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介白衣
圣朝负责出试题,这个试题非常难做,不像“立天子”、“圣人罔而不立”、“修业”等等,具有非常明确的指向。
燕离用了半个时辰来构思,然后重铺了一张纸,写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局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他近来读了不少书,胸中已颇有墨水,洋洋洒洒数百字,只用了半个时辰便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放下笔,一个字一个字校对,确保没有错别字,然后才通读一遍,自觉引经据典已到了极高的境界,颇觉满意。
他坐在隔间老大不自在,规矩又没有说不能提前交卷,在白纸上题了名字,便欲起身,这个时候脑中忽然一闪,慢慢的又坐了下来。
重将试卷读了一遍,一面在脑中思考着朱融此人。
据说朱融多年前也当过一次批阅官,那次很多被批改的试卷都有一个统一的评语,那就是:重论述而轻修行。
那些文章在当时看来已属华章,却无一例外被判了劣等而落榜。为此,道统与圣朝还起过一次冲突,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有此前车之鉴,他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毫不犹豫地将之揉成了纸团,丢到了一边去。
立题不明确,很难找到中心思想。
这就算了,还要以修行为重,确实很不容易。
燕离不得不继续冥思苦想。
这次苦想持续了一个时辰,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破题的关键。他的注意力渐渐分散,只觉头疼欲裂,厌烦与恼火渐渐在胸中堆积。
修行论述不像正统的科考。
在神州大地他也考过一次,那次成绩虽不佳,却也算是勉强过关。更重要的是,他写的那篇文章并不费脑筋,因为“科考”是有典范可循的,一笔一划都自有规矩,按着那规矩,循了典范,破题就很容易了。
这次大考以修行论述为主,又出了个暧昧难明的试题,破题尚且不易,想到还要过朱融那一关,他就头痛不已。
眼看三个时辰渐渐被消耗,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让身体放松下来,双手向后撑住身体,半抬头仰望着头顶上的
35、腹有诗书气自华
守阳观。
观主清平道长少有的兴致,摆出了棋盘。
“道友怎么看今次大考”
与其对弈的是个华服中年男子,有一个略微发福的身材,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圆脸,须发眉毛都修得十分整齐,他夹着一粒白子思索着:
“不好说。”
白子落下,他抬头望了一眼清平道长,“今次让本座来,想是担心圣朝新出规矩,有些个年轻人受不住诱惑。本座平心而论,若是果真有本事,便是作为棋子也不妨,道统的光彩,总有笼罩他们的一天。”
此人便是此次负责批阅试卷的风火上人朱融。
“那也是的。”清平道长道,“人仙两界,二者相互深入根植,想起冲突也难。只是这次大考,平白多了一些风波。”
“道长指的什么”朱融道。
清平道长意味深长地道:“天机策写了什么,本道指的便是什么。”
朱融目光一闪,道:“向秀技不如人,被写到天机策上,也是无话可说。但那人性子招摇,本座自当‘审慎’!”
“审慎。”清平道长微微地一笑,“你该知道,剑庭最喜欢的便是‘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剑庭已经有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不能再多了。”朱融淡淡地道。
清平道长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候,二人下棋的动作同时一顿,又同时闪身来到屋顶上,只见考场的位置斗然升起一道青白相间的光,宛然一道通天的玉柱。
“此等华章气韵,有些年头没见了,不知是哪个考生!”朱融神色微动。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写出来的文章若能感动天地,也会产生异象。
当然,如果在别的场所,这等异象无法被发现;考场却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个阵法,可将此等异象具现。
没过多久,继第一道光之后,又有一道气韵冲天而起,但比第一道差多了,只是一点点青气,余者尽是透明。
“相比起总体而言,还是可以的。”朱融淡淡道,“前二十应当问题不大。”
不多久又见一道,此次相对惊人,其粗壮是第一道的两倍还多,整体呈一个乳白色的状态,虽然它看来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但却能感受到它的磅礴之意,此等磅礴,便是道的体现。
“这个还不错。”朱融笑着道,“至少能排入前五之列。”
“真知灼见,即使不用华美的字句来衬托,它也是纯粹得近乎于道。”清平道长淡淡笑着点头,“确实不错。”
紧跟着又有一道刺目的光芒冲天而起,它竟比那乳白色的还要粗壮数倍,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考场,并在光柱之中,隐约能瞧见一本书的模样。
“太清道书!”朱融目中异彩连连,“早就听说道友门中出了个熟读经藏的天才弟子,便是此人吧,此次修行论述的魁元,应当便是他了。”
清平道长矜持地一笑,“纯阳观四脉,太清一脉以此子为最,有此能耐也是应当。”
……
一丝丝的气韵在燕离的头顶上聚集。
此刻心神处于一种丰沛的状态,他自己没有察觉,一丝丝乳白色的光华渐渐地透过金色光罩,向更高的天空而去。
他那双又黑又亮又深的眼睛里此刻充盈着一种清韵,再也没有任何外界的因素,能够干扰到他。
距离结束已经只剩半个时辰,他徐徐地吐了口浊气,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笔,缓缓地落笔:
“夫善而不为者,无善而及身。天下有至善无有哉有至水无有哉无流厚形,其忧也惧,江河湖海,以至塔矣。今奚为奚据奚避奚处奚就奚去奚乐奚恶”
“夫天下之所尊者,惟强也,上善之强,以不争为不恶人之生也,与忧惧生,何以不争为不恶是故尊者,为上善若水之强也。”
“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积财而不得尽用,修道诚之所以矣,涓修不让,亦久忧不死,何苦也!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与身强,与人善,是故道清体健,冥冥顺耳,故道者不死,若天地根也。”
“夫贵者,夜以继日,思虑善否……”
愈是书写,胸中愈是充盈着一种融入天地万物,体会众生百态的感觉。
那乳白色的光已颇具规模,冲上了更高的天空。
将所有体悟写在纸上,当燕离回过神那一刻,恰好听见钟铃被敲响,有脚步声逼了过来。
如是方才,简直就像勾魂的无常,催命的阎王。
镇上大印,在收容试卷的匣子上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站了起来,就碰上了来收试卷的考官。
那考官眼见燕离已将试卷封匣,冷哼一声,拿了匣子便走。
燕离不担心他会从中作梗,因为那匣子也有机巧,只能开封一次,如果他敢动手脚,匣子无法恢复原状,脑袋落地只是等闲,更甚者会被诛九族。
离开考场,只见黄少羽三人已经在等候,看到他出来,忍不住埋怨道:“搞什么啊,写这么半天,老子早就写完了。”
“你要是顶着人家的压力,小王只怕你时间到也不肯出来。”姬玄云道。
“为什么”黄少羽奇道。
“考砸了,没脸出来。”姬玄云讥讽着道。
“嘁!”黄少羽不屑地道,“尔等凡人丝毫不能领会本天才的天赋异禀,本天才会考砸什么的,简直是新阎浮历以来最大的笑话!”
姬玄云冷冷一笑,不再搭理,转而望向仍然一脸思索的燕离道:“考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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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放榜
他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思考片刻,将之放到一边。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巳时。
此刻已经没有人再送匣子进来,阅完最后一个,朱融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不禁感慨着岁月催人老,修行者也不能超脱其上。
书案旁的柜台上,几乎也已经摆满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格子。
这个格子按照上面的编号,应该是此次论述的第五名。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名次。
朱融的目光落到那个散发着乳白色华光的匣子,微微闪烁一下,抬手将编号为十的匣子取出,放到了第五位,然后将乳白色华光的匣子,放到了第十位。
“来人!”
……
午时。
燕离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多亏了百灵丹,不然他此刻定会吃尽苦头。把欠连海长今的债还清之后,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挥霍,所以请的都是劣酒,劣酒喝多了没感觉,但第二天肯定会遭到惩罚。
整个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痛得他半天没能缓过来。
门突然被推开,姬玄云捂着脑袋气恼地叫道:“臭猪头,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啊,小王快难受死了!”
燕离失神了一阵,然后没好气地道:“有酒喝你还嫌弃,下次你请!”
俩人互相埋怨一阵,一起来到外间。
陆汗青端了两碗醒酒茶过来,本就黑黑的脸更黑了,“您二位好兴致啊,这个当头还跑去喝酒,还要本将军给你们煮茶。”
“你这个大老粗懂个屁。”袁复论走进来笑骂着道,“这叫年轻人的格调,不喝酒怎么显出年少轻狂的本色来。”
陆汗青闷闷地说:“我不懂,你懂,不懂的人要去睡大觉。”说完闷闷地走了。
“他怎么了”姬玄云喝下一口茶,气色稍复,忍不住问道。
“好像是被他京城的老相好给甩了。”袁复论耸了耸肩,“据说跟他青梅竹马,没想到已经嫁做人妇,真是可怜。”
“这个年纪还不嫁那才叫可怜。”姬玄云说完盯住袁复论道,“怎么样,结果出来没有”
“您这是关心则乱啊。”袁复论瞥了一眼燕离,“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现在前十名的卷子应该在皇宫里,由圣皇复阅,最少要到黄昏才会放榜。”
“那我再去睡一觉。”姬玄云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地走了。
燕离入定片刻,重新睁开眼睛时,已将大半酒气驱出体内,然后告别了袁复论,信步来到大街上。
心里想着事情,不觉走到一个巷道,看来有些眼熟,便信步走了进去。
熟门熟路走入一个宅院,入到里屋,入目仍是熟悉的景象。
沈万舟躺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鼾声大作。
正想着要不要吵醒他时,忽觉左手边有异,扭头一瞧,只见沈万舟面无表情地盯住他,“你是谁”
他再一瞧地板,却哪还有沈万舟的影子。
这已是第二回了,他全然没有感应到丁点的真气波动,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在他的左手边一样。
“燕离。”他只好道。
“坐。”沈万舟随便收拾了一下,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全然没有了第一次的热情。
难道是信的内容让他很失望
燕离心中暗暗猜测,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道:“沈捕头不用当值”
“被赶出来了。”沈万舟道。
“是因为我吗”燕离一怔。
沈万舟摇了摇头,道:“他们怀疑我是剑庭的棋子。”
“那沈……”燕离一时想不到称呼对方什么比较好,叫沈捕头显然不行,叫沈前辈的话,好像他跟余秋雨又是同辈分的。
思来想去,他索性道:“沈
37、等同落榜
夏万里冷笑不语,王琰在一旁发出沙哑的笑声,“恕王某直言,散人想要有所建树,往届还有可能。燕离不错,在散人里面属于佼佼者,但想进入前三是不可能的。”
“开口散人闭口散人,”姬玄云毫不客气地骂道,“好像你们神兵家族有多了不起一样,待小王率领龙骑踏过神兵府,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那世子可要小心计较了,死一个龙骑,只怕霸王会心痛死的。”王琰针锋相对地道,“何况我神兵家族每个都能杀不少个龙骑,要是不小心灭了龙骑兵团,魏王境说不定会易主的!”
“你区区一个王家的旁支,也敢在本世子面前叫嚣”姬玄云的小脑袋缓缓地抬到一个傲慢的高度,“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天上京”
王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相信天上京是有王法的地方,不是离恨宫想怎样就怎……”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因为斜阳照出来的他身后的影子里,忽然仿佛更浓厚了一点,仿佛有一个新的影子叠了上去。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呢”黄少羽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
王琰已被冷汗打湿,他神色渐渐趋于冷峻,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想怎样”
“我好像听到你说魏王境会易主。”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就凭这一句话,我便是割了你首级,神兵府也不敢放半个屁!”
燕离听出是袁复论的声音,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藏身别人影子里的绝技,看来早年干的应该也是些刀口舔血的买卖。
这下子王琰半天都说不出话。
黄少羽抱着膀子不屑地道:“没这个能耐,就不要学人家趾高气扬的,成天在那里摆个谱,给谁看啊”
王琰冷冰冰地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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