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喜怒不表的青年人双手随意地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笔直的腿暴殄天物地迈着迷你的步子。
虽然那张招人的脸上,神情平静,但不知怎么的,楚淮南还是从对方低垂的眉目中,敏锐地觉出了一丝不霁。
在抬眼见到他时,那个一直绷着嘴角的青年人,立刻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眼角眉梢的那一丁点儿不愉快,瞬间被笑意推挤得无影无踪。如同在虚幻的黑暗中,好不容易才隐隐闪过一个真实的亮点,转瞬又被波涛汹涌的暗色给吞没了。
公安局一楼是户籍室和出入境办事点,此刻,临近下班,但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隔着人群,见对方笑得一脸灿烂,楚淮南竟突然有些不高兴。他总觉得对方在刻意防范自己,且防得过了头。
从监控室直接到询问办的沈听,在做完笔录后的三五分钟空档里,看了一份潘小竹的检讨报告。报告中,她严肃认真地检讨了自己从进入行动小组以来,所犯下的两个严重错误。
除了没有及时开诚布公地,汇报自己与肖潇早就认识的这一点外。她承认自己还曾在去到悦淮酒店开会期间,在酒店的公共区域,偷拍了两张照片,并将其上传到了通讯软件的群聊组中。
尽管,她当时考虑到行动的保密性,特别跟群友强调了,这只是从网上搜到的图片。但作为保密行动的成员之一,她在行动会议途中,无视纪律,私自拍摄照片,并公布在有几百个成员的聊天群中,仍是犯了个非常低级、毫无保密意识的错误。
潘小竹在检讨的最后写道:是人就会犯错误。我也是人,有虚荣心,也有一时脑热犯浑的时候。但我会不断复盘,发现错误后,积极改正,并争取不再犯。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但正是我们这些不完美者,怀揣理想并付出努力,才让这个世界得以向着美好不断靠近。以后,我一定会在加倍谨慎思考后,才做出行动。恳请领导原谅我之前所犯的错误……
出办公室后,沈听仍在思索潘小竹的这句“不完美”。
诚然,人人都不完美。而在父亲去世后,代替父亲成为他内心榜样的老刑警陈峰,一定也不是完美的。
暗渡 第47节
某种程度上,他身上还有着许多令人讨厌的缺点。比如自傲、再比如臭脾气……
以前就常常听警队里的其他长辈说,“你陈峰伯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经常无视纪律,擅自行动。跟他一起共事,有时能把我们都气死。”
如此想来,那些僵尸会不会是他没有上报,擅自调查取证时所留下的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至少出发点是为了查案,也算瑕不掩瑜。
可如果,只是在河边奔走多年的行路人,不慎弄湿了鞋。那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所造就的另一重悲剧了吧。
但不管现实如何,沈听都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往前走,查出真相,并试着接受。
办公室到接待处的一小段路,他走得心事重重,但面上却仍旧傥荡,见到楚淮南,立刻神采飞扬地笑着打招呼:“嘿,热心群众!”
可楚淮南竟然没有理他,甚至隐约瞪了他一眼。没等他近前,便自己转身先走了。
沈听莫名其妙地跟在对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停车场。
停在停车场的那辆宾利,车牌已经重新换回成了那一大串零。但这辆楚淮南的专用座驾,全然没了以前昂贵内敛的气势。因为,整辆车都被沈听撞得面目全非。
原本优雅又锐利的车头,凹陷严重,左侧的大灯碎得只剩空荡荡的灯框,车尾也变了形。后备箱中央处,那个原本用来开启后备箱的logo键,凹折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弧度。而两侧的车门更被刮得露出了底漆。——像个被人用刀子,划破了致脸蛋的美人。
沈听揉了揉因保持同个姿势看审讯监控,而发酸的脖子,按着宋辞的逻辑笑着胡扯道:“哟,撞成这样啦!我也没钱赔,你要不介意,日后肉偿。”
楚淮南闻言,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和刚刚略带点恼的瞪眼不同,这一下似笑非笑的扫视,像小虫子的触须,搔起浑身酥麻的痒。
沈听被他盯得有些后悔,懊恼自己干嘛非得学宋辞嘴欠。
眼前这位“盘靓条顺”资本家,看着好像不怎么“直”。万一这么撩下去,撩出情债来,难不成真要他舍身从贼?
这么想着,赶紧闭了嘴。一边暗自把贪色放荡的宋辞,骂了第一百二十遍,一边默默打开车门,屈身坐了进去。
司机开来的另一辆车,就停在不远处。但见沈听坐进了受损严重的宾利里,楚淮南便没提醒他换车的事,只笑了笑,跟着坐上了驾驶座。
撩后立刻逃,是眼前这个青年人惯用的套路。楚淮南早学会了自娱自乐,车子刚发动,握着换档杆的手便顺着对方挺括的裤腿,往大腿根处结结实实地揩了把油。
手掌下的肌肉明显绷得死紧,楚淮南从沈听清澈而笑意盎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瞬间的勉强。于是满意地回手,将车缓缓地开了出去。
先前的不高兴,因这“一把”,一扫而光,资本家因笑意而舒展开的唇线,如同丘比特拉开的弓,弓弦震动着发出暧昧的低语:“我不介意你日后肉偿,先一点利息。”
沈听石化了一秒,而后憋着殴打公民的冲动,不忍直视地转过脸去。车窗外,是一列用金属色、标准楷体写着的『江沪市公安局卢安分局』几个大字。
沈警督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应该下车,跟治安大队的同事们报个警。但转念一想,这个程度的性骚扰,大概还够不上治安拘留的。更何况都是大男人,摸个腿,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开解了自己的沈听,假装侧着头看窗外的街景,不断说服着自己,要学会适应资本家像射线般灼热的眼神。
行驶途中,缺了一只眼睛的宾利,受到了大把同行车辆驾驶员的关注。
男性对跑车大概有着天然的热爱。面对被撞得损失惨重的宾利,好几个男驾驶员都放下车窗,好奇地向他们张望。
但作为受损车辆的男主人,楚淮南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心疼的。他面色如常地开着车,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在副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青年。
此刻,因侧着脸,那人修长的侧颈从上衣中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这个角度十分容易引人遐想。
脖颈到肩膀处的肌肉,拉出一道充满诱惑的弧线,流畅的线条,自耳根一路蜿蜒到领口……
楚淮南默默回目光。
车已经开到他们追李宋元的那片棚户区附近。
为打破车里暗流涌动的暧昧尴尬,不知道自己被默默打量了一番的沈听,撑着下巴随口问:“你怎么对这片这么熟悉?难道在资本家的圈子里,还流行研究江沪市棚户区的分布位置?”
楚淮南“呵”地笑起来,用眼神示意沈听看看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动迁标语。
抬眼望去,到处都是『和谐拆迁、利国利民!』、 『谣言使居民耽误时机,少得益!』、『黄牛和砖家不会对您的利益负责!』之类的红底白字的动员口号。
资本家笑着平淡道:“这个地块是远南中的标,已经在着手准备拆迁安置了。”
沈听噎了半天,也没找到话接,只好短短地“哦”了一声。这会儿才终于知道,要跟资本家在同一个频道聊天,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天渐渐暗下来,绚烂的霓虹为江沪市的夜色,披上了一件流光溢的外衣。内环隧道里有些堵,前车一动不动,楚淮南便干脆挂了空档,转过脸来望着他。
沈听被他盯得发毛,视线从窗外回来,一脸狐疑地问:“干嘛?”
“不干嘛,看看。”资本家坦荡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感叹道:“你也没长几两肉啊,要怎么肉偿?”
沈听立马联想起,自己前几天看过的新闻——受猪瘟影响,近来猪肉价格暴涨。算起来,如果论斤卖的话,他大概也能值十分之一的补漆钱?
在确信卖了自己都赔不起后,他佯装无赖地一撇嘴,一招道德绑架使得游刃有余:“你楚总还差那点儿修车钱?”
斜斜望过来的青年人,满脸的欠拾,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钱的手势,特别无耻地笑道:“你就当这钱是做了慈善吧。”
楚淮南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兀自觉得那两根手指间捏着的,仿佛是一颗摸不透的心。
而在沈听看来,这些天,楚淮南若有似无的亲近,到底是真的性向小众,还是故意试探,尚不能下定论。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综合对方的处事风格考量,他赌楚淮南即便当真喜欢男人,也不会愿意做下面的那个。
于是,结合着宋辞的纯“1”属性,半笑不笑道:“肉偿也可以,但我只做上面的那个。”
听完他的条件,楚淮南又笑起来,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流光。他也赌了一把,赌这个看着很浪荡的青年人,大概没有听说过“骑乘”。于是特别地大方耸了耸肩:“我无所谓,随便你。”
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沈听如同吃了个隔夜馒头,硬邦邦地鲠在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什么叫你无所谓,随便我?难不成被徐凯说得跟伏地魔一样的资本家,迷他迷得可以为爱躺倒?
他脸上仍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心里却炸开了锅。这才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堵得像停车场的隧道内,车流开始缓缓重新动起来。内环不能鸣笛,在后车疯狂闪了好一阵大灯后,楚淮南终于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目不斜视地开起车来。
“你说,李环明到案了吗?”
一直被队友们认为思维过分跳跃的沈听,倒十分能适应楚淮南转移得很快的话题。他伸了个懒腰,握拳在酸痛的背上捶了两下,才懒洋洋地答:“我怎么知道?但警察又不傻。连我们都被盘问了一个小时。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已经被问过话了吧。”
……
第45章
其实,沈听早就知道, 李环明在李宋元被抓捕归案前不久, 就已主动到公安机关报了案。
他向接待的民警反映说,自己的堂兄李宋元, 有重大的杀人嫌疑。
派出所的民警在得知他提供的是有关02.05杀警案的线索后, 第一时间联系了刑侦支队。
在对李环明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询问后, 当值刑警确认了他在陈峰失踪的当晚,与几个同事一起加班到隔天中午, 因此有着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于是,在填写了住址、联系方式等信息后,李环明便被准许暂时回家等消息。
彻夜无眠的李环明,第二天一大早, 就到we fashion辞了职。
临走时, 他熨帖地谢过了每一个曾经照顾他, 或被他照顾过的同事。
此时, 虽然离李宋元被捕还不到24个小时,但由于前一天,好几个同事都在警察的询问中,帮李环明做了不在场证明。因此,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这个一向是软柿子的老好人, 有个杀了人还分尸、烹煮并抛尸的变态亲戚。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昨夜, 在把李环明排除在外的同事群聊中, 出现得最多的一句话。
作为需要一起共事的同事, 大家心里都不对这个“老实人”,隐隐生出种说不出来的排斥。听到他要离开公司,多数人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李环明看得出来,只有肖潇,是真在为他的辞职而感到惋惜。
拾好个人用品后,他走进了肖潇的办公室。
肖潇正在假公济私地“复习”一期路星河的采访视频。
屏幕中笑容温暖的青年人,正在感谢陪伴自己度过解约期那段低谷的同事们。
肖潇自动把“同事们”过滤成了林有匪,不由露出一脸幸福的姨母笑。
李环明沉重的心情,在看到肖潇的笑容后稍霁,“肖主编。”
肖潇按下暂停键,敛住笑意,抬头问:“东西都拾好了?”
李环明“嗯”了一声。
肖潇站起来,正想宽慰他两句,李环明却突然开口说:“肖主编,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嗯?什么话?”
李环明低着头犹豫了片刻,瘦削而青白的脸上,浮出一层轻微的红晕:“其实,从入职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
贴着裤缝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有些话现在不说,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他鼓足勇气,带着对美好的全部向往,孤注一掷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想问问你,我们之间会有可能吗?”
肖潇惊讶地瞪大眼,愣了几秒,才抱歉地笑道:“谢谢你啊,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已经订婚了。”
李环明猛地抬起头,微红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失了魂般地频频点头:“哦,是这样啊。”
他窘迫而失望透顶的样子,让肖潇微有些不忍。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失业后又马上失恋,更惨的事情了。
何况李环明家还刚出了个杀人犯……这么大的事儿,对他的打击也一定很大吧。
肖潇善良地宽慰:“李环明,抱歉啊,谢谢你喜欢我。你也不要太伤心啦!我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拥有更好的人生……”。
不会了,不会有更好的人,也没有更好的人生。
李环明的脸在突然涨红后,又缓缓褪去了血色。他大概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了,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颊与青色的眼眶,衬得那张圆脸,比平时更惨淡几分,惨淡得近乎枯槁,“肖主编,没事了,谢谢你。那我先走了,再见。”
他像是一盏被吹灭了的灯,孤独地伫立在黑暗中,又像是一位在暗夜里,失去唯一光源的行路人,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转过身,背着不远处的黎明,朝那道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走去。
……
在一个仿佛永远都等不到日出的夜晚,一道冰冷的荧光,照在因希望枯竭而格外憔悴的脸孔上。
李环明浏览着网络上铺天盖地,有关『02.05杀警案』已告破的新闻。他伸手摸了摸犯罪嫌疑人被打了马赛克的脸,而后打开了另外一个网页。
页面上是一封email。
发件人是[w]。
李环明紧紧盯着那封来自whisper的邮件。
邮件里,和陈峰并列着的,是另外一个仇敌的名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移动鼠标,点开那封主题为『速走』的邮件。
这封邮件是他在李宋元被捕的两小时前到的。正文里只有一句话『警方已起疑,你俩,速走』。发件人还在『你俩』上打了个着重号。
在到邮件后,李环明立刻用李宋元提前为他准备好的那张黑卡,通知李宋元,要他马上想办法离开江沪市!
却不料,警方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快得多,尽管李宋元立即改变了线路,试图出城,却也还是太迟了。
而他在驾车逃亡前,特意叮嘱,不管具体情况如何,只要四十分钟后,李环明没接到他的回电,就立刻要向公安机关报案,举报是他杀的人。
李环明为此,难得和他起了争执。
但李宋元坚决得令人无法反驳:“这么多年来,为了不被黑警找到,我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杀陈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单单是因为当年他和咱爸的案子有关,还想杀我灭口,更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咱爸死得不明不白,十五年前的那个案子有猫腻!”
暗渡 第48节
行车途中信号不太好,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耳朵,模糊而陈旧,失真得像一场反复了多年的梦魇:“但另外那个畜生不像陈峰那么容易对付。凭咱俩,大概这辈子都扳不倒他了。”
他哽了哽又说:“要是能看到他也身败名裂,给爸偿命!我这辈子也就值了!即便吃了枪子,在九泉之下,也是要笑的。”
在劫持陈峰后,李宋元最担心的,是警方会通过陈峰家附近的监控发现他的行踪。然而那个神秘的whisper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担忧,一早就通过邮件告诉他,陈峰家附近的几个监控都已经废了。
李宋元惴惴不安了几天,发现警方确实没有动静,自此便更对whisper的话多了一分信任。
但是,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他?所说的那些“真相”又究竟是不是事实?又为什么和他一样,也希望当年的幕后黑手能得到惩罚?
这些问题,他想了很久,也仍旧没能想通。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之于whisper,不过是把杀人的刀。
那个能洞悉警察动向、神通广大的whisper,既然可以为他杀陈峰及逃亡提供各种专业的帮助。那即便他此次失手,被警方逮捕。对方也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让另一个始作俑者,继续逍遥法外。
就像顶级的浪客,并不会因为折了把刀,就退隐江湖。
刀只是工具,折了一把,换下一把便是。
李宋元不希望弟弟也走上自己的老路,于是在电话中,反复叮嘱李环明,如果自己真的被警方逮住,他也一定要独善其身。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无论那个whisper再怎么煽动,李环明都绝对不能再掺和进这件事里来。
听见电话那头,李环明仍执拗不肯。李宋元一咬牙,发狠道:“你要不答应,我现在就把车开江里!环明!你跟大哥不一样!你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此刻,回想起李宋元和他说的最后这句话,李环明含着眼泪,打开邮件的回复框。
这个隐没在黑暗中的whisper,如同一位高明而神秘的引路人,他用剑锋挑破了将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暗色帷幕,让真相的光,得以自破碎的缝隙中,疼痛地钻进来。
李环明用暴着青筋的干瘦双手,缓缓地打下一行字:『whisper,不论你是谁,你在哪里。我都不会过问。但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位卑劣的偷生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
路星河刚拍完最后一场杀青夜戏,这会儿刚下戏。
棚外等着好几家,来探他班的媒体。
拍摄完成后,除了群访外,路星河还要配合一期网媒的独家专访。
刚刚拍完的最后一场戏,是场室内戏。情节很狗血,非常烂大街。——缠绵病榻多年的男配病重,在医院与自己暗恋多年的女配,进行了最后一次告别。
当初,路星河接下这部戏,完全是出于人情考量。毕竟这部戏的制片人,曾推荐他去试镜了马大刚的电影。而他也正是靠那部电影一炮而红,成为了如今声势不俗的小生。
在合约签订前,林有匪仔细看过剧本。虽然,这个剧的故事情节比较俗套,但整个剧组从导演到男、女主演,都品质尚可。加之,路星河不过是友情出演,所有戏份加起来,不到两天便能杀青。因此,林有匪也就没有反对。
此刻,同组女配的身边,呼啦啦地围了一圈的工作人员,补妆的补妆,理头发的理头发,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助理捧着保温杯,小心翼翼地把补气血的红枣茶,喂到这位小姐的嘴里去。
副导演是个胖嘟嘟的假小子,脸上架着黑框眼镜,正笑吟吟地在给女演员吹虹屁,左一个“宝贝你演得太好了”,右一个“我刚刚都快看哭了!”。
是急哭了吧?一场哭戏ng了十几次,最后要靠眼药水才勉强做出点“热泪盈眶”的效果。就算是带资进组,也得有基本的职业素养吧?好什么好啊?
路星河面无表情地接过林有匪递过来的水,愤愤地喝了一口,这才发觉杯子里头飘着几根金银花。
他的咳嗽一直没好全,在林有匪的监督下,苦哈哈地喝了三盒蒲地蓝,却仍不见痊愈。
林有匪给他请了一位名气很响的老中医,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在一顿望闻问切后,说他只是有些上火。不用吃药了,但要注意清热毒。每天都要喝金银花泡的水,还要特地叮嘱,要他连草带水一起喝下去。
听了老中医的话,身为归国华侨,却一直很相信中医食疗的林有匪,开始变着法子地哄他吃清热解毒的东西。连他的饭后甜品,都被对方换成了竹蔗饮或龟苓膏。
以前,路星河听林有匪提过,林有匪的外公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在世时,极其热爱中医文化。
受老人家的影响,林有匪小时候的课外读物不是《安徒生童话》,而是标注着拼音的《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
在棚里闷出一头汗的导演张若文,笑呵呵地凑上来:“星河,拍摄前才听林总说,你今天是带病上的场,辛苦啦!”
“哪里。”路星河惜字如金,低头想把嘴里的金银花悄悄吐出来,但被林有匪无奈又宠溺地一瞪,便只好默默地嚼下去吃掉了。
想在这个圈子里出头,最重要的能力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如果有人问张若文,今天你必须得罪一个艺人。那你是得罪那个正被十几个工作人员围绕的女演员,还是得罪身边似乎永远只有林有匪一个人贴身照顾着的路星河?
像张若文这种圈内公认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绝不要惹看上去规模很小的星河工作室!
这是业界公开的秘密。当年,还在上升期的路星河突然提出,要和老东家远南娱乐解约,九位数的赔偿金,一次付清。
这样的手笔背后,一定有了不得的靠山。
亏路星河的粉丝,当年还满世界地为路星河和他那个一脸和善的经纪人林有匪卖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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