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顾轻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良久,若是那人眼睛还在,定能从他眸中看到那抹星辰坠落的黯然失色。
颜城子一直在他身后瞧着,已猜出大概,他见证过顾轻三千来是如何折磨自己的,默默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吧!”
顾轻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也对,他和那个人学的箫,吹得自然极好。”
有仙士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太上,浮生远来人了,在正殿等您。”
“知道了”,那人的声音还是冷得像寒潭,似乎举世已无能左右他心神之物,只是转身离开时,步伐有些踉跄。
有的时候,顾轻只要想到,日后无尽的岁月里都要一人这样走过,便有一股疲倦席卷而来,但尚有些人没付出代价,怎么能就此罢手呢?
……
当天夜里,因为顾轻提前回来,上邪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其实趁生辰宴戊戌宫忙作一团之时动手,其时机最佳,但她只要一想到,前世几乎每次都是因为她,才把顾轻的生辰宴搅得一团糟,可谓丰功伟绩,她那颗烂透了的良心难得生出一丝愧疚来。
择日不如撞日,赶紧动手赶紧跑。
“南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尚未走到戊戌宫地牢,她便被一个温柔且不容反驳的声音就叫住了。
上邪咬牙切齿地看着闲庭信步走来的长亭,满脸的憋屈,“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来?”
金丝牡丹的白衣,流云发髻,轻纱掩面的装扮,这是清一色戊戌宫的侍女的打扮,外加上夜黑风高的,这小屁孩是怎么认出她的?
长亭浅浅地笑了笑,温柔的模样有七分像南柏舟,“看眼睛,南公子,不,应该是南姑娘的眼睛很特别,见过的人都不会忘。”
他自第一次见了,便莫名觉得亲切。
上邪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是趁早忘了吧!”
长亭也不恼,温文有礼道:“南姑娘为何在这儿?”
上邪不答反问,“你又为何在这儿?”
长亭倒也知无不言,“奉家父之命,到地牢提审一位犯人。”
根据上邪今日的打探,戊戌宫地牢清净得很,除了鲲,就没关进去过别人,提审谁一目了然。
忽然,戊戌宫的警钟大作,西南角一处火光冲天,黑烟滚滚,仙界失火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哪个作死的敢在戊戌宫放火?
有仙士大叫:“走水了,地牢走水了!”
上邪一瞬傻眼了,地牢?她这还没过去呢?
不好,鲲!
她和长亭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朝地牢跑去。
地牢门口,一群仙士持剑严阵以待,围住了一名蓝杉云纹的少年,上邪定晴一看,这不是长思那熊孩子吗?
只见少年浑身被黑烟笼罩,瞳孔呈血红色,右手提着剑与仙士厮杀,轻轻抬起左手,便有仙火跃于掌心,横扫众仙士,毫无疑问这火便是眼前的倒霉孩子放的。
戊戌宫的地牢特殊,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之中,结界坚固,号称金石不可破,而这场大火恰好毁了地牢周遭的结界。
有仙士大喊:“速速围住,就是他放跑了鲲。”
“此人已入魔,诸位千万不要手软!”
长亭出剑挡住了仙士刺向长思的剑,反被他一掌打伤在地,一口血咳出,可见下手之重。
“噗……长……长思,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空中一根暗红色丝线像游蛇般悄无声息地朝长亭袭来,那丝线极细,细到肉眼几乎不可见,万分诡异,眼见着就要钻入少年的心房。
“别杀我,别杀我,我就是一路过的!”
上邪突然乱蹦乱跳地大喊,然后一脚踩在那暗红丝线上,手指轻轻一划,那坚如磐石的线便断了,装出一副怂包样儿,哆哆嗦嗦地蹲在长亭身旁,低声飞快道:“仔细看长思的左心处!”
凡间一行的经历让长亭对上邪的话深信不疑,当即聚气凝神观之,当真看到一根暗红色丝线自长思心房处穿过,似乎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长亭大惊,“那到底是什么?”
上邪眸子一暗,“控魂术,斩断它。”
不好意思地提一句,这还是邪帝她老人家发明的绝技。
长亭点了点头,紧接着长思凌空一剑,毫不犹豫地朝长亭劈开,眸中杀意暴露无遗,长亭也不再手软,提剑迎上,雷厉风行地斩断了红线,那红线坚硬无比,震得他手一阵发麻。
而控制红线的另一头当即遭到了反噬,正是今日给顾轻充当眼睛的那名高阶仙士,他从暗处现身,抛出捆仙绳锁住长思,又剑指长亭,冷冷道:“太上有令,浮生远弟子勾结魔兽,放虎归山,一并拿下。”
上邪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装怂,她从小也是在仙界的腥风血雨里长大的,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此时若还看不出这里面掺了多大的水分,真是白瞎了她活了上千年。
顾轻终于想开了,准备一锅端了浮生远?
第二日,戊戌宫上下戒严,看昨夜的情形,鲲应该是真的跑了,但长思、长亭这勾结魔兽的罪名也定了。
按理来说无论过程如何,上邪此行的目的已达成,马上离开仙界才是上上策,偏生她是个操心的命。
长亭在地牢里再次见到上邪时,激动得一声喊了出来,“南姑娘!”
上邪本就是蹑手蹑脚地进来的,被这一嗓子吓得魂差点飞了,“小点声,你想要了老子的命啊!”
长思伤得不轻,靠墙坐着,寸步难行,即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依旧怼道:“长亭说你是个女的,我还不信,咳咳……现在看来真不应该信,哪儿有一个姑娘家整日自称老子的?”
上邪掏出怀中的一瓶丹药直接砸向了他,咬牙道:“咳死你算了!”
长思艰难地用手举起药瓶瞧了瞧,一瞬惊了,“戊戌宫的玉转明心丹,这是何等灵丹妙药,你偷的吧?”
上邪眼角抽了抽,“你真了解我。”
还是长亭正经一些,“南姑娘,你怎么进来的?”
上邪扔给他一张纸条,嘱咐道:“把上面的话背熟,然后烧了,若是有人问你昨夜的事照着说,保你两儿的小命。”
长亭瞧了一眼上面的话,当即放下纸条,丝毫不领情道:“为何要说谎?长思是被人控制的,我等问心无愧。”
上邪心道,果然还是少年人啊!
她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问心无愧和有没有人害你是两回事,是非如何不在于公道,而在于世人如何看你。这屎盆子若扣到你二人头上,即便南柏舟保下了你们,即便你二人是无辜的,可你们堵不住众仙悠悠众口,那份恶意的揣测会把你们拉下万劫不复,日后仙途怕是就此毁了。”
“荒唐”,长亭是个小古板,气得满脸通红,朝着纸条念道:“你让我放弃指认戊戌宫的那名高阶仙士,说当天夜里是一形迹可疑的侍女以红线为媒,施展控魂术操纵长思放了鲲。我且问你,这名侍女是谁?”
上邪眨了眨眼,“我啊!”
她写的不够明显吗?
长亭气不过,“可分明是……”
上邪厉色道:“众仙不会信你,没有人会信你。十万仙家会说你污蔑,他们要的不是对错,而是如何把你,你父亲,浮生远,从十万仙山中踩下去。”
她和十万仙山的众仙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还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货色。
长亭背过身,不再看她,“南姑娘请回吧,好意我心领了。”
上邪的一番好心成功被当成了驴肝肺,心中暗骂道:师兄明明是个温润的人,偏偏长亭这宁折不弯的倔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既然不用她操心,就让你爹操心去吧!
她离开地牢时天色已晚,天门宵禁,不得不等到明日再下凡,如此机缘巧合之下她愣是待到了顾轻生辰当日。
可上邪这一夜睡得一点都踏实,梦里大汗淋漓,一幕幕全是前世的糟心事……
众神殿上。
一袭红衣满身是伤地跪在地上,不知天高地厚地顶撞道:“师尊,天道告诉我的就一定要听吗?上古众神说的就一定对吗?”
沈遗风怒斥道:“放肆!”
那一记耳光响彻了众神殿空荡的殿宇。
红衣小公子狼狈地趴在地上,啐了一口鲜血,在抬眸时目光倔强如故,“我活成什么样子,想做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由天道来决定?”
……
一眨眼,百年就过去了,大荒山脚下。
顾二三以剑逼她,“你若执意护着这群畜生,十万仙家没一个能容你。”
红衣少年头都没回,轻蔑一笑,“我不需要。”
顾二三:“你可知何为回头是岸?”
“在你眼中的,那是你的正道;在我眼中的,这亦是我正道。”
那时的少年虽依旧狂傲,但眼中更多是悲戚。
……
场景变换,暗夜之征的战场上。
冰魄剑从红衣少年背后刺入,贯腹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她回首时望着那人,诧异,悲痛,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帝王冷眼瞧着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凉薄道:“是你该死。”
千年生死与共只换来了这冰冷四字。
……
那些刀山火海的场景渐渐消散,她仿佛回到了戊戌宫。
那时的红衣少年还是无忧无虑,坐在树上恣意地摇着腿,对树下人笑道:“就算修到武学巅峰,问鼎神尊又如何?又不是我真正稀罕的。”
顾轻:“那你稀罕什么?”
上邪:“你对我笑笑。”
白衣少年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顾轻,别走啊,你就对我笑一笑嘛!”
那段时间她似乎总会惹顾轻生气。
红衣少年信誓旦旦地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真的,我又不是人渣,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以为如何?”
顾轻:“自然。”
上邪:“自然什么?”
顾轻注视着上邪,“一辈子的事情。”
只是她那时还看不懂他的眼神。
……
梦中场景再度变换,顷刻大雨滂沱。
一身梨花白的衣裳被血染红,顾轻脸色白如纸,重伤在地,寸步难行。
那是第一次,他清冷的声音掺上了慌乱,“上邪,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着我啊!”
睡梦中的上邪直接被顾轻这一嗓子给吼醒了,不由心慌异常,衣裳都被汗湿了。
她看了眼窗外刚露鱼肚白的天,这特么地完全睡不下去了,拾东西便准备开溜,直觉告诉她再待下去非出事不可,邪帝的独门绝技之一便是脚底抹油。
只不过人生在世,事与愿违是常事。
她刚手忙脚乱地走到戊戌宫门口,离跨出是非之地只差一步,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狐狸叫,一辆四周贴着符咒的铁皮车缓慢驶向宫门,十几名高阶仙士持剑押送。
看守的宫人察觉不对,今日太上生辰,子时刚过就开始有仙家前来送礼,但这般骇人的礼物还是头一个,立即拦道:“慢着,这是何物?”
来人出示腰牌,“天帝的贺礼,你也敢拦?”
宫人立即恭敬退下。
囚车中的狐狸又是一阵尖叫,上邪彻底迈不动步子了。
人这一辈子总有羁绊,即便你能狠下心斩断该斩断了,能挖心剔骨还掉该还的,可放不下终究放不下。
祸世 诛心
戊戌太上的生辰宴相当得讲究,金丝红毯十里迎宾,光叫的上名的仙家就有上千,席位从正殿到殿外的空地绵延不绝,直摆到宫门口去,每张桌子上金玉器皿盛着玉盘珍馐,奢华气派,场面宏大。
顾二三原本被安排到首座旁的席位落座,当场就吓蒙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他前日见了顾轻一次,骨子里对这人怕得紧,死都不肯坐他旁边,跑到殿角的乐师堆里挤了个位置坐下。
仙士向顾轻禀报时,只换了那人一句“随他吧”。
殿门口的仙侍一声高呼:“仙君元城子到!”
顾二三在乐师堆里混得如鱼得水,闻言心道这不是仙君祠那位神仙吗,急忙扭头去瞧。
只见来人青衫如朗月映竹,墨发高束,白玉面容,生得极为俊逸,左手持剑,腰佩檀木珠,嘴边带着一抹春风化雨的温雅笑意,好一派仙人风骨,超凡脱俗。
有女乐师不由羞红了脸,“真不愧是仙界第一公子,青衫绝世。”
“姑娘若是喜欢,定要趁早示意,当心被人抢了先”,上邪不知从那里蹦了出来,硬和顾二三挤在一张席位坐下。
顾二三惊奇地瞧着她,“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就没个人影。”
上邪随手从桌上的整鸡撕下一只鸡腿,毫无仪态地啃着,张嘴就胡说八道:“到茅厕上了个大号。”
周围的人皆以袖掩面,用异样地眼光看向她。
顾二三都不由替她脸红,“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注意点谈吐举止?”
“像她们一样?”
上邪看了眼对面女修士的席位,继续肆无忌惮地啃着鸡腿,“那是装蒜!”
好在一名女仙家向仙君元城子当众示爱,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结果自然是被元城子风轻云淡地拒绝了,那玉簪螺髻的女仙家芳心碎了一地,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大殿,走路时环佩声久久回荡。
又是一场相思误啊!
上邪注意到一个动作,元城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摸一摸腰间系的那檀木珠,似乎生怕丢了一样。
她斟了杯酒给自己喝,轻叹道:“那个爱笑的少年郎现在不一样了。”
顾二三:“谁啊?怎么不一样了?”
上邪:“没谁,就是觉得元城仙君笑不露齿的样子非常高深莫测。”
那人每一瞬笑容虽然完美得无懈可击,但却未达心底,除了低眉凝视檀木珠时。
顾二三翻了个白眼,“没一句实话!不过,人家长得俊俏就是好,那么漂亮的姑娘都看不上眼!”
上邪随口说了一句:“你若是喜欢,我帮你物色,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
顾二三愣神了一下,两眼迷惑,“你以前是不是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上邪险些被酒噎着,“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少爷喝酒!”
什么都忘了,偏偏这句话记得牢。
“太上到!”
仙侍一声高呼,众仙起身迎接,上仙行站礼,下仙行跪礼,而像乐师这种末流小仙则行五体投地之礼。
上邪焉会老实跪拜,兴致勃勃地偏头偷瞄向殿门口。
来人一袭银白色华服,银丝锦绣的纹饰在日光下泛着一丝清冷的华光,宽肩窄腰,身量修长,整个人似月光洗炼般一尘不染。
有匪君子,皎皎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若是世上有这样的人,说的定当是他,即便遮住双目,依旧那般好看,即便看过无数遍,上邪还是会觉得欢喜,没有缘由,只是单纯因为见到那人,便会欢喜。
这般想着,她左心房又有些难受,不由地揉了揉。
“浮生远掌门到!”
仙界何人不知,戊戌太上和浮生远掌门不睦已久,相看两厌都算说轻了,动辄便大大出手,南柏舟能出席生辰宴当真是一桩奇事。
众人心知肚明,南柏舟此番风尘仆仆而来,定是为了自家的儿子和小徒弟,这勾结魔兽一事真假参半,不好说啊!
顾轻于主位之上冷言冷语道:“南掌门既然是来贺寿的,请落座。”
南柏舟还没张口就被人堵了回去,他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最克己复礼,不好跟他当面发作,便沉着脸落了座。
“顾轻啊,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南掌门明明有话要说,怎好博了他的颜面?”
角落里一名衣着素净的男子缓步走出,如泉如瀑的墨发仅用一根碧色丝带随意系住,墨眉如染,嘴边浅笑和善,身上无丝毫华饰,唯独左手的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
顾二三对这个敢和戊戌太上抬杠的人不由心生一股敬意,踮着脚尖忘那边瞧,被上邪踹了一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呼声,“拜见天帝。”
顾二三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向同行跪拜之礼的上邪,“那人是谁?”
上邪:“天地之主,华止。”
瑞鹤仙满脸笑颜地上前,“天帝大驾怎不提前告知我等,好在外迎接?”
此人是十万仙山里最会溜须拍马的一个。
华止笑了笑,看向主座从始至终动都没动的顾轻,“迎接什么,今日的寿星是顾轻,本帝只是来蹭顿饭吃。”
当即便有人在主位旁边加了一位,却没人敢动戊戌太上的位置。
瑞鹤仙虚扶着天帝与顾轻并排落座,不由出了一头冷汗。
不仅是他,众仙心中也皆是打鼓,今儿是什么日子?几千年来,也没见过天帝出席过谁家的生辰宴啊!
如今仙界中最威高权重又相互看不顺眼的三位齐聚一堂,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弥漫在大殿中,连顾二三那缺根筋的都感觉出情形不对,众仙家吓得大气都敢喘,偏偏上邪嘴里叼着鸡腿,啃得格外香,一阵吧唧嘴的声音。
顾二三扯了扯她的衣角,“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吗?这都是本事通天的神仙,万一殃及池鱼,咱跑得了吗?”
上邪:“打不起来的,坐在这殿中的人皆是仙界上千岁的老狐狸,一个比一个,阴谋才是掌中物,匹夫之勇他们不屑。”
果然,还南柏舟顾全大局,最先开口缓解气氛,“天帝今日怎么穿得这般素净?”
天帝作势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素净吗?反正本帝穿得如何,太上不都看不见吗?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这句话实在耐人寻味,一是明里暗里说戊戌太上眼瞎,二是未穿帝服出席已是一种轻视。
众仙心里一阵嘀咕:天帝与戊戌太上这是要从明面上开始撕破脸了!
好在天帝话锋一转,“开玩笑的,本帝记得有人说过,本帝穿这浅碧衣袍比锦绣的帝服好看,故而轻装前来,太上以为如何?”
问一个瞎子衣裳好不好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挖苦。
顾轻不为所动,“天帝满意就好。”
华止一笑,“自然满意,本帝也记得,她说过唯有这世上至净至白之色才最配顾轻仙君,真是偏心啊!”
华止见他面色虽未变,但手指微曲,暗暗用力,大抵三界中能让戊戌太上动容的也就那么一个死人了吧!
顾轻:“她最偏心谁,天帝不知道吗?”
华止不再回应,转着手上扳指,笑似非笑地岔开话题,“听说太上扣押了南掌门的儿子和关门弟子。”
顾轻:“按照仙律,勾结魔兽,放走死囚,其罪当诛。”
南柏舟当即出列,再好的脾气对上顾轻那么个冰疙瘩,都要一肚子气,“未查清事实前,还望太上莫要妄言,我浮生远弟子绝不会如此。”
顾轻:“你有何凭据?”
南柏舟:“太上又有何凭据?”
华止悠闲地听着,手指敲着案几,倒做起了和事佬,“既然如此,不妨让两个小辈上殿对峙,省了长辈们在这里吵。”
天帝发话,长思和长亭自然被带上了殿,本是个洗刷冤屈的大好机会,可上邪觉得这事情进展得未太顺利了些。
长亭那孩子果然实诚得可以,上殿后一字不差地说了当夜的情况,将顾轻身侧那名高阶仙士指认了出来,义愤填膺道:“这位仙士说是奉太上之命,那以控魂术伤我浮生远弟子也是太上之命吗?”
那名高阶仙士当即向顾轻跪下,一脸诚恳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太上责罚。”
这一句话说得相当有心计,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太上到底吩咐他做了什么没交代,给足了众仙胡思乱想的空间,反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众仙议论纷纷,“我早就听说,近些年来太上性情大变,没想到竟如此卑鄙。”
“白衣仙君不复当年啊!”
瑞鹤仙此时出来和稀泥,端着个长辈架子,“这老夫就不由地多说一句了,太上与南掌门就算再有嫌隙,你也不该用这等阴毒手段啊!”
天帝听着满殿的冷嘲热讽,眸中三分笑意,七分算计,“太上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所有仙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主座,有的满眼戏虐,有的暗自算计,有的则吓得大汗淋漓,终究一句各怀鬼胎罢了。
上邪也偷瞄了一眼殿上的顾轻,眉目不惊的,依旧是那清冷模样,似乎亘古洪荒都不会变,又似乎和少年时的冷不一样了,像古佛下的一盏青灯,冷得寂灭,万物皆消弭于眼底,无所眷恋。
他凉薄的唇轻启,“我若有朝一日,想与浮生远掌门为敌,必不会用陷害的法子,一剑可杀之的人不值得白心神。”
果然,顾轻还是那个顾轻。
上邪不由地摇头一笑,谁说他变了,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傲然于世间之物的白衣仙君。
众仙深知戊戌太上那逆天的实力,皆不敢再多言。
天帝轻瞥了瑞鹤仙一眼,那老东西立马跳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就……就算如此,控魂术这等邪帝才会使的妖术,为何会重现戊戌宫?”
“是啊,太上要给出解释才好。”
顾轻身侧跪着的那名高阶仙士,突然大义凛然地开口:“属下未完成太上嘱托,愿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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