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之森

    白色光团轻轻地飘动着，没有回答。

    我知趣地换了一个问题，“我算是通过试炼了吗”

    她轻声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让你参加过什么试炼，应该是那只狐狸对你说的吧。”

    那只狐狸应该是指柳小叶吧。我点点头。

    “还有两天的时间。”她平静地说，“两天以后，我才会死。”

    她的语气比我想象中要柔和温暖得多，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是在陈述着一个必然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很痛苦吧。”

    “嗯，我从没想到过我居然会对一个人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因死亡而产生的恶意不是简单靠理性就可以控制的。”她平淡地解释着，又带着些许趣味地对我说，“不过，真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愧疚自己对别人怀有恶意。”

    “现在还有些后怕呢……”

    “就算是根据现世的法律，你这种程度的恶意也没有关系吧，所以，这种事情你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差不多，该继续了。”柳小叶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在我背后说道。

    我转过身去，才刚看到他的脸就又被送回了那个世界。

    男人还在死死地勒住我的脖子。

    但是我的心里却莫名地有了一股勇气，不再是一味地愤恨。因为今天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死，我的死期是两天之后，这确定无疑。

    我再看向男人时，发现他的神色有了些许改变，他似乎有些慌张，或许他注意到了我不知为何露出了微笑的脸庞吧。

    不过，我的猜想很快被从头顶传来的一声闷响打破。

    男人应声倒地，紧接着在他的身后，少年对我露出淡淡的笑。




第五章 神女的命运
    男人之后被房子里其他的人给拖出去了，在拐过门口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他的头上沾有红色的血迹。不过很显然那不是我的血，而至于男人被如何断罪，我也不是很关心的事情。

    “没事吧”少年对我关心地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被男人勒过的脖子，刚才的触感还停留在这里。

    我瞧了瞧门外，没有人影的踪迹；刚才进屋子里的那些人和其他人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或许只存在记忆中罢了。

    少年看了看我望去的方向，起身过去关上了门，然后又坐到了我的旁边。

    “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们应该是不会随便进来的。”

    我点点头，看着少年的脸，那仍然是一张温和的圆脸，很难想象刚才就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男人击倒，从而救了我一命。

    “你刚才用什么把他打晕了”

    因为我注意到少年的手中并没有拿着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刚才他只是两手空空。

    他伸出双手，对着我很有分量地握了握拳，掩盖在衣服下的肌肉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你练过武”我好奇地问。

    “怎么会呢，我只是干杂活比较多，有些蛮力罢了。”他不以为意地说。

    他看着我有些犹豫的样子，自然知道我还想问一些其他的事情，于是索性戳穿了我的想法。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鼓励一般。

    我忽然觉得如果问他，或许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想要杀死我呢”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的身份本来就很特殊，对于村人来说我们本就是矛盾的存在。”

    可是，你为什么又会被选上来作为照顾我的人呢

    我并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来，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注视着他。

    “怎么了”

    他温柔一笑，却差点吓得我往后仰倒。

    “没什么……”我尴尬地把脸转向一旁。

    我试图站起身来，因为无事可做，于是就更想要去看窗外的雪景。我有些理解窗外的雪景对于灵女所代表的含义了。

    少年很自觉地站起来扶着我，我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还有些僵硬的脖子。

    “还想要打开窗户吗”少年有些揶揄地看着我。

    “已经晚上了，就算打开窗户也看不到什么景色了。”

    “是嘛，我还以为你想打开窗户只是想吹吹冷风。”

    “的确，也有一部分这个理由。”

    他耐心地扶着我走到窗前，我松开他的手，两只手放在窗玻璃上，接触到的是无比真实的冷感。那一瞬间，我对此刻的处境和世界都感到无比的真实。

    我看向黑暗的窗外，自然一片混沌不清，但窗玻璃却清晰地映出屋内的景象。

    我和少年的视线在倒映的景象中相触。

    我看见他张开嘴问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像看见黑暗中某处闪闪发亮的东西似的。更确切地说，他应该是在和“她”对话。

    “你为什么想要逃走呢”他问。

    火焰映出的光芒和温暖充斥着整个房间，暂时的沉默也被这光和暖厚实的填充着。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我能感觉到，今夜我不告诉他答案的话，那么我们之间的对话必将永远结束。黑暗里一道无形的沟堑在我俩之间形成了，他在另一岸看到了我模糊的影子，于是试探性地呼喊着我，以此来确认我的身份。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走的事情吗”我反问道。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过。”

    犹如石沉大海，静默充斥在我们的身边，仿佛了形体似的，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你又能逃往哪里”

    “有些人在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我替他落款般说道。

    他故意嗤了一声，不看着我，而是看向了黑暗的窗外。

    “没错。不过，有我陪你度过这段命运，也算是不错吧。”

    真是大言不惭，我心想。

    “怎么不满意”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些盛气凌人般的感觉。

    “我觉得命运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规划一个人人生的依据。”

    我转过头来，像用光了所有微笑的力气似的，严肃地看着他。

    “比如说，我刚才放弃希望，选择被男人杀死，或者某个时刻选择自我了断。”

    他抿了抿嘴唇，顿了一顿，确认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但是这两个选择，你一个都不会去选；就算你选择了其中的哪一项，我也会阻止你。”

    “因为你的职责所在”我几乎是立刻问道。

    “不是，因为你死了，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我微微笑了笑，“那还不是同样的理由……”

    我被他突然改变的神情吓到了，他近乎是偏执般地看着我，即使我转过头去。

    “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想要那么做了，我会亲自来帮你的。”

    我没有回应他，直到他离开我的视线回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我站在窗户前，小心谨慎地调整着自己的视线，试图借助玻璃窗映出的景象来看出他此刻脸上的神情，然而他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直到我躺回褥子上，他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悻悻地闭上眼，火光仿佛还在眼前跃动。我突然有些好奇，梦境里的梦境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第二天的早晨很快就到来了，尤其对我来说，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秒。

    不知道是时间被加速了，还是我无梦地度过了一个安宁的晚上，我甚至没有睡过觉的感觉。

    我起身的时候，少年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本来我也想出去走走，可是想到昨天要杀死我的男人和对我视若无睹的女人，我顿时失去了离开房间的**。

    我安静地在房间里等着，无聊的时候便去火炉旁看着冒窜的火焰，或者是走到窗边去看外面下个不停的雪。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这一次我反射性地回过头来，看到是少年后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端着餐盘，微笑地看着我。

    “饿了吧，快吃早饭吧，待会你还有一个挺长的仪式要参加呢。”

    仪式我疑惑地停下脚步，但是，很快又迈了出去。他没有察觉出来这短暂的停顿，只是坐在地上看着我走过来。



第六章 神女的仪式
    “为新生的孩子献上祝福，类似于这样的仪式吧。”听他本人的解释，似乎他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我看了眼早饭，果然是再清淡不过的食物，略有些失望地，“简单来说也就是祈福了吧。”

    为什么连这种工作都要找我来做呢

    看来神女完全被村人当成了用来辟邪的一类物品吧。

    我喝了口米粥，很好喝，相比于其他清淡的饭菜，这米粥简直是最美味的食物了。

    “这是特别为你做的。”他指着我碗里盛着的米粥，随意地说道。

    的确很好吃，粥里面有一股难以抵挡的米粒的清香。

    我冲他点点头，“这是为了今天特别做的吗”

    他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今天村人都去忙仪式的事情了，我这才有机会替你抓了把香米啊。”

    这么说，这一碗米粥还算是偷来的了。我悻悻地看着已喝光见底的碗，用力地皱着眉头，颇有些对神女的遭遇打抱不平的意味。

    “吃饱了的话，你先收拾一下，待会我们也该出去了。”

    他微笑看着我放下碗筷，然后收拾好餐具，便离开了房间。

    我耸耸肩，看着他离开；就算说让我收拾一下，可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又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地方呢

    我准备起身去看雪——无形之中它成为了我打发和消遣时间的第一活动。

    或许是因为视角的改变，我站起身来才注意到在少年刚才离开的位置旁留下了一套白衣。

    全身素白，绝不馋有任何杂色的白，以此象征着神女的绝对神圣——我擅自猜测着。

    但不管怎么说，从昨天起我就一直穿着身上这套衣服，经历了昨天的雪地之旅后，我早就有了换衣服的冲动。

    我这才注意到一件事情，原来我身上的衣服也是全身素白的，只是因为昨天的雪地之旅，导致了我的衣服变得有些脏污，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似的。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换衣过程中最令人烦恼的事情居然是穿衣。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在脱下衣服前，好好观察自己身上这套衣服的穿着方式。

    这意外的情况让我浪费掉了更多的时间。

    直到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声音，试探性地在问我换没换好衣服。

    “麻烦你在稍微等一下。”

    我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有些好笑，哪里有人会这么大了还不会穿衣服呢不过，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也算情有可原吧。

    “需要我帮忙吗”少年站在门外问道。

    “不用……”我小声嘟囔着，可是又束手无策，只好认输，“麻烦你了！”

    少年打开门，看到我莫名其妙裹着衣服的样子，先是发愣，然后又开始笑起来。

    “今天又不是你接受祝福，干嘛裹被单呢”

    “再不快点，我们就要去晚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我们是得快点了。”

    他向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抓着衣服，转向另一边。突然，我感到衣服被一双手有力地拉扯着。

    我现在不能松开手，否则就一丝不挂了啊。

    “唉，你抓那么紧，我还怎么帮你啊。”他叹了口气，我也感到有些为难，然而他抓住这个空当，利落地拽下了我手里的衣服。

    我自然是一惊，本能地像小动物似地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这是里面那件，你先穿上。放心，我不偷看。”

    他把一件衣服扔到我面前，然后再一言未发。我偷偷往身后瞧，他果然转过了身子，安静地等着我。

    看样子，他是很值得信赖的人。虽然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对于那些本能反应，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我利索地按照他说的做，然后让他转过身来，帮我穿上了剩下的衣服。

    “对了，鞋子请穿这个。”他递给我一双毫无保暖性能的鞋子——那是凉鞋吧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这样的天气里只穿着这种鞋子，绝对会冻死吧。

    “这是仪式所必须的。”他笑着冲我解释道。

    看来，我能在今天这样的重大日子里穿上衣服，也算是一种莫大的恩惠了。

    我只能边埋怨边无奈地穿上鞋子，然后跟着他离开了房间。昨天的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条走廊还蛮长的。看来，给神女居住的地方也不算特别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