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介白衣
落拓的年轻人低下头看着二人。高匡略作了个道礼,道:“敢问道友姓甚名谁,在哪个山头修行,此来道庭可有拜帖?”
“我叫燕离,是来找她报仇的。”落拓的年轻人伸手直指着道祖塑像,如是说道。
此话一出,两个值守弟子立时脸色大变,各自退了数步,取了宝器站定,警惕地盯住燕离,高匡仔细看着,逐渐辨认出来,来者可不正是燕十方?
“燕十方,你可知道你指的是何人?”高阳心中大喜,正愁瞌睡找不着枕头,这就送上门来了。只要抓了燕离,逼问出龙神戒,到时候就算是掌教也不能抹去他的功劳。
“白芙玄。”燕离淡淡道。
“敢直呼道祖名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高阳浑身真气涌动,手中宝器光芒大放,高匡见状暗暗叫苦,心说你我哪是这煞星的对手,就算天涯师兄,也必要带几个长老才有把握抓人,他不断给同乡使眼色,希望对方能清醒过来,但是高阳已经冲了上去。
高阳使的是一件火尖枪,他和高匡拜师道庭之前,就有家传的枪法,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他是个念旧的人,还是一直以枪为本命器,并且琢磨出了好些绝技。他挺枪时,烈焰已缠绕住枪身,如火龙探头,迅如闪星,然而燕离只是骈指一夹,那火龙便如同火蛇被掐住了七寸一样,“噗”的熄灭了。
“救我!”高阳似乎终于回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恐怖,向同伴发出了呼救。他发现他的枪竟无故的裂开了,不,他已感觉到可怕剑意的逼近,相比起他的性命,枪自然就很不重要了,致命的是,他的手仿佛被粘在了枪上松不开。
“燕道友手下留情!”高匡怎能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友人死在自己面前,一声断喝,人也冲上来,但只听“嗤”的裂帛声,他的好友就在他的眼前分成两片,迎面一蓬血把他浇了个淋漓尽致。滚烫的血,冰冷的心。
“阳子!”高匡发出一声痛苦的悲呼,怒瞪着燕离吼道,“他不过是在言语上对你不敬,你就要杀他,你还是个人吗?”
燕离丢开已被剑意摧毁成一条条竹丝的火尖枪,淡淡地看着他:“他冲上来要取我的性命,难道你要我被动挨打不能还手?”
高匡咬牙道:“你是道祖通缉的人,他只想把你抓去换悬赏,怎么可能杀你!”
“通缉。”燕离冷酷地笑起来,“你家的这个道祖,无端端为什么要通缉我?既然要通缉我,那就是敌人了,你觉得我凭什么对你们仁慈?”
高匡突然想起燕离的第一句话,他说他是来报仇的。报仇?报什么仇?他指着道祖说要报仇,难道他的仇人是道祖?
开什么玩笑!
他的心里虽然在极力否认这个可能,但见燕离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且在道庭的门口杀人,就算对方没被通缉,哪怕观山海保他,也绝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这里,他不禁悚然一震:“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是来找她报仇的,”燕离仍旧指着道祖塑像说,“你们把她叫出来,让我们做个了断,如果她不出来,我就只能杀进去找她了。”
“杀,杀进去?”高匡只觉荒谬又好笑,“凭什么,你就一个人,凭……”然而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已掉在地上。
“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同门到场一起围攻我?”燕离喃喃道,“你却不知道,我早已在寻找杀你的机会了。”原来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寻找高匡的破绽。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冷冷地看上去。
这个时候,塑像的眼睛好像动了动,似有眼神投下来,像看着蝼蚁般,带着一丝丝的嘲弄。
“真是燕十方,给我抓住他!”
一个尖的嗓音突然叫起来,牌楼后“哗啦啦”涌下来大量道庭弟子,为首一个,自然便是林语堂。林语堂奉了师命,带了他选中的精锐匆匆下来抓人,此次行动的结果非常关键,如果他能顺利抓住燕十方,那么他很可能取代雪天涯成为天璇宫的首席,未来继任掌教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兴奋处,林语堂简直要欢呼出声,而比他还要兴奋的,是被他“选中”的一批擅长溜须拍马的同门,他们如同吃了大力丸似的,一马当先,已冲到卸兵池,眼看着就要触及目标。
在他们看来,谁先抓到燕离,谁就能得到林语堂的重用,混个美差绝不是问题;他们唯独没有深思,要抓的目标是何等人物。
当漫天的剑光出现时,他们的梦醒了。
命也没了。
林语堂看到自己的三十几个同门刹那间齐齐的掉了脑袋,显然连魂魄都给吓出来,生生地止住冲势,幸好身法不是他的强项,他堪堪停在了卸兵池前,努力使自己的脸不因为恐惧而扭曲。
“燕十方,你敢行凶?”
他没能说话,跟随而来的长老却不是吃素的。他们本来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小辈,在道庭门前,还能叫个外人给欺负了?哪知道对方不但敢,而且一杀就是三十几个。
其中一个厉叫着时,已闪身过去,几道众妙之门分在六个方位,各射出凛冽白光,他因为恨极,直接下了杀手,要将燕离挫骨扬灰。
一剑倾国 50、只不过杀光你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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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离原地起跳,身子倒转,做倒立蜘蛛状,那几道光汇合成更大一束追来,他面无表情地伸手,袖子轻荡,滑出青钢剑,初始只是平常下落,到完全脱离,忽然被他屈指一弹,青钢剑即刻加速,在短程内无以复加,本体不见,只有剑光呈现。
嘎吱!
刺耳以极的尖锐声响,在剑和光的碰撞中发生。那预备给燕离一个下马威的长老脸色一变,怎料到对方只用一把普通的凡兵,就挡住了他引以为傲的大神通;但见青钢剑一寸寸化灰,他的心中安定下来,冷冷说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了”。就在说完这一句话后,他忽然又愣住,因为青钢剑居然还余留一小截,而他的神通却已被完全消耗。
这不是扇了自己一耳光?长老的脸挂不住了,他首先已知道这个后生晚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其次已醒悟,如果不好好应付,恐怕就要丢大脸了。他还没有完全明白,因为他没有发现那余下的一小截残剑并没有掉下去。
等到长老发现那一小截残剑还向自己而来时,他的体内的正在运转的真元,兀然的停在那里,因为他震惊的发现,残剑竟在加速的过程中自然而然拉长,那深沉的黑色的剑元,岂非正是由“藏剑”所吸收的外力打击力道?
这小子隔空御剑,能使剑吸收外力,恐怕已是苏小剑的境界了罢?他幡然醒悟,原来青钢剑不是被自己的神通摧毁,而是因为承受不了太多的外力,从内部粉碎;可即便仅余的一小截,爆发出来的强度,也足以摧毁一座小镇。
这让长老怎么能不震惊?怎么能不恐惧?
躲开?
不可以!
身后是道祖塑像,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个小辈在我眼皮底下亵渎道祖!
长老暗暗把牙一咬,在电光火石的功夫里,已做出硬扛的决定。他能成为道庭的长老,绝不是个目中无人的草包,原本要施展的神通倏地变化,在身边布满“众妙之门”,来自于异空间的力量,将他周身上下完全包裹,几乎已处于异空间里,这让他的信心大增。
扛下这一击,便是那小子的死期!
他冷冷地想着,由于众妙之门把视线隔绝,他才刚要用神识探查情况,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隙,他一怔,旋即瞪大眼珠子……
不可能……
后方林语堂等人亦震怖地瞪大眼珠子,作为旁观者,他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剑光竟斩透了异空间,把那个长老的身体斩作了两片。
鲜红的血,浸染着象牙白的石板,从道庭成立以来,这个神圣的广场头一回沾了血;而且是道庭门人自己的血。
白芙玄的塑像,那一双仿佛真人般的眼睛,仍然透着淡淡的嘲讽。
“他竟敢……”另两个长老都惊住了。
杀同辈的弟子,那可以用“血气方刚”来解释,这小辈本来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在被通缉的情况下,杀一个两个值守大门的弟子,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他竟敢杀道庭的长老,这意味着什么?
说得难听一点,那叫造反。因为燕离违逆的是道庭千秋万载的主宰权——我可以杀你,因为我有“正当”的理由,但是你不能动我,否则就是和正统作对。
“杀了他!”两个长老一瞬间达成共识,而且并没有莽撞,因为他们已都知道燕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已都取出了自己的宝器,酝酿着他们最强的手段。
“慢。”
就在这个时候,从龙首山的方向飞来一驾尊贵的辇车,由雪白的龙马拖着,到了牌楼处降下来。这辇车原本是李半山所有,那只因为李半山原本是掌教,现在他被软禁在天涯海角,车子自然就落到了朝季叔的手上。
所以这车自然象征着道庭的掌教,自然也就是朝季叔到了。
“师尊。”林语堂镇定下来,连忙迎上去行礼,正在思考要用什么说辞摆脱作战不利的责任,却发现雪天涯跟着出现,他心中暗暗一惊,连忙喊道,“天涯师兄。”
雪天涯朝他微微一笑。
两个长老疑惑地走过来,向朝季叔行礼,愤然道:“掌教,那小子杀了邵师弟,绝不能放过他,请掌教允属下立刻将他处死!”
朝季叔抬了抬手,然后看了看雪天涯,后者笑道:“师尊,不妨先试探试探对方的来意。”
林语堂心中惊意更甚,怎么自己没看住的片刻功夫,师尊就重新信任他了?
朝季叔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内心却十分焦灼,因为雪天涯跟他分析了一番利害关系,认为燕离独身到此必有阴谋,不可不防。他虽然很不信,但是听说剑庭新任的掌教跟那小子关系莫逆,万一那个叫作凤九的是愣头青,偏要为他的师弟出头呢?剑庭若大举来犯,即便最后不会真的打起来,在他执掌道庭期间出现这种事,那么他的英名可算是一败涂地了,指不定天涯海角那位师叔祖,是个什么态度呢。他一贯的宠爱李半山,到时候寻个由头……
“等等再动手,本座有话问他。”
朝季叔安抚了两个长老,排众出去,冷冷说道:“燕离,谁指派你来龙首山杀人的?只要你如实告诉本座,然后交出龙神戒,本座可赦免你的性命!”
雪天涯有些无言,他在心里早就认定自己的这个师尊成不了大器,可是没想到连谈判也不会,难道年轻的时候背经书把人给背傻了?他暗暗腹诽,却又暗暗有一种感觉。他感觉燕离此来,于他将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赦免我?”燕离笑了一笑,“你就是道庭新任的掌教罢,雪天涯处心积虑把你扶上去,看来有些浪费。”
雪天涯正在织造美丽的幻想,闻言险些呛到,连忙装作没有听见,一副深思状。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朝季叔并没有发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微感好笑,这个眼神的意思,他全都明白,无非是说你做的那些事,为师心里都有数,你不要因此就觉得可以轻慢为师,为师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手段。
“师尊出任掌教,乃是众望所归,燕兄所言,挑拨离间罢了;弟子跟着师尊,不过只能效犬马之劳,哪敢邀功。”
朝季叔点了点头,对燕离淡淡道:“你要离间我师徒,倒可以理解。如你这般,单枪匹马在道庭杀人,道庭成立以来都没有过。本座知你心怯,你不须害怕,本座说话算话,只要你如实招供,条件仍然有效。”
换作李半山,早也打过来了。燕离暗暗惊奇,这道庭新任掌教莫非已猜到什么?远远看到雪天涯的玩味的眼神,他又打消了这个猜想。又笑了一笑,“朝掌教,实不相瞒,我的此来并无人指使,却是来寻仇的。”
“寻仇?”朝季叔眉头一皱,“你跟道庭的谁有仇?就算他对不住你,你又何必在别人的道场杀他的同门?你若肯交出龙神戒,有什么恩怨,你只管告诉本座,本座自有主张。”
“哦?”燕离笑道,“朝掌教做得了主?”
“我家师尊做不得,谁做得?”林语堂立刻大声道,“整个道庭都归我师尊掌管,你这不是问了一句废话。”
朝季叔虽觉此言有些张扬,但他没有呵斥,毕竟是最宠爱的弟子。
林语堂暗暗得意,瞥了一眼雪天涯。雪天涯则暗暗只想吐血,头一次觉得,恐怕选错了掌教。
“既如此,那么,龙神戒自然是可以给的。”燕离翻手已取出龙神戒,在掌心托着,任由上千只眼睛盯着看。他杀死杨修文之后,自然就把它取回来了。
“那果真是龙神戒?”朝季叔刚要质疑,但以他修为,龙神戒的真假几乎一眼就看出,从古朴的戒身上传出来的磅礴的力量,根本不能作假。
“很好,你说说,你要寻的仇人是谁?你跟他有什么恩怨?”
“她。”燕离直指着道祖塑像。
“她?”朝季叔脸色变了,阴沉地道,“你知道你指的人是谁么?”
“白芙玄。”燕离道。
“孽畜,你敢直呼道祖名讳!”林语堂厉声骂道。
朝季叔压了压手,然后面无表情道:“那么,你和道祖有什么仇?”
燕离凝视着塑像,一字一字地道:“她害死我全家,不共戴天之仇!”
“好,那么,你可以受死了。”朝季叔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长老可以动手了,“注意龙神戒,不要伤了它。”他已经笃定,年轻的凤九再怎么愣,也不可能帮燕离对付道祖,就算他愿意,剑庭可不是他的一言堂。
两个长老正要动手,突听燕离道:“朝掌教,上苍有好生之德,我的仇恨,同旁人无关,只要不阻我,由着你们活命没关系;但若是阻我……”
“阻你想怎样?”朝季叔已半转身,此时冷冷侧头问。
燕离缓缓取了一把青钢剑,慢慢地拄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响,然后才微微笑说:“也不想怎么样,只不过杀光你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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