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黑暗中呻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阮玲玉扮演一个夜上海街头的暗娼,她全部的生活渴望就是让儿子小宝长大成人,过上体面的生活。每天晚上,她看着儿子入睡,然后穿起紧身旗袍在街头揽客。在一次躲避夜巡的警察时,误入一黑社会老大家中,从此被其霸占。老大整天吃喝嫖赌,不仅占有她的身子,还要搜刮她的卖身钱。为摆脱流氓的纠缠勒索,她本决意搬走,靠典当度日,无奈老大以小宝相要挟,而她又难以找到体面职业,只得委曲求全。转眼,小宝到了上学年龄,她拿出多年积蓄,送孩子上学,希望他能过上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然而,现实对于这个乖巧好学的孩子来说太残酷了,同学的家长得知小宝母亲的身份后联名写信向校长抗议。在校长家访时,她乞求老校长:“……我不要脸地活着,都为的是这孩子……他就是我的命。” 老校长被她的真诚所感动,决定继续保留小宝读书的权利。然而,好景不长,老大偷走了她藏在墙d中的全部血汗钱去赌场豪赌,而学校董事会集体反对将小宝继续留在学校中,老校长愤而提出辞呈,小宝也被勒令退学。在悲愤至极中,走投无路的她冲到赌场,要流氓老大还钱,老大支吾不还,她用酒瓶砸向老大的头,结果,她以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我最早看到阮玲玉的照片,是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一本电影杂志上,是迎光的侧影。她清纯而甜美地笑着,眼角眉梢都透着媚,照片下方有她赠给吴永刚的题字,字迹娟秀脱俗。《神女》是我第一次看阮玲玉的电影,她的风尘感真是浑身渗透,她不是在表演,而只是在表现,举手投足处处有戏,在她面前,今天的无数大明星黯然失色。这个天才的演员最后竟因桃色谣言而自尽,想想,令人唏嘘不已。
看《神女》时,我特别注意到它的摄制时间—1934年,就是说比1940年美国拍摄的电影《魂断蓝桥》早了六年。过去,我们一直津津乐道于《魂断蓝桥》叙述语言的高超,为了不破坏女主角的形象,将表现妓女拉客的细节只淡化成一个眼神且让嫖客置身画外。而在《神女》中,吴永刚三次表现妓女拉客都极为含蓄淡雅,且次次富有变化和新意,一次通过与嫖客之间交换眼色来暗示,一次是俯拍的特写(画面上只见女主角和嫖客的两双脚,由对立而转为并排走到一起),最后一次更简洁,大全景别的垂直方向的俯拍—路灯下两个人一起离开。早在1934年的默片时代,吴永刚就在表现妓女生活的影片里有如此独到的视角和干净的表达,令人叹服。我甚至想到,2000年曾风靡世界的丹麦巨片《黑暗中的舞者》可能都是受了《神女》的影响,除了女主角职业有异,整部影片的结构、人物关系以及结局的震撼性都有些相近。
当然,叙述手段是为主题思想服务的,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部表现妓女生活的影片,却是将一个地位卑微的妓女塑造成一个铅华洗尽,本色高贵的女神。呈现在银幕上的是一个品行善良的女子,她虽靠卖笑为生,却疾恶向善,追求着与他人平等的生活。影片表达的是一个“非人”的“神女”想为“人”而不能的苦痛。导演通过老校长在董事会上的一段话表达了自己的社会立场:“她是一个私娼,但是这是整个社会的问题,不是她个人的问题,她是有独立的人格的,她的孩子也是有独立的人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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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与“女神”(2)
我觉得,影片中两段道白的细节让这个“神女”变成了“女神”,一是她为孩子的上学权利对校长的慷慨陈词;还有就是影片最后,赋闲的老校长来监狱探望,答应帮她教养她惟一的亲人小宝。而她最后的叮嘱是,请求老校长千万不要告诉孩子母亲是谁,等他长大以后,就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她不愿自己的孩子再承担母亲的耻辱,她宁愿在孤苦中度过余生,只期盼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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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与富有
多年前,我初到深圳,曾在一家文化公司谋生,有一次,公司领导层的某位女强人说到那些风尘女子,竟说:“她们倒好,又舒服又赚钱!” 颇有对自己终日辛劳的愤愤与不平。其实,这种愤愤与不平至今仍代表着不少人的情绪和观点。
近年以来,在新中国曾经近于绝迹的妓女又死灰复燃。有人认为这是追逐富裕道路上的必然结果,有专家从“微观经济学”的视角进一步阐述了“职业环境差异”的说法。研究者称女性所能够从事的职业,对于她们会不会成为妓女,发挥着很大的作用。研究者举例说,美国1888年的调查发现:在有过工作又当妓女的人中,是原来的服务行业女工,是工厂女工,是小商贩,只有是电话员之类的白领女工。1914年的调查又发现:90%以上的妓女来自零散工和半熟练工人的家庭,她们自己50%以上当过服务女工,其余人原来的工作也都非常不受社会赏识。
沦落风尘的女子多曾从事过服务行业工作,多多少少为陌生人服务的经历成为她们最早的职业经验。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曾作过关于风尘女子的专题采访。我发现,从事风尘职业的女子大多是服务行业的女工、进城打工一段时间姿色较好而收入菲薄的农村女子。她们因不满父母的工作或自己原有工作,而走进风尘。
妓女受到最大的盘剥往往来自于黑社会或老鸨,若是一些自由的“风尘”,她们的收入往往还是很可观的。一些女子之所以走进风尘,最大的诱惑是颇为丰厚的收益,妓女比一般女性工作者的收入高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研究者发现:卖y的单位时间收入,比女性所能从事的任何工作都多。据说,在古希腊时代,吻一下一个名妓,收费五十个金币,过一夜收费二百个金币。而在中世纪的意大利,妓女卖y一次的收入,等于高级女仆(当时收入最高的女人)十年的工资。即使在妓女大增的19世纪的欧洲,妓女卖y一次也等于工厂的纺织女工干五年。除了直接的收入,风尘女子相对奢侈的生活,对不少底层女子也是一种诱惑。
1992年夏,我在广东惠州地区采访,在一个新兴的汽车小镇听说了一个来自四川的十八岁打工妹的故事。她原是流水线的一个装配工,后放弃车间而投身风尘,仅半年就赚了她十八年打工才能达到的收入总合。她很快洗去风尘,回老家自开工厂去了。据说,她在老家办厂一年后,曾经“风尘”的经历被人揭破,在新交男友和当地的地痞流氓里应外合下,被绑票勒索并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在对待风尘女子的姿态上,人性中诸多的善与恶展现得特别集中、全面和赤l。即使她们早已远离了“风尘”,仍很难得到人们的理解和善待。在日本电影《望乡》中,从良回到故乡的阿崎婆仍受到乡亲乃至家人的歧视,又被迫有家难回地漂泊南洋。影片最后,年老的阿崎婆的凄苦悲鸣真是撕心裂肺。人们歧视甚至仇视妓女是一种很普遍的社会现象,道德家觉得她们是社会的渣滓和毒瘤,更多的人把她们视为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不论是现实中还是电影里,经常会有一些变态的杀手以杀风尘女子为乐。她们得到再多的财富,也难逃“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命运。因此,妓女不仅是身体上的高危职业,也是生命安全上的高危职业。
“色即是空”、“钱财终归是过眼烟云”在风尘女子身上体现得特别鲜明,正像法国影片《妓女网》里的一个妓女的悲怆叫喊:“我拥有所有的男人,却没一个人爱我。我曾经很有钱,但最终一无所有!”
拿刀还是拿别的
当时,从良妓女阿部定在吉田餐馆做女佣,因不堪女主人的挑剔指责,抄起菜刀要给老板娘点颜色看看。正剑拔弩张之际,风流倜傥的老板吉藏手执梅花进得门来,他一把抓住阿部定持刀的手,看着那张虽愤怒仍不失娇艳的脸,一语双关地说:“这么漂亮的手不能拿刀,而应拿别的东西……”
拿什么别的东西呢?看到后来自然明白。
这是大岛渚的著名影片《感官王国》,大岛渚不愧是大师级导演,他让男女主角初见时便说了这句颇富韵味的话,也为整部影片奠定了探索性a与暴力的既平和又残酷的叙事格调。跟下来的故事,就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吉藏和阿部定这对主仆男女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寻欢作乐,正如吉藏在一次从厕所回来后所说:“我的家伙只有在小便时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笑话归笑话,爱还是做的好,刚刚说完,两人又在走廊里颠鸾倒凤地干起来。就这样,这对性a至上的人,变换各种花样尽享本能的男欢女爱。直到吉藏在疯狂的做a中被阿部定用腰带勒死,沉迷在性中的阿部定即使死也不愿与心爱的宝贝分开,她用利刃割下吉藏的阳具,并蘸着血写下“阿部定和吉藏永远不分离”。
这样癫狂的故事哪个国家都可能有,但把它拍成电影的却只有日本(而且,这个根据1936年发生的真实故事而改编的影片拍摄了不只一次,田中登曾在此前拍过《实录阿部定》)。表现这样的故事,不可避免地要有大量色情的场面,但《感官王国》绝对不是一部简单的色情片,它通过人物对色情的追求,表现了人在无边的性欲面前的沉湎与无奈。阿部定的无意“杀人”和吉藏的无意被杀,都像是有理想的人的一种奉献,凸现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极端状态。所以,在日本,吉藏是被作为喜剧人物来看待的。导演深谙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因此,这部影片被称为是写在银幕上的性心理分析报告,而且报告得如此有声有色,如此耐人寻味。
顺便说一句,大岛渚是我最敬重的日本导演之一,他是刻画人的极端状态(疯狂与残暴)的高手,且表现得十分冷静(北野武式“暴力美学”承袭的就是大岛渚)。除了《感官王国》,我还喜欢他的《爱的亡灵》、《绞刑》、《御法度》等。
我不想更多地介绍《感官王国》和大岛渚,之所以说起《感官王国》,是因为有天晚上在深圳的一家夜总会里,我看到一个“老没正形”的登徒子r麻地捧着一个坐台小姐的手在说:“这么漂亮的手会干什么?”他色迷迷地抚摩着那双“漂亮的手”,反复问着同一问题。那个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小姐点着那登徒子的鼻子,开玩笑说:“拿刀杀您……”
这使我想起了吉藏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么漂亮的手不能拿刀,而应拿别的东西……”
当然,美人的纤纤玉手肯定是不应拿刀的,那么该拿什么“别的东西”?按照吉藏的意思自然是该拿男人的“那话儿”的,这就是情色法眼中的美人手中的该有之物,似乎也该是所有美人掌握自己命运归宿的法宝。事实上,古今多少美人就是在刀和“那话儿”中作非此即彼的选择的。
所有著名的风尘女子都是拿“那话儿”的,她们上演了无数“任人轻薄”最后“红颜薄命”的悲剧(好嫖的文人s客喜欢吟诵她们的大情大义,而在生活里我们更多见到的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只有极少数的如李师师、小凤仙、赛金花、潘玉良之类的风尘女子通过拿“那话儿”进而拿住了英雄的心,从而根本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们没有拿刀,却通过拿住男人,完成了用刀剑改变世界的结果。
我曾多次去绍兴,每每经过鉴湖女侠秋瑾的故居都有些疑惑,不知秋瑾为何放弃了女人的根本?她和同乡鲁迅差不多算邻居,却为什么几乎没有什么交往?按说,她也应算美人之列,却为何不满足于做个温良恭俭让的贤妻?似是而非的答案是:秋瑾见识过外面的广阔世界,便无心再囚禁在自己的闺院。她选择了拿刀,想在“秋风秋雨愁煞人”的黑暗中国杀出一片光明来。不知为何,每当想到秋瑾,我都禁不住想到与其完全不相干的一个美国美人—梦露。我非常喜欢梦露,她几乎什么都不选择,以自己无敌的性感,让无数的男人迷失。她的银幕形象环球风靡,由此,她成了全世界男人梦寐以求的性感偶像。遗憾的是,秋瑾和梦露,两种迥然不同的美人,其下场都很悲惨,都以被杀而告终(梦露之死虽另有说法,实际也是被杀),她们共同的悲剧原因是介入了政治。
西方人最讨厌女人介入政治,认为政治的肮脏会让水做的女人成为非人。“漂亮的手”一旦沾了“这一口”就无法再洗得干净。对女人而言,政治和爱情的宝剑其实都是双刃的,它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必会刺伤自己。像阿部定一样手中只有男人的“那话儿”,“那话儿”也终成为双刃剑样的东西,它的危险与刀是等同的,它会使人变成感官的奴隶,为感官而疯狂。
那么,漂亮的手不拿刀该拿什么呢?这个问题像哈姆雷特的“活着还是死去”一样难以回答。
我以为,她们什么都不应该拿。女人是感性的,她手中拿的不应是具体的刀或者“那话儿”,而应是一种看不见的温柔,如果说是刀的话,就是温柔一刀。即使是风尘女子,只要掌握了这温柔之刀,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她们不能战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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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蔑与尊重
中国的风月场中有句俗话,叫做“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讲的是在性的刺激中的一种心理状态。三种情境里,落脚点是最后,讲述的实际是一种审美规律,就是最大的诱惑是见到而得不到。妻妾和私下心想的都有了,独独没有提到嫖,可见嫖是一种肆无忌惮的纵情,没有顾虑又唾手可得,便不在“审美”的范畴。其实
谁在黑暗中呻吟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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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塑造了一个患得患失的振保:“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因了张爱玲的奇思妙想,也因了后来香港导演关锦鹏的电影演绎,“红玫瑰与白玫瑰”已成了经典的“对影成三人”的象征。其实,振保的生命里不仅是有两个女人,甚至他的第一次女人的经历都既不是“红玫瑰”也不是“白玫瑰”,而是巴黎的一个妓女。但他没有把那风尘女子放在自己的生命里,那是他临时解决饥渴的快餐。张爱玲深谙男人心理,她通过振保对不同类型女人的心态,表现了人性的简单和复杂。振保曾经拥有过巴黎的妓女、玫瑰、娇蕊、烟鹂等各种姿色的女人,他常情不自禁地犯错误,也常常情不自禁地“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和妓女比起来,“红玫瑰”与“白玫瑰”都是劳神又劳心,因此,当他厌倦了乏味的婚姻,就重新转向了那些街头的风尘女子,当然,风尘女子从不在他心中占有位置。关于女子的贵贱,振保心中有着明确的分野:正经女人(“红玫瑰”与“白玫瑰”)与不正经女人(妓女)是要区分对待的,不可以和正经女人恣意寻欢,却可以和不正经女人忘我纵情。人都顾着一份所谓的尊严,而那尊严只是做给正经女人看的。
风尘女子(妓女)因为和太多的男人有过r体交h,似乎就失去了起码的人格,哪怕是嫖客也极为蔑视她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是她们的宿命,放之四海而皆准。不少电影表现了她们试图从一而终最后不能的悲惨命运。比如费里尼的《卡比莉亚之夜》,一个心地单纯、充满憧憬的年轻妓女努力想进入单纯的生活,但最后竟差点被那负心的嫖客推下悬崖,她只能在孤苦和凄惶中遁入无边的黑夜。
帕特里斯·勒孔特,是我十分关注的法国导演(他的《理发师的情人》、《圣皮埃尔的寡妇》和《火车上的男人》都是我喜爱的电影)。他在影片《浮色年华》(rue des plaisirs)中沉静地表达了对风尘女子尊严的呵护。影片通过几个在夜晚的街头等待接客的妓女之口来讲述故事,塑造了一个热爱妓女的独特人物—小路易。小路易是一个妓女的私生子,从小在妓院里长大,他以自己的温柔之心关爱着所有的妓女,他成了妓女们的专业美容师和保护者。在众多女人中,他最深爱的是一个叫马丽安的妓女。这种爱不是r体的情色之爱,或不只是情色,而是接近于亲情之爱,像父女、兄妹之爱。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他矢志不渝,直到马丽安找到了自己热恋的情人并被情人的敌手杀害,小路易始终忠贞地陪伴在她的身边。影片中表现少年的小路易成长为一个壮汉的转折颇为简洁出彩:少年的小路易正为一个妓女梳头,有人喊他,他转头去看墙上的穿衣镜,镜子里有个成年的男人也正朝他张望,那个张望的男人就是长大后的小路易。
我以为,《浮色年华》的名字颇具禅意,小路易对妓女们的爱已经博大到精深的地步,在这“浮色年华”的背后,是男人对“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人群落一往情深的爱,这种深爱也获得了众妓女们同样的回应。影片最后,几个街头妓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完了小路易的故事,那崇敬与柔情就像宫女们在谈论皇帝。夜已深了,仍然没有客人来,她们转身结伴朝回家的路走去,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幽深的夜色里。
尊重妓女,其实也是尊重人类文明的一些基本规则。在影片《未被饶恕》的结尾,老牛仔伊斯特伍德骑马挎枪走过黑暗的小镇,他对着空旷的雨夜威胁说:如果再有人不尊重妓女,他会回来照旧杀无赦。伊斯特伍德的宣言里,闪烁着人人平等的光辉。当我写这些文字时,报纸报道了获得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奈保尔的一番惊世之言,奈保尔坦承,由于忙于工作,他无暇去追求更体面的情妇,他只有常常在妓女的怀中寻求慰藉。他说:“我无法去追求其他的女人,因为这耗费时间。如果你想引诱一个女人,如果你的婚姻在各方面都不如意,你就无法决定这样去追求,这需要很多天,很多星期的时间,这等于是放弃事业。”他说他最要感谢的是妓女,“因为在我最孤寂和需要的时候,她们给了我最无私的安慰”。
我赞赏奈保尔的真率,但他对待妓女仍只局限在r体满足的简单行为中,也只是身交,而未至心交的境界。事实上,我更佩服的是那些最终与曾经的妓女白头偕老的人,比如蔡锷将军、潘玉良的丈夫等等,我想,他们才真正是超越了世俗,“脱离了低级趣味”。
自愿与被迫(1)
基斯洛夫斯基在他的“三色”之《蓝》中,出现了几句关于妓女职业的对话,女主角朱丽叶问她的邻居—一位从不穿内k的年轻妓女,为何要c皮r生涯,那妓女简洁而由衷地回答:“我喜欢。”
19世纪的不少小说中,写到妓女之所以c皮r生涯多将矛头指向社会的不公、贫富悬殊,或者因被轻薄男子始乱终弃而报复某个男人或者所有男人。比如,托尔斯泰在长篇小说《复活》里,将女主角沦落成妓女的直接诱因归结为遭受了贵族男子的qg,认为是上流社会的无耻男人qg或诱j底层的女性才迫使她们去卖y。后来,有学者发现这也是有失偏颇的成见,有不少妓女的从业起因是为了建立实用的社会关系,比如从下层阶级爬入上流社会等等。再后来,有学者进一步认为,无论动机如何,妓女大多是自愿从事的,而且往往把其当做一个比一般职业要轻松的职业。据德国人爱德华·博克斯编著的《欧洲风化史》中说,1920年调查欧洲的入狱的妓女,发现其中42%的人坚持说,当妓女完全是自己主动自愿的选择。
就像有千奇百怪的爱情一样,妓女的生活起因也是千奇百怪的,被迫只是其中的渊源之一。老辈人为了一种道德需求,更愿意相信那些妓女是水深火热的生活所迫。陈果的《榴莲飘飘》和《香港有个好莱坞》都是当代妓女题材的上乘之作。在陈果的影像里,不管是明是暗,那些风尘女子虽有弱势群体的无奈成分,但更多的是把这种行当视为一种简洁省力的生财之道。陈果的成功并不艰深,他只是实事求是地表现了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
对妓女生活的好奇甚至渴望尝试,是不少电影喜欢表现的主题。最典型也是影响最大的要属西班牙大导演布努埃尔执导的《白昼美人》(bellejour)了。这部由法国老牌美女凯瑟琳·德诺芙主演的影片我心仪已久。早在没看影片前,就见过我国不少报刊的评论,最有代表性的观点是“对资产阶级腐朽和病态的生活方式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待到看了影片,深为那些大而无当的评论失笑。
从一般的中国伦理道德的角度去看《白昼美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漂亮的女主角新婚不久,丈夫是个事业有成的医生,夫妇彼此深爱,相敬如宾。但女主角竟像个梦游者一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迷恋上了地下妓院。在潜藏心底的熊熊欲火燃烧下,她挣脱了道德和理智的桎梏,穿梭于地下妓院,沉湎在情欲的挥霍满足中,成为一个出卖r体的妓女,一个巴黎下午风景中神秘的“白昼美人”。
我一直相信,就像男人多有英雄情结以及嫖妓的潜意识一样,女人的骨子里也多少都有着类似妓女的某种渴望被占有的情结。《白昼美人》是对此认识的一种影像证明。作为贵妇的女主角并不缺少温馨,更不缺钱花,之所以沦为秘密的卖y妇,是对“他人”之“性”的好奇,渴望体验以达到特别的满足。这个秘密的行当让女主角眼界大开,有机会接触了有着各种怪癖、变态的嫖客,甚至还见识了在床上也要推销商品的健硕的日本商人。这些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悉数成为她满足自我畸情的工具。从某种角度上说,那些嫖客成了为她服务还要给她钱的“鸭”(男妓)。
老谋深算的布努艾尔当然不想停留在简单的“欲”的满足上,于是,他玩起了其最擅长的“弗洛伊德”式的“梦的解析”。影片的开头和结尾都以梦境的展开对女主角的心灵进行探幽:长长的林yd上,马车疾驶而来,车上是女主角和她的丈夫。先是丈夫对妻子示爱,但随后把妻子绑在林子里鞭打,接着又无情地把妻子遗弃,送给了车夫。通过女主角的梦境,将她被压抑的欲望,冲破羁绊的渴求以及s动不安的心理曲折地予以揭示。将一种潜意识的持久压抑可能造成的畸形怪诞心理,作了极为可信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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