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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九之读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独酌劝孤影
沈清秋喘了一口气,然后喑哑地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极其可笑,居然相信了洛冰河说的心悦自己。
到头来,沈九不过就是个替身。
一个玩意儿。
“假话说了千遍万遍,便连说假话的人都当了真。”
沈清秋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埋首在仅存的右臂上低声笑了起来。
一盏茶后,脸色死白的沈清秋气息稍稳,才颤抖着右手,慢慢卷起染血的画卷,把它放回锦盒之中,又取出帕子,拖拽着虚软颤抖的右臂,仔细擦去案上血迹。
沈清秋不敢问,亦不敢赌。
他怕质问洛冰河后,魔尊便撕破脸皮,理直气壮地逼迫自己再次学作沈垣风姿。
他更怕洛冰河假模假样地再哄骗自己说,“我心悦的是“师尊”,是“沈清秋”,您莫要多想”。
猜忌多疑的沈九怀疑过,此画乃是别人栽桩陷害洛冰河,故意离间他们二人。
然而,那是被洛冰河用烙铁、钢针、铁鞭刻镂在沈九脑海中的音容笑貌——那是洛冰河最爱的沈垣的笑颜。
除洛冰河与自己外,根本无人认识沈垣,亦无人知道洛冰河最爱便是这样的笑容——连沈垣亦不知道。
沈清秋无法自欺欺人地说“画像是假的”、“这是离间计”。
沈清秋不能再相信洛冰河。他不是那等明知眷侣变心却依然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他的傲骨亦不允许他自欺欺人。
沈九不怕洛冰河的虐打刑苛,这么久都熬过来了。
然而他为了复生岳清源付出太多了——雌伏于洛冰河身下,连傲骨都让其熬软了。
沈九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付出了所有,却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能什么都留不住。
他不允许什么都留不住。
岳清源必须活。
然后,沈九,便可以死了。
“沈九,你早该死了。”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宛若被风吹散的云烟般消失殿中。
当洛冰河散朝回来的时候,脸色死白的沈清秋已经令内侍起锦盒。
魔尊被沈清秋的死白脸色唬了一大跳,立刻遣人去请老医正。
“缘何气色那般差,是需要服用灵药了么?弟子明天便去取药。”
“无碍,应是受了暑热而已。天气酷热,莫要劳顿赵老了。”沈清秋恐怕老医正看出他吐血之事,乃敷衍着洛冰河。
魔尊天心神术功体受损,并不敢强行运功,便让那个心口不一、谎话连篇的人敷衍过去了。
翌日,洛冰河整点羽翼外出寻药,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是否痊愈、功体是否有损。
沈清秋再次借住百战峰。
两年多来,沈清秋已经多次居于百战峰与千草峰——也就仅限于百战峰和千草峰。
苍穹山派举一派之力,埋珍宝、布法阵,遮掩天机养岳清源神魂。被囚于养魂阵内的岳清源三翻四次遣穹顶峰弟子相请沈清秋,俱被沈清秋拒绝。
百战峰峰主居室内。
“有什么好见的?我这样的苍穹弃徒、仙道败类,怕脏了岳掌门的眼。请回罢。”
“怎么?当初弃我如敝履,现今见有利可图,便如蚂蟥般围上来么?”
相请之人被沈清秋的刻毒言语气得脸色忽青忽红,却慑于魔尊威势,只得哑忍离去。
待出了院门,便立刻啐了一口,“狗仗人势、勾结魔族的无耻小人!”
“污损百战峰道路,罚扫登天梯十日。”刚从校场回来的柳清歌冷声说罢,便撩起袍角步入房舍,捏着那个心口不一的废人下颌,抬腕灌药。
过去,哪怕沈清秋不愿见岳清源,亦不会口出恶言。
【不管那个心口不一的废人又在筹谋什么,我总归是能护着他的。】
“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罢。”百战峰主垂眸低声道。
三月前。
“祁家当不愧为门阀世家,五年前洛冰河令人销毁的画像,竟亦能寻回。”
“还得多谢心魔前辈指点。若无前辈,吾等如何能知沈垣其人。更遑论毁《天心神术》功体。”
“单凭丹青一幅,还不够,还需加上题字,可有人能仿造那小子笔墨?”
“小子不才,献丑了。”
“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耽于情爱,难成大器。待洛冰河被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背弃而心伤神损之时,便是吾等举事发难之日。”





冰九之读心 第 71 章
071
去沈清秋被洛冰河抱离地牢已四载又十月。
在洛冰河的不断催促下,日月露华芝终于成熟。之前栽种用作接沈清秋断腿的露华芝并未使用,由老医正做主,吩咐继续栽种。
故而现在有足够的露华芝肉身让洛冰河施展移魂术。
魔尊富有四海,如何肯让沈清秋冒险随意移魂换肉身?过去服用灵药之前,亦是平安内侍自荐试药。
如今要替沈清秋换肉身,洛冰河自是不愿贸然冒险。
不是有岳清源么?
复生岳清源,既可讨好沈清秋,亦能观察此肉身有否不妥之处,正是一箭双雕。
打着这样的主意,不待沈清秋催促,洛冰河便把岳清源的神魂引入露华芝躯体内,并安排人手,明面上是帮助木清芳替岳掌门调理身体,实际是监测肉身有否不妥之处。
岳清源复生后,苍穹众人唯恐别派得闻风声截杀掌门,乃立马把岳清源关在灵犀洞内,言道“不突破至可自保的修为,不得离开灵犀洞半步”。
洛冰河手下羽翼仔细观察岳清源两月,确认露华芝并无害处后,还不等洛冰河替沈清秋移魂,柳清歌便携着满身寒霜到魔界地宫幽冥殿。
百战峰主一身白衣,姿容粹美、长身玉立,周身剑意环绕,气势锋锐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我来带你回家。”柳峰主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开口便是要带沈清秋走。
靠坐在贵妃榻上的沈清秋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睑,灰蒙蒙的眼中带着游移不定和挣扎。
自得见“沈垣画像”后,沈清秋好不容易再次燃起的生意再次被凉水浇灭,唯剩的,便是复生岳清源的执念。
沈清秋恐怕自己死后,洛冰河迁怒苍穹山派与岳清源,故而才有那等尖酸刻毒的言语,只盼岳清源与旁人听得,知道他与苍穹业已交恶。
然而,柳清歌那句“带你回家”让沈清秋再次燃起了生意。
过去被秋剪罗百般虐待,沈清秋没有放弃希望。
在无厌子手下不人不鬼地苟活时,沈清秋亦没有放弃。
他本就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如翠竹一般坚韧。
当柳清歌对他说“带你回家”时。
沈九终于知道,他也是有家。
而不是天地悠悠、无处立锥。
至少,还有柳清歌愿意选择自己。
贵妃榻上的沈清秋颤抖了一下,眼中渐渐有亮光,慢慢,亮光又被水光覆盖。
柳清歌得见沈清秋眼中的犹疑不决,冷哼一声,道:“你怕什么,一切有我。”
得知柳清歌再度上门的洛冰河,急忙划开虚空,从若水殿赶回幽冥殿,正好看见沈清秋眼中闪烁的神光,心里顿觉惊惶。
“师尊还是不愿意原谅弟子么?您对岳清源义气、对秋海棠仁慈、对柳清歌有同门之谊,为什么就不能分我一分仁慈、一分情谊?我三番五次九死还生地取药,还是留不住您么?”洛冰河瞬身而至,捏住沈清秋右臂哀求道。
沈清秋一心认定洛冰河拿自己当沈垣的替身、一个泄欲的玩意儿,并不欲留在他身边,只蹙眉垂眸不答。
洛冰河见沈清秋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心中凄凉,觉得自己连命都愿意给沈清秋了,依然换不了他一丝垂怜。
凄凉过后,便是怒火攻心、自暴自弃。
怒火攻心、满怀怨恨、自暴自弃的洛冰河阴恻恻地威胁道:“师尊若是喜欢苍穹山派,我魔族定都苍穹,也不是不行的。”
沈清秋听得魔尊威胁,眼中神光稍退、一脸惊疑地抬眸看他。
柳清歌在沈清秋对穹顶峰弟子口出恶言时,便怀疑其在筹谋什么,见他受洛冰河威胁,又缩回壳子里后,便喝道:“沈清秋,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你必须跟我回去。”
洛冰河讽笑一声,蔑声道:“柳峰主贵人多忘事,师尊早被苍穹除名,与苍穹早已毫无干系。”
“竖子放肆!”柳清歌气愤拔剑。洛冰河冷嗤一声,心魔出鞘。
两年多以来,虽说洛冰河九死还生多次重伤,然而与鬼神、魔神争斗,也切切实实的获益良多。洛冰河在这样的打磨下,连连突破,实战技巧更是再进一步。
柳清歌渐渐便落於下风。沈清秋见柳清歌已多处受伤,遂慌忙制止他们相斗。
魔尊见沈清秋此时居然也是惦念柳清歌多于他,完全不顾念自己两年多来为他辛苦筹谋、出生入死,甚至还想离开自己,心中怨恨更炙。
洛冰河一剑刺伤柳清歌左臂,然后瞬身到沈清秋身前,捏住他的下颌厉声问道:“沈清秋你有心么?岳清源牵累你良多,你却处处惦念他。我为你做那么多,九死还生,你居然还要离开我?”
沈清秋见其魔纹闪烁,眼泛血光,便知其怒极,吓得心中惊惧又起。
然而想起他这般不管不顾地拿自己当替身,宁愿自己郁郁而终死在他身旁,亦不放自己一条生路,沈清秋乃压下恐惧,轻声道:“我欠你的还够了吗?放了我吧。我不是沈垣。”
洛冰河只认为沈清秋为了离开自己,便拿过去他错处做借口、拿沈垣当筏子,乃恨声道:“关沈垣什么事?沈清秋你别想离开我,想都别想。我们一辈子没完。”
“不可理喻!”
“苍穹存亡,便在师尊一念之间,师尊可想好了。”
柳清歌点住左臂大穴止血,冷冷地道:“魔尊是要与仙道开战么?”
“本座能挽救苍穹,自然能再毁一次。”
沈清秋被洛冰河的威胁气得浑身发抖。他捏紧右拳以抑制住身体颤抖,垂下眼眸遮挡眼中渐渐熄灭的神光。
再抬眸时,又是那灰蒙蒙一片的眼眸。
“柳清歌,你走吧。打不赢,便不要来丢人现眼了。”沈清秋垂下眼眸,语气刻毒地道。
柳清歌转眸看向沈清秋,一字一句地道:“沈清秋,有种看着我的眼再说一遍。”
“柳清歌,你滚罢,别来丢人现眼了。”沈清秋抬起眼眸,极力忍住眼中泪意,语气阴寒地道。
柳清歌得见他眼中决绝,气得一掌拍碎沈清秋身前木案,然后气愤地转身御剑离开。
“让我再见岳清源一面罢。”
“走了一个柳清歌,还有一个岳清源,原来师尊这般孤枕难眠、来者不拒吗?”洛冰河气极,言语无忌地讽刺道。
“有些话总该说清楚,你若不放心,便一同听罢。”
洛冰河眼神闪烁,心中盘算若是沈清秋要跟岳清源离开,便断尽其后路,让他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冰九之读心 第 72 章
072
自柳溟烟招魂后,岳清源已住于引魂花内一月有余。
苍穹山派素向护短,众人恐掌门神魂受创,乃举一派之力,埋珍宝、布法阵,遮掩天机养岳清源神魂。累于众人爱重,岳清源只得被情义囚于养魂阵中,不得外出。
代掌门木清芳思虑周全,恐岳清源阵中苦闷,乃遣两名千草峰弟子伺候,并一应道术典籍、游记话本,无不齐备。木清芳亦恐掌门得闻沈清秋情状,哀毁伤魂,乃严令二名弟子,不得言说沈师伯之事,否则逐出门墙。
两名千草峰弟子慑于峰主之威,不敢多言于掌门座前。然岳清源为人最是君子风度,不过两月,两名小弟子便拜倒于掌门风度气节之下。掌门所问,二人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清源乃从二人口中得知,苦主秋海棠亲到昭华寺所述“沈清秋案”原委曲直。
得闻沈九杀人因由,岳峰主心中悔恨交加:
【当日小九受自身牵累,得罪秋府公子,后被秋府公子买下。难道自己真想象不出得罪主家的卖身家奴是何等惨状吗?既卖身为奴1,生杀之权便全于主家之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我还是天真的丢下他离开。】
【走火入魔之后,我缘何要坚持亲身回去接小九?哪怕相请一位师长去接小九,他亦不必多受苦楚数年。此我一过。】
【出关再抵秋府寻人之时,见秋府被毁,缘何我便认定小九业已身死?害得他在无厌子子手下受尽摧折一载有余?此我二过。】
【小九被秋府及无厌子折磨毁了根基,以致日后大道艰难。此事,亦是我之过错。】
岳清源越想越是悔疚,以致神魂飘荡、虚缈不实。
二名千草峰弟子俱唬得脸色煞白,乃知自己闯下大祸。二人不敢拖延,立马弹符化鹤传信千草峰主。
木清芳急忙御剑而至,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截万金难求的安魂香焚上,又于阵法之中多摆上几株有价无市的仙草。待掌门心神稍定,木清芳便要责罚弟子二人。
“木师弟,是师兄逼迫他们二人说的,他们迫于掌门之威,如何敢隐瞒?你莫要迁怒他们。”岳清源打了手势遣退弟子二人,乃劝木清芳道。
“木师弟,你便将沈师弟的情状告知于我吧。于你看顾下听得,总比我于别人口中得知更为妥当的。”岳清源叹了口气,乃以自身安危威胁道。
苍穹山派谁人不知掌门偏宠沈峰主?木清芳就是不说,掌门也会想方设法打探。便正如掌门所说,在自己口中得知,总比在别人口中得知妥当。
木清芳叹了口气,乃从柳清歌走火入魔之事伊始,到沈清秋如今身体状况为结,一一告知掌门。
“掌门师兄若想救得沈师兄,还请珍重自身才是。”木清芳亦存了个心眼,他只言说众所周知之事——诸如沈清秋现今身体情状。至于只有苍穹山派内几位峰主才知道的——洛冰河以复生掌门为胁,逼迫沈清秋雌伏其下受尽欺辱之事,自是隐瞒、不敢稍言。
岳清源得闻沈清秋原是出手欲救柳清歌性命,心中又痛。回想过去自己质问于他“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回想小九舍命救自己两次,而自己不仅不信他为人,反而相信别人构陷之词,只觉再无颜面去见小九。
【那时小九在水牢受尽洛冰河折磨,自己不仅不作宽慰,却仍要质问一二。小九心中凄楚,可想而知!】
【过去于秋府之事,我失信与他;四派联审之时,一者,我不信小九为人,偏信别人构陷之词;二者以大局为虑,弃小九以保苍穹。现在如今,小九重伤,自身身死,苍穹飘摇,我诸多不得已的牺牲小九,却竟是什么也保不住!】岳清源想到此处,只觉痛入心脾,神魂再次虚缈。
木清芳见其神魂震荡,知道此乃掌门心病,乃劝道:“自掌门身陨,苍穹飘摇。掌门若不珍重自身,莫说救沈师兄一事,便是苍穹基业,恐怕也得毁于一旦。”
岳清源心知自己肩上责任,乃敛心神,不再沉浸苦痛之中。
阵中养魂两载余后,岳清源得闻沈清秋暂住百战峰,乃多次遣弟子相请。
然沈清秋每次尽是推拒不见,及至后来,更是恶语相向。
岳清源只以为小九心中有恨,只默默听弟子复述其恶毒言语,心中悔恨交加。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不觉又是两岁余,洛冰河恪守承诺,以日月露华芝复生岳清源。
岳清源复生后,苍穹众人唯恐别派得闻风声截杀掌门,乃立马把岳清源关在灵犀洞内,言道“不突破至可自保的修为,不得离开灵犀洞半步”。
岳清源碍于掌门责任、师门情分,只得再次被囚灵犀洞,一如年少之时,“走火入魔被囚灵犀洞”一般。
心中的执念,既是走火入魔的引线,亦是驱赶人砥砺前行的铁鞭。
岳清源心中挂念沈清秋,一心修行。露华芝乃灵气所化,资质远高于岳清源原来肉身。岳清源因祸得福,又因身死之前修为已达元婴,心境圆融。不过两月,岳清源乃一举筑基、结丹、化婴。
灵犀洞上方迎来元婴雷劫。岳清源丹碎化婴,苍穹之危,始消弭无形。
因岳清源已达元婴,苍穹众人便不再拘束他于灵犀洞内。彼时柳清歌恰恰含怒从魔界归来,言说要到人间历练寻求突破元婴后期的契机。
柳清歌数月前得知沈清秋所受皆因岳清源而起。然,思量沈清秋舍命救岳清源两次,岳清源亦为沈清秋舍生一回,二人之间便算作互不拖欠。
现今沈清秋为复生岳清源,雌伏洛冰河身下受尽折辱狎昵。苍穹众人,为叫掌门安心养魂以待复生,尽是隐瞒不表沈清秋所受苦楚。
虽说作俑者乃洛冰河,然柳清歌难对岳清源迁怒一二,心有微词。
岳清源心中惦念沈九,不觉柳清歌态度不如过去恭谨。
柳清歌心存芥蒂,亦是敷衍点头行礼,便离开苍穹、望人间而去。
刚抵元婴的岳掌门一路风霜,御剑抵达魔界地宫,递上拜帖。
才送走一个柳清歌,又来一个岳清源。洛冰河原想拒绝相见,却听沈清秋道:
“我要见岳清源。你去替我寻一方玉玦2。”
沈清秋见洛冰河脸上阴鸷,并不想让自己见岳清源,乃道:“玉玦何为,想必你是知道的。若是信不过为师,你便在一旁听我与他所言便是。”
玦者,形如玉环,四分缺一。因“玦”、“决”同音,故表决绝之意。
洛冰河心有所感,乃答应沈清秋之求。魔尊忍着功体受损之苦,勉力运行《天心神术》,探听沈清秋心中所想。
岳清源随魔界内侍步入幽冥殿,得见形销骨立、仅余一臂的残躯,心中哀恸,嗫嚅着一瞬间苍白的双唇好久,才轻声唤出一句“小九”。
沈清秋已心存死志,唯恐自己身后,洛冰河又要找苍穹麻烦,乃像过去于幻花水牢里那般,对岳清源语气刻毒地放狠话,只求他心灰意冷,不要再与自己有所牵涉。
“岳掌门当真是仙风道骨、正道楷模。过去,你于秋府失约于我,累我受尽苦楚。”
“现今,你执掌一派,贵为仙道魁首,却为了你那虚缈的门派责任,弃我不顾,害我含冤受屈。”
“我既被苍穹除名,便与你苍穹再无关系。我亦不需再仰你岳掌门鼻息。”
沈清秋说罢,便打算捏起案上短匕割袍断义。
然而沈清秋总归是高估了自己残躯之力。自上次得见“沈垣画像”吐血后,因沈清秋在洛冰河面前强装一切如常,便一直没有缓过劲来。
沈清秋见自己连短匕都拿捏不起,当下便气得面容扭曲。
岳清源听得沈清秋恶毒之言,心中痛得摧肝裂胆。他嗫嚅几下苍白的双唇,欲说出当年苦衷,求得小九原谅。
然而岳清源又不敢开口——说道苦衷,与其说是求得小九原谅,还不如说是逼迫他原谅自己。
魔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沈清秋心中地位,本来便不如岳清源,如今哪里会让岳、沈二人解除误会,让岳清源说出当年苦衷?
不待岳清源踌躇不决,洛冰河便密术传音道:“岳掌门还是莫要言说你那番“走火入魔”的因由为好。失约便是失约,再多的缘由,都不过是遮羞的借口而已。”
沈清秋不知二人私下言语较量,只一心气恨自己连匕首都无法提起。
【本想养了两载有余,能堪此任,没想到却惹人笑话!】
沈清秋恼羞成怒,便支使洛冰河上前替他割断袍角。
魔尊自是乐意替沈清秋对岳清源割袍断义。他忍着功体受损的痛楚,一直勉力运行《天心神术》,自是知道沈清秋“心存死志,不想死后牵连苍穹山派”才如此行径。
洛冰河既心疼沈清秋心中抑郁,又妄自尊大地觉得自己能救活师尊,并嫉妒岳清源得沈清秋以命相护。
暗喜沈清秋为保存苍穹而了断自己全部退路的魔尊,压下入骨嫉妒,上前捏起短匕,手起刀落。
“如此,沈清秋便只能依靠我,再无离开我之能。”洛冰河心中欢喜,便忍住嫉妒,不去想岳、沈情谊,志得意满地把一方袍角扔到岳清源脚边。
岳清源面如死灰地盯着被洛冰河扔到脚边的袍角,只觉神魂欲碎。还不等岳清源做出反应,沈清秋又用尽力气,把案上玉玦砸向岳清源身上。
然沈清秋终归力有不逮,玉玦没砸出两尺,便掉落地上,碎作两瓣。
洛冰河冷嗤一声,捏了法诀托起玉玦,砸到岳清源胸前。
“岳掌门,请回罢。”沈清秋侧首敛目,不再看被玉玦砸得身形微晃、微微颤抖的岳清源。
魔尊既嫉妒,又心疼,冷哼一声便毫无顾忌地把沈清秋抱在怀里软语安慰,并令侍卫、内侍送客。
沈清秋被洛冰河狎昵放肆地抱在怀里,亦不做抵抗,只疲惫地阖上眼睑。
【不要再被我拖累了,有多远走多远吧。】
【你做你万人敬仰的苍穹掌门。我做我为了苟活,邀宠献媚魔尊身下的男宠。】
【也许我死了,沈垣便能代替我。】
【然后你们都能遂愿了。】
岳清源心神俱伤,脚步虚浮、脸色青白地捏着那方碎掉的玉玦和一方袍角,勉力御剑回苍穹。才到穹顶峰,便从玄肃上栽倒下来,接着便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一众弟子唬得慌忙去请木清芳。
1古代打杀奴婢就是罚个款的事情(法律尚且不言,更何况还能钱权操作一番)。九哥是真的拿命去救岳清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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