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恒见桃花
就算她是大奶奶又如何这后院里的事也是大爷说了算啊。要不是她善妒,大爷怎么会不喜旁人靠近今日之所以如此做态,还不是要给大奶奶颜面
越想越气,春醉双眼含泪,道: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假好心。
春纤也不恼,只凉凉的道: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去找死呢
她说的这样直白,春醉倒怔了,随即又道:你现在得意了你是大奶奶钦指的,我是上赶着腆脸爬床的,如今落了面子丢了大人现了大眼,你开心了还不赶紧狗腿着去给你家主子报喜,还在这看我笑话做什么
春纤并不动气,只清冷的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我也不过是怜惜我自己的命运而已。出于你我之间的那点情份,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吧,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荣辱生死,也总要顾着你自己的父母亲人
这一句算是说到了要害之处。
若只有春醉一个,凭她是什么身份呢,哪怕只是个洗马桶的丫头,她也不是吃不起这些苦,可是一想到家里可怜的娘亲,病重的父亲,嗷嗷待哺的弟妹,春醉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她眼圈一红,却高傲的抬着头,两眼望天,就是不让眼泪滑下来。
春纤叹口气,低声道:你跟大爷认个错,大爷顾及着大奶奶,也不会多为难你的。
春醉怔住,转眼间已经见白杨从屋内追出来,看见他,便松了口气,近前道:春醉姑娘,幸好你还没走远,大爷有几句话要交待。
春醉已经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此时更容不得白杨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说三道四,当下脸憋的通红,道:不用交待,我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横竖以后,我只当自己是死人吧。说完也不瞅他和春纤,径自离开。
春纤低垂了头,并不作声,白杨倒无耐的苦笑了笑,瞄了一眼春纤,转身回去向陈云端复命。
陈云端没多吭声,吃罢早饭,喝茶漱口,这才抬步去了李氏的屋子。
早有李氏的陪嫁大丫环青瓷跟茶浓咬了耳朵,把春醉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茶浓一挑眉,啐道:这个没廉耻的,头前还装的安分守己,这眼瞅着就坐不住了,哼,且看她是怎么死的吧。
李氏已经起来了,扶着腰从净房出来,正坐在床沿歇息,听茶浓没好声气,便问道:怎么啦
青瓷要说话,被茶浓撵着往外边:别没眼力劲儿,去瞧瞧奶奶的早饭摆好了没等青瓷出去,才安抚李氏:不相干的阿猫阿狗,奶奶就别再劳神了,奴婢就说您万事都别往心里去,可您就是不听,看看您这脸色,又比昨儿个憔悴了许多。
李氏一抚脸颊,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讪讪然的没再追问。昨晚上不过睡了一个更次,自打春纤出去,她就再没睡着,眼瞅着天都亮了,越发没了睡意,赖在床上也只是腰酸,索性半躺半卧,愣是熬到了现在。
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知道茶浓是为着她好,尽管心里能猜出来七八分,却也只是不问,只淡淡的道:不管是谁,你只管冷眼瞧着就好,大爷心里有数。
这话茶浓爱听,爽快的应了一声,说起今早的饭食来:昨个儿厨房的于妈妈进了一些甜软糯香的桂花糕,奴婢瞧着您爱吃,便叫今早备了一份,还有牛奶小馒头,三鲜馅的蒸饺,小笼包
正说着呢,听见外面小丫头打起帘子道:大爷来了。
李氏忙站起身,一脸热切的望着门外。茶浓忙伸手将她扶住了,陈云端已经进了屋,朝着李氏一笑道: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李氏要行礼,陈云端伸手一扶,将她按坐在床榻上,这才双眼盯着她隆起的腹部,道:小家伙有没有折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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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生存手册 27.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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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孩子,李氏脸上漾起一抹甜蜜:没有,他很老实。
其实她满心都是苦涩,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顶着她的心口,呼吸、吃饭都很艰难,更别说走路、行动了,她就像是戴了几十斤的镣铐,想动不能动,不能动又想动,十分的烦躁,可是她不能表达出一点不耐烦来。
陈云端却深情款款的盯着她的腹部半晌,却也只是柔情万千的瞥了再瞥,到底没有伸手去摸,只打量了下李氏的神色,道:你还没吃早饭吧,都要凉了,这会天已入秋,吃凉的饭食会不舒服的。
李氏心里微微有些涩。
她能瞧出来陈云端想要摸摸,毕竟他第一个孩子,他不喜欢都难。但当着丫头的面,这样的动作,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这几个月,他们夫妻越发生分了。没有了夜半时分的耳鬓厮磨,光靠着白天有限的眉目传情,能抵得什么
有时候她瞧着陈云端,就生出一股无力和脆弱来。他只安然的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可所有的苦难却得她自己来承担,而他呢,身边照样不乏温香软玉解语花。
李氏微微摇摇头,怏怏的道:我不饿,大爷若是不忙,先陪妾身坐坐。
夫妻两个难得一天还有说话的时间,也就剩下这么一会儿占用早饭的时间了,陈云端才站起身就又坐了下去。
李氏看着他那俊美的容颜,心底涩涩的叹了口气,还是温柔浅笑着道:听说你把曼曼带回来了
陈云端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立时道:你别胡思乱想。
李氏心就一抽。她还什么都没说,他便先虚张声势的要拦她的话,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此时的她只想哭,因此强装出来的笑就极其勉强:大爷先容妾身说完。妾身知道书房里没什么东西,所以打发春纤去给她送了一床被褥,又怕她年纪小不懂事,乱哭乱嚷乱闹倒不好了,所以叫春纤安抚了她一时。没能提前跟大爷打声招呼,还望大爷别怪我多事才是。
陈云端已经从春纤那知道了,见李氏再度解释,心里一松,轻描淡写的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昨个没告诉你是因为天色已晚,怕你劳顿反伤了神,况且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叫她反省反省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长大发牙。李氏见陈云端说的这样举重若轻,心里反倒越发不信。苏曼曼不过是个丫头,所谓的通房,在陈云正那里就是个笑话,他干吗要如此看重若真为了教训,让她反省,这清雪院里有的是空房子,干吗要把她带到他的书房虽说是小书房,重要的帐本都在外书房呢,可毕竟是他的要地,除了她,闲常丫头是连靠近都不许的。
还说他不看重苏曼曼吗
男人都一样,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
李氏强忍下心里涌起的泪意和苦涩,僵着身子,一点点挨近陈云端,低声道:妾身知道自己错了。
她就不该一心要独占他一个人。
陈云端安抚的拍拍她的肩,顺势把她的上半身搂在怀里,道:没事,没事。
李氏苦笑了一下,头顶抵着陈云端结实的额头,道:妾身身子越发笨拙,行动不便,只怕这几个月都没法好好服侍大爷,不如大爷自己挑一两个,或者就把春纤她们四个排个序次,都开了脸吧。
在李氏,她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和牺牲,已经跨过了自己的心里难关,已经决定要把他推出去,已经打算要和别的女人一起来分担他的宠爱了。
所以,她现在需要的是陈云端的领情和感激。
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陈云端的拒绝。
可令她想不到的,陈云端偏偏选择了她不需要的拒绝。陈云端有些头疼的微微推开李氏,道:你怎么又旧事重提如今不是好好的吗何必再多事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你还担心剩下的这两三个月
他熬都熬了多半年了,还熬不过这两三个月,妻子对他也实在是太没有信心了。虽说有春纤,可他倒不只是为了身体上的欢娱着想,一来是为了敷衍母亲,二来也是因为是妻子的安排,他若百般推拒,倒怕她东想西想,反倒横生枝节,因此不过是逢场作戏才收用的。
可是如今,她怎么又兴起别的念头来了
李氏眼窝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来,鼻子里就带了浓浓的鼻音:是妾身多事了,可是妾身也是替大爷着想,既如此,那就当妾身没说。
他不就是嫌这些人都是别人强塞给他的吗说到底,连自己这个名媒正娶的妻子也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过恰好入了他的眼,要是她生的丑点,性子躁点,你且看他可还会对自己这么好
陈云端一听她又是掉泪又是赌气,实在无耐,只得道:你别哭,好端端的,掉什么泪,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
现在孩子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就都顺着她的心意吧。
李氏却丝毫没有欣慰之感。
明明他自己并非真心想拒绝,可非要做张做乔,耍尽手段,还要做出委曲求全的模样来。她到底是为了谁呢
李氏越发委屈,拿帕子捂了脸,哭的不能自已。
陈云端发愁了:点头不是,摇头不是,他如今是里外不是人。
还是李氏自己收住了泪,含笑道:你这算是答应了那么,是由着你自己再挑几个,还是
都交给你吧,我哪有时间弄这些事。陈云端巴不得赶紧把这篇翻过去。李氏却道:我瞧着曼曼着实不错
陈云端脸色一变,道:别胡说。这话要是传到陈云正的耳朵里,以他那猴皮的性子,非得找上门跟自己跳脚闹不可,陈云端光是想想就头疼。
李氏却误以为自己踩到了陈云端的痛脚。昨晚一夜的奇思异想都找到了源头,她对自己道:看,果然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而是有凭有据,他自己都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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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生存手册 28.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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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奇异的平静下来。不怕他不对谁动心,就怕她不知道他对谁动了心,既然是这个苏曼曼,那就是她好了。
李氏压抑着心头的痛楚,浅笑嫣然的道:这有什么,不过一个丫头,六叔又还小,妾身去跟娘说一声就是了。定然还是清白之身。
陈云端下子就立起身,道:不行,你别瞎出主意,这件事绝对不行。
李氏盯着陈云端半晌,道:好不容易大爷亲自挑准的
陈云端色厉内荏的道:你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还有事。说着竟逃也似的匆匆出了门。
李氏哆嗦着,手指紧紧的绞着帕子:苏曼曼,苏曼曼,你这小狐狸精,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竟生生让我夫妻二人离了心啊。
茶浓悄无声息的进来,见李氏脸色血红,怕她出事,忙上前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李氏回神,瞥她一眼,紧绷的神经松下来,软软的靠在她的身上,道:我没事。他看中了苏曼曼也不要紧,不过是新鲜劲,等到新鲜劲过了,她再多弄几个来,由着他自己挑,到时候人一多,他还能特特的喜欢谁么
李氏将视线落到茶浓身上,像是在衡量她有多大价值,直看的茶浓毛骨悚然,正在出冷汗之际,听李氏吩咐:你把水纹、叶姣几个都叫进来。
大清早的,叫她们做什么
茶浓犹豫了一下,劝道:奶奶还是先吃早饭吧,身子要紧。
李氏轻吁一口气,强遏制住怒气,道:一顿早饭罢了,有什么要紧哪里就伤了孩子我叫你去叫她们三个,你不听吗
是,奴婢这就去,奶奶您可千万别动气。茶浓不敢懈怠,匆匆出去叫人。
李氏盯着雕花菱窗,目光呆呆的毫无神彩,刚才的愤怒已经一扫而空,只剩下了茫然和无助。
曼曼一早就醒了。
她倒不至于矫情的择席,可这里毕竟不是她睡惯了的小厢房里那张小床,又心事重重,因此天一亮就睁开眼,将床榻收拾整齐了,自己就百无聊赖的在这书房里来回踱步打量。
小书房布置的挺简单的,一张博古架,摆了些书籍和应景的物件,再就是一张书桌,几把椅子。
她翻了翻书,都是些诗词歌赋,想来不过是陈云端附庸风雅用的,整洁干净,好似很少有人读。
也不知道今天她能不能回秋蕴居,更不知道她今天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曼曼把书放好,沉沉的叹了口气。
门从外边打开了,曼曼立即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进来的果然是陈云端。大抵是走的有些急,他的脸微微有些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竟是没敢正视曼曼,胸脯还微微有些鼓,语速又快又急:回去吧,嘴严实些,若是园子里有什么流言蜚语,我拿你是问。
曼曼连忙应是。她脑子傻掉了才会乱嚼舌根,况且她又没有亲眼见到,更没有亲自抓到,她哪里敢胡乱的编排人。
曼曼行了礼便要退出去,陈云端又叫住她道:以后没事别在园子里乱逛。
一年小二年大,她也实在不小了,是应该叫六弟好好管束管束院子里的人,别在外招蜂引蝶的,没的横生事端。
曼曼倒没想别的,只温声道:是。
陈云端气息渐平,神情也就渐渐归于平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竟是乱糟糟的一团。昨晚的触感,和春纤的颠鸾倒凤,刚才李氏说要替他求了曼曼
陈云端的视线落到曼曼脸上,问了没头没脑的三个字:为什么
他承认,特立独行的苏曼曼成功了,她成功的激起了自己的兴趣和不甘。为什么她没选他而是选择了六弟
若是由他挑选,他根本不会看苏曼曼一眼。形容、相貌、性子,都不是顶顶上佳的,站在人群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她比任何人都更像是个人,而不只是个丫头、通房。春纤和她比,就是个有活气的死人,除了柔顺就是顺从,好像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春醉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渴望,让人一望即知。他给的起,却未必想给,毕竟,谁也不愿意把这种事变成明码标价的交易。
他想要的,是一个女子全身心的爱。这种爱,心颜能给,但她的爱未免太过紧绷和狭隘,她的世界本就狭小,如今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可一旦自己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便像塌了世界那般绝望,更是像海草一样不顾一切的扑上来缠紧自己。这样的爱,让陈云端觉得窒息。
他虽不知道苏曼曼的爱会如何,但他就是知道,苏曼曼的心里有着更广阔的世界,她不会只装着一个男人,离了男人,她的世界里依然精彩。
这样的世界,让陈云端莫名的羡慕,也更加好奇,明明是个乡下丫头,她从哪儿来的这份不惮于主子的雍容、自信、平等和骄傲
他竟然真的把这三个字问出来了。
陈云端羞恼之极,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当着一个毛丫头的面,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来。如果他真的想要谁,他一定能得到,压根不必顾虑她的意愿,哪怕她已经成了六弟的女人。更何况,现在她根本还不是。
曼曼倒是怔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陈云端:大爷也在耿耿于怀着当初奴婢那可笑的选择吗
陈云端凝视着曼曼那稚嫩的脸庞,很是惊诧于她的灵透和敏感。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清凉如玉石,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心头衍生出许许多的情绪来。有热的烫的,也有冷的凉的,就好比架火把自己的心搁到了药锅上,噼哩啪啦的火星中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所受的煎熬。
他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曼曼却并无恶意的笑了下,低头道:就算是已经到了无可选择的绝境,也总会有一个尚有余地的选择,奴婢只不过痴心妄想着在这有限的余地中会有什么变化,或许这便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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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生存手册 29.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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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端听懂了。
也可以说没听懂。
他不甚明白,苏曼曼怎么能奢求那样本不属于她的身份
能做他们兄弟中任何一个的通房丫头,已经是她运气的极致了,可她竟然说这是无可选择的绝境。
难道真的被母亲说中了,她根本没想死心塌地的留在陈府她还想去哪儿她想对小六儿做什么
被拒的耻辱褪去,现在只剩下了愤怒。他冷笑一声道:苏曼曼,你好大的心,难不成你还想做言直的正妻
曼曼抬起头,迎着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只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怜悯的笑了笑。不需要多说,陈云端竟然读懂了,那是不屑。
她没想着做任何人的正妻。
你陈云端竟然生出几许恐慌来,厉声问: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对言直做什么
曼曼以缓慢的速度收敛了脸上真实的情绪。
陈云端别开了脸。他太过色厉内荏了,这话问出来只显得他心虚,并且毫无风度可言。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能将他心里最脆弱的一面逼出来,实在是前所未有。大概,这就是人性中最卑微的一面吧。
曼曼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静的站着。她无需解释,因为她并没有说明她想要什么,一切都是陈云端自说自话,自己臆想猜测出来的。她说什么,在他听来都是狡辩。
寂静的气氛由尴尬转变成真正的宁静,陈云端也从慌乱中恢复到了心平气和。
曼曼这会儿才开口:我进府,没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进府,相信在我来之前,贵府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我也没什么想头,只想安安份份的活着,不会伤害人,更不会妨害到谁的利益。如果说我真的还存着一份奢想,那就是希望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能过上和从前一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的从前,不是指的未进府之前的从前。
陈云端没忍住不屑,道:就算你们家肯拿钱赎你,也可以把你的死契还给你,但你能保证你爹你娘不会再度因为家境贫窘把你卖掉真是幼稚。
但他注意到了,曼曼这会的自称是我而不是奴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样侃侃而谈的时候,要比从前更有光泽,可以想见,她自称奴婢不过是一层伪装,这个时候的她,要比陈云端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更坦然。
这种坦然让他嫉妒。连他自己都做戏做惯了的,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心思,累不累辛苦不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且曼曼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他的打击而有所松动并剥离。她自有强大的内心,而她的内心里有着坚定的原则和认知,不会因为外界一些事,因为谁的三言两语就坍塌。
陈云端有些愣怔,他想起陈云正在祠堂吓唬曼曼的那几句话来,是不是自己刚才这几句话坏了六弟的好事
以曼曼的性格,但凡有离府的机会,只怕她就会牢牢抓住并利用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有离开的可能,陈云端竟生出几分怅惘来。
曼曼只浅浅的一笑道:多谢大爷提醒。就是怕重蹈本尊的覆辙,所以她才没有冒冒然的逃跑啊。
不过,她没必要再跟陈云端辩解神马的。
她做什么,不需要征得别人的同意、赞美和支持。
陈云端敏锐的觉察到,刚才那个曼曼刹那间就又缩回了她的伪装里,看着她那客套而敷衍的,却是端庄守礼遵循规矩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笑意,很是刺眼。
他烦躁的道:早些回去吧,六弟一定着急了。
曼曼得以恢复自由,并不多说,只蹲身行了一礼,轻巧而盈然的迈着步子出了门。
陈云端以手撑桌,半晌都没动弹,直到站的腿都麻了,才缓缓坐下。
他仰头沉思。这苏曼曼就是个祸水,才进府就让三弟和六弟失和,又把先生惹得大怒,如今又成了自己夫妻间的一根刺。看来,以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到她了。
明知道这样想不公平,曼曼并没有做什么。就算是别人看见了她所散发出来的光泽,但那不是她的错。
可他若不这么想,拿什么来安慰自己呢
陈云正也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咏芳早就回来了,倒是曼曼一去不归。不过他身边是有小丫头子服侍的,少了曼曼和咏芳,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快三更的时候,徐妈妈瞧着他屋里还有烛火,这才敲门进来,见他没睡,便道:哥儿,这都过了二更了,园子要下钥了,可是曼曼还没回来。
陈云正已经除了衣服,只是一时还没睡,就歪在床上翻着书,听徐妈妈一说,抬起脸来天真的道:她去哪儿玩了竟然敢不回来
说完这话心头就一动:别是这丫头跑了吧。
徐妈妈不懂陈云正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的回话:是因为不见咏芳,所以她去寻,谁知寻到现在,咏芳都回来了,也没见她,也许是走岔了。
就算是走岔了,她又不傻,生着比谁都精的脑子,又会说话又会叫人又会写字的,她还能走丢了谁知道是不是借机逃了或者是跟谁鬼混去了。
陈云正有些愤愤的,捶了下身边的枕头,道:她爱回不回,妈妈叫人把门锁上,别管她。
徐妈妈只当他是发小孩子脾气,笑着劝道:哥儿又说气话了,若是锁了门,万一她回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得吓坏了依奴婢的意思,是叫人去找找呢,还是叫人守着门等等
陈云正气哼哼的道:不许找去,她自己有腿,既然这时候还不回来,定然是不想回来,强拉她有什么意思
不许找,可也没说不许留门,徐妈妈嘴上应着,心里却早有了主意,嘱咐陈云正别再借着灯看书,仔细伤了眼,这才出去了。
陈云正扔了书,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一直等到三更,也没听见院内有一点动静。睡睡醒醒,越发觉得曼曼是故意不回来的。
就算是府中看管森严,她逃不出去,可说不定人大心大,这会儿不知道在哪跟谁鬼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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