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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真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面风
王序怒气冲冲地又问了一遍:“江路!是留在这儿看别人跳舞还是回宿舍?还是回家?快选一个!”
凌笳乐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这其实根本没得选。他手指僵硬地捻着高脚杯的细腿,“在这儿……”
坐在旁边的苏昕倏然咧嘴一笑,为他这回答显出由衷地满意。
下一条,苏昕靠近他耳朵说悄悄话:“你不跳,那随便哪个会跳着慢三转圈的,就敢说自己会华尔兹……”
他强忍着厌恶没有让自己躲得太厉害,只是拍过这一条后,他立刻捂住自己那只耳朵,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非常地想念沈戈。
他趁着两个镜头中间的等待时间,问王序:“导演,沈戈那边拍得怎么样啊?”
王序正舞着手臂指挥人布置灯光,闻言手臂一顿,斥道:“多想想你自己接下来的戏吧!”
凌笳乐心里难受。自从他拍戏渐入佳境以后,王序已经很久没这样对他说话了。
再往后拍,拍江路和梁勇跳黑灯舞,王序一直给凌笳乐ng,嫌他跳得“不够亲密”。凌笳乐终于受不了了,大声向王序抗议:“他不能这样!张松已经告诉他了,梁勇对他没安好心!他不可能和他跳黑灯舞!”
王序也急了,与他对吼,“他都不管你了,你还管他说的干什么?是他先不要你,你已经搬出来了,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你就是要报复他!”
凌笳乐愤懑而不解,心情像罩了一层塑料布似的压抑,“为什么啊导演?江路为什么要这样啊?他不是挺聪明的吗?他就想不到有些事情不能开头吗?他就一点都没想到过张松吗?张松以前白对他那么好了!那些事本来都可以避的——”
王序忽然扬起巴掌,许久没有体验导演如此蓬勃怒火的工作人员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惊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凌笳乐就在他对面,看得更明白,王序是想抽他耳光。
他喝了酒,反应很慢,迟钝地往后倒了两步。
王序紧绷着脸,扬起的手缓缓放下来,指向沙发,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一开始就是要指那里,刚才那一瞬间的暴力念头只是别人的错觉。
“音乐继续放,该跳舞的都去跳舞,梁勇陪江路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王序做好安排,径自出了摄影棚。
小李第一个蹿到凌笳乐旁边,后怕地问道:“吓坏了吧?”他把凌笳乐扶到沙发上坐下,“晕吗?”
凌笳乐用手支着额头,轻轻摇了摇头。
苏昕过来了,挺客气地请小李给他让个地儿,凌笳乐抬头看他一眼,拉着小李的胳膊不让他动。
小李在外人面前是无条件向着凌笳乐的,作出讪讪的模样请苏昕体谅:“笳笳有点不舒服,还是我陪着他吧。”
苏昕刚才也有点被王序吓到,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坐到小李旁边。
他们等了一会儿,王序还没回来。苏昕老忍不住看凌笳乐,连小李都觉出不正常了,假笑着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问吗?”
苏昕不把他当回事,越过他看向凌笳乐,“你以前拍戏的时候也这样吗?”
凌笳乐偏过脸来,“哪样?”
苏昕长了张帅脸,但与那个纨绔子弟梁勇一样,很中看,但不太中用,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东西都不太擅长,想了半天才形容出来:“就是……感觉特别真。我刚才看你和导演吵架,我觉得就是江路在跟导演吵架。”
凌笳乐极淡地笑了一下,扭过头去,眼睛看向场地里跳着慢舞的群演们,他的眼神依旧是有些迷离的,但颈背却挺得笔直,一副拒人千里的矜骄模样。
苏昕继续盯着他看个不停,直到到小李警告的眼神才心痒难耐地移开视线。
王序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既是他的办公室,也是他休息睡觉的地方,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放在这里。
他打开一只带锁的抽屉,里面是各种各种杂物,还有药:瓶装的、盒装的,还有的只剩锡纸包装,一板一板散落在抽屉里,让人一眼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他先拿起一只药盒,从里面抠出一片白药片吞进嘴里。
这是医生给他开的处方药,主要是为了止疼,被他用来舒缓神经。这药当然有一些副作用,但是王序总是发火,让血压忽高忽低,他还过于亢奋,总是失眠,吃些舒缓神经的药,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可能是心理作用,过了一会儿,王序冷静不少,不由为刚才的失控感到意外。
开机之前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他以为会是在拍摄江路在派出所出卖张松的时候,或者是在目睹张松与三个舍友斗殴的时候,也可能是在张松向他宣布他要结婚的时候……
他真的没想到,他在“派出所”里没有崩溃,在看到“张松”身上的血时没有崩溃,在江路与张松大吵大闹时没有崩溃,甚至就在不久前,他目睹了张松如何紧紧攥着父亲无知觉的手,无力地跪地痛哭时,他也没有崩溃……
他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被凌笳乐的几句话问得情绪失控,简直可笑!
王序在乱七八糟的抽屉里刨了刨,刨出一只小药瓶,拿起药瓶轻轻摇晃,响起零星的声音。
王序攥着药瓶愣了一会儿,缓缓地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片淡粉色的圆药片,比一般人能看到的正规药品要稍微大一些。
他凝视着手心的药片,脑子里一圈一圈转着的竟然是沈戈前几天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可能属于神经比较敏感的人,容易致瘾……”
脑子里的话向来无法靠意志消音,王序烦不胜烦,一边忍受沈戈的唠叨,一边用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冷笑:“哪有那么脆弱。”会不会致瘾,他自认有充分的发言权。
王序板着脸回到片场,对所有演职人员宣布调整拍摄顺序,“先拍梁勇给江路下药,再拍跳舞。”
道具组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道具拿过来,几枚特制的维生素片装在一只塑料盒里,淡淡的粉色,圆形的药片上印着简单的笑脸,另外还有几只等待装上红酒的高脚杯。
“我来吧。”王序从道具组手里接过红酒瓶,缓缓地将一只高脚杯倒到半满。
“导演……”凌笳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嗯。”王序不冷不热地应着,将第二只高脚杯倒到半满。
“我刚才想了想,好像明白点了……我想,我一会儿再喝点酒,稍微醉一点,可能就能把江路的心情演出来了。”
王序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又是喝酒,不喝醉不会演吗?就你那酒量你再喝睡过去怎么办?”
凌笳乐无措地低下头。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入戏以后再与角色发生分歧,让他无所适从。他希望导演能像最开始那样,用各种激烈的手段引他重新入戏,但显然王序在沈戈那边拍得不是很轻松,再到他这边时已经没有那样的好耐心。
王序将第三只高脚杯倒至半满,把苏昕喊过来,让他从那只塑料盒里拿出一片维生素片放进兜里。
“行,那就再喝几口酒试试。”王序不想承认自己心软,便又加了一句:“如果你的办法不行,我再想我的办法。”
凌笳乐一喜,向王序展开一个看不到任何杂念的笑脸:“谢谢导演!”
第87章 嫉恨
王序又给了凌笳乐一次机会。
苏昕的身材与沈戈相仿,凌笳乐努力将对面的人想象成沈戈,与他几乎面贴上面,随着音乐在昏暗中挪腾着脚,悠然而麻木,像是醉态,又像是放纵。
“停!”
灯光亮起,凌笳乐立刻拨开搂在腰上的两只手,后退两步,紧张地看着王序的反应。
王序将刚才的镜头回放一遍,冲凌笳乐点了下头。凌笳乐如释重负。
“怎么想明白的?”王序对他这一条的进步感到意外。
凌笳乐已经有些醉了,脑筋不算灵光,组织语言时习惯性地偏起头,眼珠也微微往上看,思考间的吃力一览无余,言辞间的真诚亦一览无余。
“我就是,仔细想了想您刚才说的江路的心情,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我那时候做的事比他出格多了,过着今天就不想明天……我想,人特别难过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我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是我得理解他。”
王序待他说完后依旧盯着他,足看了两三秒后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继续拍吧。”
跳完这支黑灯舞,江路后悔了,表达出想离开的意思。梁勇把酒杯塞他手里:“起码把这杯喝完吧?”
他说的是问句,神态和肢体动作却都是强迫,江路如同寄人篱下,踌躇不决地将这半杯酒一饮而尽。
王序事先考虑到凌笳乐的酒量,给他喝的是掺了水的红酒,但他显然还是高估了凌笳乐的本事。半杯被稀释的酒进到肚里没多久,凌笳乐就彻底摊进沙发里了。
头昏脑涨,脑袋似乎变成平时好几个那么沉,他窝进沙发里,脚也蜷上去了,两只手叠在一起用力按住胃。
胃疼来得很猛烈,身体内部仿佛在发动一场战争,成为主要矛盾;身体以外的世界变得次要起来,忽远忽近,恍若要消失了一般。
他于朦胧间感到有人擦拭自己的额头,被擦过以后才觉出干爽,原来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胃不好”“拍不了了……”是小李的声音,让他心安。
“……这么没用!”是导演,导演发火了。





打真军 第92节
凌笳乐努力睁开汗津津的眼睛,里面泪蒙蒙的,真叫一个我见犹怜,“能拍……”
王序恼火地看他一会儿,“娇气!”
小李给凌笳乐喂了几口温水,王序在一旁责备:“你对自己的酒量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凌笳乐在小李的帮助下坐起来,顶着一脸濡湿地说道:“导演……我好了……”
王序问他:“十二加十二等于几?”
凌笳乐认真思考起来,王序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算了赶紧拍一条,一会儿醉得更厉害了!”
凌笳乐模模糊糊地知道化妆师给自己擦汗、吹头发,却不知道苏昕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嘴里叽里咕噜一直不停。
他看见王序坐在监视器后面,摄影机的镜头也对着自己,疑惑地问旁边喋喋不休的苏昕:“开始拍了吗?”
王序气急败坏地喊“停!停!停!” 他彻底服气了,不得不在心里夸赞凌笳乐傻人有傻福,喝杯酒比嗑过药的反应都夸张,让他想反悔都没机会。
又不知过了多久,凌笳乐怀疑自己已经睡着了,又被那个讨厌的梁勇叫醒。他以为是要继续拍跳舞的镜头,便抬起双臂搭在他的肩上。
苏昕受宠若惊地看向王序,被王序训斥:“别看我!继续演!”
苏昕将这一团软的人搂抱起来,从前对他拒之千里的美人终于贴进他怀里,软乎乎地挂在他身上,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苏昕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低头看着凌笳乐闭得不甚严实的眼眸,还有那泛着红的脸蛋,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口。
亲完才觉得心虚,有些后怕地看了王序一眼。
导演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严峻,但他什么都没说,这便是默许了。
苏昕越发窃喜,隐约明白导演一开始给他讲的“适当自由发挥”是什么意思了。
苏昕扶着凌笳乐来到另一间“屋子”,这里的器材已经摆设完毕,王序走进屋,将尾随的凌笳乐的助理关在外面,“这场戏要清场。”
王序走到摄影机后,拿下镜头盖,打开机器,试了一下焦,然后拿起场记板在镜头前打了下板,这才对床边的两个,或者说一个演员,说道:“开始。”
苏昕迫不及待地将凌笳乐放到床上,他太过激动,让人重重地摔到床垫上。幸好凌笳乐已经醉得觉不出疼,非但没有转醒,反而还彻底睡了过去。
苏昕急切地覆身过去,他看到凌笳乐的醉颜,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却迟疑了。
凌笳乐在片场外的矜持与傲慢对他起到一些威慑作用;他表演江路时的投入与忘我让苏昕这个外行心生敬佩;他即使喝醉了,却依然是不可侵犯的。没了刚才那一瞬的鬼使神差,苏昕竟然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梁勇?你傻了?”王序异常焦躁地出声催促。
苏昕如梦初醒,恍觉刚才好像对着凌笳乐的睡颜发起魔怔。
他再定睛一看,这样一个美人,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比他以前玩的那些把戏有意思多了。
他终于展现出王序当初看中他的那一点,急色地扒开凌笳乐的衣领亲了几下,便不耐烦那些纽扣,转而往下转移。他两三下解开凌笳的腰带,将他的牛仔裤扒了下来。
他显然之前看过那个视频,发出“果然如此”的喟叹,裤腿堆在脚腕处也来不及脱,便急不可耐地抚摸起来。
他的手移到凌笳乐的内裤上。这次不是凌笳乐那本命年的红内裤了,江路的四角裤肥大土气,保不得平安,挡不了煞气。
苏昕激动地勾住那四角内裤的裤腰往下扯——
“滚!”王序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猛烈地撞向苏昕。
苏欣毫无防备地被他撞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到地上,昏头昏脑地抬头,看见那个始终威严凛然的导演正在扯床头上一床叠好的被子。他不像是故意抖成那样,两个腕子哆嗦得像得了病,把一床被子抖散开,用力裹到那双光腿上,力道之猛,让他整个人都飞扑上去。
屋里安静下来,只闻凌笳乐的醉鼾,另外两人的呼吸紧张压抑地起伏着,却听不到分毫声响。
片刻后,王序转头看向暗自心惊的苏昕。他不再发抖,声音也不复刚才的撕心裂肺,听起来似乎只是略带气愤而已:“剧本里有这些吗?你也太大胆了吧!”
在这个片场,王序的话就是古时候的圣旨,苏昕顾不得他态度的前后矛盾,更不敢也不会质疑,慌张地连连认错。
此时从王序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失态,他沉着脸,完全以一个导演的口吻说道:“表演一定要讲分寸。今天就先这样,你出去,告诉笳乐的那个助理,让他去把沈戈叫过来。”
苏昕如蒙大赦,最后偷瞄了一眼始终昏睡的凌笳乐,飞快地逃出门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王序虚弱地瘫坐在地上。他隔着被子抱住凌笳乐的双腿,将脸蒙进被子的柔软里,企图在这被包裹的窒息中获得一丝安慰。
“热……热……”他怀里的两条腿乱蹬起来,让他连这片刻的安稳都不得。
王序抬起脸,看到凌笳乐发红的脸和一头大汗。
凌笳乐在醉梦里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棉被踢开,露出一双光腿。他的衬衣被扯开两枚扣子,脖子里印着几枚新鲜的淤红。
可是他一无所知,始终睡得香甜,面庞安稳而美丽,宛若天使。
王序突然对他的这种置身事外感到强烈的嫉恨,明明是他刚刚将凌笳乐解救下来,此时却又恨起他的无辜。
他难以接受,为什么都曾受过摧残,凭什么他就能如此安然?
王序看着凌笳乐的脸,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他摸到自己因为瘦削而凸出的颧骨、缺乏弹性的皮肤、干瘪枯萎的嘴唇。
他低头看着自己筋脉凸显的手背,看着自己干枯的指头,看着自己瘦得像鹰爪子一样的手指攀上那双年轻的、红润的、因为生在了好时代而拥有无限可能与希望的嘴唇上。
他捻住那两片嘴唇,把它们搓出不正常的嫣红,让唾液沾上去,湿亮地反着光。
可是他没办法把它们弄得更恶心,它们始终那样纯洁。
他越纯洁,就越衬得自己面目可憎;他越坚定,就越衬得自己曾经错得离谱。
第88章 善意的谎言
凌笳乐是被小李叫醒的,他醉意还未全消,迷迷糊糊以为是早晨,是在自己的宿舍,嘟囔一句:“你今天起得比我早啊……”
小李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惧地喊了一声:“笳笳!”
凌笳乐被他这一嗓子吓得酒醒了一半,“蹭”地坐起来,看见小李盯着自己的脸和脖子来来回回地看,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
零星的片段于一瞬间在脑海里闪现,他想起苏昕一直粘着自己、搂着自己……他想起自己被苏昕扔到床上……噩梦再次上演。
凌笳乐惨白着脸,慌张地左顾右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小李忙扶住他乱摆的脑袋,压低了嗓音急切地问道:“笳笳,你醉死过去了?你嘴上怎么弄的?还有脖子里……是拍戏还是怎么……”
凌笳乐下意识摸了下嘴唇,摸疼了才知道自己嘴上不对劲,眼珠慌得左右乱转。
小李被吓得六神无主:“笳笳,你睡觉没锁门啊!你睡多久了?……”
凌笳乐慌乱地检查自己的衣服:衬衣开了两颗扣子,裤子是好好的,腰带也是好好的,鞋没在脚上。
他踉跄着翻下床,哆哆嗦嗦地穿鞋,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这和那一次醉酒不一样,这是片场,不是酒场 ,不会的……
他弯腰穿鞋,腰弯到一半时停住,直起身。他摸向腰带,同时低头看去,脑子里“嗡嗡”响——
他自己没有系腰带的习惯,这条腰带是“江路”的,刚被拿来时,服化组的一个小妹笑称他腰太细,一口气在这条样式老气的宽皮带上多打了好几个孔。
他一直习惯用倒数第二个孔,但是现在腰带的针扣是扣在倒数第三个孔里。
小李一直心惊肉跳地看着他的反应,见他抓着皮带一动不动,刚要问什么,就见他突然蹿起来,几乎是一步奔至试衣镜前,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又撩起衣服前前后后地检查。
“李李!”凌笳乐嘶声一喊,酒令他的嗓音极其嘶哑,稍一扬声就撕裂开,听得人心惊胆战。
“没有……身上没有……”小李后悔刚才显得一惊一乍,他知道自己把凌笳乐吓坏了,“就脖子里有两个……没事笳笳,肯定就是拍戏不小心弄的!导演说清场,我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呢,没有拍特别久!……特别快就拍完了!我看着那个苏昕出去的!”
凌笳乐还要脱裤子,手上哆哆嗦嗦,抖得皮带扣“叮叮当当”响。他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腿,又摸了摸屁股,然后再哆哆嗦嗦地将裤子提好。
外面响起敲门声,导演助理在外面问道:“凌老师准备好了吗?沈戈和群演们已经就位了。”
沈戈……
凌笳乐刚刚放松少许的神情立刻被揪住,看着镜子里肿得极为明显的嘴唇,焦虑地咬住手指节。
凌笳乐被导演助理一路催撵着,他明显还醉着,脚下一路打绊子,在小李的搀扶下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张松和江路的家”。
他万万没想到导演助理所说的“就位”是如此情景。
他推开屋门,头微微低着,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脸。但他下一瞬就察觉出异样,抬头看向屋里,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只脚停留在门槛外面。
这屋里烟雾缭绕,他们平时依偎着看电影的沙发上、吃饭的圆桌周围,都坐满了人。
红大姐、小上海、小军……还有沈戈,所有人都在,摄影师、灯光、导演也都在,如此严阵以待,只等他一人。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看向他,神色各异,连摄影机黑洞洞的镜头都对准了他,像一管准备就位的炮筒。
配角们已经陪主演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们谁都没料到凌笳乐会如此突然地闯进来,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和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之前走戏排练出来的神态全都派不上用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度的克制,克制地审视着、怀疑着,几乎要掩盖住他们的诧异。
原来一群人同时遭遇惊变时,是这样的不动声色,谁都不做那个出头鸟,给当事人留足体面,没有让场面更加难堪。
只是旁人的镇定更显得沈戈沉不住气,只有他突兀地从人群中站起来。
他手里夹着支烟,本来正要往嘴边送,错愕使他忘记手上的动作,向前走了两步,待看清凌笳乐被人留下的痕迹后,猛地顿住脚。
凌笳乐被他的脸色提醒,立刻退至门槛后,并深深地埋下头,抬手挡住嘴和脖子
沈戈猛地回头看去,镜头跟着他的视线旋转,拍下每一张笼在烟雾里的脸。
“停!”
几名配角演员全都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想要赶紧逃离这怪异的氛围。
“演员都不要挪位置!马上拍下一镜!”副导演高喊。
“这么着急?”配角们迟疑地坐回原位,小声抱怨着:“今天的强度怎么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去睡觉啊?”
已经凌晨四点了,天都泛起白。配角们是直接上的夜戏,两个主角却是从早晨一直拍到现在。
沈戈压抑着看了王序一眼,忽而换成笑脸朝向凌笳乐,“累不累?”
凌笳乐眼珠四处乱晃,就是不敢看他,慌慌张张地摇头,露出肿起来的嘴唇和脖子里的淤红。离近了看得更清楚,不是化妆。
沈戈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攥起拳头,低头狠狠吸了口烟。
下一镜,沈戈把“朋友们”请出去,扮演“小上海”的演员走在最后,走出两步又不甘心地回来,对凌笳乐恶狠狠地耳语:“你逼他!把他父亲都逼死了!”
犹如一道惊雷,把凌笳乐昏沉的脑袋劈开。他愕然地去找沈戈,看到他被王序折磨了一天的通红的眼睛和一额头疲惫的汗。他想起沈戈曾经说过,他是没了父亲的。
沈戈发出一声暴喝:“不用你多嘴!”
他这暴怒当然是表演,而且是冲着小上海去的,却把凌笳乐吓了个哆嗦,眼神都被那一声怒吼给震散了。他从没见过沈戈发这么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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