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面风
沈戈两手一合接住迎面飞来的枕头,继续笑道:“灵魂的有趣程度,我给你打九十九分。”他把枕头丢回去,“毕竟从小到大都没人跟我玩过丢枕头的游戏,我觉得没人比你更有趣了。”
他扔得有点高,凌笳乐抬高了手臂才接到,宽大的袖子坠下来,露出他两条白胳膊。
“那为什么不是满分?”
“毕竟老是念白字嘛,减一分是督促你认真学习的。”沈戈笑眯眯地回道。
凌笳乐又将枕头用力掷了出去,“真讨厌!”
沈戈手里抓着枕头,微微端正了脸色,“说认真的,凌笳乐,你是我见过的最心如璞玉的人,导演也这么夸过你。有的人是玻璃杯子,有的人是瓷碗,看起来确实是比你更实用,但是你是玉石,浑然天成的玉石。雕琢之前,你是大自然的瑰宝,雕琢之后,你是人世间的宝贝。”
凌笳乐又歪倒在床上了,害羞地捂住了脸。
沈戈脸上也很热,他自己都惊讶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多肉麻的话?
他不敢再胡说下去了,怕说着说着就要说出什么更大胆的话。
他换了另一种大大咧咧的腔调,“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凌笳乐,我就问你,你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你们有专门的舞蹈考试吗?”
“当然有啊。”凌笳乐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了,露出红扑扑的脸蛋,还是那样歪躺着看着他。
“你当时舞蹈考试考第几?”
凌笳乐笑了,又是那种眼里水汪汪的微笑。
他坐起来,冲沈戈伸出一根食指,“沈老师,你要是不问我都忘了,我也考过第一名呢。”
沈戈也笑了,又问他:“那你觉得我要是参加你们的专业考试,能考多少分?”
凌笳乐想起他那僵硬的舞姿,顿时哈哈大笑,冲沈戈伸出一根小拇指,随即又反悔,摆摆手,“我觉得我们老师会直接把你打一顿然后扔出去。”
沈戈笑着一耸肩,“你看,单就跳舞来说,你就比我有趣多了。”
一提跳舞他就来神,凌笳乐兴冲冲地说道:“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说。”
“我一直偷偷拾基本功呢。”
“跳舞的基本功吗?”
“芭蕾。”
“哦~为什么要偷偷的?”
凌笳乐一噎,随即瞪起眼:“这个不重要!”
沈戈失笑,“好好,这个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凌笳乐起蛮横,眼神复变得柔和起来,带了点别的意思,“沈老师,你听说过六点钟腿吗?”
沈戈谨慎地摇摇头,已经预感到这恐怕是他不好承受的事物了。
凌笳乐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幸好他心里也很羞涩,一直往后退,直退到窗帘前。
两人一个站在屋子这头,一个站在屋子那头,隔着远远的距离轻声喊话,“我让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六点钟腿。”
不等沈戈提出异议,凌笳乐已经把右腿稳稳地抬起来——他现在功夫还没完全拾回来,得用手扶着窗台保持平衡,棕红的丝绒窗帘被他按在窗台上,还被他倚在身后,幕布一样地衬着他。
让膝盖去找耳朵,脚尖朝上,比头顶高出一大截,踩在地上的脚尖踮起来。
一只脚尖朝上,指向钟表上的数字“十二”;一只脚尖朝下,指向钟表上的数字“六”。两条腿都绷得笔直,表针一般漂亮。
宽松的“裤裙儿”从分针中间溜下来,堆在时针与分针交叠的部位。
沈戈微一皱眉,低头用手捂了下鼻子,张开手一看,逃也似的冲进了洗手间。
凌笳乐那条“分针腿”打了个弯,挂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的小臂从腿弯下绕出来,摸到自己嘴唇,害臊地咬起指甲。
他可真够坏的。
原来他能这么坏。
原来,不管沈戈说了多少好听的好笑的,想方设法地让他对自己的灵魂自信起来,他还是想用自己好看的皮囊勾引他。
第60章 影院
张松有两台照相机,一台是新的,“拍照立取”,用来拍游客;一台是旧的,拍完得洗胶卷,用来拍江路。
江路举着雨伞立在纪念碑前,透过相机看着后面的张松,表情应当是……
“停!”王序摆了下手。
凌笳乐面露忐忑。他知道自己没演好,刚才看向沈戈的时候,即使隔着一台照相机,他也难以抑制地感到紧张,表情就没控制住。
“你觉得江路以前照过相吗?”王序走过来,问凌笳乐。
凌笳乐讷讷地点头。
“那你演那么害怕干什么?他又不是没照过相的清朝人。”王序说完就走了。
凌笳乐羞愧地垂下头。
他害怕什么?
他害怕沈戈看不起他。
昨晚沈戈流了鼻血,借口天热上火,要早点休息,礼貌地将他请走,还说湿衣服可以继续挂他这里,等第二天干了再取。
那时候他还很得意,窃喜自己的身体应当是符合沈戈所说的“求偶标准”的。
但是回到自己房间后,他的胆子就破了。
他想起网上那些关于自己的评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完全和那些话吻合了——骚,贱,放荡、不要脸……
他惊得手脚冰凉,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发起怔来。
他知道沈戈看过他以前的新闻,但他不知道他究竟看过多少,信了多少……
在那些新闻里他一直是个不检点的形象,不只说他谈恋爱时的花花公子形象,也说他靠肉体换取名气,男人、女人、年轻的、年老的…… 那些流言那么多,说得那么真,有时候看着看着他自己都疑惑了,以为自己真的失忆了……
沈戈会不会也想到这些?沈戈会不会意识到他是在故意勾引?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直男的人卖弄身体来勾引一个男同性恋……他自己都觉得太贱了,沈戈会怎么想?
谁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凌笳乐独自在玄关处站了多久。小李在卧室看电影看到犯困后出来了一趟,看见他一人站在狭窄的空间里,上方几盏射灯的光照下来,将他包围住。他一只手扶着墙,中了邪似的两眼发直,脸上全是泪。
“怎么了?”沈戈跑过来,脖里挂了个相机,殷切地低头看着他,“导演也没怎么凶啊,怎么看着要哭了?”
“哎——沈戈你怎么乱动!”王序那边刚要喊开拍,发现其中一个演员跑了。
沈戈回头冲王序做了个求通融的表情,“导演,我们说一下戏,马上就好!”
王序不耐烦地扬了下手,对他这显而易见的借口表示了容忍。
沈戈低头飞快地看了凌笳乐一眼,“不是生我的气了吧?”
凌笳乐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沈戈那边放了心,讪笑道:“我以为……我昨天惹你不高兴了。”
凌笳乐缓缓地笑了,那副眉眼随着他笑容的展开,一点一点地恢复往日的生机。
他嘴角噙着矜持的笑意,眼里却是骄气又调皮,“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呀?”
沈戈被他问住了,无措地挠了下后颈,带了点儿憨劲儿。
因为他对着凌笳乐的舞蹈艺术产生下流的念头,当着人的面就流鼻血?因为他实在受不了了,顾不得礼貌,急急地把人撵走?
“你……没生气,那你今天早晨怎么没等我一起开光?”
凌笳乐眼珠溜了半圈,停在眼角,睥着他轻哼道:“想偷一天懒,不行啊?”
沈戈咧嘴一笑,“不行,一天懒都不能偷。”他回头看眼王序,在凌笳乐手臂上拍了拍,“找找感觉,江路这会儿应该是羞涩的、喜悦的……”他脸上微微发热,“爱慕的,啊?”
凌笳乐脸上也热,“啊……知道了。”
羞涩的、喜悦的,爱慕的,凌笳乐隔着照相机明目张胆地看向沈戈时,表情就是这样的。
拍完纪念碑照相的镜头,趁着今天雨不大,王序又让沈戈骑着自行车带着凌笳乐在影视城的老街上转了几圈,攒了些素材。
执行导演喊了“工”后,沈戈没有停车,反而蹬得更加来劲,“嗖嗖”地带着凌笳乐驶出了拍摄场地。
凌笳乐坐在后面抓住他衣服,吃惊地喊道:“去哪?”
沈戈笑着回头看他一眼:“遛一圈,这边怪有意思的。”
凌笳乐环顾四周,八九十年代街景在他眼前掠过
“就这么走啦?”他窃喜地问道。这里是非观光区,清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人。
“嗯!我事先跟导演打过招呼了,借他车子用用,就是逛一圈见识见识。”沈戈使劲为自己找理由,生怕凌笳乐又不愿意。
打真军 第63节
“嗯……”身后的人轻轻地应了一声,一只手环上他的腰。
远处的副导演看着两个主角骑着道具跑了,十分摸不着头脑,问王序:“导演,他们去哪儿?”又感慨一声:“小沈就是年轻,骑得可真来劲,那车子可沉着呢我记得……”
王序目送着那两人一车越行越远,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们玩儿吧,放松放松。晚上的戏要受罪了。”
晚上他们第一次拍夜戏,一开始是在电影院里。
银幕上放的是看了好几遍的老片了,时间也不好,没多少人来看。
张松和江路坐在最后排,心思早就不在电影上。
后排的门突然开了,外面的光漏进来,两人立刻分开。
两束手电筒光照向他们,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扫荡,“干什么呢你们!以为别人看不见是吧!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前排的观众们听见动静都转过头来看热闹,发现站起身的是两个男的,都露出异样的神色。
江路跟在张松后面,被影院的保安像看管犯人一样押出去时,听见一个小孩子问她家长:“他们干什么了?”
家长低斥道:“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子别问!”
保安室狭小杂乱,还有烟味,一名保安一进屋就新点了一支烟,江路开始咳嗽。
张松拿出烟盒给两个保安敬烟,赔着笑脸:“您尝尝我这个,云南商店买的。”
抽着烟的那个保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被另一个推了一下,冲张松嚷嚷道:“把你的东西起来!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就是看电影——”
没抽烟的保安冷笑一声:“看电影?上一场没看够,这一场还要再看一遍?这么喜欢看怎么不往前坐?坐那么靠后怕谁看见啊?”
张松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一些:“没规定说一样的电影不能看两场吧?我们买了票了。”
“哼!少找理由了,上一场都有观众举报你们了,说你们看电影的时候……”保安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两个大男人看个电影一直嘀嘀咕咕,挨那么近,我们刚才也看见了,你刚才……就你那手,你那手放他哪了?是不是伸他裤子里了?啊?还想抵赖呢,我们都看见了!”
张松脸色难看起来,把烟进衣兜里,“没有的事儿,你们看错了。”
“呵,看错了?要不把他裤子脱下来看看有没有证据?”抽着烟的保安指着江路笑道。
“我x你妈的!”张松跳起来冲那保安脖子上来了一下子,这保安倒到地上,要踹张松的腿,被张松一脚跺上脚腕,顿时一声惨叫。
没抽烟的那个保安大吼道:“别动!都别动!我们之前已经报警了!派出所就在旁边,马上就来人!”
江路吓得面无人色,扑上去死死抱住张松的胳膊,嘶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警察要来了!”
第61章 入戏
“江路呢!”沈戈由蹲着变为猫着腰半立起来的姿势,恶狠狠地向上发问,像一条亮着眼白、龇牙狂吠的恶犬。
“让你起来了吗?!”坐在办公桌后看报纸的警察同志大喝一声。
派出所离电影院很近,这位同志平时没少过来看电影,与影院的工作人员结下很深的友谊。
更何况他刚刚了影院保卫科的进口烟——张松在云南商店买的万宝路——必须得尽心尽力为朋友出气。
“蹲下!之前怎么教的姿势又忘了!”
沈戈咬牙瞪眼,缓缓地蹲下去,两手向前伸着,脑袋往下压。
本来已经顺利度过由累到酸、再到疼、再到麻这一系列过程的双腿,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恢复部分知觉,瞬间有无数蚂蚁从他的骨髓和骨缝里往外爬,边爬边咬,咬得他从脚心到腿根钻心地疼。
他开拍前忘记看表,已经数不清以这样的姿势在摄像机前蹲了多久。
王序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江路呢?”他窝着嗓子又问了一次。
他其实是在问:“凌笳乐呢?”
凌笳乐那边是不是已经拍完了,还是……也在受着和他一样的罪。
“警察同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问呐?问你的问题你不老实回答,就知道提问题……要我说你就招了算了,嘴硬什么呢,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说吗?现在又不是前几年,又不会真把你怎么着,你还真想蹲一宿啊?”
“警察同志”将手里的报纸翻了个面,这已经是第三次翻面了,他甚至无聊到将这道具报纸中缝里的广告都读了一遍:“反正我无所谓啊,我怎么都得值夜班。”
这是车轱辘话了,剧本上就那么几句台词。对戏的跟组演员相当专业,把那几句车轱辘话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得兢兢业业。
接下来沈戈就应该说:“你让我招什么?你到底想让我招什么?没做过的事你让我怎么招!他们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就不信!你觉得我们在电影院能干什么!”
这句台词他也已经说了好几遍,一次比一次愤怒。
他确实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但他很清楚拍电影不是这样拍的。
他觉得没必要再这样重复下去。
操纵摄像机摇臂的摄影助理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睁眼后发现男主角竟然站起身了。
幸好他站得很艰难,给他充足的时间来操纵机器跟上他的脸。
男主角站起来,弯着腰,扶着墙,像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那样蹒跚着出了屋。
摇臂后面的摄影助理和坐在办公桌后的跟组演员面面相觑,同时想起什么,一起冲了出去。
“沈老师,您不能去那边!”
“是啊,导演再三嘱咐了,说不来叫的话,就让您一直……一直……”
“警察同志”很难将“蹲着”这俩字说出口,只得在男主角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做出一个极其为难的表情,“您别让我们交不了差啊……”
沈戈拂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您放心,我就是去问问导演我该怎么演,剧本上没写,导演也不交代,咱们就这么空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对不对?”
“警察同志”和摄影助理对视一眼。这半晌折磨得不只是主演,还有他们俩。
两人犹犹豫豫,沈戈替他们做了决定:“我就去问一下,导演要是责怪的话,我全担着。”
幸好a摄像机那边看起来是正常的片场,有工作人员进出,还有人声,让沈戈松了口气。
摄影助理抢在沈戈前面,找到自己同事说明情况,同事立刻传达给副导演,副导演再转述给王序。
王序看眼和几名演三陪的女群演一起蹲在墙根的凌笳乐,站起身,对副导演说:“让他在门口等着。”
沈戈挪着腿往前走,他的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骨头还在往外冒蚂蚁,每一步都是靠着过往的记忆提起脚,再落下去。
“导演……”他学乖了,面对王序没有露出不满,而是谦逊且抱歉地说道:“实在不知道怎么演……”
王序是抽着烟过来的,淡淡一笑,“等你半天了,耐心大有长进啊。”
沈戈维持不了驯服的假面孔了,担惊受怕地向屋里张望,问道:“凌笳乐呢?”
这是他第一次在王序面前喊凌笳乐的大名。
这场并不需要月光的大夜戏只进行了一半,就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神。
王序拦着他不让他往屋里走,“他没事,一直拍着呢,就等你过来对戏。”
“……我、我怎么演?”
王序咳了两声,是抽烟抽多了的那种沙哑的咳嗽。他冲“警察同志”招了下手:“让副导演给你讲一下戏。”又安抚地看向沈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警察同志”押着沈戈进了屋,王序亲自扛着摄像机跟着沈戈的脸。
“人家死活要过来看一眼,怕我们把他的相好怎么着咯。”“警察同志”调笑道。
“这也能有真爱啊?”某位“警察同志”说到一半自己就受不了了,“哎恶心死了,不说了!”
凌笳乐闻声抬起头,他一直低着脑袋,猛一抬起来,血跟不上脑子,一阵头晕目眩,并伴着尖锐的耳鸣,他听到沈戈大吼:“你们把他怎么着了!你们打他!你们竟然真打他!”
一直看管他的那两名“警察”嘻哈一笑,“你可别乱说,我们可没打他,是他自己打的自己。”
沈戈的眼睛能看到王序和他的摄像机,也能看到拍着凌笳乐的那台摄像机,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乱来,只能用张松的语气问道:“他为什么打自己?他又没疯怎么会打自己?”
他指着凌笳乐的手在颤抖,凌笳乐的两边脸都肿了,红着厚了一层,还能看出五指印。
“行了你了。“警察同志”推了沈戈一把,训斥道:“我们要找他学校教育他,他不愿意,那我们说找家长吧,他也不愿意。做错了事总要受教育吧?是他自己要教育自己的,可不是我们逼的。”
“你来得正好,他都招了,就差你了,要是你们说得对的上,他就可以走了。”
沈戈一怔,看向凌笳乐,是实打实地疑惑了:“他招什么了??”
他能招什么呢?!他有什么可招的呢?!
招,招,招!他这半天就一直在听这个字,可他能招什么!剧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张松在电影院里拉着江路的手!
那是什么世道啊!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连拉着他的手看一场电影都不行吗!
“他招什么了!我们干什么了!拉个手也算天理难容的事吗!”他在四只手臂的钳制下挣扎怒吼着。
“干什么了?那可就只有你俩知道了!他也都写得一清二楚了!你怎么吓唬他,怎么骗他,怎么摸他,都写清楚了!可不是拉个手那么简单!”两张纸被轻飘飘地摔在桌子上,“难不成是他污蔑你?!”
张松安静下来了,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向江路。
江路亦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回望着他。
那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呢?脸被打肿了,可怜极了,眼里含着泪,亦是可怜极了,凄楚、无助、歉疚、委屈、恐惧、祈求……
张松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也招……我都招……”
王序放下摄像机,大步走出这间屋子。
其他工作人员尚未反应过来,副导演站起身追了两步,想起什么,冲场内喊了一声:“过!”
沈戈等了很久才等来王序。
b摄像机这边成为主要拍摄场地,王序依旧亲自掌镜,灯光音等全部就位。
场记在沈戈面前十分小心地打了一下板,生怕惊动他此刻的神情——
“他说的,我都认。”
“能让他走了吗?”
沈戈工后,坐着剧组的车回到酒店。
从片场到酒店有半小时路程,沈戈渐渐从张松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坐在车里给凌笳乐打电话,给小李打电话,都没人接。
他最后给凌笳乐的房间打电话,总算有人接了。
“沈哥,沈哥!”小李一听见他声音就像遇到救星,“你拍完了吗?你能过来一趟吗?”
沈戈心头抽紧,“他怎么了?”
“笳笳他……不太好……”小李语气模糊而急切,“沈哥,你拍完就赶紧过来吧,行吗?”
打真军 第64节
“好。”
他跑出电梯,连续按着凌笳乐房间的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小李忙将他请进去。
顾不上什么避嫌了,沈戈直奔他们的卧室,刚一开门,里面就蹿出一个人,直扑到他身上,紧紧搂着他,贴上他皮肤的脸蛋又烫又湿,不知道哭了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凌笳乐抱着他失声痛哭,新流出来的眼泪掉进他领子里。
沈戈愕然,迟钝地抬起双手,将凌笳乐轻轻搂住,恍然觉得,这一夜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62章 知道怎么做
“凌笳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沈戈用力扯着自己的衣领,拼命将自己的衣领扯到凌笳乐眼前给他看。
他狠着心将怀里的人推开些距离,将自己的t恤拽到凌笳乐眼前。
他恼恨自己平时太不注意打扮,买的衣服都太简单太土气,没有和张松那些旧时尚的穿着拉开太大差异;他又盼着凌笳乐将视线从他的衣服转到自己脸上,只看着自己的脸,就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
凌笳乐整张脸都不能看了,脸蛋红肿着,眼睛红肿着,甚至嘴唇都哭肿了,再也不是个泪美人的模样。
他睁着迷蒙的眼睛努力看着沈戈,一只手捂着自己心脏,这是痛哭太久之后的动作,哭得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他们……”凌笳乐的声音彻底哑了,喘得断断续续,“……他们说剧本上没有的、台词,他们逼我写、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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