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之森

    我站起来走到窗旁，看望外面，阴沉的天空下厚厚的积雪反着暗沉的光，就像冰棺一样。

    没过多久，少年又回来了，显然已经整顿好了心情，只是微笑地看着我。

    “仪式什么时候会结束”我问。

    女人的尖叫声就像沉寂的信号一般，直到现在还安静异常。

    “晚上就会结束了。”

    我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今天晚上也有好喝的粥吗”

    “当然，这段时间足够我偷好几碗了。”

    我忍不住轻轻地笑，但还是未免心情沉重，于是笑容逐渐转为叹气。

    “怎么，还嫌不够”

    这次我没有笑，因为接下来的话才是我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今天晚上，我们逃走吧。”

    既然是所谓的命中注定，那么即使违抗一下也没什么吧。我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倒是颇有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想逃去哪里”他问。

    “不管我去哪里，你都跟着我”我反问。

    “特别危险的地方就算了。”

    我轻哼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能逃去哪里，或许只有逃到人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才算逃跑吧。而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说不出名字来的。”

    “那就走吧，能去到哪里算哪里。”他无所谓地说。

    我笑了笑，不想猜也不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现在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实行自己的计划而已。我们没有人知道这个逃跑计划最后会带来什么结果，是逃出了命运的围堵，还是恰恰迎向了命运的包围圈

    我认为，不是只有解决了问题的答案才具有意义。

    我看了眼窗外，外面还是泛着暗沉的光芒，仪式应该还在进行，尽管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少年起身了离开房间。时间在慢慢地流逝，直到外面的光芒渐渐被黑暗抹上一层又一层，少年才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米粥回来。

    然而米粥的香味冲进鼻腔里，我竟想到了一个符合此情此景的笑话，那就是“吃完了好上路”。

    少年疑惑地看着我，我却只顾憨憨地笑。




第九章 仪式的夜晚
    天已经快要黑了下来，窗外的亮度已经渐渐比不上屋内的火光了。我不知道仪式有没有结束，总之是完全听不到村里传来任何的声响，或许也有这场雪的缘故，环境异常安静。

    我看了眼少年，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好”

    “再等一会。”

    “等天再黑一些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显得有些窘迫。

    “我们能去哪里”

    “只要不是这里就可以了，你不是也不想待着这里吗”我有些担心他会反悔。

    他只是干笑，并向我解释着，“实际上不管在哪里，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当你熟悉一种平稳生活的时候，你就总有些心安理得的感觉，相反，你若想要离开这种生活，那么你会感到焦躁不安。”

    焦躁不安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个身体的主人和眼前的少年都在这里居住了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相当于故乡，相当于家一般的地方……

    “其实，我们只需要离开一天不是吗”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很乐意地笑着向他解释。

    “明天就是命运里的一天了，如果结局改变了，那么我们就算成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回来。只是一天的时间，对于我们的平凡无奇的生活来说，并不造成什么损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后站起来走到床边往外面看了看，就像是真的能看见什么东西一样。接着，他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他要出去看看。临走前，他冲我笑了笑。

    火炉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冷清。我独自守在炉火的旁边，烤着火顺便想着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我的行动，所以才导致了赫连雅馨的死亡，但我们两个人的行动怎么会如此的相似我应该只是在杞人忧天。

    火光里跃动着黑暗的烟雾，顺着烟囱往外冒出去。

    我下意识地靠近火炉，因为屋里不知为何总是透着一股冷气。

    等了不多久，身后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因为上次的经历，我总是对这声音有些过于在意，所以立马回头看向门口。那的确是星辰，没错，只是他的双手有些湿润。

    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靠近炉火，坐在我的身边。我看着他烤着火，他先是保持着沉默，等到手干了以后才对我说话。

    “外面的积雪很厚。”

    “我知道，今天出去的时候，我的脚就被冻麻了。”

    “仪式应该是结束了。”他说到结论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以致于我现在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村子里面怎么样了”我看着窗外黑暗的天空。

    “人们都散了……之前的那个女人，应该也回去了。”

    “仪式到底是什么”我喃喃道。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有女婴才可以参加那个仪式。”

    我摇摇头，“就连这座房子里的女人也是一样，整个村子的女性貌似……”，我回想起那个奇怪的老女人，或许她是个例外，“她们的地位貌似都很低。”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男性和女性很少交流。怎么说呢……他们就像只是为了组织的利益一样，为村子做着自己的工作。”

    “这么说你和赫连雅馨的关系倒显得非常亲密了。”

    “没错。”他笑着说。真是令我惊讶，他居然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评价。

    或许他们两个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再好一些吧，我在心里想。

    “待会女人们出去吃饭，房子里能看到我们的人就少了，过一会我再出去看看。”

    他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转而和我谈起了逃跑的话题。

    “我们就去森林里度过这接下来的一天吧。”

    “你说……去森林里”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当然是去森林里，我肯定地说。

    “森林里的夜晚是妖灵们的世界，你不知道吗”他警告我说。

    我知道，当然知道，可是，如果只是待在森林的边界上，不深入森林内部，我认为问题不大。我如实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要不然呢，我们要去哪里”我问。

    他挠了挠头，然后笑着看着我，“这个问题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解决……算了，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做吧，反正命运之日是明天而不是今天。”

    他能理解这一点真的是太好了，至少让他离开这里的理由又显得充分了些。

    “那我们就去森林的边界吧。”我附和道。

    好在我们本来就没有存在感，除了特定的时候我们才会出现，其他的时候我们对于村人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

    这么一想，我们两个简直就像是被废置在杂物间的工具一样啊。

    少年不解地看着我，我回以微笑，但是并没有告诉他我在想什么。

    我们两个守着炉火，没再说话，很快沉默又像冲进池子里的水一样将我们淹没。

    我安静地享受着这样温暖的时刻，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很少感受到什么真正温暖的时刻。

    “我出去看看。”

    少年站起来，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红扑扑的。

    我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然后又专心地烤着火。可能是想到待会会进入冰冷的冬夜里，我不由自主地一阵发抖。

    没过多时，少年就回来了，表情显得有些轻松快意。看起来，他比我要期待森林里的冬夜。

    “没人了，我们走吧。”

    他走过来，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件男人的衣服给自己披上。

    他打开门，看了眼外面就招招手示意我跟着他。我跟在他的后面，走廊依旧很长，灯光幽暗的照不到走廊的另一头，看起来总有些阴森怪异的感觉。

    女人们的确离开了，只有剩下的几个人留在房间里忙活着什么。

    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想要看清楚她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不自觉地往她们那里凑了凑。

    其中一个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动，但是没有抬起头看我。

    她那样子总让我感觉像是在躲避什么野兽的目光似的。



第十章 森林的边界
    我确信女人们不会看过来后，更加小心地靠近她们的位置，终于看清了她们在忙活什么。

    她们在忙活的不过是一些针线活罢了，但是我注意到她们的手指上有些细线一般的伤口，看起来已经多次结痂，成了条条黑色细线。

    奇怪，她们用的线是居然是半红半白的……

    少年回过头拽了我一下，眼神里有些责备的意味。于是，我只好暂时放弃好奇心的探索，乖乖地跟在少年的身后离开房间。

    外面果然很冷，不仅是冬夜的雪冷，环境也异常的清冷。月光在白皑皑的空荡荡的地上显得异常凄凉，村子里的人们像是都离开了一般，除了雪地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好在我换回了之前的鞋子，否则脚一定又会被冻麻。

    少年似乎有些嫌弃我走的慢了，回过身来拉着我往前走。前面是森林的方向。

    我默默地加快脚步，在到达森林之前我们两人之间似乎再没有任何的对话。

    “好了，那么我们在哪里度过这个晚上呢”

    在距离森林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我说。

    “森林的边界。”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实际上连我本人也不确定，所谓的森林的边界算是什么样的地方。

    少年皱了一下眉头，仍拉着我往前走。

    越靠近森林越是能感觉到森林里传出来的妖气，尤其是在夜晚，这股气息远比我所在的那个时代更为强盛。

    隐隐约约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之前的那些女人，她们在编织什么”

    少年停下脚步，放开我的手，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给那个男人穿的衣服。”

    那个男人，是指今天我在蘑菇屋里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吗

    我没有问出口，但是他肯定从我的神情里猜到了一些什么。

    “村长，是负责和森林里的妖灵进行协商的角色。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他的安全，需要那些女人们用血线来为他编织特殊的衣物。”

    “果然是血……**统治吗”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口。

    “什么”

    我连忙摇摇头，“没什么。我想知道，你们真得有见过妖灵吗”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妖灵。”

    “那你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妖灵的存在吗”

    “你的意思是，妖灵是不存在的，森林里的妖灵也都只不过是我们的假想罢了。”

    面对少年的疑惑，我只是有些面色严峻地看向森林深处。

    那种感觉不会有错的，森林里是有妖灵存在的，并且数量不在少数，况且我这副身体里的力量也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妖灵是存在的，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会不会是我们误解了什么。”

    “误解”

    “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证过的事情，却被奉为真理一样地流传下来，而且因为与妖灵进行协商工作的也只有村长，村人们对妖灵本身的存在也是一知半解的。村人们坚信着从没见过的事物，你不觉得奇怪吗”

    少年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理解我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

    “还有，我越来越觉得村人们对于妖灵的存在似乎也是麻木的反应，他们只是关心自己在村里做着的事情，好像仅仅是活着就是自己最大的价值。”

    少年张开口想要反驳我，但是我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这里的人们都太麻木了，就像是天生的木偶，任人摆控。如果说是为了生存，现在这种程度的紧张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吧，毕竟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们从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输入了这样的观念，不管森林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妖灵，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敌人。”

    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样的猜测都无关紧要了。

    “我们去森林里看看吧。”

    少年点点头，看来即使是没有我说出口，少年最后也会提议这么做。

    我们向着森林的深处走去，越是靠近森林妖灵的气息就越为强烈。尽管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都做好了面对可能遇到某种危险的准备。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已经走进了森林里。妖灵的气息就像是充斥在四周一般，像是在预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