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慌乱间,她微凉的鼻间恰巧擦过白衣的脖颈,又嗅到那股掺着体温的梨花香,比上次闻到香味更浓了些。
顾轻扶她做好时,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拍打在她的左耳上,轻声道:“高了些。”
说完,便开始重新调整秋千的绳索。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上邪的左耳蔓延全身,脸颊上顿时红霞漫布,当年脚踩三界、怼遍四海的邪帝竟开始结巴了,“太……太上,这是做什么?”
顾轻依旧一副高山仰止的清冷模样,若是忽视他嘴角那抹浅笑的话,“哄人。”
上邪:“什么?”
顾轻含笑不答,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句,“唱首曲子给我听听。”
上邪:“……”
谁给你的闲情逸致?
顾轻:“苏州城的百姓素以通音律、长袖善舞闻名,莫说你不会。”
上邪:“我真不会。”
顾轻:“欺神者当斩,更何况这是命令。”
上邪眼角直抽,狠狠地磨了磨一口小白牙,“您想听什么?”
顾轻:“随便。”
呵呵,要求真不低!
她清了清嗓子,死死地瞪着顾轻,脑海中一阵抽痛,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漏雨的破屋中,一名女子颤抖地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担忧得几欲泪下,央求他活下去。
少年笑着安慰道:“莫怕,你唱首曲子给我听听,可好?”
屋外传来刀枪剑戟厮杀的声音,马蹄声和大雨声慌乱地交织在一起,死亡的气味萦绕在鼻息,那似乎是个沾满血腥味的乱世,与仙界的祥和清贵迥然不同。
伴随着记忆而来的头痛转瞬而逝,仿佛一切只是幻觉,她本想让顾轻体会一下什么叫催人尿下的魔音,开口却变了味。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曲调婉转凄凉,不似仙界华章清逸,透着生死的沉重气。
顾轻手顿住了,眉头轻蹙,“你唱的是《越人歌》。”
上邪一脸茫然,莫不是她随便开口唱的,还是千古名曲?
“天帝,太上身体抱恙,尚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上邪心道不好,刚有扭头去看,却被顾轻点了睡穴,乾坤袖一兜,竟把她入衣袖中。
华止闯进来时,只见顾轻傲然独立于梨花树下,一派拒人千里之外的彻骨寒意。
两人相隔十步之遥,一个盛衣帝服,尊贵威仪,山河日月皆会惶恐匍匐在脚下,一个雪衣白裳,清冷孤绝,万载岁月都无法动其神容。
华止立于廊下,冷眼瞧着树上飞花,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本帝忽然想起上邪初见你时,也是这般光景。那时本帝便不懂,仙界像你这般清贵冷绝的仙君何止上千,为何她唯独对你另眼相看,今日似乎懂了。”
他们是同一种人,千百年过去了,还是初见那副老样子。
顾轻负手而立,声音则是寒意无疆,“天帝执意闯入戊戌宫,就是为了来叙旧的。”
“如果本帝说是呢”,华止挥手示意仙侍在树下摆放茶桌糕点,缓缓落座,不紧不慢道:“明日便是八月十五——她的忌日,算一算已经整整三千年过去,不值得你我叙叙旧吗?”
顾轻无动于衷,久久未落座。
华止看向树下的秋千,意味不明道:“本帝记得她幼时素来贪玩,最喜欢荡秋千,甚至把脑筋都动到了苍生树上,那可是仙界奉若天道的圣物,后来自然牵出了好大一场风波。”
顾轻冷言冷语道:“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华止惬意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你一直知道本帝想要什么,遮遮掩掩的从来都是你。”
旁人听了怕是定会疑惑,那人已经是三界之主,坐拥万里河川,掌控天下苍生的生杀之权,还有什么可执着的?
顾轻:“天帝贵为苍生之主,倒是和那些凡人没什么区别。凡人以百年光阴窥探天道的秘密,妄图掌控绝对的力量,于天地大道而言,连一丝浪花都掀不起来。熟不知,以有涯随无涯,殆己。”
天道的秘密,众生的命运,谁在主宰这世事沉浮,不光是凡人在前仆后继地苦苦追寻,神明亦是,甚至更为疯狂,就像凡人追求长生不死般,神仙追求天道背后的永恒。
华止嗤鼻一笑,“你拿本帝和那些愚民相提并论?本帝不止有百年,还有千年、万年。”
“那陛下可参悟天道了?”
华止眸子一暗,“有人做到了。”
“她已经死了”,顾轻眉头微皱,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你们说的,她败给了天道。”
华止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放声大笑,“死并不是败,苍生甘愿受制于天道,方是真败,而她,天道囚不住。有的时候本帝时常在想,她真的死了吗?又或许连那场本帝最满意的万剑诛心之死都在天道中……”
顾轻忆起红衣死的模样,周身杀气涌动,直逼华止。
那人依旧谈笑道:“众神殿、苍生树、天罚鞭这些故事随着时间,渐渐沦为一段段流传在天地间的传说,可背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和一个鲜为人知的计划——沧海日沉。”
顾轻克制住心中的杀意,背过身去,掩藏住脸上的神情,淡淡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沧海日沉的背后也许不是真相,而是另一个迷局。”
“你就那么信任她吗?你与她相识不过几百年而已,可我同她自幼长大,那人有多聪明、多诡谲、多冥顽不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十万仙家都被她玩世不恭的表面骗得团团转,天下苍生,甚至是你我不过在她翻手覆手间。”
“她并非那样的人。”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野心勃勃会和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联系在一起。”
顾轻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了,但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也许吧。”
华止随意伸手接住一片风垂落的梨花,四指拢将其碾得粉粹,“神仙掌控凡人的命运,而天道掌握诸神的命运,上邪当年可有甘心做这棋盘上的棋子?不过,本帝与她唯一的区别便是不缺光阴,沧海日沉早晚尽在眼中。”
他要掌握天道,掌握绝对的权利,成为真正的苍生之主。
这话惹得白衣仙君轻蔑一笑,回首道:“还记得众神殿诸仙论道时,她说过什么吗?”
华止眸如深海,眉宇间一抹戾气骤显,“万物生长消息,天道周行不怠。”
顾轻:“她曾是众神殿最小的神君,执掌天罚的祭司。自她之后,天道再没封过任何一名仙家为神,陛下亦然,你觉得你能强过她?”
“冥顽不灵”,华止冷哼一声,怒而起身,拂袖而去。
只听顾轻冷淡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若是不周将倾,谁都没法挽回,但若是天行大道,谁也无法阻拦。”
这是她说过的话,也许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华止离开戊戌宫时,元城子正候在外面,他惯于察言观色,瞥了眼帝君的脸色,笑道:“看来,天帝与太上聊得不甚融洽,不知可有见到那位太上的新宠?”
华止眸色渐暗,“他将人藏得极好。”
“那便更说明太上对其的在意。”
华止登上帝鸾,心中思量的倒并非那名无关紧要的侍女,皱眉道:“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歌声?”
他本也没打算硬闯戊戌宫,只是在正殿欲走之际,恍惚闻得一声曲调,才乱了分寸。
元城子恭顺低眉,“未曾。”
华止未在多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挥了挥手,老仙侍当即示意抬帝鸾的仙侍,“起驾回宫。”
元城子躬身行礼,恭送帝驾,在华止看不到的地方,嘴边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渐渐化开。
顾轻,上邪,华止,以及十万仙山的诸仙家,这出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祸世 暴露
华止走后。
原本一直躲在屋顶喝酒的颜城子飞身而下,紫衣翩然,拎着壶酒摇摇晃晃地走上前,醉醺醺地笑道:“话说,当初你两也是一起对弈饮茶、比剑论道的好友,现在居然能吵得这么厉害,真是人事全非啊!”
顾轻拂了拂袖上的梨花,掀起衣摆,竟幕天席地坐在树下,“人都是会变的。”
此一言道尽千古物是人非之因。
颜城子:“啧啧,可这千百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冰疙瘩!”
顾轻一挥乾坤袖,便将陷入沉睡的上邪放了出来,温柔地扶住她的头,使其枕在自己膝上,如待心头至宝般万分珍重。
颜城子瞧着自家大外甥的万年冰山脸难得消融,又看了眼那素衣蒙面的女子,惊讶道:“真是那丫头?”
顾轻:“嗯。”
颜城子:“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且不说顾轻是个瞎子,他这没瞎的,隔着厚厚的面纱都看不出端疑来,好奇道:“她的红眸和额间的祸世纹都不见了。”
顾轻:“这是好事。”
颜城子:“确实,不然从她踏入仙界起,便会被人认出来。”
世人对邪帝最清晰的认知,便是似血红眸和额间诡异如曼珠沙华的祸世纹,外加上她常年喜好穿一身烈火红衣,可谓美如妖孽,祸世的头衔绝非浪得虚名。
颜城子瞧着如画般配的二人,心中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家大外甥失而复得,忧的是上邪的身份实在尴尬,发愁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顾轻沉默了片刻,冷淡道:“舅舅觉得,我与三千年前比有何不同?”
颜城子一时挠头,搞不清楚他这话什么意思,直言道:“不同大了,修为更高,已至修者巅峰,地位更尊贵,隔三差五还能怼怼天帝,人也更成熟稳重了,时不时搞得仙界鸡飞蛋打!”
顾轻:“那我想护着一个人,可还有人再敢拦着?”
颜城子被他这酷霸狂拽的画风搞得嘴角直抽搐,“没人。”
顾轻:“那便好。”
……
上邪这一觉愣是睡到日暮时分,似过往一样,她只要一入睡便会陷入无尽的噩梦中。
一双双大手将她拖入死生之海的深处,窒息的感觉像凌迟的酷刑般再度袭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遗爱,遗爱,南遗爱……”
恍惚中,她看到一袭墨绿色衣袍的俊美男子站在深海等她,温柔地朝她伸出手,那只似玉般好看的手在靠近她的一瞬变成一柄锋利的长剑,径直地刺穿她的身体。
熟悉的疼痛如潮水涌来……
“莫怕,醒醒。”
清冷的声音缠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将她从梦中拽出。
上邪睁开眸子时,不由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她环视四周,一眼便望见天际通红的夕阳,余晖染透了雪白云海,交织成一片晚霞,有暮光透过层云,落在纯白温雅的梨花树上,落在顾轻那袭白裳上,平添了几分柔色。
夕阳下看人,堪比月下看人,更何况是顾轻那种本就好看的清冷人儿。
上邪不禁看呆了,他长成这样不怕遭雷劈吗?
顾轻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颦蹙的眉心,“又做噩梦了?”
许是惊魂未定的缘故,上邪未注意到他说了个“又”字,和那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宠溺,只呆呆地“嗯”了一声。
顾轻:“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哦。”
她点了点头,下意识对顾轻言听计从。
因为刚睡醒,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晃晃悠悠地便起身,却见顾轻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疑惑道:“不是说带我去样东西吗?”
那人淡淡开口,“腿麻了。”
上邪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醒来时,貌似是枕在某人的腿上,不会是枕了一个下午吧!
素来脸皮厚冠三界的邪帝面子一时挂不住了,小脸上五颜六色,好不。
顾轻藏住嘴角的笑意,朝她伸出手,“扶我起来。”
“是是是!”
上邪手麻脚乱地过去扶他,按理来说她扶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奈何刚扶到一半,突然觉得握住的那只手重如千斤,一时不察,竟被反拽着倒向地面。
顾轻极浅地弯了下唇,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护着她的手,以身为垫,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惊起了一层飘落的梨花。
上邪整个人都蒙了,左脸贴着某人的胸膛,隔着衣襟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原本清淡幽雅的梨花香此时却像一坛尘封良久的酒般,不禁让人意乱神迷。
去而复返的颜城子恰巧出现在廊下,好像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没长眼地吼道:“大外甥,你方才有没有瞧见一壶酒……呃……你们继续,酒不重要,不重要!”
然后生怕自家大外甥发飙将自己砍了,火急火燎地拔腿就跑。
此时,顾轻暗哑低沉的声音流淌入上邪耳中,“身为侍女,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上邪急忙用手臂支起身子,离开顾轻的胸膛,脸已经红了个通透,咬牙道:“我没有。”
两人如今的姿势极其不端庄,上邪跨/坐顾轻身上,气急败坏地瞅着身下的人,眼眶都都气红了,故而当腹黑的某人微微起身,一用力拉她的胳膊,两人便又撞了满怀。
这次,顾轻的唇稳稳地印在上邪额间,大手抚过她如墨似瀑的长发,温柔地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哄道:“没有便没有吧。”
上邪:“……”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在上邪炸毛之前,顾轻起身拂了拂衣裳上的尘土,朝她伸出手,风轻云淡道:“走吧,我有东西送给你。”
幸亏他现在看不见,否则定能瞧见上邪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
他也不管那人的意愿,硬拉住她的手,就这么牵了一路,不快不慢地走到了戊戌宫的禁地日沉阁。
这是当年他怎么都不敢做的事。
上邪:“来这儿做什么?”
顾轻不言,一直领着她来到顶楼阁台。
日沉阁修得极高,本就是为观星而建,再加上有天道之气驻守,从顶楼凭栏远眺,可一眼览尽所有藏匿于云海深处的星辰,那是名副其实的满天繁星。
这一点对于前世今生经常来此地偷东西的上邪来说,再清楚不过了。
楼阁之上,顾轻长身玉立,衣袖随风摆动,伸手缓缓指向远方,淡淡道:“这便是送你的礼物。”
上邪满眼疑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刹那间,漆黑苍穹下三千烟火齐鸣,金黄的火光冲上云端,声势浩大,于夜幕中绽放为一朵朵转瞬而逝的盛世烟花,璀璨夺目,惹人沉沦。
他如琼脂美玉的侧颜明灭在那场烟火中,分外好看,“我以前不喜人间烟火……”
上邪默默点了点头,心道:你以前不喜欢的多了,比如我。
“可有位故人喜欢,她说,世间最美的莫过于神明弃之如敝履的人间富贵,见了入俗,自可忘忧。”
上邪一怔,黯然低眉,原来你还记得。
她眸中流过淡淡悲戚,嘴边却故作恣意地笑道:“太上有没有想过,那人喜欢的也许不是人间烟火。”
顾轻微蹙眉头,“何意?”
“正是此意。”
上邪眸子一暗,轻挥衣袖,一股暗香朝顾轻迎面袭来,终究是他太过信任眼前这人了,竟半丝没有设防。
顾轻心下一急,却动弹不得,“你……”
上邪轻而易举地摘下他腰间的令牌,转身就往外走,还不忘调侃道:“入俗方是真大道,行于大道之上,何来世间千般烦忧?可惜,我估摸着太上的那位故友未修入大道,她啊……”
顾轻冷声道:“站住!”
上邪临跨出楼阁前,回眸看了眼那漫天烟花,摇头一抹苦笑,低声呢喃道:“她喜欢的也许只是陪她看人间烟火的人。”
君知否,君不知否?
……
翌日,天光破云之时。
上邪已孤身一人立于冷岳峰上,此峰是十万仙山中最荒凉贫瘠的一座山,葬的都是仙界的无名散仙和获罪的谪仙,更是其师沈遗风的埋骨之所。
她苦寻一夜,终在山中乱坟堆里寻得一座破败潦草的坟墓,噗通一声跪于碑前,竟是悲绝断肠,“师尊……”
可怜那般旷绝古今的人物竟落得个草革卷尸、葬于荒岭的下场!
她慌乱跪于碎石之上,膝盖当即溢出鲜血,却疼而不自知,泪落孤坟,“师尊,阿邪错了……是我错了……”
哪怕与世为敌,最后被挫骨扬灰,她也从未悔过,唯一的悔恨只对这一人而已。
沈遗风,昔年众神殿的神尊,诸神之主,当年仙界史官为能一笔述其风采,冥思苦想三日而不得其词,只留下“遗世风骨”四字,叹其为“千古仅一人,后世难再得”。
终是为她所累,命丧黄泉!
一阵冷笑声从背后传来,“小师傅心中若是还有沈神尊,便该屠了戊戌宫满门!”
白衣若寒,儒眉俊目,本一派清秀公子的相貌,可配上容习仁那双深邃晦暗的双眸,竟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今日是沈神尊的忌日,我料想只要小师傅还活着,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前来祭拜。”
上邪以袖擦去眼角的泪,冷静站起身,似乎并不意外容习仁会出现在这里,冷淡道:“我早说过,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容习仁一直贪视她的背影,眼中的流光溢被这番言语消磨干净,拳头渐渐握紧,发出咯吱声。
他忍下怒火,强颜欢笑道:“小师傅还是这么偏心!”
“你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
“是吗?其实只是人不对而已,若换做顾轻,哪怕他与天帝合谋杀你,与长梧子暗害沈神尊,你都可以视而不见……小师傅……从始至终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上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由觉得心寒,“我曾信过你,亦真心待过你。”
容习仁的目光渐渐变得黯淡无光,笑容越发阴鸷,“既然如此,小师傅不如随我回去,徒儿慢慢解释给你听!”
话音未落,淬魂鞭已朝上邪席卷而去,并非下杀手,而是想缠住她,却被其灵巧夺过。
容习仁清秀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兴奋地弯起嘴角,“果然重生归来,你怕是修为受损,动作比以前慢了很多。”
“但杀你绰绰有余”,上邪目光闪过杀意,手中无声画着符咒,亦是有备而来。
就像容习仁能算准她会出现在此地,身为其师又怎会看不穿他的心计?
冷岳峰除了葬仙士,还埋着不少魔兽尸骨,随着上邪指尖符咒的落成,她额间浮现诡谲的血红纹路,一具具骷髅架从黄土之下挣扎爬出。
死而复生,枯骨重续,筋骨硬如钢铁,行动迅如风雷,直朝容习仁袭去。
淬魂鞭金光大作,如席卷之风般挥动,一时间冷岳峰上草木被连根拔起,尘沙肆虐,但淬魂鞭再有威力,终究杀不死一具具早已化为枯骨的无痛死尸。
骷髅尸骨前仆后继之下,容习仁身上难挂,背上被划开好大一条血痕,乱战之中上邪抓住契机,将法力注入手持的长剑中,孤注一掷,直朝其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墨衣从天而降,以身挡在容习仁跟前,任长剑刺入左肩,嘴角顿时溢出鲜血来……
上邪瞳孔一缩,立即撤剑,却被法力反噬,亦是一口血吐出。
她抬眸瞧着施仇,不知是该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摇头苦笑道:“你终究还是护着他?”
“你不该伤他,你明明知道……”
“是,我知道,你说过我伤他一分,便要我还九分”
施仇悲痛垂眸,干涩地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东方的旭日升起,朝霞似墨泼洒在天际,晕开一层层涟漪,暖阳照在冰冷的坟地上。
上邪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眼时被和煦的日光一晃,眸中泛起丝丝水光,心下微凉,叹息道:“阿狸,你还记得我们少年时的模样吗?”
施仇一怔,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那人唤他阿狸了。
昔日少年,众神殿前言笑晏晏,又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这势不两立的局面的?
与此同时,与冷岳峰临近的几座仙山听闻动静,皆派仙士前来查看,为首正是瑞鹤仙那老东西,他素来依附天帝一党,容习仁更是天帝身边的红人,当即上前嘘寒问暖。
“怎么回事?谁胆敢行刺容仙君……还愣着干嘛?将此二人拿下!”
当众仙士围上来的时候,她看向施仇,笑了笑,弃了自己手中的剑,“若这是你想看到的,我如你所愿。”
……
一番折腾之下,瑞鹤仙那没脑子的东西为了邀功,直接把事情捅到九霄云殿,正赶上一众仙家在商议围剿南荒魔兽的事宜。
“启禀天帝,戊戌宫的侍女与施仇勾结,意图刺杀容仙君,兹事体大,望天帝严惩,捉拿幕后真凶。”
瑞鹤仙和天帝是一条心的,此真凶暗指谁不言而喻。
蟠龙金椅之上的华止眸子半阖,慵懒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刺杀容习仁?死了吗?”
容习仁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阔步上殿,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伤得不轻的事实,“恳请陛下将人交由臣处置,臣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华止手指敲打着玉案,凉薄的唇角轻启,“有趣,以你的性格,想杀你的人能活到本帝知道的时候,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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