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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么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语笑阑珊
祝燕隐见他实在张口艰难,只好主动道:“不用谢。”
谭疏秋明显松了口气,低着头匆匆离开。
祝小穗:……这都什么毛病!
小二手脚麻利地拾干净残局,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中原武林,动刀动枪起冲突,都是常有的事。祝燕隐点了几道菜,本想再探讨一下方才那群江湖人是怎么回事,但祝小穗立场坚定得很,一口咬定要么是因为公子风采迷人,粗野莽夫没见识过,才会看得失智,要么就是他们脑子有病,反正江湖中人大多数都有病。
祝燕隐:“算了,我还是晚些时候去问明传兄吧。”
这顿饭吃得不消停,不顺意。祝燕隐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闲来无事一扭头,却看见谭疏秋还在街上,正独自坐在一家小茶铺里,和霜后茄子有一比。
祝燕隐当然不觉得他有多好,可也不觉得他有多坏,毕竟要是真的大奸大恶,昨日应该轮不到自己在兵器行里耍嘴皮子。
……
谭疏秋看着面前瓷盏,看着热腾腾的白雾从浑浊茶汤里漫出来,抬起衣袖狠狠擦了下脸。
祝燕隐:……打扰了。
谭疏秋也没料到,自己这份屈辱落魄还能引来一人共享,便粗声粗气问:“你来做什么?”
祝燕隐答:“按理来说,我是应该编一句喝茶,但想来你也不会信。”
谭疏秋没吭气。
祝燕隐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叫了壶茶。
两人就这么对饮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谭疏秋先沉不住气:“你是在等我诉苦?”
祝燕隐斟茶:“我只是觉得你比方才那群人要强。”
谭疏秋道:“我知道。”
谭疏秋今日被人看尽狼狈,心中沮丧极了:“但他们都是名门大派,我得罪不起。”
祝燕隐道:“我还以为江湖都是凭功夫说话。”
谭疏秋看着他:“你连把剑都拿不动,还是人人尊敬,可见身后门派也极重要。”
祝燕隐摇头:“我身后没有门派。”
谭疏秋闻言诧异:“没有门派,那……那群人躲什么?”
祝燕隐回答,可能是因为我风采不凡,实在迷人。
谭疏秋:“……”
谭疏秋: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祝二公子:我们大户人家没有良心。





江湖那么大 第5节
两人就这么喝完一壶茶,直到沧浪帮的家丁买了新外袍回来,伺候谭疏秋去内间更衣,祝燕隐才离开。
祝小穗不解:“公子管这闲事做什么?”
祝燕隐答:“方才看他一脸颓废,身旁也没人跟着,还当想不开要自尽。”或者自宫,话本里都这么写。
不过幸好,家丁只是去替他买新衣。
风声萧萧。
厉随站在高塔上,看着祝燕隐离开茶铺,拐进干货铺,又拎出一大堆捆扎红绸缎、规模堪比聘礼的蠢礼盒,爬上了马车。
魔教那群人就跟傻子一样,悄无声息一直黏着祝燕隐。
而且好像还分出两个人,新黏在了谭疏秋身后。
万仞宫影卫看出端倪:“宫主,他们是要盯着所有与祝燕隐有过联系的人?”
厉随转身离开高塔:“那就想个办法,让所有江湖中人都去拜会一下这位祝府二公子。”
第5章
玄鳞塔在百余年前曾是机关塔,据说设计得凶险妙极了,所以不少江湖传闻中都有它的影子。现在虽已被雨雪与风霜摧得处处腐旧脱落,但漆黑的塔身远观如巨蟒蜿蜒上盘,还是颇有几分震撼。
祝小穗双手拎着礼盒,跟在赵明传身后登上陡峭台阶,心想,看吧,果然江湖中人就爱装神弄鬼,连神医也不例外,放着外头明亮宽敞的客栈不住,偏要在这闹鬼似的巨塔里接诊。
祝燕隐倒是很喜欢玄鳞塔,因为他在一层层往上走时,忍不住就会想这些昔年机关曾经发挥过多么惊心动魄的作用,那些话本里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啊,想一想就令人热血沸……咦?
墙角挂了一片白影,看不清是什么,祝二公子也是好奇,伸长脖子凑近一观,恰好与黑洞洞的骷髅眼眶来了个准对视。诗中的“枯骨贯朽铁”是悲壮,但现实生活里不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受不了这刺激,看清那玩意是什么后,祝燕隐当场魂飞魄散,一嗓子嚎的啊,脚下也乱了方寸,险些狼狈滚下塔。
祝小穗:“公子!”
赵明传赶紧拎住他:“小心!”
祝燕隐牙齿打颤:“那那那是真真真的吗?”
赵明传哄道:“机关塔里,哪能没有死人。”
祝燕隐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半天说不出话。就算是吧,但死了为何不埋,任由那位英雄在那里……对不起,想吐。
塔顶的人也听到了方才那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江胜临猜测:“或许他当真与魔教无关。”
厉随靠在屋梁上,漫不经心擦着剑:“只因为鬼叫的声音够大?”
江胜临:“……算了,当我没说。”
剩下一截路,祝燕隐是被赵明传背着走完的。其实他也不想如此丢人,但不行,腿实在软。不管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脑内都会生动浮现骷髅头上那两个窟窿,浑身就开始哆嗦,以至于赵明传在付出苦力之余,还要频频温和安慰:“许是假的呢,只是摆个样子吓唬人,没什么可怕的。”
祝燕隐有气无力“嗯”了一声,又将赵明传抱得更紧了些。
江湖险恶啊,江湖险恶。
千万不要把我放下来。
赵明传艰难道:“贤弟。”
祝燕隐嘤道:“你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虚弱极了。
……
最后一段台阶,赵明传差不多是疾步冲完的,他面色青白,脚下也踉跄。趴在他背上的祝二公子猝不及防,向前猛蹿出一截,险些摔了个狼狈嘴啃泥。全靠双手撑墙才站稳,受惊道:“明传兄,你没事吧?”
赵明传摆摆手,独自靠在墙上喘了半天:“无妨,就是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贤弟又不许我说话。”
祝燕隐:“……”不是,这个你可以稍微说一下。
药童从楼上下来,恭敬道:“先生已经在等着几位了,请随我来。”
塔尖要比下头亮堂不少,屋顶上开有孔洞,位置巧妙,透风却不透雨。祝燕隐进来时,恰有一束日光穿过空隙,金灿灿落下来,照得他整个人炎炎熠熠,简直白得发光,再加上眉眼又生得清俊,乍看上去,跟年画里脚踏祥云的仙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江胜临目光轻快扫过对方衣摆。
雪白,纤尘不染,连个褶子都没起。
玄鳞塔越往高处走,台阶就越陡而难行,按理来说江南来的读书人,不该这么轻轻松松就登顶。江胜临心中一动,莫非当真藏而不露,与焚火殿有关?
靠在屋梁上的厉随显然也这么想,因为紧接着下一刻,便有一粒玉珠从他指间飞速弹射而出。
祝二公子没有一点点防备,还在优雅得体地保持微笑,他耿直站在原地,硬是接下了这一暗器。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下腹突然一阵剧痛,人也失重向后飞去。
“啊!”祝小穗怀抱一堆礼盒,被自家公子砸了个七荤八素,两人双双趴在地上,心挑选的干鲍鱼和老山参摔落出来,滚了满屋。
祝燕隐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吭气了。
赵明传走得慢了两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眼但见这凌空一飞,也吓得够呛:“贤弟!贤弟你没事吧!”
江胜临没从祝燕隐身上看出功夫,他上前将人扶起来,又顺手一试脉,依旧没觉察出异常,便道:“怕是触动了哪里的陈旧机关,被打中了,不妨事。”
当真不妨事?赵明传担心得不行,连带着说话都颤了:“他不会功夫,又病过一场,连这塔也是靠着我背才能上来,骤然被暗器击飞,这……还是劳烦神医再替他仔细检查一番吧。”
江胜临听得表情一僵,继续维持虚假笑意,从牙缝中往外挤字:“原来是赵少主背他上来的?”那可真是……对不住这位祝公子了。
得知真相的厉大宫主靠回屋梁,毫无愧疚之意。
祝燕隐依旧双目紧闭,敬业地晕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祝小穗又气又急,全然不懂为何要选在这乱飞机关的破地方看诊,搞得我家公子病上加晕,可又不敢得罪神医,只能再三问他,是当真没有事吗?
“没事。”江胜临耐心道,“受惊过度,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
人晕着,自然没法继续看诊了,只能挪到几天后。为了表示歉意,江胜临本想邀请众人留宿塔中,方便照顾,但祝小穗哪里还敢,坚持要回客栈。江胜临不好强加挽留,便亲自将他们送出塔,又叮嘱:“若你家公子醒后有任何不适,随时来此找我。”
于是周围等着看诊看热闹的江湖中人就又惊呆了,这位祝公子,先是与厉宫主在长街上亲切相谈,后又被江神医如此热情相待,背后得隐藏着多么尊贵的身份地位,根本不敢想啊,江南大户果然了不起。
赵明传赶着马车回了客栈。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截路途里,更多听起来亦真亦假但其实全部是假的流言也传开了。此番有万仞宫亲自下场搅浑水,活灵活现的程度自然更上一层楼,比如“厉宫主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祝公子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就问你感不感动。
至于“祝公子经常出入万仞宫” “祝公子与厉宫主同榻而眠” “祝公子与厉宫主喝水都用同一个杯子”之类,更是贴近生活得很,连小细节都有了,可见的确是真的。于是等赵明传抵达客栈时,门口已经站了一大群人,都在盼着与马车里隐藏的武林大佬攀亲。
祝小穗警惕地问:“他们是谁?”
赵明传不明就里:“都是江湖朋友,许是在等人吧,我们绕去后巷。”
结果还没等他甩缰绳,就已经被这批陌生或是不陌生的江湖朋友一拥而上簇拥住了,大家一边寒暄,一边伸长脖子拼命往马车里看。
祝小穗伸直手臂挡在前头,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在下青山派刘庆,特来拜会祝公子。”
“在下白阳派祁郸!”
“听说祝公子近来身体抱恙,我们刘宗主特意买了些燕窝补品!”
“冰蚕宗送来消暑玉枕一对!”
“九星门!九星门!九星门!祝公子我们是九星门!”
祝小穗被吓得不轻,“刷拉”一下将车帘牢牢拉住,惊魂未定地想,江湖中人果然好没见过世面,就算我家公子的确风姿不凡,但挤在马车前落泪嘶喊,似乎也略显过分了。
至于祝燕隐本隐,还在晕,短期内不打算醒来,眉头微蹙,神似西施。
赵明传彻底懵了,他问了最前头的几个人,想要弄清事情原委。但大家都是出来混江湖的,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行,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晃晃承认自己是来攀附厉宫主好朋友的?不可能的嘛,大侠的面子还要不要了,所以并没有一个人给赵少主正确答案,都只揣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跟中邪似的,场面一度吓人。
最后还是名剑门弟子听到动静,出来连吼带挤硬辟出一条路,将马车护进了后院。
众人就更加笃定了,祝公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否则赵明传怎么跟护眼珠子似的护着?
不行,机会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赵明传一直看着祝燕隐躺回床上,确定一切无恙,方才回了隔壁房间,擦了把额上细汗:“究竟是怎么回事?”
弟子禀:“城中疯传,祝公子与厉宫主交情匪浅。”
赵明传摇头:“胡扯。”
弟子压低声音:“倒也未必,据说有路子广的门派,已经暗中去问过万仞宫的人,虽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他们在问完之后,也赶紧扛着礼物来咱们客栈,找祝公子了。”
赵明传错愕,这……
窗外的光一点一点淡了,白日里沸腾的人声也渐渐静下来。
祝燕隐终于悠悠醒转。
祝小穗去了外头熬药,床边只有赵明传守着。他将人扶起来,又端了杯温热的茶水。
祝燕隐头脑昏沉,小腹被暗器击中的地方还疼得慌,完全没搞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只双目无神与眼前人对视:“明传兄,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可有话就直说了。”赵明传紧紧握住他的手,“贤弟,你当真与万仞宫厉宫主有私交?”
祝燕隐充满迷茫地重复:“我与万仞宫宫主有私交?”
赵明传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全江湖都传开了,甚至连万仞宫好像都承认了,连江神医也对你礼遇有加,这……我该问吗?”
祝燕隐被他这要搞事情的语气震住了,干咽一口,紧张地来了一句:“不好说,我失忆了。”
赵明传一拍被子。
那八成就是有了!
第6章
祝燕隐也是没料到,自己这一昏再一醒,居然就和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扯上了关系,心情比较复杂激动忐忑。赵明传又挑了些城中真真假假的传闻讲给他听,比如说在万仞宫中,厉随的居处名叫“燕回殿”,燕回,你品,你细品。
祝燕隐迟疑:“与我有关?”
赵明传笃定:“大家都这么说。”
否则为何不叫鹰回鹫回大鹏回,偏偏是燕回?燕子秀气玲珑一小只,怎么看都与万仞宫扯不上关系,但现在猛然出现了江南祝府秀气玲珑的二公子,事情一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极有可能是因为祝公子在江南身受重伤,厉宫主在西北思念如狂,才会于夜半披衣下床,亲笔写下“燕回”二字,这份细腻心绪,光是想想就十分感人。
祝燕隐:等等,是不是稍微有点牵强。
他如实道:“燕回二字意境颇多,比如‘燕回吴苑风和雪,梦断钱塘月满楼’,说不定厉宫主是喜欢这凄凄意境。”
赵明传却不信,厉宫主哪里像喜欢凄凄诗文的人,他只喜欢让别人凄凄。
祝燕隐依旧将信将疑:“可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先前在江南老宅时,人人都说我与江湖无关。”




江湖那么大 第6节
赵明传与他无声对视,屋内光线昏暗,烛火被风吹得晃动,影子也晃动。这场面祝二公子熟悉,一旦出现在小话本里,下一刻就要杀人了,于是搞得他也紧张起来,一紧张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是不是家里人隐瞒了什么,自己保不准真和厉随有过一段,不然外头为何会有那么多逼真传闻?
客栈大厅里还坐着不少人,都在等……其实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既然这里有厉宫主与江神医都看重的人,那攀附的机会就绝不能随便放过,毕竟撞大运这种事谁能说得准,所以哪怕老板已经将茶水钱涨了十倍,大家都还在坚持续着摊。
祝燕隐站在二楼,往下看了一眼,也被惊呆了:“他们都是在等我?”
人群里还有一个熟悉面孔,面前摆着的礼盒补品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正是谭疏秋,他是被亲爹打发过来探病的,因为昨日在凤凰台的那场风波,城中已有传闻说他与祝燕隐相识,所以此时倒也没谁再挑衅闹事,还给他让出了舒服的好位置。
赵明传顺着祝燕隐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沧浪帮的人。”
“我与他打过两次交道。”祝燕隐问,“沧浪帮,来头大吗?”
赵明传答:“没有来头。”
掌门人谭大刀原是饭庄老板,砍鸭子在行,砍人不行,沧浪帮能有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主要靠鸭血粉丝汤,和武学修为关系不大。至于谭疏秋,在武林中也是半个笑话,早些年一门心思想要与大门派的子弟称兄道弟,结果十有八九会遭到戏弄,为人骄横霸道却又唯诺胆怯,就是个有钱人家的金玉草包。
祝燕隐对谭疏秋不太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厉随,于是悄声问:“万仞宫也在下头?”
赵明传摇头:“没有,万仞宫的人不喜欢在武林公开场合露面,一般都是夜半约谈。”
因为这句话,祝燕隐差不多一整夜没睡。他一方面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自己怎么可能真是江湖客,另一方面又觉这种事谁能说得准,万一厉随下一刻就拎着烧刀子翻窗,并且邀请自己搬去万仞宫长住呢,立刻答应会不会显得太胸无城府,还是得先欲拒还迎一番。窗外风沙咆哮不绝,也不知道谁在吹埙,呜呜咽咽不成调,那叫一个江湖有故事。
很希望自己也能有点故事的祝二公子躺在床上,想七想八,充满期待,若将西厢戏文直接拿来套,就是待月客栈里,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猛男来。
结果猛男直到天亮也没来,大厅里的江湖人倒是一个没走。
祝燕隐实在撑不下去,眼皮子一耷拉,在晨光中裹起被子哀怨睡了。
……
万仞宫里,厉宫主刚出燕回殿,江胜临就端过来一个碗:“吃。”
两人相识多年,厉随已经习惯了对方三不五时捣鼓出一贴新药,看也不看地端过来一饮而尽,却皱眉:“甜的?”
江胜临答:“甜就对了,燕窝红枣炖阿胶。”
江胜临补充:“都是昨日祝二公子送来的,我看东西还不错,正好滋养你最近疲累。”
厉随想起了那些绸缎捆着的,神似聘礼的朱红礼盒,胃里硬是一挛。
江胜临将空碗放好:“现在所有江湖门派都聚在福满门客栈,等着见祝燕隐,甚至连万盟主也差人送了封请柬,邀他共商讨伐魔教一事。”
武林盟主万渚云,是个做事圆滑的老好人,武功只能勉强排进排行榜前二十,人缘却是第一好,威望极高。本来按照他的江湖地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该主动搭理祝燕隐的,这回既然亲自送去请柬,那么很明显,最后的目的也必然是厉随。
江胜临劝道:“武林盟如此有诚意,你不如顺水推舟。”
反正大家都是要讨伐魔教,人多势众总比单打独斗强,更何况厉随还有陈年旧伤在身,赤天数年前能伤他第一次,现在保不准就能伤他第二次,想起来总是不放心。
厉随没接他这句话,只问:“魔教的人也守在客栈?”
“是。福满门里目前遍地江湖门派,他们还敢靠近,可见功夫不低。”
“留着他们。”厉随吩咐,“将来一道前往雪城,或许会有用途。”
江胜临点头,提醒:“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带着祝家那位一同北上了,否则他怕是会有危险。”
好好一个江南富贵少爷,先是撞坏了头,后又稀里糊涂卷入江湖风波,仔细想想也是倒霉。所以在翌日看诊时,江神医没让他再去玄鳞塔,而是亲自带着药童前往福满门客栈,倒是从侧面进一步坐实了祝二公子了不得的大佬身份。
祝燕隐已经心思活络了两天,尤其是在到武林盟的邀请函后,整个人更是蠢蠢欲动躁起来,打个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喷涌内力,还试图站在床上练习飞檐走壁。
“公子。”祝小穗在外敲门。
祝燕隐矫健躺回被窝,虚弱捧住心口,得又被唠叨:“什么事?”
祝小穗道:“江神医来了。”
祝燕隐目光热切,几乎要将推门进来的神医灼出两个洞,他很期待对方能说些什么波诡云谲的行话暗语,但可惜,江胜临看诊看得相当心无旁骛,上来就试脉,完全没有配合演出的觉悟。
赵明传问:“伤情如何?”
“并无大碍。”江胜临道:“用银针刺激穴位,再辅之以药物,或许就能恢复记忆,只是治疗起来相当耗时,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也有,说不准。”
祝小穗立刻邀请:“那神医可愿与我们一道回江南?”
江胜临摇头:“怕是不行,我已答应万盟主,要与他同去东北雪城。”
祝小穗一听就急了:“只要公子的伤病能好,我家老爷愿奉上酬金万两,明珠千斛,锦缎百匹,玉佩十对,至于江南的田产屋宅,漠北的汗血宝马,还有各种御赐的珍贵药材,更是想要多少都有,还请神医再考虑一下吧!”
江胜临听得微微一晕,你们江南首富果然好有钱。
不如大家打个商量,让祝老爷把魔教买下来。
祝燕隐继续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江胜临清清嗓子:“我虽不能去江南,祝公子却能去雪城。”
祝燕隐吃惊:“我?去雪城?”
祝小穗警惕,不,不行!
但行不行也不是由他一个书童说了算。江胜临要去雪城,祝燕隐的伤又拖延不得,两者放在一起,也确实只有共同北上一条路。
祝二公子对此毫无意见,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趁着祝小穗去开药,他又抓紧时间询问了一下神医,为何会挑自己第一个看诊,这其中是否藏有什么过往与内幕,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江胜临看着他真诚的双眼,想起那些出自万仞宫的鬼扯传闻,良心再度受到谴责,于是语调又温和三分:“没见过,但江南祝府威名赫赫,我自然想早些结识二公子。”
祝燕隐明显不信这客套托词,又问:“那我会功夫吗?”
江胜临:“你不会。”
祝燕隐喉结滚动了一下,迂回表示:“武林盟主已经给我发来了请柬,不会功夫的人,也能参与江湖事?”
江胜临:“自然。”
神医惜字如金,口风还紧,看起来不是很好忽悠。祝燕隐换了新的套话策略:“神医可认识万仞宫的厉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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