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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赵婶在老宅工作了二十多年,对如何迎合楚家人的生活习惯很有心得。楚淮南在随手打开的第一个柜子里,就找到了她早早备下的那几双还没拆封的客用拖鞋。
沈听换好鞋,跟着楚淮南进了屋。
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靠墙放着一张四人位的长沙发。沈听不想和楚淮南坐在一块儿,于是挺自然地走向了最左手边的那张单人沙发。
楚淮南递了杯温水给他:“晚上就不请你喝茶了,怕影响睡眠。”
或许是因为室内灯火通明。
那个在灯光昏黄的车里,浑身都散发着雄性吸引力,仿佛随时准备邀请他一起做点儿什么的楚淮南。此刻,竟端庄得近乎禁欲。
从进门到现在,楚淮南只脱了外套,连衬衣领口的纽扣都没有解开。
那件明明穿了一整天,却依旧连褶皱都很少的深色衬衣,有个浪漫的扣尖领,末端大概还特别定制了暗扣。
两边的领尖严谨地垂贴在微微凹陷的锁骨窝里,领口中间系了条浅银灰色的领带——还打着个正三角形的半温莎结。
在把水递给他后,楚淮南又消失了几分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
沈听早就注意到了脚步声,却故意没有抬头,垂眼捧着水杯,还假意喝了一小口。
低头喝水时,扣着杯子的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柄。
楚淮南见那两瓣形状很饱满的嘴唇,浅浅含着杯子的边沿,只浅尝辄止地沾了沾水面。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总刻意做出浪子举动、心思深沉的青年人,竟乖得有些可怜。
心底那股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邪念,顿时愈演愈烈。
楚淮南默默在长沙发的左侧,选了个离沈听最近的位置坐下。
对这个青年人,他虽然渴,却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坐在这儿,两人不至于离得太远,却仍能保持着令人安心的一小段距离。这样才不会把这个号称“与同性交往经验丰富”,却在来的一路上,都沉默着暗暗吞咽口水的小坏蛋给吓跑。
非常谨慎地坐在屋内唯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沈听,等楚淮南走近了,才抬起眼。
刚刚在车上有“动手动脚”嫌疑的资本家,此刻笑得特别君子:“我带你回家,是因为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凶杀案,对同场吃饭的听众们不太友好。”
将手中的电脑放在茶几上,又补充道:“而光明正大地探讨那些连警方都还没掌握的情报,也不是很道德。”
公狐狸还懂道德?沈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义正言辞的资本家,表情也真的特别正经,按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启动键:“你继续分析,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直觉。”
确定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沈听略微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无不遗憾地感叹道:“纯聊天啊?”一耸肩,一摊手,又跟了句:“真没劲。”
这个小混蛋,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盯着屏幕的楚淮南向“嘴炮”打得很响的沈听,投来深深的一瞥,“我想和你认真、长久地交往下去,也希望我们可以在了解彼此更多后,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资本家说话就是不一样,连恐吓都很委婉,“但如果你嫌进度太慢,我当然也不介意……发展得更快一些。”
第29章
沈听被这一眼瞅得背脊发麻,麻溜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顺杆下:“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 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只想着案件。那我委屈一下,美色当前, 也先办正事, 行了吧!”
担心楚淮南会真的让他们的关系“发展得更快”, 沈听立马回归正题。
简单叙述案情后, 为了让楚淮南相信他真的可以拿到案件相关的一手消息。于是又插科打诨地补充了一些,负责侦办该案的刑警才可能掌握的信息。当然, 也没忘记反复强调, 这都是从他那个在刑侦队当领导的好哥们陈聪口中,道听途说来的。
沈听说话时, 楚淮南的眼睛全程都盯着电脑屏幕。却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作一心两用。
他发现, 与其说这个青年人是在分析案情,倒不如说对方是在试图分析自己听了这些消息后的反应。
这个人,总喜欢刻意吊着眼梢看人。
在宋辞的资料里,有好几张照片,也都是这副表情。
这和楚淮南记忆中那个神色冷淡的便衣刑警, 大相径庭。
那年,在金融街事件发生后,楚淮南还特地关注过相关的新闻报道。但那个凭一己之力, 制止了一场严重暴力事件的青年, 却并没有在媒体中公开露面。
在各路报道中, 媒体也都极有默契地以“某便衣刑警”一词, 来隐晦指代他。
曾被楚乔新军事化地训练过的楚淮南,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诸如“契卡”、“克洛勃”之类,隐藏在国家机器背后,不能提的秘密。





暗渡 第32节
在列完现有线索后,沈听单手撑着下巴,福尔摩斯上身般地分析道:“你刚刚说,爆料人是在人流密集处,用手机移动网络给媒体发的邮件。那我觉得这个凶手有点儿奇怪啊!”
奇怪?楚淮南一边用笔记本看王晓君发来的明日例会纲要,一边等待着这个总一惊一乍的青年人的下文。
然而对方却撇开凶手不提,突然问:“你还记得那个造谣帖的发帖人吗?”
那个恶意造谣,却让网警和远南网安部的英们都束手无策的发帖人,楚淮南当然记得。
见他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的青年,面露深沉道:“这个发帖人很不简单。普通的造谣者在发帖时,压根儿不会想到自己随口编造的谣言,会惊动到警方。可造谣你爸雇人杀了你妈的那个神经病,打从一开始,就特地掩藏了行踪。”
说着他微微吊着眼梢看过来:“这说明对方早就做好了会被警方追查的准备。据我那哥们儿讲,发帖造谣的王八蛋和透露指纹信息的大喇叭,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
见楚淮南一脸早就知道的淡定,却并没有指出他话里的破绽——爆料者和发帖人应该不是同一伙人。
沈听眯了一下眼睛,继续暗示道:“奇怪的是,既然凶手在造谣时,能够通过暗网来隐匿行踪。那为什么在爆料时,却放着这么高级的手段不用,要舍近求远地利用移动网络给媒体人发邮件呢?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楚淮南终于从那份会议纲要里抬起了头。
其实,把眼前这个人带回来,听他做所谓的案情分析。不过是为了创造两人独处、及进一步观察对方的机会。
这个案件与当年造成他母亲的死亡的那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事隔十五年,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再次出现了一个、与上个被害人职业相同的死者。这些诡异的巧合让楚淮南不由想起了,另一个不同寻常的偶然。
当年,他的堂伯楚振生在他母亲去世前不久,曾大量抛售了远南集团的股票。尽管楚振生给出了“欠下巨额赌债”这么一个倒霉却也合理的理由。但对此楚淮南一直心存怀疑。因为,按照他的了解,楚振生虽然好赌,却一向玩的不大。
在父亲去世后,掌权的楚淮南立刻派人调查了这个堂伯当年抛售股票后的资金流向。竟发现楚振生卖股票的那一大笔钱,根本没有出境!
那笔所谓已经用于偿还赌债的款项,在到账后便立刻被投入了某个金融机构中,通过同业拆借,成为了某些项目的短期过桥资金!
而在远南股票跌至谷底时,那笔钱又重新回流。在低价回原有股份的同时,剩下的那些,便成了仿佛能预知他母亲死亡的楚振生,轻松赚到手的超额益。
抱着对楚振生的怀疑,楚淮南这些年来,一直试图查出母亲死亡的真相。
那日,在酒店偶遇宋辞后不久,楚淮南在自己的外套口袋中,发现了一枚小卡片。
上面用标准行楷写着的两个短词:『黑警、楚振生』。
楚淮南立刻联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起抛尸案。——凶手在抛尸现场也留下了『黑警在人间』这样的句子。
而前几日,从机场派出所回来后。在他打听宋诗时,还意外发现对方曾和楚振生交往频繁。
这一点,在过去调查楚振生的这么多年里,他竟从未发觉!
一向警觉性不强的楚振生,却有意向外界隐瞒了自己和宋诗有来往。这是为什么呢?
而又是谁在自己口袋里放入了这枚卡片?
楚淮南的首个怀疑对象,是当天与他同乘一部电梯的宋辞。
但宋辞为什么要留下这枚卡片呢?是想要暗示什么?
他又究竟……是不是“真的宋辞”呢?
而这些,又到底与当年的案件有着怎样的关联?
还有,他母亲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带着一连串疑问的楚淮南,却不能指望任何人提供支持或帮助。
如果有血缘关系的堂伯靠不住,而代表着公义的警察又有可能是黑警。那么,能驱散团团迷云,找出真相的,就只剩下他自己。
楚淮南微微眯起倒映着屏幕亮光的眼睛,目光深沉而锐利。
尽管前路谜雾重重,祸福难测。但对擅长突破困境,也乐衷接受挑战的他来说,真相的诱惑,远胜于对未知的恐惧。
眼前这个青年刚刚的那一段话,令楚淮南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如果把犯人躲警察,比作一场游戏。
那懂得利用“洋葱路由器”来掩盖行踪的发帖人,就是游戏中高级的技术玩家。而选择用移动网络来混淆视听,则更像是新手村里的入门玩家才会用的手法。
可有□□的人,会选择用拼刺刀的方式和敌人决一死战吗?
答案是否定的。
刻意引导的沈听,在确信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后,叹了口气,佯装对自己刚刚那番话里的逻辑,全不自知,惋惜道:“可惜我这个发现好像意义不大。对找出凶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说着,端起杯子,又蜻蜓点水般地沾湿了嘴唇:“这个案件真神奇,处处都是死胡同。我的思路其实和警方一致,也觉得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安康或者李广强的亲友。而且警方也已经证实,他俩都有个儿子。”
楚淮南依旧没有接话。沈听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猜出他的想法,于是继续说:“ 但根据警方的最新情报,这两人的儿子都在当年案发后不久就失踪了。”无语地撇了撇嘴角,“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嫌疑很大的关联人亲属,却都因为失踪多年,在法律上其实早就都是‘死人’了。而那个李宋元,更是连户口都被注销了!”
一直沉默着的楚淮南,突然问:“李宋元的户口为什么会被注销?”
沈听一愣,反问:“户口被注销有什么问题吗?”
在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就本能地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却一直说不上来,究竟怪在哪里。
楚淮南面无表情:“注销户口,是要去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特别申请的。”
“哦,你说这个啊。”沈听佯装回想了一下,“我朋友好像说,是李宋元的远房堂弟,在09年4月时,帮他申报了户籍注销。”
深谙人性的资本家立刻就发现了新的疑点,冷笑了一声道:“失踪人口被家人申报死亡,多数是为了解决遗产归属及分配的问题。而那个李广强只有一身的债,当年的李宋元也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既然,两人名下都没有资产,那为什么还会有热心的亲戚,掐准时间点,跑派出所去主动申报李宋元的死亡?”
沈听被他说得一怔。然后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先前总隐约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在哪儿!
法律规定,公民下落不明满四年,才能宣告死亡。
仔细想,09年4月,这个李宋元被申报死亡的时间节点,未卡得太准了些。
而正如楚淮南所说的那样,一般不涉及到遗产归属,很少有人会愿意主动申报失踪亲属的死亡。毕竟申报手续繁琐,需要准备的资料一堆,谁愿意去惹这种出力不讨好的麻烦?
就在沈听埋头梳理案情时。
那位总能赶在警察之前,找到关键线索的资本家,又补充道:“况且,你前面也说,李广强的堂兄,也就是李宋元的堂伯早就不和李广强这脉联系了。那为什么他的儿子,还会自找麻烦,特地帮已经和自家断绝往来多年的远房堂兄申报死亡呢?”
话音未落,楚淮南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叮”的一声——他的电子邮箱里来了一封新邮件。
移动鼠标,点开邮件,快速扫了几眼。楚淮南微皱的眉毛舒展开来,他转脸看向沈听,意有所指道:“宋辞,有没有人说过,要是你愿意去做警察,那大概会是名福将。”
听到“警察”两个字,沈听几乎下意识地神经紧绷。而后,立马轻蔑地笑了:“警察?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警察哪点比我强呀?”
他清澈明亮的眼睛不屑地朝下一瞥,抱臂往沙发上靠了靠,傲慢地扬起头道:“我是纳税人,我养警察!”
面对满脸写着“我骄傲,我自豪,我给祖国发展添肥料”的青年人。江沪市公认的纳税大户,只低调地笑了笑:“你是很好。”
想到宋辞的德性与教养,沈听觉得这句“很好”夸得实在肉麻。
他认定资本家是“色令智昏”,又联想到这个令对方昏头的“色”,还是来自于他自己,不由在心里不齿地暗啐了一声。
磨着牙,脑海中浮现出“舍身从贼”四个大字的沈警督,歪着身子,光明正大地去看对方的电脑:“你到了什么新消息?是有关案件的吗?给我看看!”
第30章
楚淮南雇了几个在业内口碑很好的私家侦探,替他追查十五年前及眼下的这起凶案。
但由于要查的东西, 很多已经时隔久远。
因此, 即便是这些顶级的私人侦探,查到的, 也大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这些特别鸡零狗碎的信息, 对查明真相的帮助, 实在不大。
可这个被他笑称为“福将”的青年人, 只三言两语就令案件的调查,有了新的方向。
此刻, 楚淮南笃定, 在网上发谣言贴的和透露指纹消息给媒体的,是两伙不同的人。
也知道接下来, 得让人去查查那个“已经死亡”的李宋元, 及申报了李宋元死亡的李广强堂兄一家。
他本想等沈听走后,再通知私家侦探们分头去细查。却没想到,已经数日没有给过反馈的某位侦探,居然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了他。还发来了一封特别有意思的邮件。
楚淮南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见沈听探身朝自己的屏幕张望, 索性大方地把电脑转过去了一点。
沈听调整了一下坐姿,自然地把脸凑到屏幕前。目光扫过、发件人的邮箱地址,才正式落到了邮件内容上。
发件人简单粗暴地在邮件主体中, 直接贴了好几十张图片。每一张图片中, 都是一连串的人名、数字和时间。
这是银行的转账记录。
看着开户人那一栏的『李广强』和『2003010120050210』的日期区间。
沈听不由瞥了一眼正滑动着鼠标的楚淮南。
十年前的转账记录都有办法搞得到?这人的路子真他妈的野!
图片上的明细是根据时间, 由近到远排序的。
楚淮南的阅读速度极快, 几分钟后,鼠标的指针停在其中一条记录上。这是笔发生在05年1月份的转账,金额是八万元整。
八万块钱,放在2020年,可能确实已算不上是什么大数目。
可放在十五年前,即便是在经济发达的江沪市,这也是一笔金额颇大的转账。
楚淮南用余光观察着对方。这个自进门起,就一直试图与他保持距离的青年人,此刻歪着身子,坐得离他特别的近。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散着几络碎发,神情专注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楚淮南有些心痒,特别想逗逗他。于是转过脸,戏谑地一眨眼:“查转账记录,是我从‘雇凶杀人’的谣言里得来的灵感。”
但这个一直很健谈的青年人,却破天荒地没接他的茬,脸色也不太好。
当年的无差别杀人案,因凶手李广强与被害人沈止互不相识,两人间也不可能存在任何经济纠纷,所以警方并没查过李广强在银行等金融机构的账单流水。
沈听的目光落在八万元转账对应着的款人『李良中』上。
这个名字,他之前在刑侦支队的案卷中见过,李良中就是抚养李广强长大的那个堂兄。
沈听的心蓦地一沉,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一种离奇的想法——说不定,是有人用这笔钱买了父亲的命。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想非常荒谬。
但当受害者遇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时,都不会阴谋论。
当年沈止死后,沈听也曾一度偏执地认为,那个刀刀都扎在要害的凶徒,肯定是故意对他父亲下的毒手!
然而,警方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李广强是因为吸毒过量才出现幻觉杀的人。
沈听相信警方,一如相信拥有炽热信仰、以刑警职业为荣的父亲。
而这次,之所以他会主动提出要为楚淮南分析案情,并给他提供了些线索。是因为先前从林霍处,获知了楚振棠与宋诗的犯罪集团,有着某种见不得光的紧密联系。
虽然林霍否定了宋诗的“天汇”与远南集团有直接的利益往来。但这并不妨碍沈听怀疑楚振棠身后的远南,可能不太干净。
再者说,被害人陈峰家里出现了僵尸,而宋诗又被高度怀疑为僵尸幕后的操控者。
因此,虽然楚淮南积极地追查步行街抛尸案这事儿,可以排除他本人就是凶手的可能。但这种积极,却增加了他的另外一种嫌疑——他可能与僵尸有关,并已经知道了,警察在陈峰家里搜出僵尸。所以才会急着想要追查出,是谁杀人抛尸,还把这该死的新闻,弄得这么大。
毕竟,僵尸幕后的操控者并不知道公安部早已介入调查,还布局了针对追击僵尸的“桃木行动”。




暗渡 第33节
此刻,这个狡猾的幕后毒枭一定不希望陈峰的死闹得满城风雨。连累还没大批量生产、大规模流行的“僵尸”,提前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
没得到回应的楚淮南,却全然不介意,用鼠标的指针在转账记录里李良中的名字下划了划,说:“三人成虎,看来李广强早就和堂兄断了来往的消息,并不准确。”鼠标滑动,指针灵活地滑到了转账日期一栏,“05年1月29号,也就是距离当年案发的一周前。李广强还给李良中转过钱。”
几句话的时间,沈听已迅速拾好心情,泰然道:“十五年前的八万块啊,啧,不少钱了。”说着,嘴角上扬打趣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江沪市的人均年工资也才一万多点儿。一出手就是八万,看不出来,这个李广强是个有钱人呐!”
当年,赌博还吸毒的李广强一穷二白,穷凶则极恶。
这句“有钱”不过是句揶揄。
况且,虽然有过这一笔数额颇大的转账。但综合李广强所有的银行流水来看,绝大多数时候,他名下的这些卡上,全部余额加起来,总和也不超过三位数。
楚淮南又快速滑了几下鼠标。
沈听眼尖,从飞快闪过的文字中,又捕捉到了另外一笔金额不小的转账。
“欸!等等!这个也是给李良中转的。”
楚淮南笑着停下了滑动鼠标的手指:“是吗,我差点儿没看到。”
这笔金额为一万元的转账,发生在04年年底。
再往前翻,李广强和李良中之间,就再没有其他的转账往来了。
虽然楚淮南挺贴心地将电脑屏幕侧了过来。但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沈听还是靠着沙发的扶手,探出了小半个身体,更下意识地往前伸长了脖子。
这真心不是个舒服的阅读姿势。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觉得自己酸痛的脖子,都好像变得更长了些。
等到邮件被拉到了最底端,确定已经没有其他新线索的沈听,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重新坐直了身子。
从那两笔转账看来,这个李广强虽然自己也穷得叮当响,但似乎只要有大钱到手,就都会存进卡里,并立刻将这些钱汇给远在老家的李良中。
在柜台存入现金,而后进行转账交易。这事儿要是发生在电子交易兴盛、几乎快要进入无现金社会的2020年,倒是挺可疑的。
但在现金业务仍是银行主营业务的十五年前,这样的操作非常常见。因此,沈听一时之间,也无法判定李广强这些钱是否来得干净。
他揉了揉因歪坐伸头而略有僵硬的肩胛肌肉,感叹道:“没想到,垃圾人也有孝心啊!李广强对他大伯还挺好……”这句结论的尾音被拖得很长。
故意延长声调的沈听,演技出色地微一皱眉,转脸问坐在一旁楚淮南:“欸,你说李良中会不会和最近的这起抛尸案有关啊?”
说着,下巴颏向上一扬,“另外,我早就想问你了,既然你对案件这么关心,又了解这么多警察都不知道的案情,那为什么不报警,让警察接着往下查啊?”
见对方仍不接招,又乐呵呵地调笑了一句:“怎么,光在资本市场里称王称霸还不够啊?你还寻思着要把人公安的饭碗也一锅端?”
楚淮南直觉眼前人的每一句话里,都似乎含着深意,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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