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溯
神花扶岚,同长生秘术到底有什么关系?
退出斗室,到了外头。那老头儿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出来,戚隐就总感觉脚踝麻麻痒痒的。问白鹿有没有法子解开咒诅,白鹿吊着一双三白眼,一副别指望爷的表情。他奶奶的,这厮成日在他心海里呼噜呼噜闷睡,就没有靠谱过。
扶岚见他蹙着眉心,问道;“还疼么?”
戚隐一愣,刚想说没有,话到了嘴边不自觉拐了个弯儿,“疼,脚疼,心也疼。”
扶岚呆了下,揉了揉他的胸口,道:“揉一揉。”
他的手掌本是温热的温度,因着戚隐奇低的体温,对比之下竟有些炙热滚烫,烧得戚隐的心在腔子里直闹腾。戚隐按住他的手,哑声道:“哥,以前你安慰我都用亲的。”
“亲的?”
“嗯,”戚隐腆着脸子瞎说,“就是亲亲,亲我。”
“……”扶岚静静瞧着他,黑而大的眸子看着有些呆性。他就这样默默的,不说话,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扶岚低下眼睫,轻声道:“小隐,你总是觉得我很笨,其实你自己才笨笨的。”
脑子里嗡地一声,戚隐有些脸红。这是被他哥察觉了,他又在撒谎。五十年的陈年老瓜不如二十六年的青瓜蛋子那么天真好骗,他知道这不应该,可他忍不住。这样细细白白一个人儿,像一朵遗世独立的美人蒿,瞧着就让人喜欢,让人想要采撷,拼了性命也甘心。
“哥,我错了……”
话儿还没说完,扶岚忽然靠近,唇瓣上挨上了一个温软的物事,扶岚温和的气息将他他笼罩住。那一刻仿佛跌入深海,天地寂静,被诅咒的地底,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
四周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心跳,远处传来蛇巫窸窸窣窣的吐信。扶岚的凛冬术无声地释放,冰层以他们为原点向四方蔓延。冰笋在头顶咔嚓咔嚓凝结,璀璨的棱面映着他们亲吻的脸颊。他们在寂寥的冰天雪地里亲吻,蛇巫在冰雕中定格,黄金棺结上了霜花,时间仿佛停滞在他们身边,这一刻永远没有尽头。
扶岚微微和他分开,戚隐嗓音沙哑,“我骗你,你还亲我。”
“因为弟弟想要。”扶岚说。
他的声音那么轻,像一阵风拂过耳畔。戚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扶岚总是这样,戚隐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明明他自己的东西都很少很少。心里静静的,前所未有的安宁。戚隐闭上眼,迎上他的脸,话语淹没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他说:“我想要继续。”
作者有话说:
蛇巫: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路过。
黄金罪徒:这两个驴脑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白鹿:龌龊、下流、无耻、恶心!!!
第130章 余哀(一)
云知还在查看那蛇尸的腰侧,便闻背后剑风呼啸,凛冽的霜气袭背而来,紧接着是黑猫大吼“小贼当心”。云知迅速矮身,刹那间浑身的骨骼像化去了一般,整个人缩着滚到一边,堪堪避过那惊雷般的一斩。抬头看,那躺在地上的蛇尸已经被拦腰斩断,腥臭的肠子从肚腹里流出来。
戚灵枢身上的魔气涨涨落落,仿佛是他沉重的呼吸。云知心中大骇,黑猫蹦到一旁,对着戚灵枢龇牙耸背。这个素日里高寒如山上雪的男人已经完全变了,墨黑色的瞳子闪烁着血色红光,赤荧荧地发亮。额心上的心魔印无比妖异鲜艳,恍若怒放的红莲。
“我的娘诶,”云知骇然道,“这还一大堆破事儿呢,小师叔你别疯啊!”
他缓缓抬起眼,注视云知的眼神嗜血又冷漠,一字一句道:“妖邪,当诛。”
“哈?”
他怎么就成妖邪了?他们这一帮人,只他专修御剑诀,最正派的就是他好不好?
还没明白过来,黑暗中尖锐的一声鸣响,霜寒剑气倏忽便至,云知兜头便逃,在狭窄的山洞里被戚灵枢追得上蹿下跳。他奶奶的,这小子早不疯魔,晚不疯魔,偏偏这时候疯魔!戚灵枢立在符光里,素白的袍袖飞扬,魔气在他周身暴涨,恍若有妖魔在他身后巍然站起。
剑光携裹着魔气,潮水一般朝云知涌来!
云知咬牙避让,右臂不经意触碰到一点儿,登时火烧火燎般地疼,举起手来一看,偃木已经烧灼了一大片。魔气破坏了他的偃木手臂,灵力流时断时续,握剑都困难。这下真是要了命了,云知一面绕着圈子跑一面大吼:“猫爷,想个办法!”
“琉璃镜扔给老夫!”黑猫大叫。
“不行,”云知吼道,“黑仔他们太远了,等他们回来,咱俩尸首都凉了!”
他奶奶的,云知又气又急,脚尖点地旋身,问雪剑擦身而过。有悔从袖中滑出落入掌心,凄冷的剑光在空中相撞,银光雪花片一般四溅纷飞。魔气层层叠叠裹着戚灵枢,面容阴郁似鬼。云知牙关几乎咬碎,心想这小子这么麻烦,不若杀了他了事!这凶恶的念头一出,心里蓦然一惊。他怎么会想要杀小师叔!?
抬眼看,黑猫的身形已经开始暴涨,獠牙一寸寸伸长,变得锋利无比。它这是要动杀招了!云知迅速捻了个咒对着黑猫射出,金光缠绕上黑猫的身躯,它怒吼了一声,身形不得已地重新缩小。
这地方不对劲,云知心思急转,重新凝聚剑气,分出数十道璀璨的剑影,格挡上戚灵枢扭曲如电的剑光。问雪和有悔迎面相撞,纷纷扬扬的剑光炸响,山洞里霎时亮了一瞬。就在那一息不到的一瞬,云知看见四壁的神像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黄金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仿佛在旁观这一出自相残杀的好戏。
原来是这神像捣的鬼!难怪戚灵枢自进洞来魔气不稳,想必这黄金眸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巫术,能让人看见幻象,丧失理智。云知掉转有悔,剑影绕着四壁疾行,所有陶土神像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碎成粉屑。
“小贼,你捆老夫做什么!”黑猫破口大骂。
没工夫搭理它,云知左右手同时画符,金光在他的双手间越发耀眼,璀璨的符纹犹如藤蔓生长,勾勒缠绕,迅速成型。他断喝一声,两重封印咒同时施加在戚灵枢身上,魔气受了阻,疯狂地涌回戚灵枢的身躯。但他没有挡住戚灵枢的剑,戚灵枢握着问雪,剑尖凝着一点青光,穿过汹涌的魔气,没入云知的左肩,再从云知肩后穿出,将他生生钉在了石壁上。
鲜血顺着血槽滴落,绵密的痛楚瞬时蔓延四肢百骸,云知半个身子都麻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云知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
偃木右臂的灵力流完全断了,木臂上的符纹死气沉沉,抬不起来。云知一咬牙,顺着剑刃向前一挺。他颤抖着靠近戚灵枢,鲜血抹了一半的剑身。戚灵枢头痛欲裂,面前的光影扭曲交叠,影影绰绰显露出云知苍白的脸。
“醒一醒吧,小师叔。”云知忍着剧痛抬起左手,在戚灵枢的眉心画下一道静心符。
金光潋滟一闪,没入那道红莲一般妖异的心魔印。心魔印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戚灵枢的眸子渐渐恢复了神采。他愣怔怔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的沾满血的剑,和云知血红的肩头。
浑身的血好像在那一刻冷了,戚灵枢好像浸入了冰窟。眼前人半边身子落满了血,他的剑、他的手,处处都是云知的血。心像被死死扼住了,一口气憋在心头,喘不上来。
“云知……”他翕动着唇,语不成调地唤他。
“神像的眼睛有问题,你中了巫诅幻术。数三下,你拔剑。”云知喘了口气,见戚灵枢惨白的脸,揶揄着道,“这次你人情欠大发了,小师叔,趁我还没缓过来,你赶紧想想怎么赔我。以身相许还是做牛做马,我都使得。”
他竟然还有心思调笑。戚灵枢的手是冷的,僵硬如铁。
戚灵枢闭了闭眼,强自安定心神,哑声道:“一、二、三!”
问雪唰地一下拔出,云知痛叫一声,一下软在戚灵枢怀里。戚灵枢撕下自己的衣裳帮他包扎,洞口忽然嘭地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整个山洞都震了震。巨石滚落,那完整的石壁被炸开一个口子,亮堂堂的光透进来,戚隐和扶岚从光里走进来。他们是循着戚灵枢留下的标记来的,原还想着戚灵枢怎么寻了片这么隐蔽的地方,连个洞口都没。一转眼便瞧见符光里的云知,脸色白得像蜡,简直像一片血染过的纸人。
戚隐一惊,问:“怎么回事?”
戚灵枢拥着云知,失了魂儿似的一声不吭。
嫁魔 第89节
“蛇巫来了。”扶岚一侧耳,忽然道。
“我们炸洞的动静太大了。”戚隐道。
“不是,不可能这么快!”黑猫被捆仙绳捆着,毛毛虫似的扭过来,“是神像,那些是蛇巫的巫蛊偶,他们原来一直透过黄金眸窥视着咱们!别说了,快逃。小贼这个模样,咱们不要硬拼。”
四面八方都是心跳,密密匝匝遍布花木丛林,其中有一抹强劲如鼓的心跳,在诸多心跳之中十分明显,恍若星星丛火中的烈焰。定是那个巫即明,戚隐没有同他交过手,不知此人道行深浅。这厮是大神巫,和巫郁离一个职位,想必十分难缠。云知还伤着,确然是走为上策。
“巫即明打南面来,我们从北面突围。”戚隐道。
“不,”戚灵枢开了嗓,声音很沙哑,像含了口沙子在喉咙里,“这里有地下湖,想必水系各有连通,我们走水路。”
“那两个拖油瓶呢?”戚隐问。
“没时间管他们了,我们先走再说。”黑猫急道。
扶岚率先下水,戚灵枢背着云知在中间,戚隐带着黑猫殿后。大伙儿下了水,顺着水流向深处潜。地下深处的水冷得慌,凉丝丝的寒气透过辟水结界沁着骨头。水底茫茫,看人都是朦朦的一片。扶岚摸到一方裂口,放出小鱼为他们引路。青鱼的微光在水底一闪一闪,所有人跟着小鱼向裂隙深处泅。
终于上了岸,不知是何处,山岩斜斜向上延伸,半蹲着头就能挨着顶,像是一个山体裂缝。无数发着光的小花儿从岩石缝隙里钻出来,花蕊轻颤,点点萤光像星子似的,能将将照出半边人脸。
这会儿才有工夫好好检查云知的伤,问雪剑的剑气太重,肩胛骨裂了条缝儿。扶岚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试探着用苏生术,毕竟不熟悉他的脉络分布,略略止了血便抽出了灵力。戚灵枢弄了点灵药涂上,暂且帮他缓解了一下疼痛。
伤及骨头,他这左臂日后怕是不能提重物了。戚隐心里叹气,这厮当真是命途多舛,原本就废了一条右臂,现在左臂又出了岔子。
云知的偃木右臂被魔气弄废了,他朝戚隐抬抬下颚,“黑仔,掏我的乾坤囊。”
戚隐伸手一掏,取出一条灰扑扑的木头手臂来。
云知一笑,“幸亏我早有准备,这回出山,爷带了一百零八条手臂,断一条换一条。来,给我换上。”
戚隐:“……”
水声潺潺,地底寂悄悄,这地方隐蔽,蛇巫的心跳也迟迟没有响起,他们暂且安全。戚隐把老神巫说的伏羲咒诅告诉他们,大伙儿撩开自己的裤腿一瞧,果然都有黑鳞。黑猫通体漆黑,那黑癣才一直没发现。
这咒没法儿解,伏羲大神又不知在何处。登时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噤了声。戚隐拿琉璃镜联系慕容雪,半天没有反应,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有蛇巫虎视眈眈,他们暂且出不去,只好等蛇巫散了再说。黑猫窝在扶岚怀里,眼皮子打架,渐渐打起了闷雷般的小呼噜。呼噜声伴着水声,像一首怪调子的小曲儿。
戚灵枢垂着眸,忽然对地上的云知道:“云知,下次我若再迷失心智,一剑杀了我便是。”
“我才不干,”云知说,“到时候我就把你锁笼子里关起来,旁人疯疯癫癫面目可憎,小师叔不一样。小师叔疯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赏心悦目得很。”
“云知,你真的很下流。”戚灵枢闭了闭眼,涩声道,“我真的很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
“……”刚为了他受这么重的伤,到头来还要被嫌弃,当真是挺伤人的。幸好云知这厮脸皮厚如城墙,咧着嘴笑:“不巧,我和你不一样,天底下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师叔了。”
洞穴里默了半晌,只听得水声潺潺。扶岚阖目小憩,戚隐在他边上打坐。这里潮湿,冰凉的水汽阴着后脖颈子,他们像坐在一个水缸里。静寂中,戚隐听见戚灵枢道:“要保持住。”
眼皮子重重一跳,戚隐睁开眼。云知没听明白,问:“什么?”
“喜欢我,”戚灵枢平静地说,“要保持住。”
这实在不像戚灵枢会说出的话儿。云知噎了半晌,口中喃喃:“我的娘,巫罗幻术这么厉害,还疯魔着呢……”
“……”戚隐忽然想起,那日无方南北结盟,他同戚灵枢暗闯无咎小筑。在贴满人皮脸的墙边,戚灵枢说他喜欢的那个人戚隐认识。戚隐修道以来,认识的左不过凤还山这帮二流子。难道……戚隐咬了下舌头,仿佛有一道惊雷打在头顶。不是吧,小师叔喜欢的人,该不会是这个无耻下流又淫荡的狗贼吧?
戚隐动作迟缓地扭过头,张着嘴,震惊地望向戚灵枢。
天爷,喜欢狗贼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小师叔身上?
戚灵枢阖目打坐,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了回去。
第131章 余哀(二)
琉璃镜忽然一亮,大约是慕容雪他们终于找来了,戚隐开了镜,果然见那两个拖油瓶。镜面里没什么光,一片漆黑朦胧。这俩人脸色僵硬,上了蜡似的,一见戚隐便问道:“戚师弟,云知师兄他们有危险。”
“我知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戚隐把镜面对向云知和戚灵枢,戚灵枢打着坐没动弹,云知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慕容雪额头冒冷汗,“先前我们见洞里雕像都睁开了眼睛,怎么喊二位师兄都没有反应,定是中了什么邪门的幻术,只好先行退避,想法子来找你和扶岚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戚隐问。
慕容雪期期艾艾地道:“这四面都有好些蛇巫,我们没法走了。我们找了个地方躲着,你们出了洞,向西面走两千步左右,这里临着一条深沟大堑,很容易找到。戚师弟,你们能来同我们会合么?”
果真是俩拖油瓶,但也没法子,横竖是两条性命。就算戚隐不想搭理他们,小师叔和云知也不会坐视不管。戚隐淡声道;“可以,你们别动,我们一会儿就到。”
正要关镜,戚隐在镜子里看到了个东西,眼皮子重重一跳,心里寒了三分。
“喂,你们两个那里没什么事儿吧?”戚隐忽然问。
慕容雪和虞师师都是一愣,怔怔地摇头。戚隐说了声好,按下镜子。
“怎么了?”云知看戚隐脸色不对,问道。
戚隐扭过头,瞧见扶岚已经睁开了眼,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沉静无波。戚隐问道:“哥,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扶岚点点头。
“他俩有大麻烦,很可能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戚隐对云知和戚灵枢说,“我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儿,看模样凶得很。他们叫我们过去,很可能是请君入瓮。狗贼现在还伤着,怎么样,要不要去?”
“到底什么玩意儿?”云知艰难地支起身来,“你俩都看到了什么?”
“他们那儿太黑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戚隐拧着眉头,“虞师师的头发下面,两边肩膀上,好像搭着两只手。”
风起了,无数虾子红的花木翻起了汹涌的火潮,轰轰烈烈烧将出去。可惜地下昏暗,只能看见妖虺附在树上的光,灼灼的赤色,仿佛是星星的火焰,连缀成千千万万上上下下波动的线条。虞师师身体僵直,大袖底下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在颤抖,浑身起着细密的战栗。肩后有一根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后面,从一边肩膀溜到另一边。紧接着,一张惨白的怪脸从她耳后转出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你别动她!”慕容雪咬着牙喊道。
怪脸嘴巴一张,分叉的舌头从细红的嘴巴缝里溜出来,对着虞师师的脸庞舔舐。这个怪物开了口,嗓音嘶哑,仿佛有沙子在喉咙里滚动,“臭小子,她是老夫的徒儿,老夫养育她十几年,她以身相许来报老夫的养育之恩,是理所应当。”
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脸颊癯瘦,两侧的颧骨高高突起,眼塘子却深深凹了下去。蜡白的面皮子盖在面骨上,像一张几乎透明的皮肉面具。他的下身不再是两条腿,而是粗壮的黑鳞蛇尾,盘在虞师师的腰上,越缠越紧。
虞师师难以想象,她的亲师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她和慕容雪刚从山洞里退出来,便碰见了这个怪物。起初还没有认出来,直到他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喊她徒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师父——虞临仙。
“你们两个呆头鹅。”虞临仙嘶嘶笑起来,他已经完全是一条蛇了,那吐着舌头笑的模样更像是蛇学人,而不是人肖蛇。他舔了舔嘴唇,道:“那个叫戚隐的小子,老夫从他来的时候就注意他了。生了怪病白发银眸,谁会信?神殿塌方的时候,老夫亲眼瞧见他那条断了的手臂完好无损。身上明明没有妖魔之气,却有妖魔的能力。这个小子身上,一定有不同寻常的秘密。比起迢迢无影踪的长生秘术,倒不如吃了这小子的心脏血肉来得方便。”
他俯下身,用枯槁的手指勾勒虞师师的脸颊,“放心,届时为师一定分你一杯羹,你我师徒共成大道,长相厮守。”
“我呸,”虞师师气得发抖,“我就是生疮流脓烂脸,也不要嫁给你!”
虞临仙狠狠扇了虞师师一巴掌,虞师师被掼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慕容雪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冲击定身咒,可经脉里的灵力流就像在撼动一块坚固的铁板,一点用也没有。
虞临仙恶狠狠地道:“你以为这由得了你?你那几个师姐都早已从了,就差你这个小的。把你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现在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师姐……”虞师师流着泪道,“你还羞辱了师姐!”
“怎么,你还可怜她们?”虞临仙笑道,“得了吧,傻孩子。你素日以为你那大师姐最疼你,可其实她吹我的枕边风吹得最勤。说你大了,心留不住了,趁早要了你才是正经。否则你的元阴教人偷走,我这十多年的工夫岂不是送给他人做了嫁衣?我怜你小,身子娇弱,才没有动你。试想,一众师姐妹独你冰清玉洁,她们都嫉妒得牙痒痒呢。”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怪物!”虞师师咬牙切齿。
“怪物!”虞临仙表情变得狰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蛇尾,癫狂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邪门的地方,早知道就不来了!”他蓦地扭头,看见虞师师白洁的脖颈子,吐了吐分叉的舌头,“怪物?你叫我怪物?老夫就让你尝尝怪物的滋味儿!”
他发了疯似的扒虞师师的衣裳,虞师师尖叫起来。
慕容雪大吼道:“虞临仙,你别碰她!”
虞临仙充耳不闻,虞师师的衣裳撕裂,露出水红色的主腰。上面绣了含苞待放的菡萏,衬着白花花的臂膀,像淌了水的玉,昳丽生光。虞临仙双目赤红,简直疯了,蛇诅在一步步消弭他的神智,如今他的行动有一半全凭本能。他吐着分叉的蛇信,不管不顾地撕扯虞师师的衣裙。
慕容雪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像有热油在煎熬。来不及多想,吼道:“虞临仙,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动她!”
“你说什么?”虞临仙蓦地转过头,阴恻恻的眼睛直瞪着慕容雪。
“我们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慕容雪直视他的双眼。
“你撒谎!”虞临仙脸色铁青,“这小丫头片子向来骄傲,怎么会看上你这等无名之辈!”
慕容雪心思急转,喘着粗气道:“还有,一会儿戚师弟他们就来了。戚师弟耳聪目明,听辨心跳呼吸不吹灰之力。我劝你还是早些躲起来,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话倒是有理。虞临仙看着衣裳凌乱的虞师师,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也罢,不能为小事误了大事。他的理智稍稍回笼,把地上两个家伙的手反绑在身后,拖往悬崖边,又在前方空地布下锁足阵。一切准备妥当,他伸出信子舔了舔虞师师的脸蛋,“乖徒儿,好好在这儿等着。”便心满意足拖着蛇尾走了。
四下里一片黑,花木密密匝匝的影子像鬼影幢幢。虞师师斜躺在地上,脸颊贴着湿黏黏的泥,涕泪糊了满脸。过往十六年的师徒情谊都成了假,心里的悲戚像一条条冰冷的小鱼,贴着经脉游遍四肢百骸。
慕容雪和她背对着背,肩背碰着她的蝴蝶骨,她被撕了衣裳,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她细腻的肌肤。慕容雪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一定很难过。虞师师在他眼里一向是个骄傲的仙子,被一众师姐宠爱,师父也抬举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用。没有吃过苦,没有遭过罪,养就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擂台上旁人都知道点到为止,手下留情,独独她脸蛋一扬,一脚把同门师兄踹下了拭剑台。慕容雪不敢说话,对这样骄傲的人,安慰是刀子,同情是甩在她脸上的巴掌,他不能说话。
好半晌,他忽然听见虞师师哽咽的声音,“慕容雪,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救了我我也不喜欢你。”
慕容雪低下眸,小声说:“我知道。”
“死了也不喜欢你。”虞师师又说。
“……”慕容雪叹了口气,“死了就没办法喜欢人了,师姐。”
“你说我们会得救么?”
“会的。”慕容雪说,“一定会的。戚师弟那么厉害,你师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他打不过戚师弟。”
又是一阵沉默,虞师师开了口,“慕容雪,这是你的本名么?你的道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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