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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万古一逆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秽多非人

    就算惠庆宫洪妃算洪景来的亲姑妈,洪景来想要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家毕竟是思悼世子的世子妃,算是王室的女人。再亲的亲戚想见面,也要申请再报备,最后批准。

    这个程序可长可短,不过是使不使银子的事,洪景来这时候还在乎钱抓了一把大票就塞给韩三石,让他务必不要小气,能今天下午就见面最好,不行的话明天也可以。

    反正这把票子随便使,重要的是见到咱们的姑妈洪妃娘娘!

    韩三石差点蒙了,手里攥着近乎千两的大票,居然就是为了向宫内递一个牌子。这是出了什么大事,火急火燎的要去见洪妃。

    洪景来那心头小鹿乱撞,才没心情和韩三石解释呢,只吩咐他快去,越快越好。

    既然都这样了,韩三石只能一头雾水往昌庆宫赶。洪景来本来想着在家等消息,但是那种心情和高三小男生看到校花,且发现校花他爹不阻止两人交往时的那种心情一模一样,描述不出,莫名……

    没有苍蝇一样在家转了三圈,结果还是牵了马,一溜烟儿往宫门跑了过去。韩三石已经在宫门交涉了,守门的内禁卫以及内监很简单的问了他几句。一听只是要见并不炙手可热的惠庆宫洪妃而已,自然有些惫懒。

    想见绥妃的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银钱洒下来,排着队的来送钱。而洪妃到底隔着一层,丰山洪氏现在又不掌权,来见的还是洪景来这样一个晚辈。

    想来是不会舍得花几个钱的!

    正想着,就看到韩三石从荷包袋里往外掏钱!一张两张三张,一百二百三百,守门的门郎像是闻着钱票的喷香,突然出现。

    “本官办事历来公允,你家大人既然分属洪妃娘娘之侄,按例可以拜见!”

    说完之后,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放到胯前,像是要扶住腰上的刀,又像是在等什么。

    韩三石哪里不懂,立马抽了一张二百的往人袖子里塞。那门郎眼睛像是镀过24k钛合金的,盯着韩三石选哪张,等看明白是二百的以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就猛的收手。

    这手就又背到身后,吩咐一个内禁卫收下韩三石拿着的官衔牌子。眼看着大头打发走了,韩三石了解行情,其他的内禁卫和内监都是二十三十这样的小票,人人有份。

    “且候着吧!”一名小内监的声音挺脆。

    总算办成,韩三石正准备找个地儿喝口水,冷不丁洪景来就窜到了他身后,直挺挺的杵在哪儿,眼巴巴望着那个小内监往宫门里走去。

    “噫!阁郎你怎么来了!”韩三石被吓了一大跳。

    洪景来才没空理他,心心念念着那个小内监快出来回话。

    “真是奇了怪了!”眼前的洪景来都没风度了,活像个二愣子。

    就这么在宫门口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那个小内监才复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是一个申请的申字,应该是取用的地支中的申来代表顺序。

    “限一个时辰出宫!”

    “省得省得!三石!”洪景来瞥了一眼那个小内监,示意韩三石再给这个小内监一份钱。

    这还要人家引路去惠庆宫呢,洪景来又不可能认识后宫怎么走,统共才两个小时的会面时间,路上要是浪费一个半小时,那还玩个锤子。

    又塞了一张三十的,小内监居然给了洪景来一个“我看好你哦!”的眼神,洪景来一激灵。连忙请人家头前带路,略过搜身,赶着去见惠庆宫洪氏。

    走了大概二十几分钟,才到宫通报,得以入见。

    “拜见娘娘!”洪景来隔着惠庆宫足有三四米的距离,在移门边上就跪拜起来。

    “你倒是头回入宫请见,起来吧,靠近些。”惠庆宫洪氏把书案上的纸笔略收拾了一下,抬头和洪景来说话。

    “谢娘娘!”

    进了宫里,见了洪妃,洪景来反而到冷静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难以启齿的情绪在里面。踌躇的一会子,竟不知如何开口。

    “娘娘笔墨丹青,颇有风采!”憋了一分钟,洪景来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20.屹立四朝之洪妃
    老太太看着精神蛮好,作为1735年生人的大佬,历经英宗、正宗,以及当今三朝,如果算上代理执政的思悼世子,那就是四朝元老。算算今年都1803年秋了,老太太足足活了六十九。

    现而今看她,眼不花耳不聋,头发都没有全白,大半还是黑色的。按着历史进程,这位老太太应该还能活十来年。

    真真是历经风雨而不倒,外加长寿活得久!

    在之前惠庆宫洪妃的境况其实不是很好,主要是以辛酉邪狱为名目,以庆州金氏贞纯王大妃为主导,以僻派诸党为骨干,对南人时派和老论时派发动大规模的逐黜。

    洪妃的亲弟弟洪乐任以异端邪佞被处死之后,洪妃又以洪凤汉此等大逆贼之女的身份遭到贞纯王大妃的斥责,甚至一度有要将她赐死的风声传出来。

    但是洪妃也是久经考验的政治斗争好手,始终只抓住一条,反复说明自己是正宗大王的生母,纯宗大王的祖母这一血缘身份。

    在封建时代,弑杀父母和祖父母那就是猪狗不如,禽兽一般的行径。类似于仁祖反正时,反对光海君的口号就是他“弑兄逐母”!

    不仅贞纯王大妃投鼠忌器,连纯宗大王生母绥妃也没坐住,因为不管洪妃谁杀的,都是纯宗大王在位时被杀的,那纯宗大王就必然背上弑杀祖母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绥妃能在后宫生下儿子且让儿子长大,那也是“人中龙凤”!

    扯了一张草席就跪到交泰殿去了!

    跪席戴罪!

    反正我也没犯错,但我就是来跪了!

    这家伙,大王的生母怎么会有错呢怎么能让大王的生母下跪认错呢夫为君王以孝道治天下,圣母戴罪,举国不孝!

    于是大风大浪席卷过后,惠庆宫洪妃安然保全,丰山洪氏遭受重创,但是没有死绝,此刻正积蓄着力量等待新的时机。

    “娘娘笔墨丹青,颇有风采!”

    “不过是雌文小书,不值一提!”洪景来既然夸了,洪妃也就随意的答了答。

    雌文就是谚文,说白了就是拼音,老太太独守空房几十年了,写点东西聊以自娱而已。

    “不知写的是”洪景来也是没话找话说。

    “先庙的一些琐事。”老太太把书稿拿了出来。

    不过洪景来不能去接,就算拿得到也不能去接,这是王室的女人,别说是侄子,就算是她亲爹这样的男性也摸不得。还要等殿内的尚宫过来转交,才算合理。

    洪景来谢了一声,就简单的翻看起来,确实如她所言,基本上讲的都是正宗大王年轻时勤学好问且崇尚简朴这一类的事情。

    但是其中也有些隐喻,洪景来看到说正宗大王秉烛夜读,通宵达旦,甚至整夜读书以求学问。实则上是因为思悼世子被关在米柜里八天活活饿死,这位正宗大王给吓得根本不敢睡觉,李朝王室的斗争残酷而血腥,儿子杀得,孙子就杀不得

    “不意先正庙如此勤学,令人神往!”洪景来又不会去戳破。

    “说来正庙实乃一代明君,德老(洪国荣)一事,也幸遇追复!”老太太难得有一个洪家子弟能进来拜见,可能是说到话头上了。

    “这,臣侄不敢妄言!”

    “啊!是了是了,一时失言。”洪妃点了点头。

    这玩意儿和逆谋大案深有牵扯,死的人多了去了,宗亲都不可避免。虽说正宗朝已经定论,不把他当逆贼论处了,可终究不是一件台面上的事。

    不谈为妙!

    赶忙翻页,又读了几张,讲了些正宗和丰山洪氏之间的交往。原以为也就这样了,可洪景来却在书稿上分明看到一句“此事非杀吾弟也,乃欲取吾命也,如此逼迫侮辱先王之母,乃断绝人伦之行径也(《恨中录》原文,机翻)。”

    娘嘞!

    刺激啊!

    洪景来现在后悔了,这种东西看了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人家是正宗大王生母,这肚子争气,等于有免死金牌,可咱们洪景来没有这肚子啊。

    不敢再看了,再看下去要是再有点什么刺激的内容,凭洪景来现在的小心脏是承受不来的,洪乐任一曹判书说杀就杀了,洪景来一个判官还没有惹贞纯王大妃的资格。

    “入你之眼……”洪妃接过手稿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省得省得!”

    “说来,你前来拜见,所为何事啊”把书稿收进一个小柜子里以后,洪妃整理了一下神情面容,恢复平静。

    “啊啊啊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恩”

    “臣侄先父早逝,未曾与他人指婚,臣幼时微贱寒弱,亦不得婚配……”洪景来说得有些絮叨,但也是实情。

    洪妃只是一听,立马就明白了洪景来的意思,指望她给想办法弄一桩亲事。京华士族互相联姻,互为表里,对洪景来未来的仕途也有益。

    “你是心有所属了吧!”

    这明摆着的,是洪景来谗上了谁家的姑娘,可是没有说合的介绍人,所以求来了。

    “嘿嘿,是先生家的女儿!”洪景来小白脸一下通红。

    “骊兴闵舍人家的”

    “是了!”这点头频率应该是洪景来前世今生最快的一次。

    “他们家的女儿不是许了幼学李氏”

    诶!咱们这位洪妃娘娘居然也知道这件事,这不过是就近两个月才确定的,甚至应该还没有公开,仅仅在极小的圈子里流传,她居然知道了。

    这政治敏锐度!

    “那是长女,臣侄说的次女……”

    “这么说你去见过幼学李氏咯”洪妃的语气带着探寻的意思。

    “凡俗常人,无甚出众,家居贫困,无言饱暖!”

    洪妃没有回答什么,看来洪景来说的和她了解的差不多,也就点了点头。

    “且问你,果真爱慕闵舍人之女”洪妃沉吟了一会子,慢悠悠的开口问。

    “一见之下,再容不得其他半点颜色!”不管前世今生洪景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等闲怎么会变。

    “你应当知道,娶妻娶德,不重颜色。(丰壤)赵氏之女,或许更为恰当!”



21.婚姻岂能同儿戏
    要是论骊兴闵氏和丰壤赵氏如今在汉阳的声势,丰壤赵氏还真就略胜一筹。

    除开掌权的贞纯王大妃的庆州金氏,金祖淳的安东金氏,朴宗庆的潘南朴氏这三支直接掌握政权的京华士族外,不可否认的,丰壤赵氏在朝堂上的发言力更强!

    虽然赵镇宽已经从吏曹判书这样的要职上退休,但是五代冢宰的底蕴在那儿,门生故吏满天下,可用的人手极多极众。

    且赵万永的叔父赵镇宜还在汉阳府判尹的任上,照样是高官要职,丰壤赵氏的气势并没有因为赵镇宽的告老而衰退。

    骊兴闵氏则在气势上终究差了一大截,先代英宗大王持荡平策,由于他得位不正等因素,包括南人老论派在内的大量两班实际上是反对他这一政策的。

    恰好当时骊兴闵氏就这这条破船上,此后发生的壬午之变,也就是思悼世子被活活饿死一事成为了闵氏被彻底打倒的导火索。

    丰山洪氏和骊兴闵氏在当时是通过联姻捆绑在一起的,当时思悼世子的岳父洪凤汉(时派),遭到贞纯王大妃的父亲金汉耈(僻派)联合内外势力一举攻讦逐黜。

    不仅丰山洪氏三度遭到重创(以后讲到再说),骊兴闵氏也在这般狂风巨浪中沉沦下去。

    于是明明曾经是一等靖社功臣的骊兴闵氏现在已经落寞到依附于安东金氏,在安东金氏的羽翼下参与政权,而无法掌握政权的地步。

    闵廷爀看着乃是如今担任议政府右参赞,正二品的堂上高官,但实际上还是金祖淳侧近政治盟友而已,有参与决策的权力,但是实际决策者仍旧是金祖淳。

    娶了闵家的女儿,可以在未来三十年的政治大潮中有一块基石,随波逐流或者添势加力都有一定的自主性和选择性。

    娶了赵家的女儿,那再过二十年洪景来就必定会登上势道政治的最高位。以他和赵万永赵寅永兄弟的交情,如果做了他们家的女婿,就算不是亲妹妹,是堂妹,那也绝对会成为丰壤赵氏的中坚人物。

    要知道那时候赵寅永可是直接担任领议政,赵万永一人身兼三曹判书的,洪景来投入进去,做一个什么左右议政十拿九稳。

    各有利弊!

    对丰山洪氏来説,只捆绑一家京华士族太危险了,以前的教训太惨烈,现而今洪妃的想法是从实际出发。

    闵氏和洪氏已经有联姻关系了,不管谁发达,都可以互相提携。但是赵氏此刻还没有联姻,在洪景来这一辈的人中,毋庸置疑洪景来是值得培养的年轻人。

    洪氏在乐字辈,也就是洪景来父亲这一辈,洪乐信担任左议政,洪乐担任五卫都总府都总官,洪乐任担任礼曹判书,洪乐倫则未出仕。

    那时候的煊赫是毫无疑问的,在惠庆宫洪妃的祖父洪鉉博时,一度问鼎领议政,其父洪凤汉也是领议政,其族叔洪麟担任右参赞。

    除此之外,洪妃有个妹妹嫁给了李復一,这是后话,将来再叙。

    家业败落到现在连一个正三品的堂上官都没有,丰山洪氏有多惨就别提了。李朝的政治斗争就是这样,不进则退。

    进的时候,满门缨簪,各个荣华富贵,一代人煊赫无比。退的时候,不仅什么高官显爵成为过眼云烟,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京华士族,阀阅家门,概莫如是!”洪妃知道洪景来是个聪明人,道理是什么样的洪景来自己应该能想明白。

    “可是……”小白菜是真的喜欢,可赵家女……

    “婚姻大事,三书六证,非同小可。听闻你母亲已然是钦赐节妇,不若问询之后,再行定夺。”

    这句话表面上说是让洪景来回家去问问自己的亲妈,毕竟家里的老母亲是比命妇地位还要高的节妇,在社会上是更有体面的人物。肯定要询问一下她的意见,才算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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