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凶猛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黑灯夏火
然而猿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杀意一般,仍在不急不缓地讲着故事。
“辛公平问王臻是否只有他一个迎驾者,王臻摇头,称有甲马五百,将军一人,就在这片荒郊野岭,围在三人周围,只是辛公平与成士廉看不见。
天亮,王臻与二人再次道别,
抵达华阴时又再次出现,带来丰盛酒肉宴请二人,并诚邀辛公平去参观陛下上仙一幕。
辛公平应允,
成士廉欲一同前往,王臻却说他命薄,看不得迎驾场面。
辛公平一人前往至约定的灞桥之西,只觉一阵阴风刮过,一队披坚执锐的军卒人马出现左右,其中一人正是王臻。
辛公平跟着王臻去拜见了率领五百兵卒的将军,遂队伍入通化门,进驻寺庙,一连住了数天,却没找到迎驾的机会。”
猿人顿了一下,挠了挠毛茸茸的手背,“将军烦躁不堪,说时辰将至,不能再等,但皇帝周围有众神庇护,难以迎驾。
王臻遂献策,称可以举办一次夜宴,用满宴的荤腥,令众神昏昏沉沉。
将军微笑点头,带兵入丹凤门,过含元殿,穿宣政殿,包围夜宴宫殿,
辛公平随军入殿,只见殿内丝竹乐声悦耳,歌舞甚欢,但乐师舞姬全都面无表情,如同木偶,对于闯入宫殿的士兵不闻不问,
同时殿内烛火全部泛着月光,映出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俯瞰歌舞的当朝皇帝。
随后,有一留着长髯、穿着碧衫皂裤的怪模怪样者,执长约一尺的金匕首,献给将军,拖长声音喊‘时辰已到。’
将军执金匕首献与陛下,音乐骤散,皇帝头晕目眩,被人扶入西阁,长久未出。将军催促,西阁中便传来声响,说皇上正在沐浴更衣。
良久,皇上登上玉舆,离开西阁,
将军见到皇上并未跪拜,只是施了一礼,问皇上人间纷乱,还有没有清明心怀。
皇上自称受红尘纷扰,心思杂乱,但如今已舍弃外物,无所挂念。
宫人嫔妃呜咽流泪,擦拭鲜血,不忍玉舆上的皇帝离去,然而将军只是朗声大笑,率玉舆出宫,飘然离去。”
说打这里,猿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见到了上仙一幕的辛公平,最后被王臻送到成士廉所投宿的人家,亲眼目睹王臻身形凭空缓慢消失。
成士廉问他迎驾场景,辛公平只推说有机会再说。
数月后,传来皇帝驾崩。次年,辛公平升任扬州江都县簿。”
猿人环视表情各异的宾客,幽幽问道:“各位,听明白了么?”
大厅中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啪嗒。
白永砚将筷子放在木碟中,淡淡说道:“迎驾,迎的自然是皇上。阴间迎驾,自然是要送皇帝升天。
只是,若是正常的阴吏迎驾,
应该是皇帝病入膏肓,无药可以,阴间使者前来迎驾。
而故事中,王臻与将军行迹诡异,不似活人,偏偏还有办法进京,驻扎在靠近皇宫的寺庙。恐怕是以阴吏为名的谋逆臣子。
将军抱怨皇帝周围有众神庇护,此处众神,指的应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夜宴中,谋逆臣子设法调离了皇帝的贴身侍卫,持着匕首‘请’皇帝升仙,
随后皇帝被带入西阁沐浴更衣,所谓沐浴,恐怕就是刀斧加身。
嫔妃呜咽流泪,擦拭满地鲜血,也就是说,出阁坐上玉舆的皇帝当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白永砚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宾客,满不在意地摊了摊手,随口说道:“白某记得,先帝顺宗的死因就很可疑对吧?
当年顺宗试图革新朝政,
但因宦官与一帮朋党臣子的反对,革新最终无疾而终。
那一系的宦官为永绝后患,直接逼宫,强迫顺宗退位,成为太上皇,
将皇位转交给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
顺宗试图派人前往秦州,要求陇西经略使发兵废除新帝,然而事情败露,密使被杀,顺宗遭遇软禁。
次年,皇帝陛下称太上皇久病成疾,需要居住在深宫内院,无法见人。
五月后,皇帝陛下宣城太上皇病死,
时间刚好和辛公平上仙故事里描述的,对应的上。
如果刚才你描述的辛公平上仙,所说的正是逆臣处决顺宗,
那么这里的逆臣,大概率就是曾经帮助当今皇上赢得太子之争的宦官集团。
之所以虚构出辛公平、成士廉与王臻等人,是为了用志怪形式,隐晦地记载当时所发生的真相。”
白永砚扫了眼脸色难看到极点的鱼庆秋,无所谓地对猿人说道:“这则故事的意思很简单,
既然当初试图革新朝政的太上皇会被宦官集团逼宫乃至杀死,
那么,亲眼目睹甚至参与了宦官谋害太上皇计划的当今皇上,自然不可能去推动朝政革新。”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刀斧
偌大庭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哗啦啦。
白永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闲散自在地扫视了一圈大厅内众人脸上精彩的表情,笑着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是吃得太咸,齁到嗓子了么?”
“”
鱼庆秋平静地抬起了眼帘,声音中不带有任何起伏,“白甄,墨州堰县人,父母早丧,少年时参与械斗,错手杀人后畏罪潜逃,拜入一方外术士门下。
七年后,改名白永砚出现在洪州城,擅长风水堪舆,炼丹制药。再三年,入蜀王府,成为座上客卿。”
“嗯?”
白永砚一挑眉梢,“对我了解的挺详细啊,怎么,你这是要做一回媒婆,帮我找份门当户对的亲事?”
鱼庆秋没有理会白永砚的话语,自顾自说道:“你那位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方士师傅,其真实身份,是白莲教人字门洪州分舵的副舵主,
他死后,你便继承了他的遗产,加入了白莲教。”
白永砚双眼圆睁,握着茶杯一口饮尽茶水,怒道:“胡说八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我师傅宅心仁厚,怎么可能是白莲教妖人?
我明白了,你个阉人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陷害我!
就像你们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只要把人打成白莲妖徒,就能将其关进监牢,好生折磨,
棍棒之下,就算不是,也会被屈打成招。”
听到阉人这个词汇,
鱼庆秋眼角微微暴起了青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丝冷若寒冰的杀气,令左右侍卫面色苍白,齐齐倒退数步。
早在鱼庆秋成为西缉事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邢千户之前,也有人骂过他阉人,
而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不管是谁,只要敢拿这两个字形容他,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你,说我什么?”
“阉人,阉人,阉人”
白永砚扯开嗓子挑衅般地朝鱼庆秋大喊了几声,啪地一下放下茶杯,朝蜀王拱手道:“王爷,这鱼庆秋在您的晚宴上大声喧哗,
还污蔑在下是白莲妖人。
他诬陷栽赃我,明摆着就是要坑害王爷您,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心可诛,建议将其击毙。”
蜀王面庞漆黑,看不出任何表情,
然而白永砚却仿佛得到了示意,点了点头,朝鱼庆秋朗声大笑道:“哈哈,鱼千户啊鱼千户,现在只要王爷摔杯为号,左右大厅的梁柱后面即刻就能冲出五万精壮刀斧手,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将你砍成一坨肉泥。”
也就是现在气氛僵硬,否则早就有人跳出来吐槽大厅里面怎么可能藏得下五万刀斧手这一点了。
“呵。”
鱼庆秋摇了摇头,默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蜀王拱了拱手,“白永砚乃白莲妖人,王爷以前遭他蒙骗,让他混上了客卿的位置,实乃不幸。
不过并不是王爷暗通款曲,勾结妖人,
只是这白莲妖众过于狡猾,善于隐匿。
既然我们西缉事厂到了,他自然无处可逃。”
蜀王默默点了点头,他之前并不了解白永砚的底细,
看鱼庆秋的样子,估计西缉事厂早就知道白永砚是白莲教中人,要不是今晚晚宴白永砚口出狂言,可能西厂会一直隐瞒这一点。
想到这里,蜀王不仅遍体生寒,
西厂知道,也就意味着皇帝知道,
他们纵容白莲妖人隐藏在王府里,恐怕就是为了等哪天蜀王生出不该有心思的时候,拿出证据,一举按死他。
“”
蜀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脑海里曾经兄友弟恭的画面抛之脑后,朝鱼庆秋沙哑说道:“那就有劳鱼千户了。”
鱼庆秋平静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大厅里,那些惴惴不安、几欲奔逃的宾客,“白永砚身为妖人,
他所说的话,自然都是惑众妖言。
在场诸位,今晚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明白了么?”
大厅里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不少人还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幸好,幸好这场晚宴是在蜀王府里进行的,
要是换个没有势力的地主老财家里,只怕所有宾客以及主持晚宴者全家,都要被西缉事厂杀人灭口。
毕竟,他们听到的故事,可是谋逆大罪
“诸位请吧。”
鱼庆秋淡淡说了一句,偏了偏身子,一众宾客立刻起身,在西缉事厂人员的目光凝望中,默默离场。
第五百一十三章 地道
很快,大厅中,只剩下白永砚、西缉事厂番役与武德卫缇骑。
一阵夜风裹挟凉意袭来,丝质卷帘轻飘而起,烛火摇曳,映在墙壁上的人影扭曲变形。
哗啦。
白永砚像是永远喝不够茶水一般,又往杯里到了点,好整以暇地闻了闻茶香,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虎视眈眈的番役缇骑。
鱼庆秋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感情,
他作为西缉事厂掌邢千户,亲手抓捕过不知道多少敌对异己。
那些人也和白永砚一样,自忖法力高强、背景深厚,面对西缉事厂有恃无恐,
直到被锁链贯穿琵琶骨,废尽一身修为,关入永无天日的西厂幽暗大牢与瘦鼠爬虫终生为伴,
才幡然悔悟,明白西厂二字的分量,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
“根据情报,你们白莲教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调集天地人三门里的好手,”
鱼庆秋盯着白永砚漠然道:“北海鳄神岳云苍,愁剑乱蒋尽,毒目蛇韦陀天...
这些人伪装成货郎、菜贩,潜伏在吕州城各处,就等着你今晚与白莲妖人里应外合,奇袭王府,抢夺安南祥瑞。
可惜,你们那位广目护法没有亲临吕州,否则...”
“否则你们就能俘虏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广目护法,并将其麾下势力一网打尽,重创白莲教。”
白永砚摇了摇头,“这些消息,应该是吕州分舵的陈副舵主陈永天泄露给你们的吧,
他原本就是西缉事厂安插在白莲教内部的卧底,
一开始只想在基层潜伏个两三年,
没想到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竟然让他混到了副舵主的位置上。
再过几年,等到吕州分舵舵主金盆洗手,他还能混个正派舵主当当,
甚至在你们西缉事厂暗中帮助下,整个护法长老的头衔也不是不可能。”
鱼庆秋的脸色终于微变,一个副舵主级别的卧底,已经是西缉事厂的重要机密,
他白永砚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白莲教早就知道陈永天有问题,故意不揭穿,让他继续待在副舵主,
以便在关键时刻(比如现在),利用虚假情报,狠狠地阴西缉事厂一把。
鱼庆秋沉默片刻,淡淡道:“那又如何?西厂番役与武德卫缇骑,早就掌握了你们所有人的位置...”
似乎是在响应鱼庆秋的话语,
城中骤然响起一阵阵炸雷般的沉闷巨响,
数道火光,在吕州城的不同位置冲天而起。
这是缇骑们,在围攻白莲教众。
鱼庆秋死死盯着白永砚的面庞,想要在那上面找到一丝计划失控的惊恐不安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
白永砚转头望向王府高墙都遮不住的闪耀火光,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牙关不住打颤,惊骇欲绝,肝胆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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