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带着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梧冉
小姐心里比谁都明白,她的家根本就不像一个家。
在一间豪华明亮的餐厅里,欧式简约的餐桌上坐着母子二人。母亲殷勤地给儿子夹菜,男人眉头微皱,还是一一塞进嘴里。
奢华闪耀的水晶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餐厅的进门处竖着两根罗马柱,圆弧状的造型上嵌有花纹的石膏线勾边。
冯澄思从二楼下来,停滞在罗马柱的阴影里,深吸一口气宛如慷慨就义的战士,向餐厅里迈进。
奶奶最先看到冯澄思,两眼一瞪堪比铜铃,犀利的眼风更像是一道凌厉的寒光直直地射向她,“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吃个饭都要人三催四请!”
奶
第三十四章 是家非家(二)
“啪”筷子敲击骨瓷餐具,乍听之下声音清脆,裹挟的“嗡”的尾音确又那么刺耳。
冯澄思的心被这轻颤的尾音给提到嗓子眼,握筷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连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跟着颤动。她紧张得连头都不敢抬,小身子骤然缩紧,两个小脚丫如捆绑的麻绳相互纠缠。
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面上依旧泪如泉涌,心里却一阵窃喜像是沾着别人的光而随之升天的鸡犬,老太太紧盯着儿子放下筷子的手,眼光炙热仿佛在期待儿子的进一步的动作。
蓦地,一道眼风徒然降临在冯澄思的身上,似寒冬里悬挂在房檐下的冰锥,随着自由落体,夹杂着空气中的霜雪,朔风阵阵,呼啸而来,直直的插入冯澄思娇嫩的心脏。
紧接着一声比寒风更凛冽,比坚冰更刺骨的声音响起,“跟奶奶道歉!”
男人有着上好的容貌,英挺斜飞的剑眉,狭长凌厉的双眸,挺直坚毅的鼻梁,薄削殷红的唇瓣,周遭散发的阴郁之气就如同一幅绝佳的工笔画被笼上了黑纱,再好的相貌也被骤减了三分。
冯澄思被男人的这一声呵斥给吓楞住了,双眼惊恐,右手软弱无力,筷子悄然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大理石的桌面上。
男人寒凉似冰的嗓音又逢耳至,“快点!”
冯澄思怯懦的小身板仿佛高悬于山巅,寒风肃杀、摇摇欲坠。
细看之下,小人儿脸色惨白,以往粉嫩的红唇像是失去了颜色,嘴唇微张,喉头哽咽,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漫了出来,“奶……奶,对不起!”
老太太面露喜色,转瞬又被强压了下去,又开始呼天喊地,“孙女欺负奶奶,连道声歉都不愿意……真是反了,反了天了。”
老太太肥胖的身体随着抽搐的哭腔在光滑的地砖上不停的扭动,像极了穿着花花衣服的巨大蠕虫,令人生厌。
男人声音顿起,“大点声!”话毕,重新拿起筷子。
倏地,冯澄思大喊:“奶奶……对不起!”女孩清亮而哀绝的嗓音响彻整个餐厅,仿佛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最后一声啼鸣。
她目光呆滞,满腹的委屈,心酸,无力,憎恨……随着这一声大喊奔腾而出。这不仅仅是从嘴里飞出的一句违心道歉,随之消散的还有本就寥寥的亲情。
老太太终于不再出声,片刻之后,拍拍红裙上肉眼不可见的尘埃站起身来,重新坐在的餐椅上。闹了一场的她像是胃口全开,大快朵颐的咀嚼被塞满口腔的食物,时不时发出令人心烦的咂嘴声。
男人把手中的碗放下,斜睨了腕表,冲着女孩再次开口:“你妈呢”
冯澄思依旧呆愣,神情恍惚,乍然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回答,“妈妈今晚加班。”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讥讽的声迫不及待的再次响起,嘴里虽掺杂着还未吞咽的食物,但话语还是精准地到达男人的耳畔,“加班,加班!也不知道是真加班,还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了。”
男人没吭声,但频频蹙起的眉宇,紧抿的薄唇,周遭下降的温度……无一不透露出男人正处于紧绷的边缘。
夜风瑟瑟,窗帘被吹得呼呼奏响,窗幔上珠帘更是噼里啪啦,演绎出一则命运交响曲。
冯澄思宁愿承受男人的怒火,也不忍母亲被奶奶恶意诬陷,大声反驳道:“妈妈很忙……真的在加班!”
老太太筷子猛敲碗沿“铛!铛!”,宣泄自己不满。
紧接着老太太瞠目而视,“大人说话,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她转头看向男人,“儿子要我说啊,你赶紧把这婚离了。好把我那乖孙的娘用八抬大轿给迎回来,你娘这辈子也没啥心愿了,就巴望着剩下的日子每天能含饴弄孙!”
“嗯”
老太太见儿子眉头紧锁,“儿子,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任沁那种女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忽然,男人说了句牛马不相风及的话,“国庆让昊昊来陪你。”话落,离开了餐厅。
“呀!孙子要来了。我算算啊!国庆……那岂不是就在下周,太好了,我得赶紧想想还得买些什么……”
老太太沉浸在孙子将要到来的一片喜悦之中,压根忘了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撇下碗筷,匆匆向餐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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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往事如烟 悲戚似梦(一)
月上中天,寒凉如水。
二楼最右侧的卧室,镶嵌银白色边的欧式大床上,睡梦中女孩睡得并不安稳,紧闭的眼角不断有泪水溢出,泪湿枕巾,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要……不要再打了……爸爸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看来是梦魇了。
冯澄思唰的睁开了眼,冷汗涔涔,单薄的睡裙濡湿一片,推开丝被坐在床头,双腿拱起小脸深埋其中,秀发如瀑倾泻双臂,青丝如云纤细柔软,愈发把女孩衬得脆弱无助。
三年前,一个秋天的傍晚,连城美如画卷,那时的冯澄思刚上幼儿园两个月。
妈妈下班来接她,偶遇妈妈的朋友廖叔叔来接儿子放学,好意送她们回家。
车上的冯澄思兴高采烈,今天可以不用挤公交了,能赶上电视里的动画片了。在车上她羡慕地和廖叔叔的儿子廖予彦说:如果她爸爸也能来接她放学就好了。
一旁的妈妈听到后,只是笑笑不说话。却暗暗做了个要去学开车的决定。
其实幼小的冯澄思并不羡慕廖予彦每天能有车坐,她在乎的是他爸爸会来接他。毕竟自从她上幼儿园起,她的爸爸一次也没接过她。
令她想不到的是,不单单是这两个月,直到幼儿园毕业她爸爸一次也没有在幼儿园出现过。
四个轮子的就是快,不一会儿就到家了。母女俩在家门口和廖叔叔父子告别,正巧被提前到家的爸爸看见了。
当晚那个男人暴怒。
那是冯澄思人生中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发狂。男人声嘶力竭,面目狰狞,暴戾恣睢,持续挥舞着拳头宛如黑暗中的龙卷风,带着席卷万物的力量,携着摧枯拉朽之势,狂啸怒吼,所及之处横尸遍野,满目疮痍。
妈妈不断的抵挡男人的拳脚,不停地躲避男人的攻击。
小小的冯澄思见妈妈挨打一心想要扑上前来,妈妈大惊,把幼小的她牢牢地护在身后,生怕这个已经陷入癫狂的男人会中伤女儿。
女人的哭喊声宛如狂风中断了线的风筝,无所依靠,无所屏障,任风飘摇,任风肆虐。是啊!薄如蝉翼的风筝又怎能与横扫千军的飓风去抗衡。
终于风筝碎了。
小小冯澄思紧紧抱住瘫倒在地的妈妈,跪在地上不断央求施暴的男人,“爸爸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以后思思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坐廖叔叔的车了,爸爸不要再打了……”
重如千斤的拳头,狂踹的双脚,源源不断从男人嘴里冒出的唾骂声,似漫天的黄沙,似汹涌的洪水,滔滔不竭地冲击着母女俩柔弱的躯干。
任沁反抱住女儿幼小的身体,紧紧地把她包裹在怀里,用自己孱弱的身躯去承受男人全部的怒火。
眼神已经空洞,泪水已经干涸,心在一次次暴虐中走向灭亡……
事后小小的冯澄思在床上躺了三天,女人保护的再严密,也免不了遭受伤害,身上的淤青直至一个月才完全消退。任沁更甚,面目红肿溢出血丝,全身上下遍布瘀痕无一好肉,整整在床上躺了七天,半个月之后身上还隐隐作痛。
受伤的第二天,冯澄思哭着问妈妈:“爸爸为什么要打她们”
妈妈轻抚她的头发,眼神望向窗外的梧桐树,轻叹一声:“廖叔叔是妈妈年幼时的青梅竹马,爸爸不喜欢妈妈和他来往。思思,不要怪爸爸,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带你去坐廖叔叔的车。”
年轻的母亲总是希冀给女儿一个圆满的家庭,家里面有疼爱她的父亲,有温柔善良的母亲,能陪伴她一路成长。
可往往天不遂人愿,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比起单亲家庭,家庭暴力更让孩子无法接受,暴力才是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的原罪。
年轻的女人却想不到这点,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不离婚,只要自己不反抗,这个家
第三十六章 往事如烟 悲戚似梦(二)
一年半过去,6岁的冯澄思已经上大班了。
秋风习习,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天,飘扬的梧桐叶在天上打着璇儿。
正逢周末,张嫂去接上舞蹈课的冯澄思回家,俩人刚靠近家门,女人的哭喊声隐隐约约从大门里传来。
张嫂面露惊骇,开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指尖一旋,门开了。
冯澄思连忙按住张嫂要推门的手,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张望。
最近这一年半来,长期压抑的家庭氛围,父亲暴怒的拳脚,母亲的忍气吞声,让幼小的冯澄思迅速成长,心智也比同龄人更为成熟。
她眼若幽谷,贝齿咬唇,双拳紧握,小脸上泛着超乎年龄的沉静,带着对母亲一味承受毫不反抗的无奈与心酸,更多是对家的失望以及对那个男人的憎恨。
她咬牙切齿,她愤愤不已。
门里面是母亲满脸哀绝匍匐在男人的脚下的身影,柔弱的女人不断祈求男人不要打她,嘴里不停念叨,“我求你不要再打了,思思马上就要回来了,求求不要再打了……”
许是男人听进女人的话语,许是男人手脚疲倦。男人面目狰狞,浑身戾气猛踹一脚之后直直地往门外奔来。
宛若惊弓之鸟的张嫂,一把拽起愤怒中冯澄思,躲进大门旁的灌木丛。
待男人离去,冯澄思飞速冲进家门,抱住躺倒在地满脸绝望的女人,冯澄思像只小野兽般咆哮,“妈妈,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不再打你了吗妈妈我恨他!我恨他!”
女人攥紧孩子愤怒的双拳,亲吻她的脸颊,“不!孩子!是爸爸公司遇到了困难,爸爸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的。他不是故意!就像你跳舞遇到困难一样,你也会心情不好,也会发脾气。”
冯澄思挣脱女人的钳制,捂住双耳一个劲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跳舞跳的再不好,也不会打人!”
女人猛地把冯澄思拥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道:“那不一样,爸爸……他是生病了,对!他就是生病了。爸爸得了一种精神病……你要原谅爸爸。”
良久,冯澄思不敢置信地望着母亲,心仿佛被粗壮的麻绳捆绑,连带着嗓音也沉闷,“爸爸,真的是生病了吗”
女人不停的点头,“是的,是的,等爸爸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面对母亲的这番话,她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但至少在之后的一段时光里的再也没看到爸爸打妈妈了,连带着父母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四个月之后,冯澄思一家跟着爸爸回农村老家过春节。
那时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冯君昊的存在,虽然对于冯澄思是个女孩颇有微词,但也是家中唯一的孙子辈,老人自然也是疼爱的。
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一堆,温馨热闹的氛围,妈妈身上的暖意,爸爸脸上的笑容。让冯澄思有一种云开雾散的错觉。
也许爸爸真的是生病了。
有时短暂的平静祥和,不是美好生活的开端,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由于爷爷有高血压,家里人限制他饮酒,本抱着除夕让老爷子也解解馋,不想这一下可坏事了。饭后老爷子直嚷着没喝过瘾,命令冯澄思的小姑姑去买酒,女儿顾虑父亲身体也没听从。
谁知爷爷当场暴怒,追着小姑姑满屋子打,奶奶上去劝架,却不想爷爷把奶奶抓着一块打。
在一旁画画的冯澄思被这突如其来的这一幕给吓愣住了。
斜躺在沙发上的爸爸却无动于衷,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目光又回到电视上。
在厨房里清洗碗筷的妈妈听见声响,双手**围裙也来不及脱,赶忙上去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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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往事如烟 悲戚似梦(三)
春节过后,奶奶也来了连城。
这天晚上,正值晚饭门铃响起,冯澄思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凛冽的寒风冷飕飕地往里灌,就算穿了大衣的冯澄思也被吹得直打哆嗦。
大门外站在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尽管这么严寒的天气,可女人仍旧穿着一条洋红色及膝羊毛裙,踩着一双细高跟鞋,最引人注目的是膝盖以下仅着一层薄薄的丝袜,远远的看过去就是两条光溜溜的腿露在空气中。
女人看到开门的是冯澄思,略带讶异,转瞬又恢复了她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眼含秋波,鼻梁挺翘,小腰盈盈,一袭大波浪卷发披散腰间,煞是美丽动人.。
冯澄思问道:“阿姨,请问你找谁”
女人挂着她露八颗牙标准笑,“思思,我是你方阿姨,你不记得阿姨了吗我们见过几次面的就在冯总的公司里。”
冯澄思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疑惑道:“有吗”又打量了她几眼,冯澄思坚决的摇摇头。
对于眼前这位像是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阿姨,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估计生产阿姨的工厂,技术也不怎么样。不然帮她加工的时候,哪会连脑子都一块整了。
唉,连现在是什么季节都分不清,智商堪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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