。关南太迂腐,迂腐得甚至有些可爱,他不愿意和关南讲这些阴谋诡计。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战事结束再说。
关南无奈,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后阵去了。一路上,他经过几个阵地,发现将士们虽然都在忙碌,有的搬运物资,有的调试弓弦,有的活动身体,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秩序井然,神情轻松,就像是进行一次阅兵,而不是与以凶残著称的西凉兵厮杀。关南心生疑惑,不由得紧张起来。孙策治军如此松懈,能打赢徐荣吗?
来到后阵,关南大吃了一惊。在三重武刚车组成的防卫圈和近百架抛石机数千将士的包围下,后阵中心像一个规模庞大的宴席现场,数百顶帐篷扎得整整齐齐,几十口大釜热气腾腾,每一口大釜里都煮着东西,有的是牛肉,有的是药材,有的却是麻布,牛肉香和药味混在一起,平添一种温暖感,不少人正在忙碌,有男有女,个个手脚麻利,行动敏捷。
看到关南走来,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护送关南前来的卫士说明情况后,便有人引着关南进了一个帐篷,吩咐了两句,便有两个女子迎了上来,侍候关南宽衣。
关南吓了一跳,一手掩着衣襟,一手捂着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个年轻女子掩嘴笑道:大人毋须紧张,脱了衣服,让医匠为你检查一下身体,有伤冶伤,无伤沐浴,然后再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好好睡一觉,保证你明天精神抖擞。
关南将信将疑。你们这是
这里是医帐,专门为军侯以上将领及受了重伤的士卒疗伤的地方。大人这些天受了苦,孙将军特地关照优待你。
那外面的牛肉?
那是为将士们补充体力用的,受伤的将士都可以吃,到时候会有人送上去。
这么浪费?关南心疼得脸都变了。春耕在即,黄牛既是运输畜力,又是耕地的大畜,怎么能这么浪费。这孙策真是年轻,一点也不知道节俭。不过他说什么也没用,只得脱了外衣,让医匠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严重的外伤,这才送进内帐洗浴。躺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关南算着帐,越算越觉得肉疼,比受了伤还难受,简直是剜肉啊。
这一仗打下来,至少要杀两百头牛,杀掉几万斤石炭吧?虽说南阳牛多,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不过,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刚才遇到的将士都泰然自若,神情兴奋,丝毫没有战前应有的紧张和不安了。就算受点伤又有什么关系,跑到这儿来有吃有喝,比在家里还舒服呢。普通人家哪舍得这么吃肉。
忽然之间,关南有些心动起来。他不想呆在帐里休息,他想看看孙策究竟怎么击败徐荣,击败西凉军。他草草的洗了一下,换上一身新布衣,喝了半碗热呼呼香喷喷的牛肉汤,匆匆来到阵前。
孙策很意外。还有事?
将军,我想观战,可以吗?
孙策想了想,笑了一声:行啊,难得你有这份心,就留下来看一看吧。
第256章 阵前论治
关南站在将台上俯视全军,立刻发现一个问题,前阵后阵都有武刚车,但前阵的武刚车数量远远不及后阵多。后阵用三重武刚车列阵,武刚车左右还有手执刀盾长矛的将士掩护,武刚车后面有抛石机,前阵却只有一排武刚车,稀疏得多,绝对不超过百辆。
将军,为何前阵的防护这么简陋?还不如后阵严密?
后阵都是后勤人员,没什么战斗力,当然要重点保护。前阵都是精锐战士,不需要那么多保护。
这关南很无语。这算什么逻辑?
休思,你是太学生,熟读经典,我是文盲,你能不能帮我解一个疑惑?
将军还有心典籍?
有心典籍算不上,你也知道,我对夫子一向没什么敬意的。孙策笑道:夫子为什么说,足食足兵足信,可去兵去食,只留下一个信?
关南也笑了。夫子不是说了吗,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那你说说,如果我现在没有兵,也没有粮食,然后我说我可以保护南阳,你们会信我吗?
关南沉默了片刻。将军,夫子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三者之中信最重要,并不是说兵与食不重要。如果可能,当然足食足兵足信,从顺序来看,足食在前,足兵居中,足信最后。不得已,去兵,再不得已,去食。兵食已去,必死矣,唯信不可失。将军,你注意到了没有,夫子说为政时足食在前,足兵在后,迫不得已时却是去兵在前,去食在后。
孙策扬扬眉,也有些意外。他心中紧张,本想和关南聊聊天,缓解一下,顺便开导开导关南的,没想到被关南开导了,这顺序的细微区别已经表明夫子对三者不同重要性并非不了解,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他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黄巾之乱时,有人建议读孝经退敌,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倡议的人河内向甫兴,他啊关南叹了口气。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向甫兴这样的读书人是有,但坐能论道,起能行之的更多,比如李元礼,不能因此说儒家学问不好。就像将军麾下,固然有一往无前,死不旋踵的勇士,也有贪生怕死,畏敌如虎的懦夫,总不能因此说将军治军无方吧。
孙策哈哈大笑。关休思,难怪你入太学两年就能拜郎,的确与众不同。可惜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太少了,三万太学生中,能如你者有几百?
关南傲然一笑。南虽不才,太学三万生,如南者不足十人。
三万人才出了十人?
将军,朝廷建太学本是养士,不为选才,这制度一年比一年严苛,就算你再用功也很难通经出仕,谁还愿意读书?有这时间,不如呼朋引伴,坐养名声。一旦出了名,公府征辟交至,岂不比死读书好。我家境一般,又不善交际,只好读书,这才闭门苦读。即使如此,如果不是业师怜我,我也不可能补郎的。
你业师是谁啊?
东海缪君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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