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不鸣如之奈何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笨两点的小傻
和绣虎一样掉价,且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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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真的不打算……再挣扎一下毕竟好死不如……”尹承一话都还没说完呢,那边的林一奇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泰山,再多看几分钟吧。”他的两条腿就这么悬在高空,不住地晃荡着,这幅光景只是看着就让人恐高症发作,“这块黑石穹顶下降得很慢,等它完全和地面接上大概还需要十来分钟,足够了……再看几分钟,我就该决定自己最后到底要怎么死了。”
“怎么死……”尹承一被他语气中的漠然震惊了,“不至于吧”
“跳下去摔死,还是留在这里被压死……不过那是几分钟之后要决定的,先不急。”他的语气波澜不惊,给人一种“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所以每多活一秒都是赚了”的感觉,“对了,我有和你说过我家里特别缺钱吧”
“说倒是说过……”
“我猜你家里一定不缺钱。富不富裕先两说,基本的生活肯定是有保障的。”林一奇笑着摇摇头,“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
风声仍旧呼啸着,林一奇开始用平淡不已的口吻诉说自己的故事。
不知为何,尹承一没有打断他,而是默默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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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家里是做海鲜水产的,伴随着海兽登陆,所有国家的水产行业在一夜之间破产,我家也不例外。这之后,家里的境况逐年变得恶劣起来,不得已将很多东西都当掉了,冰箱、车子、昂贵的饰品……房子也是,不得不卖掉,但最后也没能补全亏空。
因为这并不只是一家两家出现的问题,明白吗海兽的出现让整个产业链全都断掉了,尽管我们国家在这方面有补助,但……依旧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后来,我的父亲因为日益操劳而得了病——其实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要应付债主、银行的人和天知道哪里来的催债人,带着我们像老鼠一样东躲xc,隐疾很多。但为了生活,他都忍下来了,他一贯是个很能忍的人,然后直到有一天……
当着我们的面,他的脸色像蜡一样黄,额头渗出细密的、带着油的汗,吐了两口血,那血的颜色我还记得,红的刺眼。他一直说没事,让我们不要送他去医院,因为检查病症又是一大笔花销……那个时候,我们家穷的连一根筷子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又怎么负担得起”
“但是最后还是送去了。”
“检查的结果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肾、肺、肝、心脏、脊椎、腰间盘,这些器官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淤伤、挫伤这些数不胜数,因为一直没有钱去治,渐渐积累下来,积劳成疾。其中最严重的是心脏,说是什么心率不齐,然后有心脏病的风险……我不是医生,我也不清楚那些专业名词什么意思,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治好这些要花钱,很多很多钱。”
“我妈看着那些单子,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恳求医生能不能发发善心,救救我爸,但我们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其实她跪的并不是主治医生,只是一个负责看护病人的小护士,又或者只是一个护工总之,对方被她弄得手足无措。最后一个很老气的医生走出来,为难地说大姐,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免费是不可能的。每一种药、每一项仪器开发出来都是要钱的,没理由说给你们家白用,给别人却要收费这种道理,大家都要一视同仁。”
“然后我妈就崩溃了,嚎了几声,昏过去,我们把她扶到座椅上休息。”
“其实我知道任何一个人都没错。我妈想救我爸,没错;医生说的也有道理,医院里的仪器和药品不可能免费送人,这也没错。大家都没错,但就是……没有办法,有些时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东西是没办法妥协的……”
“我们骗我爸说是小毛病,大概就是你太累了,休息两天会好的。他说知道了,让我们放心,然后在半夜偷偷跑出了医院。”
“他自己肯定是知道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不是什么小病,看好这病,要花一大笔钱。他不敢,也不肯,所以从医院逃走,但是逃到哪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本就很虚弱了,只穿着病号服在外面走,寒风一吹,多种症状并发,很快就不行了。等路人报警,警察把他送到医院急救,然后再联系到我们时……已经迟了,等我们赶去时,他的状况急剧恶化,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看着我,眼里满是血丝,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用尽全部力气说出了遗言。”
“火化之后不要买墓地。”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死了,于是那些千斤重的债务关系就顺理成章地转移到我妈身上。”
“但我妈的身体也不太好,尤其是近十来年,我爸死了之后,就像少了一根主心骨,每天起早贪黑地打工,逢年过节也没有休假。其实她重复的路子和我爸是一样的……为了让她减少一点压力,我结束了义务教育之后就没再读书了,开始给人送快递、送外卖来赚点外快。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倒是还在读中学,也只是义务教育中最最普遍的初中,学费总算还负担得起,但接下来要怎么做……老实说,我和我妈一点主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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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顶天立地
林一奇跳下去之后,虚天宫内再度恢复一片死寂,久久没有声音。
黑石穹顶离他还有三到四米,眼看着就要完全压下来了。
“竟然真的跳下去了……”仍沉浸在故事中的尹承一愣愣盯着他下坠的方向,自语道,“基金会的士兵难道都是疯子吗”
“你觉得他是疯子”大虫笑呵呵地问道,好像完全看不到即将倾轧而下的黑石穹顶,这里也不是泰山上空四千米的虚天宫,而是一处有趣的人类社会学研究实验现场。
“不然呢你看这……说跳就跳,跳之前还大刺刺地和我讲了个故事,说真的,这个故事听完之后我后背发凉……比鹤连山还可怕。”
“呵呵……我看你是不免代入了你自己吧。你在思考,假如你是林一奇,假如你是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兵——你有能力,但你的能力不够出众,至少还不足以被超警征调中心的高层们注意到,但却被想要不停搞事情的大反派们注意到了,请柬送到你家门口,送门缝里塞进来,上面的金额你根本无法拒绝。然后再假设你家里是那样的状况,你从小受到的金钱理念教育是那样的……”
“承一,你会怎么做”
“以前常常有人警告过我……不要和人类牵扯过深,因为人类的一生很短暂,短暂,所以善变,他们很难去……坚持做一件事,哪怕只是在心中坚持。但我说无所谓,我说这就是人,这才是人,人性是很容易被干扰的。
几天前,你还被鹤连山那番热血动人的理念所鼓动,略微改变了之前的行事准则,想要成为那种光芒万丈的英雄人物。但是就在刚才,你发觉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你发现人的选择其实是被先天注定好的,当你的立场、出生、环境不一样时,你做出的选择将大不相同。”
“没办法啊……要吃饭的嘛。”大虫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调侃着,但不知为何,尹承一从未觉得他的语气如此恶毒。
因为他一语点出了人类社会的无可奈何。
黑石穹顶无声地一点点下压,像一朵连接天地的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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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跟我玩儿沉默了没关系,我们一心同体的,你不喜欢……我可以不聊这个话题。”大虫也很懂得见好就收,那双橙黄色的兽瞳中闪烁着光芒,“还是说说林一奇吧,我觉得他没疯,恰好相反,他比你清醒,早已看明白现在的局势了。”
“还不明白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留在这里是被挤死,但是以你的身体素质,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至于你的同伴,这个女孩……放弃她吧,人嘛,总要在关键时候放手的。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非为你而生的,不可能你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学会这一点,你差不多就长大了。”
大虫刻意把自己的声线弄得很悲情,然而挑衅和嘲笑仍然源源不断地从中输出着,弄得尹承一心烦意乱。
“是啊,放弃她。”如果大虫是人的话,说这句话时搭配的动作应该是耸肩,“很难吗别忘了……你一开始不就是这种人吗那天参观超警博物馆时,你对李哥的不屑和鄙夷可都写在脸上哦,怎么轮到自己来当超警,就开始做另外一套了想当伟光正的英雄我也不阻止你,但你总得认清现实吧如果拿棋局来做比喻,现在你面临的就是一个死局,死的不能再死了,唯有弃卒保车,还有那么一线生机……你自己的,生机。”
“其实仔细想想,她和你很熟吗无非就是十来天前见过几次面吧,这之后没什么瓜葛了,她在你的人生中真的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吗她是你接触到的第一个安塔列斯的学生,也就仅此而已了……承一,告诉我,难不成你有那种难以割舍的学姐情结吗可是按鹤连山的说法,你和她都是同届,她貌似也不算你的学姐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大虫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像是忽然get到了这个笑话中的笑点。
“哦,等等……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小姑娘貌似是徐少阳的女朋友啊。可以,完全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呢……虽然你是不可能去认徐少阳当老大,但……没准儿是因为这个你对别人家的花情有独钟”
“你越说越扯了!”尹承一的低吼声中俨然带了几分火气。
“那好。承一,不扯了,聊点正经的。”大虫一秒回归正经,语气里的严肃之意完全不逊于尹承一,让他都不禁怀疑刚才那个满口跑火车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他,“为什么不跳”
“……”尹承一深吸了几口气,抬头看看隐约压到头顶的黑石穹顶,沉声道,“我要救她。”
“有什么我可以理解的理由吗”
“呼……”尹承一定定神,“她看过《让子弹飞》,而且肯定看过不止一遍,她还看过星爷的电影。”
“……”大虫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就这”
“就这。”
“你……没病吧”这一次,大虫真的用上了疑问句,“两部电影而已,就构成了你想要救下她的全部因素吗”
“我活到现在,十七岁了。”尹承一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坚定,“和我在这方面拥有相同爱好且还愿意搭理我的人,目前为止还只有她一个。要是她死了,那估计就再也没有了。”
“哼……我开始为你的家庭教育感到悲哀了。”大虫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行,动机是有,你打算怎么救呢”
“我先警告你……你现在的精神压力值还在43%左右,就别想着吃人家豆腐做什么心脏按压、人工呼吸之类的了。”几乎只是一秒钟的功夫,大虫又开始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兽瞳中射出的精光在云小
第八十三章:代价
“滴答”“滴答”。
殷红的鲜血从牙龈渗出来,滴落在沾满尘埃的石砖上。熟悉的缺氧感和窒息感再度涌上来,肺泡里的氧气像是完全被挤了出去,他忽然察觉到,在重压之下,将空气吸入肺中原来是一件如此困难且痛苦的事情。
血珠越落越多,隐隐在空中连成一条线。
“呜……呃……”
尹承一苦苦支撑着,像一根半腐朽的梁木在死顶沉重的房顶,千钧巨力传到他的膝盖上,饶是以他这幅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都感受到了疼痛。他并不太善于处理这种痛楚,只好硬咬着牙关,完全不顾牙龈正在出血,用自己的意志力硬抗下去。这一刻,时间在尹承一的感知中忽地变慢了,每一秒都变得极其煎熬,手臂上的肌肉仿佛要被撕裂了。
咬牙切齿。龇目欲裂。
但是黑石穹顶仍然在缓慢地下压,整面石板连为一体,仿佛一片天朝你塌陷下来,带着不可阻挡的重量和体积,完完全全落在尹承一瘦削的身体上,他的双手、双臂、脊椎和大半个腰背都在承受重量。“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尹承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剧烈震动着,快要散架了。
“啊……”
他干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嗓子好像被某种东西撕裂了一般干哑。
“怎么样,你以为就凭着一膀子力气……就能扭转乾坤吗”大虫慢悠悠地嘲讽道,“现在你也差不多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吧。”
尹承一被黑石板压得眼前发昏,直冒金星,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大虫自顾自地往下说,“羽族,传说中是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后的第一批‘生命’,他们由盘古大神临死前的最后一口呼吸所化,故而虚无缥缈,生来便和那些清气为伍,居于天上,有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权力。他们的文化理念和技术理念几乎全都是在‘俯观大地’时衍生出来的,羽族人都有点神神叨叨,有些时候,他们甚至会呆在云端上看整整几年,不动,不进食,只为了看清一片大地在几年中沧海桑田的变化。”
“小子,明白了吗所谓的‘俯观大地’呢,是旧时候那帮老家伙的说法,用今天你们人类的术语来说就是——羽族人的技术体系,几乎全都是模仿大陆和地壳在数年、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数千年中的变化而制成的。他们将地质版块的变动人为复制下来,结合符咒的力量,完美运用在了机关建筑上面,包括你现在徒手撑住的这块……在羽族人的构想中,这块巨大的黑石板是一个庞大模拟地质系统中的一部分。”
“你现在就像是在用手硬顶地质版块的变动……是谁给你的自信嗯你以为自己这点儿力气够用吗”
“当!”“当!”“当!”……
远处,传来打铁声。
“那是……什么……”尹承一两条腿抖得有如筛糠,耳朵中嗡嗡响声始终没听过,但他坚信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有打铁声音,从一片深黑的宫殿中渐渐传来。一下,一下,像铁锤落在心头上。
“哼……小子,看起来你的耳朵还没完全废掉啊。硬顶着模拟地壳的压力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但好在你有本大爷的加持,总算没有在第一个回合就被压成肉酱。”大虫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所以,下一步,羽族人就要开始刁难你了。”
“你能挺过去吗我很好奇……真的,发自内心地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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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原本一片漆黑的宫殿,开始一点点亮起来。
无数绛紫色的符咒显现出来,像蜿蜒的爬虫,逐渐附着在或远或近的墙壁、穹顶和地砖上。那诡异的紫光十分密集,有点像紫阳发动超能力时出现的光,但又充斥着一股莫名清冷的味道,似乎无关正义或是邪恶。尹承一并不觉得这些包围自己的紫色符咒有多么亵渎,它们只是……一种按部就班的制御程序,从外到内,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和倒地不起的小白,像一群细小的食人鱼正在包围两个落水的猎物。
近距离接触后,尹承一发现这块巨大的黑石穹顶的触感凹凸不平,朝向自己的那一面似乎雕刻了很多诡异的花纹,像水蛭一样肆意地扭曲蔓延,摸上去有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仿佛体内的鲜血被抽走。黑石穹顶方方正正,是由一块一块正方形的石板嵌在一起形成的,尹承一不知道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技术,但那些组成穹顶的小石板之间没有任何斧凿的痕迹,宛若浑然一体。但尹承一知道不可能,全世界那么大,有一个算一个,要是有一个见过这么大纯天然正方形黑石板的人,他当场磕死在这儿。
再加上刚才大虫的解说,他切实理解了一件事——羽族并不是附属于人类的任何种族,他们甚至和人类全无交集,拥有一套完全超脱人类的技术路线!
包括这些填充进花纹中的绛紫色光芒……愣是让他这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新时代青年无法理解。
下一秒,紫芒大盛,当当的打铁声瞬间在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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