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这钱我原本就是不应该要的,现在我也不要。”洪景来敲着桌面。
“不行,应该要分您一半的。”
“这样吧,你现在有了这一笔钱,什么盘子都能铺开,不妨算我的本钱,由你生利息。”
“唔……”林尚沃有些踌躇。
“你想想你们洪大房多大年纪了你现在才是一个铁山行首,难道你不想将来引领湾商,做一任大房”
“自然是想的。”小伙子到底是实诚人,反正湾商团内部竞争上岗,大家都不讳谈此事。洪德柱年纪大了,大家考虑这个事情再正常不过。
他们湾商团能持续数百年保持活力,可不就是因为竞争上岗,择优而任嘛。要不是连续几代大房都是精明人,怎么能够把湾商团做大做强。
“这就是了吧,本钱分薄了,生利也就少了。你也看到了,我这一时半会子根本不缺钱,不如放你那里做本钱。”
“那说定了,以后我挣得一半银子都是您的,只要您开口,立时就取给您。”林尚沃现在有了本钱,自然也有心大干一场。
“哈哈哈哈哈哈……,一言为定!”
大事谈拢,洪景来立马和家里说,烧汤沽酒,今晚上要办席。既然林尚沃来了,那用不了多久李在朝他们兄弟几个,以及乡班金进士也很快就会到。
果不其然,李在朝接着林尚沃的脚后跟就到,现而今他六品的捕盗校做着,在铁山地面上乃是一号人物。
由于手底下有百十号捕盗兵,称得上一句能征惯战。尤其是那种百人以下的械斗之类的,那真就是一打一个准。朝廷虽然不给装备,但占洪景来的便宜,现下用的都是鸟枪。虽然不是人人披甲,但是刀盾什么的都是现成就有的。
在铁山还有左近郡县很是敉平了几伙强人,还得了两次平京监营的嘉奖。按例指不定能混个勋啥的,只不过他也不在乎,这官儿本就是为了替洪景来看家谋的。
李在朝又是讲义气的人,说了替洪景来看家,就肯定不会往其他处走。无欲无求,反正干的好极了,颇得上官赏识。
两人也好久不见了,既然坐下那话匣子肯定就收不住。
正好林尚沃也在,就谈起了五峯山的事情。洪景来在铁山的根本不是那几万石粮食的地,那不过是因缘际会,做了闵廷爀的门下,乡亲们投靠来的。
主要还是五峯山上和六孙一人一半的那铁矿,以及因着铁矿,在铁山塆开的小港口和各种钢铁生意。
去年这会子让人带回来的俄军燧发枪,吩咐人回来打了,但是两个人说燧发枪确实缺点不小。看着好像下雨天能用,但是十下肯定有三四下打不着火,这就很糟心了。
先不说什么正常情况下雨天根本就不会出营之类的废话,只说平时。装备这些燧发枪的捕盗兵们,本来一次也就几十个人出动,要是这么几十支枪里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在射击的时候打不着火,那对面的强人就砍到面前了。
在小规模的冲突中,哑火率这么高的燧发枪真的很不实用。还不如大刀片子和他们用熟了的弓箭来得强。
而林尚沃也说了很现实的问题,鸟枪悄悄往清国卖,销路还真不错。毕竟市场在那里,销路很广阔。可他派人带了些燧发枪去之后,巧之又巧,那位客商连开三枪全部哑火。
要不是湾商的招牌在,人家一个大耳刮子就呼到脸上了!
洪景来听完两个人的叙述,大致上也明白了。双方考虑的问题层面上差别太大,李在朝和他手下的捕盗兵顶天一次出动几十个人,几十条枪看着也是一股大战力了,但是这点火力还是称不上什么密集火力的。所以在小规模冲突中,反复的哑火极大地影响了战斗的进行。
但是洪景来以前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成千上万人大规模会战,一万条枪就算有三千条哑火,那也有七千条开火成功。这样的火力,密集的射击过去,完全可以忽略部分枪支哑火的问题。
而鸟枪是火绳点火,虽然风大不能用,雨大不能用,甚至没有麻绳也不能用。但是胜在只要火绳点着火药池,基本就不会哑火。
反正近距离冲突也就打一枪的机会,之后就是大刀片子论输赢了。孰了,洪景来也不好立刻驳两个人的面子。只是让他们带着练,带着打,卖不掉用不上的就用油纸包好了存起来。洪景来本也只是希望自己手下有股得力的人手能在必要的时候支应的开,不是要造反打仗什么的。
没必要玩什么力排众议,孤注一掷的把戏。自己兄弟的回馈很重要,能听的就应该听进去。洪景来现下,一个可以信重的人比鸟枪重要的多。
几人坐着聊天,铁山地面上的人物听了消息,接二连三的过来。有的亲自到,有的送了帖子和礼物。洪景来终究没有得到多少闲暇。归家半天,就又忙碌开了。
不是那个富贵闲人的命,到底心下还吊着一口气呢。
先是把李济初派出去,又快到和舍科夫交易的日子,手边也就李济初比较闲,又是经历过的,用的放心。便委着他往土门江口去,让他走一趟。
金进士来了以后熟练得很,作为乡班之首,待人接物自然有度。忙了好一阵,才得空坐下。两个人于是便也坐下一道吃酒。
席面上,金进士拣左近郡县乡里的大小事情和洪景来闲扯,今天天候尚好,所以收成到没太大的事。就是隔壁龙川郡有条渔船遭了难,下了海就没了,失踪了十好几口子。其余的都是细枝末节。
24.义理二字势如山
林尚沃勾搭上了此次的接送问讯使闵景爀的消息不胫而走,林尚沃才出门,就有闻着肉味的湾商同僚凑上来。
他们自然是希望做使团的随员,就算是去凤凰和盛京,那也是一桩好生意,不做白不做。两三倍的利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轻松松。
闵景爀很不耐这些俗务,他是清贵官儿,一直做得文艺,加上出身京华士族,天生的高人一等。比他哥哥闵廷爀对于下层人的同理心更少,但也无可厚非。
把俗务交给林尚沃,洪景来反身回屋,汉阳内的景况如何,总要打听清楚。现下这个礼曹的差事干不了多久的,一旦回京指不定还有要被当枪使的时候。
“怎么说呢,实在是扑朔迷离,无法辨析。”闵景爀能考上进士,除了出身以外,才学肯定也是有的,政治智慧和经验肯定比洪景来要足,他居然没看懂。
“难道金政丞有什么”
“你知道五晦筵教吗”闵景爀斜靠在扶几上,有些疲惫。
“略有所闻,但不甚清楚,还请先生细说。”洪景来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也就是有些印象而已。
“说来话长”
在正宗大王死之前一个月,即正宗二十四年1800五月三十日发表了五晦筵教,阐述了他自己调剂峻论的荡平政治理念,表面上不追究老论的罪责,但是也暗中表露出不能原谅导致思悼世子故去的老论,要重用南人的想法。
先说峻论和缓论,英宗大王初年,在各党派内部都产生了主张打破朋党,实行荡平政治的人,这些人的言论被称为缓论。而那些坚持朋党义理高于荡平义理的言论,被称为峻论。当然,峻论中也有一部分人不反对荡平,但是认为荡平论不能损害峻论的立场。
英宗大王四年1728戊申之乱之后,掌握政权的主要是缓论荡平派,对不断出现换局的朋党政治持否定态度。英祖时期大体上就是以缓论集团为中心,在他们所主张的緩论荡平理论和人オ保合下推行荡平政策,以安定政局和强化王权。
荡平论的消融保合说在一定程度上是与朱子学的名分论、君子小人论相对立的。当时主张緩论荡平论的一些人物将朋党分为君子党和小人党,有人甚至否定过去区分士大夫的君子小人论。
对于英宗大王来说,各党派的义理论统称为“党论”,为追求一党私利,将国王看做本党的党首而已,所以导致各党派分别选择自己的君主,也就是党论损害君主的权威,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自作义理,所以党人没有议论是非的资格。在这种理论下,自然是不需要分什么狗屁党派,一切政治以国王为中心,节制党论,选拔人才。
总之,荡平论大体上成为英宗、正宗时期大约七十余年间政治运营的主导理念。英宗大王年间主要是缓论荡平论者掌权。英宗朝后期,乙亥狱事以后,虽然老论一党掌握了政权,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政治理想行事。
这时期南人中有人在研究顾炎武、黄宗羲的政治思想,而少论则研究明清时期中国政治制度,对英宗的荡平策也有一定的影响。荡平策表面上是瓦解朋党,其实也是要削弱在以前不断的换局中得以膨胀的京畿名门阀阅的势力。
己酉大处分之后,英宗在老论和少论中缓论派的支持下实行荡平政治。老论、少论缓论势力掌握政权。英宗十六年1740,政治再次出现重大转折。辛壬狱事直接有关者到这时期几乎全都已死,所以前一阶段以人物为中心的保合也就没有必要了,以后转为制度中心的保合。
首先是改革吏曹郎官的通清权注1和翰林的回荐法,废除朝鲜官僚制度中保留自高丽时代以来传统的官职的清要职地位,官员的位阶秩序进一步严格起来,将权力集中到荡平派的宰相手中,使缓论为中心的荡平政局得以长期稳定下来。
续大典就是这时候编撰的。金昌集、李颐命得以伸冤,因辛壬狱事而死的老论四大臣也全部复权,争论的问题消失了。这时期老论金在鲁、少论宋寅明、赵显命所构成的政权维持了大约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间独占相府,主导政局。这是英宗荡平政治实行得最好的一段时期。
但是这一时期,主张峻论荡平论的势力也在发展,清南系列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基础。而老论、少论缓论势力的一部分名门渐渐变成戚臣,成为戚臣主导的一个党派。到英宗二十六年1750实行均役法的前后,王室外戚实际主导政局运营,成为荡平政权的形态,反而会威胁王位继承者的权力。所以到正宗大王时期又不得不启用重视义理和政治原则的峻论。
实际上也就在正宗大王继位之后,原本英宗朝得到任用的缓论逐步改换成峻论,朝堂上再次换局
原因说来也很现实,因为英宗年间实行缓论荡平论的结果,导致士林不再重视义理,权臣和他的追从者隐瞒自己的党色,一起加以推荐,实行互举双对,表面上看来是荡平,实际上是谋求私利。不仅不能消除党争的弊端,还带来戚臣政治的复活,威胁到王权。
当时一般士大夫,甚至百姓都认为世道已失去,所以要求挽回世道。所以正祖即位后重用清议、峻论人物,以他们为中心实行荡平政治。
这样做的结果是瓦解了英宗晚年兴起的洪凤汉惠庆宫洪妃的爹和金龟柱17401786,贞纯王大妃的亲大哥两个外戚党,批判了支持他们的义理的赵载翰、李德师、沈翔云、洪趾海等人。
与外戚或驸马势力相互结托的洪启禧家族和金尚鲁、郑厚谦、洪麟汉等老论、少论荡平党系人士也被驱除,支持洪启禧的一部分缓论系山林,如洪启能、洪趾海、洪量海等人也被驱除。而老论、少论和南人的峻论人士受到优待。同时在标榜右文政治的同时,切断士大夫势力与王室外戚的联系。丰山洪氏也就是这之后基本凉透的。
也即在正宗大王的心目中,再次恢复了义理这一所谓的政治道义制高点,但这个制高点的掌握者是他自己,以及以宰相蔡济恭为首的南人势力。
既“君主道统说”义理
那么死灰复燃的“义理”学说,现在就成为了正宗大王死后一个最重要的政治节点
早先有贞纯王大妃垂帘听政,对义理并不是十分在意的老论僻派现在眼看着贞纯王大妃一日不如一日,随时有不虞之状。
那么还想要继续掌握政权,并打压新兴的外戚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握整个李朝政治道义的制高点“义理”
几年前僻派为了驱逐朝堂上的南人时派势力,发动了“辛酉邪狱”,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时派势力的总崩溃,南人遭到大驱逐
本身这种行为就属于党争而已,只不过是借着驱逐基督教的名义罢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样的行为,使得僻派在义理上面成为了捍卫“朱子学”正统义理的守护者。毕竟包含基督教在内的西学理论是“邪说”,驱逐了这个邪说,约等于捍卫了正统。
再回到五晦筵教上面,作为正宗大王生前所颁布的教旨,其中涉及与正宗生父思悼世子之死有关的壬午义理,正宗在教旨中一方面提到老论僻派的责任,但是又说因为他们并不反对自己的改革政策,所以不再追究。
这是为了缓和老论僻派对改革政治的反对,关系到正祖荡平政治的最后胜负。可是在他突然去世后,也就是说最终解释权的拥有者没有了
以金达淳为首的老论僻派现在就公开指出,他们认为这一教旨表明正宗已经承认了他们的正当性。这样,老论僻派的理论依据不仅有朱子学的义理论,还有“先王的义理论”,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政治立场。
僻派掌握政权不再是仅仅因为贞纯王大妃垂帘听政,而是因为他们掌握义理,乃是坚守朱子学的君子之众,他们天经地义应该掌握政权。
这一主张的提出现在在汉阳的政坛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外戚势力和残存的南人时派势力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谁叫正宗大王的教旨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写的清清楚楚。而洪景来刚刚攻击的权裕就是以逆反先王遗旨下狱的。那么现在谁敢跳出来说金达淳说的不对,那就是逆反先王
打死不论
这使得僻派的声势一瞬间占据了整个政治的制高点,以至于上个月去世的僻派大将沈焕之直接追赠领议政,以一等大匡辅国崇禄大夫的身份下葬。并且得到了追谥,还有配享正宗大王的殊荣。
原本看着风雨飘摇的僻派现在又成了浪尖上的弄潮儿,风向的掌控者,即使纯宗大王也不能指出他们说的不对。
若果洪景来还在汉阳,那真就要像一只臭虫一样,被彻底碾死
注1通清权,即吏曹正郎、佐郎铨郎对三司人事任命的同意权。
文中约七百字来源为某论文,并非写手本人创作。
25.拣辨飘民甚轻易
幸运逃过一劫的洪景来暗道侥幸,果然是事事有因果,桩桩过因缘。
在官厅找了两个粗使官奴,服侍闵景爀暂时歇息,洪景来退出来,立刻筹备使团去凤凰的各项事宜。
这事情现在想来不会难办,但是总要抛费些个,索性先找林尚沃,让他去兑换二十张盛京可兑的百两银票来。这趟差事这点钱不一定遭得住,不过反正也不是洪景来的钱。
来前汉阳的文书上写明了,至于行事清使等项,可酌情呈来,善后报销。
没错的,李朝的中央财政预算里,一直有一笔善后款子,是用来对上国大使方便行事贿赂使用的。多的时候不下白银十万两,且一直保证有现款在案。
洪景来虽然早有耳闻,但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善后款。
一张纸,轻飘飘,但是能换钱
又要开张啦
把事情处理一处理,然后就是满文汉文译官各一名安置好,护卫闵景爀而来的旗牌官,随扈的巡捕官都打发了,剩下都是细枝末节。
铁山左近的官员夜间自然是要招待闵景爀大宴小宴,把人招待好了才算完事,顺路各自都有孝敬份例。
逡巡了两日之后,原本只有三十来人的使团就扩张到百二十人,这还是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不然还会更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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