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车间往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程郁知道自己一直在危险的边缘,他这样总会有被翟雁声发现的一天,但是爱上一个人就好像是神志模糊,程郁顾不得那么多,他现在每天赖在吴蔚然这里就好像在饮鸩止渴,他心底里真正害怕的是有一天翟雁声会让他再也见不到吴蔚然。
天气热起来了,下班时程郁买了绿豆,准备回宿舍熬绿豆汤喝。吴蔚然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加班,程郁估摸着时间,想着等吴蔚然下班时绿豆汤应该已经熬好了。
但是绿豆煮到锅里了,吴蔚然才给程郁打来电话,说是晚上开会,开完会之后有个聚餐,要晚点回去。
程郁失落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油腻腻的灶台上,绿豆汤在咕嘟咕嘟地冒泡。灶台还是之前他和吴蔚然在冬天的时候打扫出来的,半年没有拾,平时做饭滴落的残羹又让灶台看起来分外脏乱。
夏天来了,厂里爱美的女工人们已经开始减肥,她们在楼下的天井打羽毛球,时不时就能听到热闹活泼的笑声。天热以后,宿舍楼焕发生机,比冬日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时要热闹得多,楼道里时不时就有人影经过,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而程郁还在泥沼你艰难跋涉。
程郁呆坐了一会儿,拿出清洁剂,开始给灶台大扫除,他拿着钢丝球发狠地擦着油腻的污垢,直到将整个灶台擦得锃光发亮了,这才满意地扔下手里的东西。
程郁独自吃了饭,将东西拾干净,洗了澡准备睡觉时,吴蔚然回来了,他喝了酒,醉醺醺的,程郁一开门,吴蔚然就扑在他的身上。湿热的酒气扑在程郁刚洗完澡后清香甜腻的脖颈,吴蔚然埋在那里深深地嗅了一口。
程郁搂着他,问:“你喝醉了吗?”
吴蔚然的声音沉闷,低声道:“有点儿。”
吴蔚然孩子气的语气又让程郁开心起来,他说:“那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冲蜂蜜水吧。”
吴蔚然仍然搂着程郁,他不愿撒手,含糊着说:“我不想,让我抱一会儿。不然你就要消失了。”
程郁伸出手在吴蔚然的背上一下一下为他顺气,温声细语道:“我不会消失的,我怎么会消失呢?”
吴蔚然依然不为所动,程郁让他抱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我给你拿衣服,你现在好臭。”
吴蔚然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那我们一起。”
程郁想说自己洗过澡了,但是犹豫一瞬,又点头答应他。两个人踉踉跄跄进了浴室,澡当然是不能好好洗的,温热的水流下两个人缠绵地亲在一起。
他们在狭小逼仄的浴室做了一次,然后又回到床上继续。这一夜大约是十五,月色很好,即便没有开灯,借着月光他们也能看见对方清明且混沌,理智又迷茫的眼神。
吴蔚然吻上程郁的眼睛,他在急促的喘息中叹息一般说:“别这么看我,程郁,你不要看着我,我要陷进去了。”
但是他们已经陷进去了,在清冷的月光里他们好像变成地为席天为被的野兽,至于那些能在现实生活中打扰到他们的问题,现在通通都被抛到脑后。
做完已经是凌晨时分,程郁和吴蔚然搂在一起,回味着之前的疯狂。吴蔚然亲了亲程郁的脸颊,说:“不要看我了,太晚了,闭上眼睛睡觉吧。”
程郁便听话地闭上眼睛,他和吴蔚然的呼吸要纠缠在一起,感觉很快就要陷入梦乡。就在他们下一秒就即将入睡的时候,程郁听见宿舍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声响。
他敏锐地睁开眼睛,望向吴蔚然时,他发现吴蔚然也睁开了眼睛。然后宿舍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客厅里的灯被按亮,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吴蔚然的房间没有关门,所以在床上可以直接看到进来的翟雁声,翟雁声自然也看见了房间里的境况。他看见赤身裸体的程郁仓惶地从床上坐起来,恐惧地望着翟雁声。
翟雁声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种状态的程郁,他想过程郁的反抗,也预想过程郁的背叛,但是当程郁楚楚可怜地裹着薄薄的毛毯,露出半个肩头和脆弱的锁骨,他还是那么可怜又好看,但是这样的可怜背后,变成了可憎的样子。
翟雁声缓缓进了房间,他环顾一周,程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翟雁声竭力保持冷静,将搭在椅背上的程郁的衣服扔到他脸上,说:“穿上吧,宁宁后天做手术,想你陪陪她。”
第七十七章
程郁对父母的印象其实非常模糊,他被送到孤儿院的年纪太小了,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父母的相貌。印象深刻的唯有只言片语,是他父母对对方疯狂的控诉和怨怼。
程郁记得他的父亲恶狠狠地诅咒他的母亲不得好死,说她是个生性淫/荡的贱货,毁了他们全家,是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女妖,谁跟她有染,谁就活不安稳。
程郁许多年没有想起他的父母,因为对父母片面可怜的了解,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同他们相像。只有在翟雁声闯进宿舍的这个时刻,他将衣物掼在自己脸上时,程郁才体会到一种正如他父亲所说的相似——他也是个同他父亲口中形容的那样的人,谁跟他在一起,他就能把谁搅得鸡犬不宁。
金属的腰带扣砸在程郁脸上,他的颧骨立刻便红了一片,程郁木然地将衣物从身上扒拉下来,开始沉默地穿衣服。
翟雁声出去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像最初他第一次来到这间宿舍时那样,但也不一样了,那时翟雁声稳操胜券,对程郁只当是掌心里的孙悟空,翻不出他的五行山去。但现在翟雁声面色铁青,他牙根紧咬,隔了这么远,程郁好像都能感受到翟雁声竭力克制但仍然剧烈起伏的胸口。
程郁开始穿鞋,他腿和腰都还软着,站起来时显然趔趄一下,翟雁声不为所动地看着,反而是一直处于震惊之下,方才才勉强回过神来的吴蔚然伸手扶住程郁。
吴蔚然也飞快地穿上衣服,他将程郁掩在身后,走到翟雁声面前,问:“你怎么进来的?”
翟雁声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好笑,他抬眼看了吴蔚然一眼,见他的确是认真发问的样子,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扔到茶几上,说:“怎么进来的?当然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吴蔚然皱眉,道:“你还偷配了我们宿舍的钥匙?”
翟雁声终于笑出声来,他仍旧坐着,反问吴蔚然:“我想进你们的宿舍,还用得着像你们一样去‘偷’吗?”
翟雁声这话是在赤裸裸地讥讽两人偷情,程郁和吴蔚然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程郁更是尴尬惊惧,他缓慢地从吴蔚然身后挪到翟雁声面前,翟雁声直勾勾盯着他,说:“我下飞机以后,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云城,先回了家属院一趟,见你不在,又回了梧桐湾一趟,见你仍然不在,就去你的房间里找到了你留下的一串钥匙。程郁,我是用你自己的钥匙进来的。”
程郁的东西被从宿舍打包搬回翟雁声那里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翻动过,之后他也再也用不到宿舍的钥匙,再后来这段时间跟吴蔚然住在一起,程郁不好意思提钥匙的事情,所以程郁早就忘了自己居然将宿舍的钥匙留在了翟雁声那里。他的眼睛骤然睁大,对上翟雁声没有温度的眼睛。
翟雁声玩味地看了两人一会儿,似是感慨,似是讥讽,说:“来回折腾浪了一些时间,不然我再早点来,是不是还能赶上一场活春/宫?”
程郁先前被砸到的颧骨现在已经青了,一片淤青在脸上,看着有些恐怖。吴蔚然转身去储物柜里拿出红花油,拉着程郁在一旁坐下,开始给他抹药。
刺鼻的药水味在逼仄的宿舍弥漫开来,已到深夜,放眼望去,整个宿舍楼都关着灯,少数几个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没过一会儿也就关了,只有吴蔚然的宿舍灯火通明,三个人呈三角之势坐着,吴蔚然和翟雁声在沉默地对峙。
翟雁声看着吴蔚然给程郁上药,程郁眉眼垂着,温和顺从。翟雁声想起程郁刚被他带回翟家时,那时程郁已经顺从他了,前一夜做得太过,程郁的眼睛都哭肿了,翟雁声也是这样给程郁涂药,程郁也是这么乖顺地倚着他,仿佛一生都不会背叛他。
翟雁声从没有这样挫败过,他意识到程郁的心是一颗他无论如何都捂不热的石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看着吴蔚然真心关切的样子,翟雁声拿出毕生修养才忍住没有出言嘲讽,只冷眼旁观吴蔚然给程郁上好药。
程郁的脸上了药,火辣辣的一片,既有药开始产生效用的缘故,也有实在羞耻尴尬的缘故。他捂着脸,翟雁声嗤笑一声,吴蔚然又将他的手拉下来,让他别碰,得把药抹掉了。
吴蔚然上完了药,才将手里的玻璃药瓶放在茶几上,咣当一声,程郁犹如惊弓之鸟,震了一瞬。吴蔚然道:“本来这话是要程郁跟你说,但现在还是我来说吧。”
翟雁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说话前吴蔚然看了一眼程郁,程郁半垂着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归没有阻止的意思,吴蔚然便开口了。
“程郁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以为这是很明白的事情了,不然他也不会从海城来到云城, 也就不会有我什么事。”吴蔚然说完这话,看了一眼翟雁声的表情,见他八方不动,没什么变化,并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或是震惊暴怒,吴蔚然心中微微被翟雁声强大的心理素质震撼,决定接下来的措辞更严重一些,他接着说:“你觉得程郁背叛了你,是你自己强行把程郁绑在身边,但是程郁他本就是个自由身,现在他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翟先生,其实轮不着您来指摘吧。”
翟雁声看了程郁一会儿,又看了吴蔚然一会儿,而后他以一种极有耐心的语气问程郁:“是吗,程郁,他说的是你的心里话吗?”
程郁缓缓地抬起头来,翟雁声和吴蔚然都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厅里挂着的时钟走音很响,秒针不过闪动几次,但对三个人而言,都是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
“是的。”许久,程郁说。最艰难的话说出口,再往后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程郁看着翟雁声,很缓慢但是很坚定地说:“我不想要再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想被你控制,我在你身边的时候真的很累,我害怕你,畏惧你,又不敢反抗你,你给我的那些我根本不想要,我也不需要,我只想离开你。”
翟雁声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程郁这段话,而后他笑出声来,对吴蔚然说:“听到了吗?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只是想要离开我的一种手段,至于那个人是你吴蔚然还是什么李蔚然张蔚然的,都不要紧,能帮他离开我,就是他的救星。”
吴蔚然立刻说:“你不要挑拨离间!”
翟雁声笑着摆摆手,说:“不要这么激动,我在陈述事实。至于这个事实你信不信,只能让时间来检验了,吴蔚然,在试错成本这件事上,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许多年,经得起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反复折磨吗?”他以一个过来人一般的口吻对吴蔚然推心置腹地说:“即便是我,也是抛家舍业地来了,报应就是我的孩子现在躺在医院里,吴蔚然,你呢?”
吴蔚然皱着眉头瞪着翟雁声,翟雁声却云淡风轻,他拍拍手,站起身,说:“好了,再聊下去天要亮了,还得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海城。”他半弯下腰,客气又礼貌地对吴蔚然说:“刚才我也跟你说了,我女儿现在在医院,要做手术了,上手术台之前就想见见程郁。人呢,算我借你的,跟我计较无所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跟孩子较这个劲,宁宁从小就跟着程郁,对他感情很深,手术台是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事情……”
吴蔚然没有让翟雁声继续说下去,他打断翟雁声的话,说:“你们走吧。”
程郁惊惶地望向吴蔚然,吴蔚然避开程郁的眼神,对翟雁声说:“路上小心。”
吴蔚然甚至亲自走到门前,打开了宿舍门,深夜的凉气扑进宿舍,程郁觉得自己打了个寒战。
吴蔚然扶着门,说:“太晚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直到程郁跟着翟雁声坐上开往机场的车,他还不能相信自己刚才是被吴蔚然给客气地“请”出了宿舍。程郁头脑一片混乱,甚至没想明白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吴蔚然就突然从强势坚定地维护,变成一种消极放弃的状态。
翟雁声一路都没有跟程郁说话,赵铭译在前面开着车,他很敬业,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飘向后边。到了机场,赵铭译又以最快的速度为他们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将两人送进候机室。
翟雁声端着咖啡往肚子里灌,他忙得要死,只能靠咖啡给自己提神。偶尔余光扫到坐在一旁的程郁,翟雁声会有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痛悔,那种感觉好像锋利的刀刮过他已经没有什么弱点的心房,将最后一点真情连根拔起,都说刮骨疗伤,翟雁声现如今只觉得那刀如此不留情面,带起一片模糊的血肉。
翟雁声想,如果不是因为翟宁宁,自己会怎么对待程郁,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没有翟宁宁,他或许根本不会撞见今夜这样一幕,或许他就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一些时日,不至于这么难堪痛苦。
第七十八章
程郁几次想开口跟翟雁声说话,翟雁声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路途遥远,程郁望着翟雁声,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才发出一个音节,翟雁声便闭着眼睛对程郁说:“有什么话等宁宁做完手术再说。”
程郁便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丧气地坐回去。他知道翟雁声现在根本无心跟他计较这些,否则绝不会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件事。
翟雁声将程郁带到医院,翟宁宁见到程郁非常兴奋,程郁走到翟宁宁的床边,翟宁宁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连喂她喝水这样的事情都要让程郁来。
机床车间往事 第44节
程郁小心地喂翟宁宁喝水,翟宁宁低声对程郁说:“程郁,我有点害怕。”
程郁摸摸她的头发,说:“你不要害怕,只要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翟宁宁絮絮叨叨地拉着程郁说话,翟雁声就让翟家人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走到医院的楼梯间,望着窗外,翟雁筠看着他的动作,一路跟了上去。
“雁声。”翟雁筠在后边喊他。
翟雁声转过身,见是翟雁筠,道:“怎么了?”
“我看你脸色不好。程郁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你们怎么了?”翟雁筠问。
翟雁声想了一会儿,他无法向翟雁筠开口,无论是先前几个月的混乱,还是前一晚的失控,翟雁声都无法仔细地向人说个明白。
于是翟雁声摇摇头,道:“没什么。”
翟雁筠见他不愿意说,知道他的性格是很难被劝得动的,便没有继续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的想法,闻言道:“好,雁声,不管遇到什么事,就算你不愿意说,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也识得清境况,这就够了。”
翟雁筠转身准备离开,翟雁声又叫住她:“姐。”
成年以后,尤其是接手海源以后,翟雁声几乎没有叫过这声姐姐,翟雁筠也能理解他,他争强好胜又身居高位,一声姐姐总归显得他不那么严肃。所以能让翟雁声喊出这声姐,翟雁筠知道一定是遇到了让他很头疼的事情。
翟雁筠又停住脚步转过身,等待翟雁声接下来的话。翟雁声问:“你很想跟池重山离婚的时候,池重山是怎么留住你的?”
他问完,又有些手忙脚乱地补充:“我不是故意……”
翟雁筠了然地笑了笑,说:“我懂你的意思。”
池帆不到半岁,翟雁筠就杀回海城台,她身材保持绝好,相比起生了个孩子,她更像是去度了一段长假,回到电视台容光焕发,誓要稳坐海城台一姐的位置不动摇。等池帆该上小学时,翟雁筠的位置已经十分稳固,她谋求再往上走,女强男弱的家庭让翟雁筠感到貌合神离,与此同时她还发现她的丈夫池重山在外边偷吃,翟雁筠决定离婚,这事在翟家闹了许久,最后以池重山当着翟家人的面发誓,并且将名下所有财产通通转给池帆来场。
翟雁筠再聊起这段往事已经云淡风轻,她说:“我对于池重山的意义比池重山对我的意义要重要得多。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当然双方都有些问题,但是比起我爱他,他更爱我,也更离不开我,所以为了他的一时昏聩,他做什么来补偿我都是他的心甘情愿。就是这样。”
翟雁筠说完,又对翟雁声说:“但是雁声,你和程郁的情况跟我和池重山的也不同,我们毕竟是正经夫妻,还有池帆,最重要的是,即便我的生活中在意的事情很多,池重山只被我放在很后面的位置,可我真的也是对他有感情。你跟程郁……”
翟雁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以极低极快的语气说:“我撞见他了,昨天晚上。”
翟雁声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是翟雁筠细细一想,再联系到两人难看的脸色,就反应过来了。这下连翟雁筠都愣了好一会儿,末了她非常同情地对翟雁声说:“那你……你要比我当初难受多了。”
翟雁声摇摇头,说:“宁宁这个情况,我也顾不上难受,我只是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跟他走进死胡同了,真的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翟雁筠望着翟雁声看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而后说:“雁声,我以为到今天这种情况,你该想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怎么会还想着有什么转机。”
翟雁声被翟雁筠点破,落荒而逃,他摆摆手,说:“我去看看宁宁。”
翟雁声进来看翟宁宁,程郁便识趣地从病房里出来,迎面便碰上了翟雁筠。翟雁筠笑着,对程郁说:“程郁,好长时间没跟你聊天了,一起坐坐吧。”
程郁和翟雁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并排坐着,翟雁筠递给程郁一杯温水,说:“喝点水吧,我看时间,你们应该是马不停蹄地从云城到机场,再一路过来,是不是累得很。”
程郁捧着一次性纸杯摇摇头,道:“还好。”
翟雁筠笑起来,说:“上次去云城没有见到你,算起来咱们也是小半年的时间没见了,怎么样,在云城还顺心吗?”
程郁又说:“还好。”
翟雁筠是做新闻的,对人的言行有着极高的敏锐性,她只跟程郁聊了这么几句,就发觉程郁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翟家人的抗拒更强烈了。翟雁筠便明白,程郁和翟雁声之间已经无力回天,即便翟雁声死死不放,程郁内心的抗拒也已经难以消除了。
一直到翟宁宁被送进手术室,程郁都跟翟宁宁相处得很好,手术室的灯亮起来,翟家人都在门口,程郁远远地坐在一旁,像一个外人。他出神地望着窗外,海城比云城繁荣得多,连医院也熙熙攘攘,程郁感到茫然,不知道回到云城以后,他和吴蔚然又会是什么一副状况。
翟宁宁的手术很成功,翟家人都松了口气,程郁也松了口气,走到翟雁声身边,问他:“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
翟雁声皱着眉头,说:“宁宁才刚做完手术,有什么事……”
程郁打断翟雁声的话,他说:“宁宁做手术前,不可以说,宁宁做手术时,也不能说,做完手术了,她没有醒来不能说,是不是以后还要等她出院了,康复了,顺利上学了,这样一拖再拖,跟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翟雁声扭头瞪着程郁,程郁便抬起头跟他对视,翟雁声的目光落在程郁还青紫的颧骨上,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直到翟雁声的父母走上前来,陆瑾瑜打断两人的对峙,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要在医院里吵吵嚷嚷的,雁筠说她在这里盯着,让咱们回家聊聊。”
距离翟宁宁麻醉药效过去还有好几个小时,翟雁声看了看手表,又对上翟雁筠的眼神,明白过来是翟雁筠安排的,想必翟家二老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有意义,便勉强同意了这个决定。
程郁以前从没有进过翟家大宅的书房,这样的地方不是他能够涉足的,因而今天第一次进到翟家的书房,程郁心中恍然产生一种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的郑重感。翟家的书房跟其他的房间布局也没有什么差别,程郁挨着最下首坐了,翟廉佑招招手,让程郁坐得近一些。
“坐过来,程郁。”程郁依言坐过去,翟廉佑看了看程郁,又看了看翟雁声,最后对翟雁声说:“云城的项目,从海源另外派人去做吧,刚好下半年是重头,你也不能一直在云城耗着,回来坐镇海源,得底下人一盘散沙。”
翟雁声没有说话,翟廉佑便继续说:“你和赵秘书都撒出去了,也要考虑海源这里群龙无首,会不会产生变故的情况,凡事分个轻重缓急,你现在回来,也好照顾宁宁。宁宁越来越大了,你离得这么远,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在翟雁声身上,诸多责任中,无论是海源还是翟宁宁,都比遥远的云城和那个小项目,以及其后的程郁要重要得多。
翟廉佑见翟雁声不说话,便道:“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而后又对程郁说:“程郁,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去云城做项目的事情,也是海源响应上边政策的一部分,原本一直希望你能跟我们做一家人,现在既然你不愿做,总之也是翟家和雁声对你有愧,我们老两口有一些补偿给你,你不用急着拒绝,这是多谢你这么些年照顾宁宁,往后呢,宁宁喜欢你,我还是希望你看在宁宁的份上,别这么狠心地一刀两断,等她长大了,渐渐懂些道理了,到时候……”
翟廉佑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程郁已经懂了,他说:“我也很喜欢宁宁,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宁宁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的。”
见程郁这样说了,翟廉佑就放下心来,说:“那我要说的就说完了。”他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程郁,说:“这是我们的心意,跟雁声无关,希望你下。”
翟廉佑将信封放在程郁的膝头,而后跟陆瑾瑜一起离开了书房,书房里只剩下翟雁声和程郁两个人。翟雁声一直没有说话,见父母都出去了,翟雁声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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