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车间往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程郁的眼睛瞬间睁开了,但很快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他摇摇头,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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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之前,吴蔚然想,如果程郁接通了,他就要当众向程郁告白,所以他虽然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里面七上八下,是整个饭桌上最紧张的人。
但是电话被程郁挂断了,吴蔚然除了在第一时间感到松了口气之外,剩下的时间则是越想越难受。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难受,程郁好像总是离他很远,每当他想要靠近的时候,程郁总能缓慢却不留情面地推开他。可吴蔚然就仿佛着了魔似的,程郁越是将他推远,他反而越是想要靠近程郁。
吴蔚然的电话没打通,大家纷纷将八卦而探寻的目光回来,但到底是尴尬,袁叶等同于被当众驳了面子,连吴蔚然看着情绪也不怎么高了。
饭桌上的众人连忙起哄闹腾起来,说是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了,换个游戏,大家老同学多年没见,一醉方休才好。
吴蔚然很久没有彻底醉过了,他的酒量在一场又一场的饭局里被练出来,既要陪着喝酒,又要保持脑袋里那根弦,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清明,也要把自己的目的使命完成。
可是一直保持清醒也很累,如果能喝醉一次倒也还好,不如就趁这一次。
真的放开了想要喝醉,吴蔚然却发觉自己好像怎么都喝不醉似的,多少杯酒灌进去,心里对程郁的那点执念反倒是越烧越旺。他想借着酒暂时忘了程郁,没想到喝了这么多的酒,对程郁的惦记好像更加深刻了。
临到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袁叶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几轮,反而成了最清醒的那个,她等了一整晚,终于可以在散摊儿的时候走到吴蔚然身边,小心翼翼地架起他。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吴蔚然听到耳边有个声音这么说。
他转头看过去,是袁叶,眼里的光亮便熄灭了,道:“我自己能回去。”
袁叶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里又堵得慌,末了只能说:“那我送你上车。”
吴蔚然想挣开袁叶,但使不上力气,一步一步被袁叶架着扶着离开酒店,伸手拦了辆车,司机一看是个醉汉,不满地说:“喝醉的人我可不拉啊,除非来个人跟着,你们是一起的吗?”
袁叶在心里犹豫一瞬,道:“是一起的,您先开,我上车跟您说去哪儿。”
袁叶和吴蔚然上了车,吴蔚然像有感应似的离得远了些,眯着眼睛先说了袁叶家里的地址,又说了自家的地址。
袁叶震惊失落的同时,又连忙同司机说:“师傅,先去后面那个地址吧。”
吴蔚然低声道:“我没喝醉,我能回家,先送你回家吧。”
司机不乐意了,道:“到底先去哪,你们两个给个准话。”
吴蔚然坐起来,很显然他还有些晕,但是仍然强打神,说:“先去我刚说的地址,听我的。”
袁叶的眼睛眨了眨,说:“原来你没醉,是我自作多情了。”
吴蔚然没接她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快到你家了,回家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袁叶似乎是哭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她低声嗯了一声,说:“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车很快停在一个小区门前,袁叶下了车,站在车窗外边同吴蔚然摆摆手,吴蔚然也同她摆了摆手。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袁叶蹲在地上崩溃大哭的画面,他摇摇头,想着年轻人谈感情,到底还是可怜人居多。
第43章
程郁牺牲一整晚,终于讨得翟雁声的欢心,翟雁声第二天早晨起来就松口了:“吃过午饭以后我让赵秘书开车送你回宿舍。”
说这话时程郁正在吃早饭,酒店送上来的餐食,花里胡哨,不太顶饱。程郁其实不爱吃这种偏西式的东西,更何况云城这样的小地方也聘不到什么水准一流、厨艺地道的好厨师。只不过是翟雁声向来严格,不许程郁不吃早饭,所以他才慢吞吞地吃饭。
翟雁声对程郁的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早晨在宿舍急赶着上班,程郁也会用小锅煮一点粥,这样大的一个工厂,人多嘴杂,有许多八卦热闹,程郁也只是听过就罢,并不外传,他低调,冷静,有时讲话却尖锐,这都是翟雁声对他不知不觉的影响。
包括现在听翟雁声这样说过以后,即便心底里终于松了口气,程郁在表面上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回以一声哦。这也是翟雁声教给他的喜怒不形于色。
翟雁声继续提要求,说:“回去以后离那个吴蔚然远一点,如果你做不到的话,程郁,即便你不愿意天天住到我这里,我也有办法给你换一间宿舍。”
程郁小声反抗:“我跟他没有什么。”
翟雁声嗤笑:“你是没有什么,那他呢?”
翟雁声说到这里,手指轻轻在手机的方向意有所指地敲了敲,程郁一个激灵,急切发问道:“你看我手机!”
翟雁声没有说话,只平静地望着他,两人对视几秒,程郁败下阵来,他很快就意识到,翟雁声并没有看他的手机,他在诈他。而程郁如此急切恼怒,分明就是上钩了。
翟雁声并没有再同他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其中的震慑已经足够,程郁吃完饭,翟雁声开始工作了,他来了云城,海城那边的许多工作就只能通过电话来完成。即便还在年节底下,可是海源的业务在春节假期本就是巨大增长期,翟雁声能拖到现在才开始忙工作,已经是压缩又压缩之后得到的假期了。
程郁无所事事,吃过早饭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认床且睡得浅,若不是太疲惫,也没有这么容易就是睡着,半梦半醒间,还能清楚地感知外界的一举一动。
翟雁声站在床边,从透明的玻璃倒映里看到程郁困倦睡过去的模样,压低声音换了个房间打电话。程郁渐渐听不见声音了,他陷入一阵舒适的梦境。
没过一会儿,程郁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是打完电话的翟雁声给他盖上了毛毯。毛茸茸的线圈堆在程郁下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竟是睡不着了。
午饭是跟着翟雁声出去吃的,云城地方小,但是据说街头巷尾有不少大隐隐于市的馆子手艺都很地道,虽然过年时开门的并不算多,可翟雁声还是带着程郁七拐八绕地去了一家面馆。
翟雁声点了两碗面,还另点了几份小菜,外加一碟酱肉。翟雁声将酱肉推到程郁面前,道:“你尝一尝,据说是云城很出名的面馆,酱肉是一绝。”
机床车间往事 第25节
程郁依言尝了一小块,果然肉浓香入味,香辣咸鲜,风味十足。他点点头,道:“好吃。”
翟雁声轻笑:“之前没有来过吗?你的同事,你的室友,都没有带你四处逛逛吗?”
程郁老实地摇摇头,翟雁声又道:“以后我带你逛。”
程郁低下头,似乎是觉得这样无视翟雁声不好,可他又实在说不出其他的话,好半天,程郁只憋出来一句嗯。
吃过午饭以后翟雁声和程郁溜达着回到酒店,云城是小地方,过年的时候也相对更传统,街上没有什么人,程郁跟在翟雁声身边一路沉默,反倒是翟雁声心情十分不错。
翟雁声应允承诺,回去后便让赵铭译送程郁回宿舍,虽然程郁自己从翟家没有带出任何东西,可翟雁声给程郁装了满满一大箱,他像送孩子去读书的家长似的,在赵铭译将车开到离宿舍很近的巷子口以后,他摇下车窗叮嘱程郁。
“行李箱里衣服和其他零碎的东西都有,你自己慢慢拾。周末我会让赵秘书来接你,如果忙不过来我会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不能不接。过两天是初五,要迎财神,晚上带你吃饭,时间地点给你发到手机上。”
之前的话程郁都沉默地低着头听着,直到最后一句,他才出声反对:“初五不行。初五我要去师父家里拜年。”
翟雁声似乎感到不满,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立刻整理表情,问:“李一波?”
程郁点点头。翟雁声道:“赵秘书,把后边的酒拿一瓶给他。”
赵铭译连忙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瓶包装好的白酒。程郁一看标签便连连摆手,道:“这太贵了。”
翟雁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大约是有要紧的事,他没空再和程郁推拉,只扔下一句:“这是我的心意,是对你师父的谢礼,你带过去就行了。”
程郁抱着酒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翟雁声摇起车窗,在车窗即将闭合的那一瞬间,程郁看到翟雁声一边打电话一边挥挥手,示意赵铭译出发。
程郁拖着行李箱,怀里还抱着一瓶酒,慢吞吞地往厂区走。虽然只离开厂区短短几天,在程郁那里就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最恐慌的时候,程郁甚至做好了再也无法回来的准备。但是一向强势且说一不二的翟雁声在这件事上给了他难得的妥协。
程郁心里想着翟雁声,又是一阵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与翟雁声目前的状态,翟雁声穷追不舍,而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一丝小小的争取,就要用更大的牺牲来换取。长此以往,两人的捆绑只会越来越紧密,又会回到最初的状态了。
翟雁声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程郁如果强硬反抗,翟雁声只会更加紧对他的监视,只有不动声色地默默远离,好像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程郁只希望翟雁声和自己的关系能够永远处在地下,直到彻底结束,最好不要让厂里的人知道,尤其是吴蔚然。
走到宿舍楼下时,值班室里坐着百无聊赖的阿姨,瞧见程郁,便高声嚷嚷起来:“喂,那个!”
程郁站住,值班室阿姨问:“上回是不是你问我买肉的事?我给你问好了,肉也给你留着了,你这人不见了。”
程郁回想起这事,连忙道:“抱歉抱歉,是我去亲戚家过年,忘记跟您说了,肉在哪里?我待会儿把东西放下了就去拿。”
值班室阿姨道:“去过年了也该提前给我知会一声,你再晚回来几天,这外边天就暖和了,都该冻不住了,等着啊。
值班室阿姨转身进了值班室,然后打开面向外边的窗户,将窗户把手上挂着的肉拿下来给程郁。她大约是早就带来了,只是因为程郁不在,又怕他回来了急着要,所以这些天一直朝外挂在窗户把手上,依靠室外的气温将肉冻住。
阿姨原想让程郁拿着上楼,瞧见他左手右手都是东西,便道:“行了,你上楼吧,我帮你提上去。”
程郁千恩万谢地上了楼,阿姨将他送到宿舍门口,这才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没事干就下来看电视,虽然没几个台,但我这儿碟片多得是。”
程郁连带着辛苦给阿姨凑了个整,阿姨眉开眼笑地下楼,程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宿舍门。
唐远和张衍应该是还没有回来,程郁临走前放在茶几上的那锅面现在还在桌上放着,已经完全不能吃了。但这并不影响程郁的心情,程郁看见自己狭小的宿舍才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给唐远和张衍发短信,告诉他们不用来自己宿舍帮忙拾了,自己已经从亲戚家回来,等开工上班了会给他们带自己做的卤品。
发完短信,程郁又将坏掉的面条倒掉,然后将整个厨房区域拾干净。他做这些的时候有条不紊,先前在翟雁声身边那种时常茫然,总是惊惧而恐慌的情绪不复存在。让他恐惧的只是翟雁声本身,如果离开翟雁声,程郁的生活就会是这样,平淡,但是正常。
程郁把锅碗瓢盆拾干净,转身出门去后巷的小超市买了两袋卤料,又在小菜店里买了些其他食材,准备一起卤了。
做菜的手艺是翟家的管家阿姨教给程郁的,一开始只是为了照顾翟宁宁,要给她准备许多花式可爱的食物,后来管家阿姨觉得程郁有这个天赋,就一样一样地教了他许多。
诚然翟雁声让程郁承受了许多痛苦,但是程郁也不能否认,因为翟雁声,他也获了许多。他对翟雁声的感情非常复杂,既怨他惧他,也感激他。
灶台上开着小火,程郁接了水,开始打扫宿舍。宿舍的确很旧很老,即便墙刷得粉白,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味道,似乎是墙体微微有些发霉的味道,也有可能只是时间的味道。
但如果愿意拾,即便再老的宿舍也能打扫出一个模样来,程郁蹲在卫生间,将老旧的管道上的污渍一点一点擦掉,他在这种琐碎的俗事里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而不是翟雁声赋予他的意义。
打扫过卫生,卤味还没好,整个宿舍里都弥漫着软烂的香味,程郁拿着外套盖在自己身上,躺在沙发上想睡一会儿。这些天他身心俱疲,待在翟雁声身边神一秒都不敢松懈,唯有回到自己的宿舍了,才觉得真的放松下来。
程郁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他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他缓慢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看见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吴蔚然站在门口。
吴蔚然看到程郁,有些惊讶,又似乎是松了口气,他说:“原来你在宿舍。”
程郁呆滞了两秒,突然笑了出来,他问吴蔚然:“你回来了?要吃东西吗?刚出锅的。”
吴蔚然关上身后的门,也笑了出来,道:“那我真有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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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终于见到面啦!
第44章
程郁用卤汁重新下了一锅面,又挑出一块已经晾凉的肉切成薄片,加了些调料凉拌。吴蔚然回自己房间拾东西,出来的时候围着锅边探着脑袋张望。
“好香啊,手艺真不赖,平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要不是赶上过年,是不是都没机会尝尝了。”吴蔚然说。
程郁摆着手赶他,道:“离远点儿离远点儿,口水要掉进我锅里了。”
他关了火,捞出面条,浇上浓稠的浇头,道:“准备去给我师父拜年,说了要给他带些过去尝尝,不然我也懒得弄。麻烦。”
吴蔚然接过他手里的碗放在小茶几上,笑了起来:“那我这还是沾了李师傅的光,不然还真没这口福了。”
两人在小茶几前头对头地吃饭,吴蔚然风卷残云般吞了半碗面下肚,程郁给他抽了张纸巾,道:“你慢点儿,过年在家饿肚子了吗?”
吴蔚然擦擦嘴,道:“差不多吧,我坐火车回来的,没票了,所以买的站票,这一路把我给累的。”
程郁咂舌,道:“站票?”
吴蔚然点了点头,说:“售票员说今天的车只剩下站票了,我想着也就几个小时没多累,没想到这几天大家都在复工路上,车厢里人山人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一路可把我给累坏了。”
程郁抿嘴笑起来,夹起几片肉放在吴蔚然碗里,道:“那你多吃一些。”
吴蔚然吃着,似乎是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问程郁:“那你呢?你过年是怎么过的?本来年三十那天晚上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家里人喝多了,我忙着一个个把他们送回去,等到家都凌晨了。”
程郁的眼睛飞快地眨动几下,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回答,最后他说:“我有个远房的叔叔来接我去他家过年了,你走那天晚上我走的,今天中午才回来。”
程郁的脑袋好像从没有转得这么快,他不能骗吴蔚然自己哪也没去,否则将来连楼下值班室阿姨那里都说不过去。说是远房叔叔,至少唐远和张衍是个见证,只要不亲自冲到翟雁声面前去,这个谎言就无懈可击。
果然吴蔚然信了,他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总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程郁的表情有一瞬僵硬,随后很快为自己圆谎:“我跟他家里人待在一起,听他们说话时也不好看手机,你前两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坐车回来的路上,原本准备接电话,但经过一个很长的隧道,信号断了,后来就给忘了。”
宁城距离云城有一段距离,隔着一座山,若是绕路就非常远,所以才建了隧道。吴蔚然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你肯定特别不自在吧。”
大约是谎话说得多了,程郁发觉自己再接着往下编的时候居然顺口许多,他道:“是啊,其实我们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而且本来也就是隔得很远的亲戚,以前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他都没来过,据说他那几年生意不好,这两年大概是生意好了,所以开始打探我的行踪了。”
吴蔚然丝毫不怀疑程郁说的话,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程郁有可能是在说谎的这个可能性,他顺着程郁的话安慰他,道:“人嘛,总是这样的,现在他混得好了,日子过得去了,还能想起你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人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程郁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
他心里涌起对吴蔚然的歉疚来,他甚至想要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远房的叔叔,来做他陌生的亲戚,在缓慢地磨合关系。
但是除了歉疚,程郁别无他法,世上从没有他的远房叔叔,只有居高临下的翟雁声。
程郁按照自己心里设想的理想状况继续编,说:“他来找我也是有原因的,他是在准备搬到云城的事时打听到我的。过年时他跟我说,等他搬过来以后,我每个周末都去他那儿,他前些年离婚了,孩子跟了前妻,自己一个人。”
吴蔚然十分支持,连忙说:“这当然是应该的,多个亲戚朋友就多条路,时隔这么多年他来找你,一定是还惦记着你,有人念着总是好的。更何况你说他现在就一个人,那你更该去看看,多陪陪长辈也好。”
程郁嗤笑起来,他撒谎已经撒得炉火纯青,根本不用再担心自己露怯,道:“倒也不全是因为担心我,他是做生意的,好像主要搞装修,之前听说云城的大项目,想在云城的项目装修分一杯羹。听说我在云城的工厂里,这才找上门来,过年时还想挖我去他那里干。”
吴蔚然这下紧张起来,连忙问程郁:“那你怎么想?”
程郁的黄桦已经编得十分完整,他道:“我说我刚在厂里安稳下来,暂时没想着挪窝,而且从来没做过装修的事情,也做不来,不过如果他需要人手,我可以帮忙介绍。”
吴蔚然乐了,感慨道:“程郁,不错啊,你糊弄人有一手。”
程郁低头笑了笑,道:“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大家都是这样的境况,脑袋聪明转得快又会说话的小孩总是更幸运一点,所以我学会了。”
程郁埋着头想,吴蔚然说的不错,他确实很会糊弄人,他在谎话里糊弄自己不存在的叔叔,又用这个暂时完美的谎话来糊弄吴蔚然。
程郁不仅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吴蔚然知道实情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甚至都不敢想吴蔚然提出任何关于他这个叔叔的要求。
吴蔚然体谅程郁的心情,不再纠缠着孤儿院的话题继续深聊,他转而问程郁:“那你明天去给你师父拜年,准备自己去吗?”
程郁抬眼,问他:“你也想去吗?”
吴蔚然说:“你要是愿意带我一起,当然没什么不行的。”
程郁的眼睛眨了眨,想到翟雁声的警告,到底还是拒绝了,他说:“你站票回来的,明天身上肯定会返上劲儿,很累的,别到处跑了,在宿舍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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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完餐桌以后吴蔚然去洗澡,程郁在房间里拾行李箱,翟雁声给他装的多半是一些衣服,日用品也有,程郁把行李箱整理完毕以后,又无意间在夹层看到一张合照。
程郁和翟雁声的合照不多,却也不少,有几张就摆在翟雁声的房间里,程郁把合照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直接塞进了行李箱防水布之下的夹层里,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放照片这种事不像是翟雁声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从不是打感情牌的人,不知是谁给他支的招,仔细回味,程郁觉得有些荒唐有些可笑。
晚上睡觉前程郁看到手机里有翟雁声的短信,问他在干什么,时间是半小时前。
程郁来到云城后就换了新的手机号,从来没有接到过什么陌生电话,所以程郁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后来赵铭译出现,翟雁声上门,程郁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翟雁声再出现以后,给程郁的电话短信就没断过,依照他的性格,半小时还没有回复可以说是滔天大罪,程郁连忙回他:“之前在吃饭,刚才是在拾行李箱。”
短信被发出去,程郁抱着手机发呆,他很懂怎么不着痕迹地去套取翟雁声的欢心,然后让翟雁声放过他。比如他半小时没有回翟雁声的信息一定会让翟雁声不满,可是他提起自己在认认真真地花时间拾翟雁声给他装好的行李箱,又一定会让翟雁声满意。
没一会儿手机又嗡地震动一声,果不其然是翟雁声回复他:“那早点休息。”
程郁下意识就想回一条让翟雁声也早点休息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么来来回回地发,未显得也太亲密了,远不是他想要缓缓拉开距离的做法。于是程郁将手机关机,倒头就睡下了。
许是终于离开了翟雁声,许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床上,程郁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他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完,宿舍里没什么可吃的东西,程郁索性饿着肚子出门,出门前他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把翟雁声给的酒拿上,后来一想,若是放在宿舍里,哪天被吴蔚然看见了那才是真的说不清,于是一只脚都跨出宿舍门了,他又转身回去把酒拿着。
但是程郁觉得他自己准备的年货只有二斤卤肉实在是寒酸,出门又在后巷的小超市里买了别的,这才算是满意。
他走出后巷,准备往公交车站走,厂里放假,所以一向热闹的厂区附近路上没什么人,街上格外安静,程郁很快就发觉了身后有车在跟着自己。那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似乎是感觉到程郁发觉了,车主按了两声喇叭。
翟雁声探出头,道:“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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