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亲亲雪梨
第二十一章 北上京城(上)
钱凑得差不多了,乔家人终于露出笑脸来,乔建军更是开心得整夜睡不着觉。虽然他还要更加辛苦地工作,可他一点儿不在乎——只要儿女的心愿都能达成,自己多付出一点儿算什么呢
早上六点多,他做好开门准备,就给妻子打电话,说打算上午再出去借5000,下午就带着乔璐去银行。没想到李兰芝气呼呼地说:“你的好闺女!一声不吭就跑北京去了!”
好像一簇火苗顺着电话线烧了过来,乔建军一哆嗦,下意识地将话筒拿远了一些。
“怎么回事昨晚还好好的,怎么跑北京去了”
李兰芝像喷发的火山,怒斥道:“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跑的我刚起来就看到她留的纸条,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现在连电话也不接。”
乔建军脑子一片混乱:“她,她在纸条上写什么了”
“先不要借钱了,她去北京想想办法。”李兰芝越说声越高:“你说她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去北京做什么能弄到钱万一遇到坏人…”李兰芝又急又气,嗓子也变沙哑了。
挂了电话,乔建军也变得心事重重——钱差不多都借到手了,自己不过是再辛苦几年就行了,乔璐怎么就变主意了不过大女儿向来稳重,他倒是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但是让女儿一个人出去闯,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他又回到里屋,把还在睡觉的儿子摇了起来。乔楠睡迷糊了,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部队,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回家了。
“你姐去北京了,你先去车站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嗯”乔楠又疑心做梦,但他不敢耽误,穿上衣服,往脸上浇了把水,匆匆往车站赶去。
清晨的火车站人不是很多,乔楠一看列车时刻表,七点五分有趟去北京的列车。他匆忙买了张站台票,飞一般地跑到了站台上,可是已经晚了,伴着长长的汽笛声,火车渐渐驶离了站台。
火车一闪而过,乔楠看到了坐在车窗旁的姐姐,他又拔腿追,拼命地喊着“姐”。可火车开得飞快,待乔璐回头时,乔楠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
她握紧了手机,告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让家人担心,她也要去北京试试。
火车驶离了港城,乔璐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一点儿都看不出,她是经过怎样一番思想斗争才下定的决心。
凌晨四点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她困得睁不开眼,火车哐哐作响,乔璐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高考。那天早上考英语,在踏入考场之前,远远的就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女生留着很短的头发,背着书包,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璐。
她挂着二中的校牌,校牌上写着她的名字“王超”。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她留的头发也像男生那么短。
说来也怪,身侧人群如洪流,偏偏都如幻影,唯有王超的形象十分清晰。
乔璐压根不想理她,她塞好耳机,低着头往前走。面前多了两只脚,乔璐抬起头,王超已经站在她的跟前。
乔璐一把扯下耳机,有些愠怒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王超步步走近,笑道:“2001年4月3日下午,第二教学楼四楼西侧卫生间,你被人扒了衣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乔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些模糊如幻影的同学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大家都在围着她,饶有兴味地听王超讲着。
“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校服的扣子被扯掉了,胸.罩的肩带是白色的,带有蕾丝花边。”
“你够了!”痛苦的回忆浮现在眼前,乔璐崩溃地捂住了耳朵。
王超已经走到乔璐身边,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阴森得根本不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扫把星,见谁克谁的扫把星!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考二中第一你还想考清华我偏不让你考!你早就该死了!去死,去死,去死吧!”
王超的面容狰狞如魔鬼,乔璐又惊又怕,拼命挣扎着:“不要,不要…”
乔璐大声呼救,终于醒了过来,周围的人都在很奇怪地看着她。乔璐略微点头致歉,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四年都过去了,这个噩梦还萦绕在心头,只要一想起来,她就喘不过气来。
邻座大娘关切地问道:“做噩梦了”
乔璐点点头,大娘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说道:“闺女,吃个苹果解解渴吧!”
乔璐感激地接了过来,很干脆地咬了一口。大娘很慈爱地看着她,乔璐心情平复,也露出了恬静的微笑。
“去京城念书么”大娘问道。
“不是,去办手续。您去北京走亲戚么”
“嗯,去大儿子家。”
乔璐笑道:“您这个岁数,是去照看孙子吧三代同堂,真好。”
“不是,去照顾儿子。”大娘很平静地说:“他肝癌晚期,要住院开刀。”
乔璐一下子语塞,苹果也吃不下去了。她绞尽脑汁想要安慰大娘几句,可话到嘴边总是那么苍白无力。
大娘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没什么的,哭也哭过了,怨也怨过了,但人还活着,还得闷着头往前奔。”
对22岁的乔璐来说,她还未充分体会过生活的艰辛。但是大娘和父亲的神情有几分相像——在对待命运接二连三的痛击时,他们都选择了一种近乎逆来顺受的淡泊姿态。
或许是像大娘说的那样,哭过,怨过,发现自己还有一口气,便不能放弃,得埋头向前。
于是,乔璐也很简单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娘的脸上沟壑纵横,肤色黝黑粗
第二十二章 北上京城(下)
坐在宽敞明亮的主任办公室里,乔璐没有感到局促不安。在这四年大学生活中,她也算见识了不少大世面,因此她不卑不亢地坐在沙发上,坐在了宋主任对面。
宋主任似乎是在整理开会需要的资料,很随性地将一个记事本放在扶手上,时不时地看乔璐一眼。常年做学生工作的,什么学生没见过只不过这个学生的眼神非常安定,又充满了力量,让人过目不忘。
宋主任隐约知道乔璐交不起保证金,以为她是来哭穷的。如果她成绩不那么出色也就罢了,偏偏她综合排名排第一。这样一来就很棘手啊!万一她哭闹起来,要怎么委婉地拒绝她
乔璐很沉得住气,脸上没有不安和讨好的讪笑,也没有一丝祈求怜悯的神色,即使被宋主任看了好几眼,她还是安详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宋主任说了一句“说说你的情况吧”,乔璐才缓缓开口了。
“我想先给您讲讲我的父母,可以吗”
宋主任点头后,乔璐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爸爸曾经是个军人,打过谅山战役,是个很有前途的战斗英雄。但是在八十年代中期,他放下大好前程,转业回到了家乡,在国企里干了十几年,最后在我们那条街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馄饨馆。我的妈妈出生在农村,是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听姥姥说,她小时候不是去地里忙活,就是围着灶台转,帮着家里拉扯两个弟弟妹妹,就在这种环境下,她还考上了江南的一所师范大学,几经周折,成长为港城二中的骨干教师,并当上了教导主任。”
“听到这里,您是不是会想,家里有店,妈妈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怎么会连一万美金的留学担保都凑不出来是的,在很多外人看来,我们的确不是贫困家庭。可是在凑保证金这段时间里,我才知道,父母是用多大的努力,来支撑着这个家的体面。”
“在上个世纪末,妈妈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她还不到四十岁,突发脑溢血,晕倒在讲台上。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一度没有自主呼吸,医生建议放弃抢救,可是爸爸不同意,把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请求大夫坚持到最后。爸爸是化工厂里负责污水处理的主干,在妈妈住院的那天晚上,爸爸拜托他的工友替他上夜班,结果…他的工友操作失误,价值20万元的树脂全都泄漏了。那时,正处在国企大规模裁员的关键时期,爸爸的工作,就那样丢掉了。”
“妈妈一直住在重症监护病房,爸爸一夜间丢了工作,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不知道那段时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爸爸骑着他那辆大金鹿自行车,天天穿梭在巷子里,不过几天功夫,头发全都白了。那时,他借了多少钱呢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们。爸爸只拜托过我一件事,他说,璐璐,这段时间你先在家里做饭吧!别总是去邻里街坊家里吃,咱还能劳动,那样蹭吃蹭喝,不体面。”
乔璐的眼睛微微泛红,宋主任一直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另一只手在随意地写写画画。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十分钟了。他不经意地轻叹一声,说道:“然后呢”
“然后,妈妈保住了命,但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又花了小半年做康复治疗,才没有留下后遗症;爸爸又借了很多钱,开起了小饭馆,没过多长时间,我弟弟又得了阑尾炎。那年是1998年,整整半年,爸妈没有任何收入,家人又接二连三地病倒,我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挺过来的。我记得那时没钱交学费,是二中老师帮忙凑的;没有钱买菜,是街坊邻居们给的。弟弟妹妹没有一分零花钱,小妹想吃一毛钱的冰棍,那整整一个夏天,她只提了这一个要求。然而我翻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一毛钱。从妈妈生病到爸爸下岗,我一次都没有哭过,可是在那个夏天午后,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郑主任也有些动容,但他终究当领导当惯了,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将情绪写在脸上,只是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乔璐接着说道:“爸妈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日子还是一团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上大学之后,学校里有很多针对贫困生的补助,哪一次我都想申请,但哪一次都控制住了。我想,至少家人都恢复了健康,爸妈在一点点还债,我们家在一点点变好,虽然这个速度很慢。如果我申请了贫困补助,那我要一级级地开证明、盖章。我父亲常说的一个词便是‘体面’,可我那样做,肯定会伤了他的体面。于是整整四年,我都在不停地做家教,拿奖学金,踏入校门后再也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时间快到了,宋主任的右手还在写写画画,他问道:“所以说,这次留学担保确实很困难”
乔璐如实说道:“实不相瞒,我父母凑了一部分钱了。前天我尾随爸爸,看到他借钱的经过,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一直说着“体面”,可是在借钱时,他的尊严被践踏得一丝不剩。我想,我看到的就这一次,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他又是怎样卑微地讨生活呢作为长女,我没有尽到对家庭的责任,这次留学又给他们增添了很多负担,我很愧疚。”
时间紧迫,乔璐的语气急促起来:“可是从事化学研究,一直都是我的梦想。自从上大三以后,我跟随老师、前辈们学习纳米领域新的催化方式,如果能研究出来,那我们在能源转换方面能取得巨大突破,不仅能提高能源使用效率,还能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极大地净化空气!教授常说,进入21世纪,化学依然有足够大的发展空间,是第三次科技革命的一个重要分支,我愿尽我毕生所能,投身到这一领域!”
或许是听到了梦想的召唤,这个淡泊如水的少女突然变得热情似火,娇小的身躯蕴藏着巨大能量,双眸中透射出闪闪光芒。“理想”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而这个少女的理想如此明确而又坚定,宋主任明显被打动了。
时间剩下两三分钟了,宋主任起身准备开会,说道:“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规定就是规定,我无法保证能解决到什么程度。”
乔璐有些急了,她站起来说道:“宋主任,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减免保证金!”
宋主任一下子愣住了:“那你说那么一大堆干什么呢”
“我不想破坏规矩!”乔璐严肃地说:“我想用我每个月的生活补助,抵掉这部分保证金!也就是说,前十个月的生活补助不用发给我,当做押金行不行”
乔璐说完,收敛起激动的语气,低声道:“如果我不交保证金,以后也会有别的同学不交。我不想那样,那样…不太好。”
宋主任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要求。其实刚才他就被乔璐打动了,他想待会儿在会上研究一下,看看怎样能帮这个学生一把。可乔璐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他惊叹于她的懂事,更为她的懂分寸而感到欣慰。
宋主任问道:“下午有时间吗”
“有的,有时间!”
“下午五点多再过来一趟吧,这事我得跟几个项目官员商量商量。”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乔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目送着宋主任的背影。
走出办公大楼,乔璐只觉口干舌燥。她坐在长椅上,将
第二十三章 飒沓如流星
8月6日下午,乔璐风尘仆仆地赶回港城,先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再去店里吃晚饭。在她回到店里的时候,妹妹和她的两位朋友哭得稀里哗啦,可把乔璐给吓坏了。
乔楠冷笑道:“到底是丫头片子,看个偶像剧都能哭成这样,唉!”
孙瑞阳和魏成林也伏在桌子上嘿嘿笑——女生的泪点真是低到难以想象啊!
伶牙俐齿的徐娜毫不示弱:“你们不也有看哭的时候么”
乔楠摆着棋子,说道:“是啊,小时候看‘秋风五丈原’那一段哭惨了!”
孙瑞阳挠挠耳朵,接了下去:“梁山好汉打方腊的时候,哭得我两天都没吃下饭去。”
好不容易想到两个场景,都被哥哥们说了,如果自己说不出来,是不是就输给女生们了魏成林绞尽脑汁,终于想了起来:“三井寿跪在安西教练面前,说‘我想打篮球’的时候,我哭了!”
“这些有什么好争的不理他们了!”乔琳拉过徐娜,示意她不要再跟男生争下去。正好乔璐坐了下来,徐娜将她视作偶像,拉着她问个不停,也懒得理男生了。
乔璐这才发现,小小的馄饨馆明显分成两派,乔楠在跟孙瑞阳下象棋,魏成林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观战;三个女孩子坐在靠近电视这一边,乔琳虽然哭得稀里哗啦,但是将遥控器攥得紧紧的,显然是怕哥哥把它抢走了。
乔琳还是很伤心,一顿一顿地说:“月如死得好惨!”
魏成林安慰道:“你别伤心啦,反正她在第二部里面又活过来了。”
“当真”
“谁骗你这个游戏我好几年前就玩过了,不过单机游戏没意思。”魏成林说道。
乔琳这才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
“你呀,玩不到《仙剑》的精髓,就说它没意思!”孙瑞阳侃侃而谈:“《仙剑》突破了以往武侠的局限,构建了一个更宏大的世界观,故事性更强,音乐也很好听。而且,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主题诗,这又继承了中国传统小说的特点,一定能成为经典的单机游戏。”
乔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又冲着三个男生问了一句:“到底好玩不好玩”
“好玩!”三人异口同声,不过乔楠是敷衍,魏成林是无奈,只有孙瑞阳说得很真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