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一大早,那份不具名的dna鉴定结果便被夹在一堆正式文件中提交到了楚淮南的办公桌上。
这份报告详细地描述了昨夜紧急送检的两个样本的对比情况。——两份样本dna上的y染色体基因位点,吻合度极低。
这直接证实了, 他所认识的这个“宋辞”和宋诗并非亲生兄弟,甚至不是血亲。
得到了意料之中答案, 楚淮南从文件堆里又翻出了另外一份调查报告。
他一边扫读着眼前这份“缺胳膊少腿”的个人资料,一边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在沉思时, 才会出现的、下意识的小动作。
楚淮南想起几天前, 被他从和慈调走, 去到其他城市参与某医学研究项目的那个研究生。
唔,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郭栋?
而郭栋的突然调任,则是因为在“宋辞”中毒那天,楚淮南从他嘴里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新闻”。
郭栋说,他认识宋辞。
严格说来, 郭栋所认识的这个人,并不是宋家跋扈的二少爷宋辞。而是他品学兼优的高中同学——沈听。
这是楚淮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沈听。
用吴侬软语念出来, 脆生生的,像春日里鸟儿欢快的啁啾。
在郭栋的描述里, 这个沈听非常优秀。高中时, 他的文化和体育成绩就都很拔尖。
但由于父亲早亡, 母亲对他的要求又很高。沈听的性格冷淡, 和谁的关系都很一般。读书时, 就颇有些“离群索居”的孤独与傲慢。
但当年的许多同学都对他印象很深。
因为高考那年,他放着顶级的院校不读,无视老师和校领导的劝说,一意孤行地跑去念了警校。
“他的父亲也是警察,好像十几年前就因公殉职了。”郭栋锁着眉回忆道。
出于潜意识里对沈听的保护,楚淮南开口向郭栋打探详情时,故意找借口支开了旁人。
他不想当众问这些,因为一向准确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所认识的宋辞,和当年金融街那个三十秒制敌的便衣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心思深沉的资本家替病房里的那位否认了一切。
“是吗?那一定只是长得相像而已,我的这位朋友叫宋辞。”见郭栋仍一脸狐疑,楚淮南又淡淡地补充道:“他是‘天地汇’老板宋诗的弟弟。”
他特地强调了天地汇。因为但凡稍微听说过宋诗或宋辞名号的人,就一定都知道,像宋辞这样的二世祖,跟“品学兼优”四个字一点也沾不上边。
郭栋不认识宋诗,更没听说过宋辞。但作为江沪市的年轻人,他知道“天地汇”。
那是个大名鼎鼎,档次很高的娱乐场所。
既然是那种地方老板的弟弟,那就肯定不是沈听了。
况且刚刚病历本上的姓名一栏中,好像确实写着“宋辞”两个字。
但这个宋辞和他的高中同学沈听,也实在是太像了吧!
和楚淮南一起从被临时征用的值班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郭栋,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遍病历本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人傥荡地勾着嘴角,不仅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耳后还纹着一小片形状花哨的纹身,连直视镜头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痞气。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茬,好像确实是他认错了。
郭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在和汪主任相熟的资本大鳄面前,一不小心就闹了个大乌龙。
他生怕自己会被误会成是想要乱攀关系的那种人。于是,一路上,都在尴尬地对楚淮南连声道歉。
楚淮南很大度地笑了笑:“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认错很正常。”
两人正说着话,恰好又碰见汪主任从走廊的另外一边走过来。郭栋连忙借口要拿笔记,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楚淮南便向汪主任询问起宋辞的身体情况来。
虽然还没见过病患本人,但汪主任适才已经仔细地看过了病历。病人年纪尚轻,身体素质很好,加之摄入的氰化物少,又处理得很及时妥当,所以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楚淮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直白地表示,希望不会有过多的医护人员进出病房,以对这位,他很看重的朋友造成心理负担。
汪主任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位资本大鳄,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被一群研究生当成小白鼠围观。于是立刻应允,以后他会亲自并且独自去查房。
认错人的郭栋郁闷至极。但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因为幸运女神突然眷顾了他——他下午就到了人事调动通知,上头指派他去跟一个让许多像他一样的研究生,都梦寐以求的研究项目。
虽然项目的所在地离江沪市稍微远了一点。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郭栋激动得睡不着,当天晚上就动身离开了江沪,直奔项目地去了。
……
而此刻,楚淮南面前这份由业内知名侦探探查得到的个人资料,单薄得有些可怜。
考虑到这份资料中有部分涉密信息,谨慎的侦探没有选择网络传送的方式,而是把信息打印了出来。
比起先前调查宋辞和李良中等人时,所获资料的长篇累牍。这一次,尽管高明的侦探使尽了浑身解数,但所能查到有关沈听的情报,也仅仅只有薄薄的两页纸。
楚淮南将这两页纸反复看了数遍。沈听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更饱满了一些。
他比他小两岁。是江沪本地人,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家庭主妇。他从小成绩优异,但因为性格冷淡,一向不怎么受身边同学的欢迎。
高中毕业后,他入读了燕京公安大学,并且因为科科全优的亮眼表现,在大学在校期间也非常出名。
但他毕业后,却好像没有回江沪市本地工作。并且,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进公安系统。
值得注意的是,沈听的父亲沈止在十五年前便因公殉职了。
而他殉职的原因则是因为和在江宁步行街上随机作案的杀人犯李广强,进行了长达十多分钟的生死搏斗。
最终,旧伤未愈的沈止身中数刀,因失血过多而身亡。
那一年,沈听才十二岁。
哪怕已经隔了十五年,在看到那个案件的相关描述时,楚淮南仍呼吸微滞。
透过这两页纸,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与自己经历了相似磨难的命运共同体。
十五年前,他们在同一场灾难中失去了至亲。或许还曾在同样的夜里,一起失声痛哭过。
后来,他们在金融街的暴乱里重逢。沈听救了他。
而时隔数年后,他俩又因他的公务机意外冲出跑道,而再一次在航班上相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定之人吧。
尽管因泼天富贵而饱受外界羡慕,但楚淮南自己却不大喜欢命运对他的安排。
父母的早亡,让这位旁人看来跺个脚都能令江沪市震三震、仿佛无所不能的资本家,时刻都能感知到生命的脆弱与渺小。
比起与生俱来的巨额财富,沈听的出现才让他第一次觉出了命运之神对自己的眷顾。
楚淮南愿意为此与曾夺走他父母的宿命和解。
亲缘鉴定的报告与语焉不详的资料一起,佐证了楚淮南对“宋辞”真实身份的所有猜想。
正如,阿瑟·柯南道尔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所写的那样:『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既然排除了宋辞是宋辞,那么他认识的这个,一定就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而乔装成“宋辞”,并极有可能是警察的沈听。
暗渡 第60节
在弄清楚沈听的真实身份后,楚淮南回了一趟老宅。
他和独居在老宅的楚奶奶早就约好,会在周六这天,回去看她。
到家时,老太太正在和指引她修禅的禅师聊天。
楚淮南便也不着急,在客厅里给沈听拨了通视频电话。
被连续挂断了两次后,对方才终于不耐烦地接了起来:“有事吗?”
“没事啊,看看你。”
隔着屏幕,沈听都有种想要把无时无刻不在放电的楚淮南,暴揍一顿的冲动。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貌岸然的资本家,是个会半夜偷袭别人,可恶的色情狂!
视频里,楚淮南的笑容十分良善。
虽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又没说不能打笑脸的公狐狸!而且还是会对人类进行“性骚扰”的那种!
“你有乖乖吃早饭吗?”
这种哄小孩的口吻,让沈听更清晰地想起了昨晚。
他皱着眉头口气生硬道:“楚淮南,如果你再用这种跟三岁小孩说话的语气,来跟我聊天的话,对不起,我要挂了。”
“别呀——”楚淮南今天也格外好脾气,不仅笑容灿烂,连说话的语调都格外温柔宠溺。
他的春风和煦溢于言表。回老宅的路上,就连司机张叔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有事快说!”
“犯人找到了吗?”
“还没。”
镜头前不太容易找到吊眼梢斜眼看人的角度,因此沈听的眼神要比平日更锐利几分。
他皱着眉头佯装不悦地抱怨道:“警察昨天就让我们几个一起去指认了投毒人。可那个随便帮人跑腿的臭小鬼才七岁!除了会张嘴哭以外,几乎一问三不知!”
捧着手机的楚淮南又微微地笑了起来。他对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这份锐利,爱不释手。
“宋辞。”
“嗯?”
“没事。”
“那我挂了。”
“等等——”
“又怎么了?”
“你很热吗?为什么脸这么红?嘴唇还有点肿。”
“……”
对方没有回答,恶狠狠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第58章
楚淮南因这通被骤然掐断的视频电话, 而哑然失笑。
等他起手机一抬头, 才发现楚奶奶正站在沙发背后,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楚淮南长腿一伸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同她打招呼:“奶奶。”
楚奶奶许静萍出身名门。八十岁的老人家,却丝毫没有耄耋之年的龙钟老态。银白色的头发被束成一个清爽利落的发髻,身上穿了套浅灰色的禅服唐装, 胸口还挂着一面古意浓重的铜镜。铜镜背后用行楷刻了一首, 北宗禅师神秀的《修行偈颂》——『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眼神锐利的楚奶奶盯着楚淮南的脸, 似笑非笑地问:“来得这么早啊?这一大清早的, 和谁打video call呢?”
老太太学富五车, 通英、西、法、日四门外语。早年跟着楚老爷子满世界的跑时, 她还兼着他的贴身翻译。
语言和游泳一样,一旦学会,即便以后技法生疏,也不可能全部忘掉。直到现在, 楚奶奶的英文也仍和汉语一样得溜。
一大早就骚扰了沈听的楚淮南, 既未全盘招认,也不刻意隐瞒,只语焉不详地答:“朋友。”
明的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坐下来, 掀起眼笑道:“不是普通朋友吧?”
这是句反问句, 但语气却很笃定。
楚淮南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您怎么知道不是普通的朋友?”
“你是我带大的, 我还不知道你?”老太太说着, 捧起胸口那面用于“自鉴”的铜镜,边将镜面转向已屈身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的楚淮南,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位楚家掌门人的额角,无奈又宠溺道:“你自己瞧瞧你的表情!活像只偷着腥的猫。”老太太好笑又好气地摇头:“你啊,从小就能藏心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家家教森严,楚爷爷楚乔新对接班人的要求就更严格了。
老爷子在世时,时常让还是半大孩子的楚淮南抄写古籍静心。
一句『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楚淮南在十岁时,就已抄过不下千遍。
可此刻,喜形于色的镜中人,神采飞扬。一双桃花眼笑意未散,万种风情悉堆眼角。——这确实不太像他。
老太太明地眯了眯眼:“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和谁说话时能笑成这样。我都忘了你上次这么高兴,是在什么时候了。”
楚淮南含着笑,顺势蹲到她身边,抬起的脸上露出几分罕见的孩子气。
在外头叱咤风云的资本家,像个碰见心爱同伴的孩子,对家长坦然道:“我碰上喜欢的人了。等我把他追到手,就带他回来给您看看。”
许静萍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公派留学生。
她特别开明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着瞪了楚淮南一眼,“我听刚刚的声音,是个男孩儿吧。”
“您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
老太太表情和蔼地伸手摸了摸楚淮南的发顶。
这颗脑袋上的头发和它的主人一样,外表看起来柔顺又平和,其实骨子里很硬。短小的绒发甚至有些扎手。而个性刚强的楚淮南犯起倔来,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然你认定了,我就不拦你。拦也拦不住,从小这样。”
“您这么疼我,帮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拦我?”
楚淮南在哄老太太方面经验丰富,仅两三句话就让楚奶奶笑开了花,软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资本家眉眼弯弯,语气温柔,笑答:“沈听。”
他喜欢的这个人叫做沈听。虽然表面傥荡,但实际上,是个只亲一亲,碰一碰,就能脸红红一宿,嘴唇肿一夜的家伙。
……
沈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楚淮南这儿“见了一回家长”。
但就他脸红、嘴肿一事,楚淮南是真的误会了。
虽然沈听在情事上迟钝不开窍,但脸红之类的反应却并不是由主观因素决定的。
昨晚的事,就算他再介意,也不至于臊连额头都发红。
事情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在楚淮南打来视频前,彻夜未眠的沈听拨通了常清的电话。
在以前的任务里,即便刚经历完枪林弹雨,他也能够沾枕即睡、睡眠质量绝佳。
可这次,他却因为楚淮南的深夜造访而一夜无眠。
失眠对需要时刻保持体力和脑力充沛的沈听来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
他急需一些专业的建议。
恰逢周六,按照惯例,沈听今天本该到卫报道。
但他还有两个吊瓶没有打完。而且刚刚负责输液的小护士还再三交代他,绝不能掉以轻心。说是有几项血检报告还没出来,要等结果出来、汪主任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才能安排他出院。
不想继续呆在医院里浪时间、出院心切的沈听,便只能乖乖地继续吊盐水,而无法如约去卫了。
电话那头的常清,已经从孙若海口中听说了他中毒的事儿。
常清从事心理研究数十年,他早就猜到这通电话大抵是为了通知他取消今天下午的“心理咨询”。
但心理医生毕竟不是算命的。
关于沈听这通来电的目的,常清只猜对了一半。
沈听今天确实去不了,但他却并没有取消这次的心理辅导,只是将时间改约到了明天下午。
职业的特质让常清敏感地觉察出对方情绪上的不对劲。
他了解沈听,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需要专业建议和帮助的事,就目前一周两次的咨询频率而言,对方大可等到周三再来,而绝不会改约明天。
常清立即追问,他委婉地表示希望可以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以期能够提供及时的帮助或心理干预。
电话那头的沈听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模糊地说了句“明天见面再聊。”
常清心想,这位心理素质超群的年轻警督,大概遇到了很棘手且难以启齿的麻烦。
这通电话刚挂没多久,林霍的电话就又追了过来。
沈听看着屏幕,轻轻地皱了一记眉头,思索了几秒才接通了电话。
不等林霍开口,他便先发制人地把贝隆痛骂了一顿。
“那个老不死的,明着搞不过我,居然敢来阴招,想暗算小爷!#¥%……*%¥#¥%!”接下来情绪激动的这一串,详细而周到地问候了贝隆的祖宗十八代。
电话那头理直气壮的骂街,让林霍明显一愣。
宋辞和他想到一处去了。他也觉得宋辞的这次中毒,中得颇为邪门。听说,当天楚淮南也在现场。
如果这次投毒的目标是宋辞和楚淮南,那么在他看来,压根不需要调查,凶手的身份就已昭然若揭。
宋辞义愤填膺地骂了半天。林霍听得耳朵都疼了,才悠悠地打断了他。他打这通电话,本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宋辞这个拎不清的小畜生,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
“你不是出差去了墨西哥谈生意吗?”沈听佯装惊讶,无辜道:“你又不在江沪,就算我跟你说了能有什么用?”言下之意,是觉得林霍远水救不了近火,说了也白说。
早在一周前,他便知道林霍要去墨西哥谈笔生意。
墨西哥这个国家,对于和毒贩打过不少交道的沈听来说,是个与“金三角”一样敏感的地方。
因为,这是一个将毒品贸易作为重要经济支柱的神奇国度。
暗渡 第61节
在这个国家里,参与毒品贸易的从业人员,保守估计超过500万。
而与政府对峙的贩毒集团,则控制着远超政府军队的武装力量。
在很多地区,这些猖狂的贩毒集团,甚至取代了政府的角色,接管了社区的治理,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自治体。
贩毒集团在通过毒品贸易赚取巨额利润的同时,还掌控了媒体话语权。他们擅长在各个平台上做舆论宣传工作。在他们口中,让许多人家破人亡的毒品贸易,并不残酷血腥。相反,倒有着休声美誉。
一些超级毒枭更将自己包装成了体面的救世主。
他们投资教育、医疗,在当地创造就业岗位,让愚昧短视的民众将其视为衣食父母。还大肆宣扬类似宗教信仰般的“侠盗神”,恬不知耻地将自己宣传成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上帝。
沈听深知,虽然墨西哥境内本身也存在着大量的毒品种植田以及毒品生产工厂,但总的来说,这个国家的毒品集团,在全球的毒品产业链上还是主要在扮演着中间转销商的角色。
他很清楚林霍所谓的生意,大概是怎样的勾当。
而在他历来的行动中,放长线都是钓大鱼的前置动作。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惊动很有可能在洽谈下游合作商的林霍。因此,在林霍出差墨西哥期间,他对中毒一事,只字未提。
可林霍却并不赞同宋辞难得的“体贴乖巧”。
在电话那头,他很是无语道:“什么生意,会比你的命更重要?”说着叹了口气:“我已经赶回江沪了。”
沈听闻言,追问:“没耽误你的正事儿吧?”
“没有,都谈得差不多了。”
在得到林霍的肯定回答后,沈听轻描淡写地继续说:“其实本来也是想过要给你报个信的。但刚中毒那会儿,又是插管洗胃、
又是吸入治疗,搞得我头都大了,实在没功夫联络你。至于昨天嘛……”他略一停顿,用一种极度暧昧的语气乐呵呵道:“楚淮南端茶送水地陪了我一整天,我的魂都差点被他勾走了,压根没想起来,这世上还有别的事儿。”
这话本是向林霍扔的一枚烟雾弹。沈听有意引人遐想,便刻意加重了其中的暧昧。但说着说着,他就突然联想到昨天夜里,那场发梦般的旖旎。
这不必要的该死联想,让一股令人不适的麻,直冲头皮。
素来头铁的沈听略略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一不小心,被自己这些装模作样的话给肉麻到了。
好在,林霍看不到他在电话这头的表情。
林霍知道楚淮南对宋辞的确格外上心。他听说,宋辞仅是个轻症的食物中毒,楚淮南却不由分说地把人转进了和慈的特需病房。
这是小富人家的濒危病人,都不会有的待遇。
但私人医院不比公立的,从来只看钱。
花重金买来的“特需”,也算是惜命的资本家对私家医院顶级医疗资源的物尽其用。
而在林霍看来,宋辞和楚淮南关系稳定固然是好事,但树大了便不了要招风。
如果这次的投毒,真是贝隆的手笔,那有了第一次,就很有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他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林霍认为,应该就此事和宋辞好好聊聊,于是便问了对方具体的病房号码。
沈听报了个数字,他在电话这头微一挑眉。
这么看来,这个林霍是要过来探他的病?
……
林霍的动作很快,电话挂后最多一刻钟,他便步履匆匆地踏进了病房,手上还提着探望病人专用的果篮,一脸的风尘仆仆。
“真从墨西哥赶回来的啊?林总好辛苦!”说话人手上还输着液,躺在床上,还不忘翘着个轻佻的二郎腿,满脸写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霍早对他的油腔滑调疫了,将手上这个由几十个大大小小、各种品种的芒果组成的果篮往他床头柜上一放。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