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不鸣如之奈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笨两点的小傻
眼前的景象飞速暴退,隆隆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还不等他喊出声来,“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就像一团被丢进马桶里的纸巾般快速下坠,跌破水平面,不断地往下沉。被强行摁入海水的那一秒,视野迅速昏暗下来,本能地呛了一大口水,四肢被重力束缚着,连划动一下都做不到,算是体会到了杠子被丢进来时的感受。
说起杠子……他的尸体早已被万千只海兽啃噬成碎片了吧——尹承一的脑海中忽然划过这样一个想法,他痛苦地咳嗽两声,于是这最后的想法也变得模糊不清,和气泡一起从头顶上飘过。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苦涩的海水从耳朵、鼻孔和嘴巴中涌进来,一片冰冷。他能感觉到肺部灼烧一样的痛,海水正在不讲道理地挤压着空气占据的空间,一串又一串气泡从嘴角吐出来……尹承一模糊地意识到那是生的希望,但是没有办法,就像无数个溺亡的人一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离
第六十一章:猎人
“咳,咳咳咳,啊……”
他有气无力地咳嗽着,数不清的海水从七窍中涌出,肺部再次张开,原本还嫌弃的干冷空气此刻却成了佳肴珍馐一般,怎么吸都吸不够。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感激,无尽的感激,感激世界上竟然还有空气这么甜美的东西,原本视作理所当然的呼吸竟然是如此美好,简直不敢想象!
“居然还活着啊……”绣虎看到他提上来的人还是个完整的人形,登时就惊呆了,“我已经把你在下面泡了整整五分钟,没有任何一头海兽来撕咬你,而且你竟然也没有被溺死。”
“那么正好,也算是让你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一遍,有什么心得体会吗”他冷笑着调整重力方向,让尹承一的身体和自己靠近了一些,“我想,你对超能力的应用、老家的实力,以及方才我说的种种都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概念了吧,哈……也好呢,人生难得有几次这种改变世界观的机会。”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想好了回答我。”
“要来基金会吗”
……
“咳……”尹承一吐完了吸入肺中的所有海水,半低下头,和绣虎远远地对视着。
眼眸中的炽红色亮的吓人,没有半分褪色。
“你……去……死……吧……”他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眼眸中的愤怒和杀意宛若熔岩,夺眶而出。
说来也有些怪,尹承一自认为不是那种敢为天下行的大义之人,在进入安塔列斯学院之前,他对超警的态度也挺不屑的。在他看来,这些心甘情愿承担着高危工作的极端利他主义者大概都是脑子有问题。
然而……时局变换,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然被一步步逼到了相同的立场上。
说来都是鹤连山的错。
那个家伙……将他的思想硬生生灌入到自己脑中,最恶心的地方在于自己明明察觉到了,却觉得他说的没错。
超能力者和人类和谐共生的社会……比起基金会那边的糖衣炮弹,这个选项对自己来说有着更大的吸引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刚刚被捞起来的尹承一的嗓子状态不好,也说不出太多东西。但一看到这双眼睛绣虎就明白了……
赤红色的眸中,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桀骜和清高。
想必他是不屑与混沌为伍的。
所以他惋惜地摇摇头,凌空伸出的手掌猛地一握,数十台机仆登时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台一台地压在尹承一身上,将他死死挤在正中心。随着绣虎的五指陡然握紧,压在它们表面上的重力也随之加大,方向直指球心,“嘎吱嘎吱”的声音从机仆内部不断传来——原本钢铁铸成的四肢和躯干正在一点一点变形,被压成一层层紧密的钢锭。
“啊——————!!”
被一大片压成钢锭的铁块裹在中心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尹承一的吼声中填充着可怖的怒意,他很像用手腕和手指的力量来做些什么,但绣虎早已料到,刻意将他周围的一层铁皮牢牢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无法动弹。
“砰!”“砰”……
不断有密封舱被高压碾碎,黄绿相间的溶液洒在尹承一的脸上,味道诡异得无法言说。偶尔有几个人头也会一并滚到他身上,那触感黏糊糊的,手感更是介于下水道里的油脂和厨房垃圾袋里的鱼骨头。但是比起窒息的感觉,这些恶心的触感反倒没那么致命了——至少此刻的尹承一是这么想。
越压越紧的大铁球嘎吱作响,他和绣虎之间的视线也被机仆破碎的躯体挡住了。
“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绣虎轻飘飘地说着,一股杀意从语气深处荡漾开来,“这一次我不会这么好心地把你捞上来了。这些家伙加在一起怎么说也有个五吨重……做你的墓碑,够分量了吧”
————
“……还活着呢”大虫的声音在他耳中再度响起,也许是因为耳鸣,尹承一总觉得耳朵里有东西在沙沙作响,“啊……这下可就有点尴尬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必死的。没想到啊……哈,小子,要是我告诉你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我们两以后仍旧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会信吗”
“信你个蛇头……”尹承一试图挣脱开这层铁皮的束缚,在心声中恨恨说道,“别以为我神志不清就没有记忆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记得!”
“但是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绣虎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了,只要他把我丢进海里,我照样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被淹死……你马上就能享受没有我的自在生活了!”
“啧……话不是这么说的嘛诚然,自由对我来说很可贵,被锁在你的身体里可有够呛的。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快乐’,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他忽然压低声音,在尹承一耳边说道,“那个蜀山来的小姑娘有一句话没说
第六十二章:刮骨
话分两头,当绣虎的注意力完全被海兽群吸引过去之后,施加在尹承一身上的重力锁链自然就失效了。那些被重压挤成薄饼的机仆残片纷纷坠落,他自己也是忽觉一轻,径直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眼见此景,小白总算松了口气。
先前碍于“组织”上面的束缚,她和朱伯特都不便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绣虎把自己的同伴丢入池子里淹死……朱伯特明明有能力下去救他,可一旦救援成功,他的真实实力就会进一步暴露。但现在不一样了,承一已经被拉到岸上,绣虎有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海兽群分身乏术,这要是再不救……小白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然而不等她出手,一个身影已如浮光一般从身边掠过,直奔尹承一而去!
青炎荡过,却见徐少阳在空中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尹承一,一手托颈,一手揽腰,以完美无缺的公主抱姿势抱住他,为了卸掉冲力,他在空中来了个优雅至极的转身。
这姿势和手法实在太熟练了,熟练得让云小白怀疑他是不是对着谁偷偷练过……
“少阳你什么时候醒的!”朱伯特惊喜交加地问道。
“也就几秒钟前,刚才的动静有点大,一醒来就看到这么奇幻的一幕……”落地之后,徐少阳对朱伯特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一变,捂住胸口咳了两声,直接一口红血喷到了尹承一的胸口上。
“我的天,这什么鬼,好烫!好烫……嗷——烫死我了,你的血到底是什么做的……”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尹承忽然一捂脸,浑身打个激灵,猛地一下跳起来,掉在地上,顺势在这片不算大的青石平台上滚个不停,一幅吃麻辣烫时被辣到舌根的架势。
闻风赶来的凌如月都被他吓住了,一时间只敢远远站着,用眼神和云小白他们沟通,生怕刺激到这个神经病。
“他……怎么了”
“不知道。”徐少阳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动作似乎又牵引到了胸前的伤口,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响,咳出来的血也逐渐变多,整张脸都失去血色,“可能是我的血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咳,咳咳咳咳……”
“你真是的!”云小白在他身旁半跪下来,看他这幅虚弱到仿佛肺痨的模样,有些心疼地埋怨道,“都伤成这样了,干嘛还硬冲上去接他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会飞,我上去接也一样的。”
徐少阳温柔地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想让云小白去抱尹承一。
所以他宁愿自己去。
“朱伯特,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你在指挥吧……真是辛苦你了。”他很有领导风度地慰问了一句,随即说道,“你有刀吗”
“带着呢。”朱伯特将战术匕首从腰间拔出来,“你要干嘛”
“把我的上衣脱下来。”他沉着气喘了几口,有些艰难地说道“……我自己取弹。”
“求求你以后把话说完,别大喘气。”朱伯特也顺势吐了个槽,“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但是衬衣和内衣脱下来之后,大家都笑不出来了。
两发大约手掌那么长的巨大子弹嵌在他的**中,一发嵌在胸口,一发嵌在小腹,几乎都是深可见骨的程度。这两发子弹通体呈冰蓝色,晶莹剔透,仿佛万古玄冰雕琢而成,表面依稀能看见奇异的花纹。它们像刀子一样牢牢插在徐少阳的**上,光看其长度会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就这两发玩意儿不是子弹,是菜刀,被这么来两下也足够致死了。
“嚯————大少爷,你这有点吓人啊……”凌如月在一旁惊呼道,“得亏是你是神仙系能力者,换了别的系这么中两枪,估计命都要没了。”
“呵……毕竟是巴雷特啊。”徐少阳比划了一下匕首的长度和宽度,惨笑道,“即便是放在现在,这种狙击枪的威力依旧可以说是名列前茅,寻常人如果被击中身体会直接爆开的。而且这两颗子弹似乎……对我的能力起到了克制作用,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
“克制……作用”朱伯特对此表示狐疑,“基金会实现了红太阳模拟器小型化的技术,然后将其植入到弹头里面”
“不是的。红太阳对神仙系能力者没有作用。”一旁的云小白深深吸了口气,遏制住声线里的颤抖和恐惧,“恐怕是某种别的技术……全新的技术理念,他们造出了专门针对少阳的特种弹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徐少阳斯哈斯哈地喘了两口,突然五指发力、握紧匕首,但见一道青炎兀地点燃,盘旋而上,很快就附盖了整把刀刃。青炎灼烧之下,原本呈暗金金属色的匕首被迅速加温,如烙铁一般烧的通红,“嘶嘶”地冒着白色蒸汽。
徐少阳定定看着手中的匕首,一幅要引颈就戮的悲壮表情。
“少阳,等等……你要干嘛”小白有些慌张地说道,能听出来她的声音变得起伏不定,“乱来也不是这么个来法!你会取弹吗这也不是镊子啊!连消毒都没消过!”
“我不会,但是时间不够了,直接用高温杀毒也一样……”他空出右手,勉强抬起来摸了摸女朋友的头,安慰道,“只能赌一把。”
左手调转刀刃,毫不犹豫地往胸口刺去。
“嘶————”
血肉被高温烫熟的声音传出来,令人不禁牙齿一酸,云小白更是直接转过身去,不忍再看。皮肉被烫焦的味道其实很
第六十三章:弈
行走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鹤连山不由想起了中华民族最最古老的神话。
在开天辟地之前,混沌孕育出的盘古大神也会像这样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着吗他的身躯顶天立地,身体有山川那么高,呼吸有如风雷,但是在亘古的混沌之中却仍旧显得很小很小,像正在羊水中胎动的婴儿。
直到他摸到了那把斧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一挥,终于给混沌带来第一道光。
此情此景下,这个从小听到的神话再次浮现于眼前,让鹤连山不禁感慨中国先民的智慧——那个时代尚且没有诞生现代物理学和量子力学,先民们却凭着直觉感悟到了宇宙的真相之一,起于混沌,随后轰隆一声,第一道光迸射出来,将万物炸开。
他只是庆幸自己终究不是盘古,至少还知道此行的目的,而这个目的也绝对不是将什么东西炸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只不过是一次和平的、礼貌的,极有风度的谈判,或者说是斡旋而已。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
要是出了点意外,那可就不好说了。
————
兀自嘀咕着,鹤连山注意到前方的视野逐渐变亮了些,虽说放眼望去仍然看不见东西,但好歹算是清晰了几分。而他此行要找到的目标——那个端庄典雅的女人,侧身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墩上,笑盈盈地注视着面前石桌上的棋盘,美目流盼,若有所思。她将黑色长发简单梳拢成一根辫子,搭在左侧肩膀上,上下搭配的也不过是些居家衣物,却因为其本人气场过于强大而一并得到了提升,一件纯黑色的夹袄就这样披在肩上,显出几分慵懒气质。
当然,比起那种故作姿态的小女生,她的动作相当自然,并不刻意矫揉,像一只管自己晒太阳的黑色猫咪。
终于,女人抬起头,眯起眼睛,用混杂着好奇和挑衅的眼光看向他。
鹤连山毫不芥蒂地坐在她对面的石墩上,双目平视,心神安定。
……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来呢。”似乎是因为鹤连山的反应过于无趣,女人很快就腻了,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刻在石桌的棋盘上。她从自己面前的棋篓中拈起一枚黑子,在五指的指缝中划来划去,时不时拿黑子轻轻敲击石桌,发出“擦嚓”的声音。
“很感谢你给我这次平等对话的机会,南宫先生(虽然面前是个女人,但出于敬意,鹤连山还是愿意称呼她为“先生”)。”鹤连山的措辞十分正式,“到了‘我们这个级别’,这样的机会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呵……”南宫问摇了摇头,不时用黑子摩挲着桌面,“不必客气,鹤院长。说起来……我那位前夫受了你不少照顾呢,多谢。”
“尹月升吗……”
“为什么要加个‘吗’”她终于抬起头,戏谑地笑道,“你觉得我有多少个前夫”
“这我可不知道,向女士随意打听这种事情实在太失礼了,不过嘛……”鹤连山也不是好相与的货色,当即就掰着手指头数道,“据我所知,你和尹月升有一个儿子,和伊姆让斯芬克斯又有一个女儿,再加上你那个尚且在基金会实习的三儿子,总共就是三个子女。哼哼……有没有第四个,或者更多个,我可不敢保证。”
“你真是差劲的男人呢,鹤院长。”南宫问神色微变,用带点风尘气的语气娇嗔道,“就这么关注我这个离过两次婚的大龄剩女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希望有哪位好心男士能牢牢拴住你的心啊,南宫,如果你能沉迷于情爱,脑袋里那些可怕的思想或许会消停一会儿……”鹤连山话锋一转,“你可知道,你正在试图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荒谬、残忍、不可理喻”
“是吗”南宫问仍然笑着,她的笑像古典的蒙娜丽莎一样美丽,却又不是一幅尘封在白纸上的画。
一颦一笑中,眼眸里透出的深邃和神秘仿佛深渊,会让人无法克制与其对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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