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路星河一抬眼,见为了讨好这些信誓旦旦“文明、不劝酒”的制作人们,前来陪吃饭的几个小新人,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不由更是齿冷,说得好听,也就是你们当着林有匪的面,不敢灌我酒吧?
路星河知道林有匪财大气粗,这些制作人或多或少受过他的恩惠,都愿意给几分面子。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怄得慌。
以前和林有匪正经谈恋爱的时候,倒也没特别在意外头的人怎么想。可现在,反倒顾忌得多了。天知道这些人都把他当什么了?!
路星河气得牙疼,他一生气就忍不住喝得更多,越喝又越气,气得停不下来,就更要喝闷酒了,如此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好在,路星河属于喝酒不上脸的类型,而且酒量也很不错。想来,他的好酒量还是当年刚入行那会儿,被前经纪人带着在各种酒局上磨炼出来的。
早些年,在喝醉后,路星河还常给当时只是普通朋友的林有匪打电话,当然,电话里说的也都是些醉醺醺的胡话。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前夜究竟说了些什么,却总发现电话竟然还没挂!
而电话那头的林有匪不知是醒得早,还是为了陪他,一晚上都没睡。总之,他总会在路星河醒来的第一时间,笑着对他说早安。
林有匪耐心又熨帖的态度,让路星河一度误以为对方是很习惯和朋友煲电话粥的类型。
可直到两人后来同居,他才发现林有匪其实是个非常高效的人。能一句话说完的事情,绝对不会分成两句。
至于黏黏糊糊地煲电话粥,这辈子,大概也就只有陪他在梦里疯过的那几回罢了。
而对于林有匪而言,他一向是不太愿意和醉鬼说话的。
在他看来,和醉到神志不清明的人说话,是件效率低下的事情。而效率低下便等同于浪时间,浪时间更与自杀无异。
当然,路星河除外。
私心来说,他还挺喜欢看路星河喝得迷迷糊糊的样子的。
以前,喝醉了的路星河特别黏人也特别乖,总让他想起两人互表心迹的那晚。
那天晚上,林有匪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接到了路星河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青年人大着舌头,气势汹汹地说:“林有匪,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刻,在胸膛中安眠了许多年的那颗心,突然鲜活起来,热得砰砰直跳。
但心细如尘的林有匪,很快便注意到了电话那头还有其他人细小的窃窃私语声。
刹那间,因突如其来的表白而上升到云中去的心情,骤而下坠。
可尽管如此,电话这头的林有匪却仍维持着表面的淡定与平静,温和地应:“好。”
听筒里果然爆发出众人起哄的大笑声。
路星河带着点鼻音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那就一言为定了。”
林有匪“嗯”了一声,而后微微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问:“你不是说,你是最会玩游戏的吗?怎么,也有输得要玩大冒险的时候?”
路星河在那头安静了一瞬。大概是信号不太好,温润的声音里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从听筒那边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嗯,是输了。”
隔着电话,林有匪都能想象出青年人带着笑的促狭表情:“不过,我选的是真心话。”
……
刚开局不到四十分钟,就喝了七八两五十三度白酒的结果是,路星河在整个饭局上话都特别少。——他喝酒不上脸,耍酒疯也分场合,往往喝得越醉,在人前话就越少。
倒是另一个娱乐公司带来助兴的几个新人,在喝了近半斤白酒后都自来熟地热络起来。
那个一直盯着林有匪猛瞧的年轻人也是歌手出身,长相周正,声音绵软。见自己“眉来”了半天,林有匪却连一点“眼去”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有些委屈。
借着酒壮胆,他端起酒杯朝林有匪笑道:“林总,听说您对音乐也很有研究,还承包了星河哥上一张专辑的词曲创作呢。您看,我也是歌手出身,还是创作型的那种哦。不知道我下一张ep里的主打歌,能不能请您帮忙指导指导?”
林有匪对谁都很客气,他含着笑看了一眼对方娱乐公司的老板。可这个老板自己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根本顾不上这边。
没人解围的林有匪便佯装为难地转头去看路星河的脸色。
路星河冷着脸,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小盅的酒,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杯底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闹出好大的一声响。
暗渡 第79节
林有匪知道他喝醉了。
可那双黑亮的眼睛却清明得过分。眼睛的主人盯着对面面露尴尬的新人,一字一顿地说:“抱歉了,他的指导,是我专属的。”
“专属”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昨夜咬在肩上的那一排牙印,有点疼又有点痒,让林有匪礼貌而生疏、如同带了张假面的温和表情,登时生动了几分。
散局时,司机已经在外头等。
路星河醉得走不了直线却不肯让林有匪扶。
林有匪生怕附近有狗仔跟拍,一出门就态度强硬地用外套把路星河给兜头罩住了。
等到他半拉半哄,好不容易把人弄上了车。
刚刚还只是不让他碰的路星河,突然一挥手,对着他的脸就是重重的一记耳光。
林有匪不是第一次挨对方的打。但脸上突如其来地挨了这么一下,还是让他猝不及防地懵了一下。
坐在前排的司机没眼看,僵直地伸着脖子,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方向盘,默默伸手把前后排间特别定制的格挡板给升了上来,全程连大气都不敢出。
路星河动了手,却丝毫不觉得理亏,打着酒嗝怒气冲冲地问:“喂!林有匪!你说!刚刚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娘娘腔,嗝,他老冲着你眨什么眼睛?是抽筋了吗?”
林有匪用手背揉着发红的脸颊,好脾气地哄着:“应该是吧,我看抽筋抽得挺严重。”
喝醉酒,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路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贴上来用笔挺的鼻尖磨着林有匪的耳朵,满是酒气的吐息喷在刚挨了一巴掌的脸颊上,热得发烫。
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了。
可最不吃鞭子、糖果那一套的林有匪,偏偏就愿意吃路星河的枣。他伸手擒住虚虚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双腕子,抵不住诱惑地探身去吻对方形状饱满的嘴唇。
却又被当胸狠狠一拐子推开了。
这个醉鬼还挺记仇,磨着牙冷道:“我刚又想起来,你还冲他笑了!你说!有什么好笑的?说给我听听?让我也笑笑!”说着又气急败坏地抬起腿,重重地踹了林有匪一脚。
林有匪没敢躲,生怕自己躲了,对方不住力气再踹门框上,小腿上又要青一大片,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等路星河踹得高兴了,他才弱弱地辩道:“我没对他笑呀。”
“我看到了!”
面对路星河的一言堂,林有匪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他从善如流地马上认错:“好吧,你说了算。宝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路星河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长腿一跨便面对面地坐在了林有匪的腿上,又伸长胳膊不客气地环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手臂内侧,黏黏糊糊地贴着脖子后面那一小块皮肤,有一下没一下地蹭:“林有匪,你爱不爱我?”
林有匪被这个问题噎住了,沉默了片刻反问:“你说呢?”
路星河低下头,叹了口气:“我怕我的感觉不准。”
林有匪便也跟着苦笑:“可我说了你也不信。”
“那爱吗?”
“嗯。”
对于路星河来说,爱和饿一样,都不能忍。他像只饿昏了头的羊,饥而渴地低下头和握着“粮草”的大灰狼,接了个酒心味的吻。
开车的司机很有经验,默默地就近找了个商场,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暂时停了车。
车刚停稳,他便闭目塞听地自动滚蛋,数着兜里为所剩不多的香烟,心道,应该够了吧。
第78章
作为在海外定制了劳斯莱斯慧影系列的老主顾, 林有匪在国内的代步车, 也是同品牌的加长版幻影。
可哪怕再名贵,这也不过是辆稍微大了一点的轿车, 空间有限。与帕特农神庙同款的格栅款前脸, 在地库的白炽灯下熠熠发光。可此刻, 它的主人勉强地屈着身体,在车内的盈尺之地中,虔诚地占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神祇。
路星河发酒疯的方式, 受到了林有匪温柔而热烈的欢迎。
当司机点上最后一根烟时, 才终于接到了林有匪的电话。他回到车上, 发现前后排的格挡尚未降下。
尽职的司机对后排细小的动静充耳不闻,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回了棠城滨江。
到了地方,路星河一脸清醒地下了车,只有颧骨处淡淡的红以及与平日的凛若冰霜,截然相反的兴高采烈,才显现出一点儿醉得不清的端倪。
林有匪跟在他身后,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拿着保温杯,像个把路星河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承包了的“全能助理”。
还是贴钱、贴时间、陪吃又陪睡, 还时不时得挨两下给出气的那种“全能”。
司机透过车窗,看着自家老板处处吃亏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在他看来, 这个对谁都温和又客气, 出手还十分阔绰的林有匪, 是个超级无敌的大好人。之前有个很火的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暖男!
对路星河,林有匪简直就是一片四季恒温的超级大号暖宝宝!
……
可天地分四季,春夏秋冬,情绪有起伏,时冷时热,人皆如此。若有一人能时刻温暖,你信是不信?
能二十四小时保冷保热的,是保温杯不是人。
一个人,暖得四季恒温,便有耗尽体能来保持温暖的嫌疑。
有的人,把所有的温暖都挂在了外壳上,里面却早凉透了。
而醉得一塌糊涂的路星河,正试图用自己去暖他。
他颤抖着剥开一切伪装的外壳,用手捧他,用嘴唇吃他。吃他的欲望,吞他的委屈,点燃他隐没在深处、半点不肯露怯的冷。
后背抵上了冰凉的浴室瓷砖,嘴巴发酸的路星河冷得一颤,忍不住抬起眼,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对方。
林有匪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过电,拧着眉用指腹去摩挲对方光滑的下巴。
只有在喝醉的时候,路星河才敢生出这种盲目的自信,他相信只要自己肯用体温耐心地捂,哪怕悬挂在林有匪胸口的是颗跳动着的冰,也总有捂化的一日。
真捂不热,大不了连他自己也一起冻住。总好过,冰天雪地里,永远只林有匪一个人。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这是魂颠梦倒的一夜,半夜的时候竟真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而在路星河的眼前也下了场迷迷蒙蒙的小雨,透过烟幕般的雨帘,他看到了林有匪温柔而美好的脸。
“澡洗久了会晕哦。”笑容宠溺的林有匪饕足地舔着嘴唇,关掉了淋浴的喷头,又用毛巾为他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
烟雨阑珊间,伴随着爱人玫瑰色的吻,路星河晕乎乎地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而搂着他的林有匪,听着窗外时断时续的雨声,很快也呼吸平稳地入了睡。
令人眩晕的幸福,一定会伴随着某种居安思危的警告。
毫无意外的,偶感餍足的林有匪做了一个很伤感的梦。
梦里,有个面容端庄的女人系着围裙,把记忆里他最爱吃的菜,一个又一个地端上桌:“乐乐,乐乐?快来吃午餐,吃完还要去学校呢!”
“可我已经不上学了啊。”
“安乐,你胡说什么啊!马上都要高考了!你是不是压力太大啊?”女人放下手里的菜,伸手来摸他的发顶,特别开明地宽慰道:“妈妈跟你说啊,成绩这个事儿呢,我和你爸都不会给你太大压力的!再说了,也没哪条法律规定过,天才就得回回拿高分啊,对吧!就算你上不了清北,我看咱们市里的交大也挺好的啊!”
“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儿吃!今天晚上你爸不加班,会回来吃晚饭哦!晚上我就只能做他爱吃的菜啦!sorry呀乐乐,谁让你们爷俩素来吃不到一块儿去呢!就只能委屈你中午吃饱一点儿啦,哈哈!”
看着母亲近在眼前的鲜活笑脸,已经明白自己在做梦的林有匪也跟着笑了。
这个梦做得很逼真,盛饭的碗是当年特别流行的青花瓷款式,墙上还挂着一幅仙剑奇侠传一的海报。
当年,安妈妈特别迷恋这部剧。
一直都很想知道李逍遥和灵儿究竟有没有终成眷属,而阿奴和唐钰小宝最后又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但最终,她都没能追完那部她心心念念想知道结局的电视剧。
此刻,林有匪很想告诉母亲。在剧里,阿奴和唐钰小宝最后都变成了比翼鸟,而灵儿和她的逍遥哥哥却没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他还想告诉安妈妈,后来,饰演赵灵儿和李逍遥的男女主角都因为这部剧而红透了半边天。又各自演了好几部经典的作品。
再后来,还有了仙剑奇侠传三。
算算时间,眼下就连仙剑奇侠传三,也已经播完了好多、好多年了。
这些年里,在他身上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好有坏。
坏的居多,好的却寥寥无几。
林有匪无从说起,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眼前的饭,“我好想你们啊。”
“说什么傻话呢!”在厨房盯着汤锅的安妈妈笑着骂,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厨房里远远地传过来:“哎,你跟我说说,在学校,你有没有碰上喜欢的人啊?”
林有匪认真地答:“学校里没有,学校外有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路星河。”
“星河啊,名字很好听。你带他来见见妈妈呀!对了,你要对人家小姑娘好哦!”
“他不是小姑娘。”
“哦,不是小姑娘啊,那你也要对人家好啊!也还是要带他来见见妈妈呀!”
“嗯。”
温馨的对话,戛然而止,吃饭的场景也陡然转换。
眨眼间,午时温暖的风和日暄,统统消失不见。
夜如泼墨,风大得仿佛能令人心都平地起波澜。
安妈妈倚靠在窗边的背影,是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魇。
林有匪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梦,对于如何面对肝胆俱裂的生离死别,他有的是经验。
短暂的温馨过后,接下来一定就是毫不留恋的纵身一跃。而对割舍和阔别,已经在梦里重复了经历上百次的林有匪,早有准备。
他神色黯淡地站在窗边,浑身冷硬得像块钢铁,却既没上前阻拦,也没有出言劝告。
因为他知道,即便拦一百次,劝一万句,结果也都一样。
一切早在十五年前,就已是覆水难,木已成舟。
可尽管如此,在母亲纵身从高空跃下的那一刻,林有匪仍然闭上了眼睛。
被肋骨牢牢保护着的一颗心,没办法从胸腔里蹦出来,却也因惊与痛而变得滚烫,惴惴不安地在胸膛里突突直跳。
暗渡 第80节
安乐?安在哪里?乐又在哪里?
这个名字像个“德不配位,才不配财”的笑话。林有匪痛恨自己那个带着父母景愿,却只印证了物极必反的名字。
因此,当那个孩子对他说:“我叫路星河。”时,他低垂着眼目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回:“我叫安康。”
……
明明知道是噩梦,却也没能醒过来,清明梦最是难熬。
意识清楚的林有匪回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起第一次和路星河重逢时,对方并不认识他。
那个轻许了“希望再见一面”诺言的青年人,见他多看了自己几眼,立刻戒备地伸手压低了帽檐,拉了一下口罩,低下头与他擦身而过。
路星河一定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回到背离了多年的故土、又差点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头脑的林有匪,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伸手拥抱他的冲动。
对路星河,素来信奉唯快不破的林有匪,总有的是耐心。他一点一点地渗透,一步一步地接近,花了许久才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闯回了路星河的生命里。
他把一切不堪都关在了那个永远上锁的书房里。只给路星河留下了一个明媚、美好的单薄剪影。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终于有一天,路星河推开了那扇门,发现了他隐藏在花团锦簇下的真面目。
那个干净的、自小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开始畏惧他的肮脏。
可或许,在内心深处,打从一开始林有匪就并不想在路星河面前伪装。
在黑暗里呆了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任何事也都不能跟任何人倾诉,一个人孤独地挨过了这么久。
是,是习惯了,却未必不渴望见光。
他的伤口、他的欲望甚至他的肮脏,都想第一时间就能和路星河分享。
在爱人面前,一向善于掩藏的林有匪,有意赤裸。
他多么希望,他深爱着的这个人,在了解他的一切后、在见到了林有匪血淋淋的真面目后,也仍会坚定不移地留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仰仗他、想捞好处、希望他庇护的,来了又走,一波又一波。
但真的只单纯希望他能幸福的,却一个也没有。
可惜,在只窥见冰山一角后,路星河便果断地同他提了分手。
失望的林有匪,没有同意。路星河便想尽办法,逼他自己提。
为了分手,他甚至故意去同组其他女演员的房间里洗澡,还特地打电话让林有匪亲自去送宵夜。
提着一盒酸菜鱼和一盒小龙虾的林有匪,盯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半敞的胸口,站在房门口愣了很久。
脸上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破了一个角,一种难以名状的、被刺痛的伤感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路星河以为他一定会摔门而去。
可想象中的决裂并没有发生。
林有匪没有走,只是低头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伸手温柔地帮他拉高了衣服的领口,“有点冷,你穿的太少了,别冻着。”
路星河是那种会都把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的人。
林有匪知道他正疑惑,为什么自己仍赖着不走。
见他想得出神,不由无奈地笑起来,揉了揉对方毛栗子一样支棱着的乱发,又宽容地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眼前光洁的额头。
恋人脸上的疑惑,果然立刻变成了退缩。
可主动离开,绝不是林有匪的做派。
因为,他深知,摔门而去,是被深爱着的人才有的特权。
林有匪不敢走,因为知道,路星河是绝不会追的。
……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满头冷汗的林有匪松了一口气。
果然,全只是梦。
虽然这些梦都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虽然每次重温旧梦,他也都会为路星河那个带着点儿退缩的表情,而惊出一身的冷汗。
可尽管这个梦总让他惊醒,但比之母亲坠亡的那个,林有匪却从来不肯称之为噩梦。
他固执地坚持着——但凡有路星河的梦,于他,每一个都是美梦。
第79章
接近中午, 路星河才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醒酒梨汤, 他自觉地喝掉大半杯,而后又腰酸腿软地仰面躺在了床上。
酒后断片实在是个天赐的完美技能。
路星河一点儿都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觉醒来, 腰以下基本暂时丧失了功能, 让他也不太愿意去回想细节。
照顾到路星河有一醒来, 就立刻找手机的习惯。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贴心地放在了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路星河面朝天花板放空了几十秒,而后才伸长胳膊够来了手机。打开通讯软件, 接连跳出来两百多条未读信息, 把他吓了一跳。
『话说, 黄苒怎么了啊?』
『星河,黄苒的事情是真的吗?』
『星河你在吗?你看新闻了没有?黄苒失踪了?』
黄苒失踪了?路星河有些懵。
出于职业的原因,他一向不怎么主动看新闻。加之昨天白天一直断网发呆,晚上又喝醉了,因此路星河对黄苒失踪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他打开搜索引擎刚输入『黄苒』两个字,就立刻跳出了『黄苒失踪』 『黄苒被拐』 『黄苒绑架』等相关的下拉框关键词。路星河索性只搜索了黄苒的名字,网页上立刻弹出了一系列标题惊悚的新闻。
『离奇诡谲!知名童星黄苒与闺蜜一起神秘失踪!疑似被拐!』
『绑匪猖獗!竟半夜潜入女孩闺房,对知名童星黄苒做这事……』
『已确定!童星黄苒被拐!母亲连夜报案!警方确认:消息属实!』
看着这些言之凿凿的新闻,路星河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自己也曾是儿童拐卖案的受害者, 因此素来特别关注拐卖相关的事件。
而眼下被拐的又是与他有过合作的小女孩。想到当年人贩子手段残忍的“采生折割”,路星河顿时一阵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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