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三十四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武林
文彬拉着她的手,道:“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的资本。现在,我们不再为钱发愁,需要做的就是当机立断的下定决心了。”
雁翎抬眼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已经不见了,估计升到了更高的地方。月亮像是逃妇。周围的星辰照旧寂寥,一声不吭。压根没有喋喋不休的议论……对月亮的逃跑。
她和文彬要是逃了,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所在,也不会听到喋喋不休的议论的。
文彬忍不住抽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雁翎觉得,她和他都像是被烟雾祭奠着。
此时,在相玫的屋里,她正和利俊嘀咕着。俩人没完没了的说着安迪和奕祥的事情。楼下的电话响了。相玫下楼接电话。
电话是佟肇源打来的。他告诉相玫,他刚才到安迪发来的加急电报。他和奕祥已经抵达了。奕祥已经入住了学校的书院,一切安好,勿念。
相玫彻底的放心了,不住嘴的夸赞着安迪,声音里都能滴下蜜水。
肇源盛情邀请相玫去他的公馆里赴宴。相玫告诉肇源,她这几天还要去哥哥那里,实在没有时间。
相玫的心里想着,安迪走后,肇源肯定会觉得空虚的。所以,他想把她哄了去,陪他解闷。因为奕祥的事情,相玫理应义无反顾的前去慰藉肇源的。因为,毕竟是佟家负担了奕祥留洋的所有用。可她却实在走不开。所以,她这次没有找借口撒谎。
不管她有没有找借口撒谎,肇源都觉得有些失望。他觉得相玫是故意找借口撒谎。
相玫放下电话,呆呆的望着电话机,发了一会儿呆。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肇源,可她真的身不由己。相楠那头的琐事很多,再加上念慈的上次大闹,她真的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上去佟家有说有笑呢?这一次,就让佟肇源抱怨她吧!
她带着略微凄凄的心绪回到楼上。利俊问是谁打来的电话,相玫告诉他,奕祥已经平安抵达了,入住了学校书院。
利俊自然也跟着欢喜了一番。小贝也跑来凑热闹。相玫的屋里顿时笑语喧哗。
雁翎还在写字台前坐着,听着外面的笑语喧哗声,猜到狄家三口肯定是得到了奕祥的消息。
她对文彬道:“肯定是奕祥平安抵达了。我正好也不用担心了。”
文彬道:“我们不妨也去奕祥的那个地方吧。”
雁翎终究觉得有些吃惊,道:“竟然要走那么远。”
文彬道:“那样,我们的身边就有亲人在。”
雁翎道:“这倒也是一个主意。姑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欢天喜地的。”
文彬道:“你知道吗?我的心里一直有留洋的念想。当年,哥哥在爸妈的赞助下,独自去留洋了。他花了家里的钱,可并没有学出多大的出息。”
雁翎道:“如今,我们有能力出去留洋。我倒也羡慕小说里的那些恋人们,身居洋人的小世界里,一边读书,一边恩爱。”
文彬笑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看来,我们的想法要实现了。”
雁翎紧跟着道:“这样一来,我们既逃离了口舌是非,又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二人的小世界。于我的爸爸,于你的家人,也都是一份安慰。”
文彬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我们先是变成了坏孩子,又从坏孩子变成了好孩子。”
俩人又细细的聊了一会儿,畅想着留洋时的小时光。雁翎觉得时候不早了,要文彬及早的回厂宿舍。
文彬没有让她送下来,自己匆匆的走了。
坐在电车上,他没有心情和电车司机聊天,心里的苦闷像是顽石,沉沉的压着他的心。
雁翎去了相玫屋里。
相玫又把奕祥平安抵达的消息告诉了雁翎。雁翎告诉姑母,她已经听到好消息了。
且说佟肇源放下电话后,一直闷坐着。他觉得自己有些犯贱,上赶着把奕祥平安抵达的消息告诉了相玫,本想着相玫会兴高采烈的答应来家里,可她竟然找借口推辞了。肇源的心里生气了。
文彬回到厂宿舍里,梦川正在听无线电音机。音机里正放着欢快的音乐剧。
文彬摁灭了无线电音机,坐在木床上,准备把肚子里的苦水倒出来。
梦川问道:“你是不是丢了钱?怎么愁眉苦脸的?”
文彬道:“我家里人真自私。”
梦川问清楚了缘由,感慨道:“这件事情真的是太麻烦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文彬道:“偏偏让我们摊上。”
梦川想了想,道:“如今,你和雁翎也实在无路可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结婚。你们只要结了婚,就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到时候,即便再也阻挠,你们毕竟已经是夫妇了。”
文彬道:“这句话正好说在了我的心里。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结婚的资本,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我和雁翎商量好了,决定去留洋。”
梦川道:“真是很妙的主意。等过上三年五载,事情冷了,你家里人也许会回心转意了。”
文彬倔强的道:“即便家里人回心转意了,我和雁翎也不会上赶着回去巴结奉承的。”
梦川其实是为了慰藉文彬,所以才故意附和着说了几句。这会儿,他却又立即改口道:“可眼前,你总不能撂下你的爸爸不管不顾吧?伯父现在病重,你偏偏又置气走了,实在不应该。你可以不顾及你母亲和哥嫂,可你不能不顾及你的爸爸。将来,你会很后悔的。听我的,回去伺候你爸爸吧。他毕竟把你拉扯长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文彬没吭声。
梦川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的回头。可你想过没有,你和你爸爸置气,实在是很让人伤心的。将来,你和雁翎去留洋了,三年五载的见不到家里人。你爸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肯定又会钻牛角尖的,觉得当初自己怎么那么的糊涂,没有守着爸爸呢!”
文彬抹了抹眼睛。
梦川道:“听我的!你和雁翎的婚事由着你们做主。你们留洋的事情也由着你们做主。大不了,雁翎将来不和廖家的人来往。可为了你的爸爸,你就暂时忘记你妈和你哥嫂说过的难听的话,去伺候你的爸爸吧。”
正说着,楼下传达室的小伙计要文彬下去接电话,说是穆小姐打来的。
文彬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雁翎道:“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里伺候你的爸爸吧。你的心里虽然觉得很生气,可那毕竟是你的爸爸。我们既然已经有了结婚的资本……又想出了留洋的主意……为了这样的恩典,你还是去医院里尽孝吧。刚才,你在的时候,我一直没开口。我要是当面劝你,你肯定又要和我争辩的。”
文彬冷笑道:“你竟然向着那些人说话?”
雁翎道:“你知道,我是一个慈悲的人。”
文彬沉默着。
雁翎道:“为了成全我的慈悲,你就去伺候你的爸爸吧。”
文彬道:“梦川也劝了我半天。”
雁翎紧赶着道:“明儿一早,你就去吧。不要让我和梦川都觉得伤心。”
文彬答应着,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宿舍里。梦川问起他打电话的事情。文彬把雁翎的话说了一遍。
梦川笑道:“你就成全我们俩人心里的慈悲吧。”
文彬忍不住笑了起来。
翌日清晨,他早早的起来了,紧赶着去了教会医院里。
廖正源还是老样子。
文泉已经疲倦不堪了。昨晚,他在病房里支了一只竹塌,让母亲躺在上面歇息。他自己只好坐在木椅上,趴伏在父亲的病榻上。一晚上,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可又不敢开窗户,生怕加重父亲的病。
这会儿,他见到文彬,本想着教训文彬一顿,可实在没有力气和文彬争执了。
文彬没有打招呼,径直的走到父亲的病榻前,端详着父亲的神色。哪里有大的起色呢?照旧是昏昏沉沉的老样子。
廖太太眼瞅着文彬来了,心里真替文泉感到慰藉。她巴不得文泉能早些回去歇息。她和正源都那么的偏宠文泉,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很难更改了。所以,廖太太不再和文彬提起旧话。
苏梦锦打发公馆里的小厮送来了饭菜。
只有两份饭菜。
文彬急忙躲出去了,让妈和哥哥吃完了饭。
文泉本来打算让文彬吃饭,他自己宁可挨饿。可他眼瞅着文彬一言不发的昂头出去了,觉得文彬故意出那副兀傲的模样,瞧不起苏家的饭菜。他的心里窝着火,招呼着廖太太吃完了饭。
过了一会儿,文彬进来了。
文泉看见文彬进来,故意对身边伺候着的小厮说:“我等会儿和你一起回去。以后,我要是不在,你就不必来送饭了。”
小厮答应着。
文彬当即气鼓鼓的道:“我会叫来医院里的饭菜的。我来是为了照顾爸,不是来占便宜吃你们苏家的山珍海味的。”
文泉也恼火的道:“那正好。”
廖太太没有吭声,站起身,叮咛了文彬几句,便随着文泉回去了。
文彬坐在竹塌上,眼瞅着父亲,想起了梦川和雁翎说起的“子欲孝而亲不在”的话,不由得垂下了头。
父亲眼瞅着已经奄奄一息了,真不知道还会在世多少时候。文彬不由得捏住了父亲的手,头低的很深。
爱你三十四年 第76章 处置姨太太女儿的想法
文泉送母亲回到了家里。他催着苏家的小厮回去了。
他情知母亲没有心情做饭,便从馆子里叫来了饭菜,要母亲温热了吃。
廖太太早已上床歇息了。起初,她还和文泉说着正源的病情,过了一会儿,她就昏昏沉沉的睡熟了。
文泉也觉得身上酸痛难耐,给苏公馆打了个电话,要梦锦不要等他了。
挂断电话之前,他很好奇的问了兰眉齐的事情。梦锦道:“我也不清楚。都是妈和舅舅办的。这会儿,兰眉齐和苏焕铭怎么样了,我也实在不知道。”
文泉挂断电话,回到了楼上。他仰躺在文彬的床上,胡思乱想着。身子已经很劳累了。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想着事情。他反而睡不着了,只好辗转反侧。
临近中午的时候,文彬给狄家打了个电话。
狄家没有人接听电话。文彬觉得很落寞。他本打算和雁翎在电话里长谈的,可她却不在家里。想必,狄家的人都去了大饭店了。
文彬放下电话,随即便回到了病房里。
狄家三口和雁翎正在大饭店里守着相楠。赵念慈去听交响乐会了,压根不在套房里。
相楠当着雁翎的面,把一张签好字的支票交给了相玫,算作对她苦心孤诣抚养雁翎长大的酬报。
相玫道:“说真的,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有很多的想法。可自从我知道你这些年受过的委屈之后,我心里的想法就跟着变了。你其实很不容易的。我们以前都错怪了你。都是赵念慈闹得。这钱还是算了!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和你大闹的。”
相楠道:“你要是不下,我的心里会更不好受的。你别担心,念慈知道这张支票的事情。她答应给你的。”
相玫实在推脱不过,只好下了那张支票,放到了随身带着的小白手提包里。利俊眼瞅着那张支票进了相玫的手提包,心里立即生出了种种物质上的幻想和虚荣。他的心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的顶上。
相玫从余光里看到利俊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白了他一眼。
利俊敛贪婪的目光,故意和小贝说着闲话。
相楠看了雁翎一眼,道:“你没休息好。眼睛红通通的。”
雁翎道:“昨晚实在没怎么睡。这会儿,我倒也不觉得有多累。”
相楠道:“你随着我去外面走一走吧。”说着,便缓缓的起身,对相玫一点头,引着雁翎朝套房的外面走去。
雁翎跟在父亲的身后,一直随着他走到了大饭店旁边的海滩上。
海面上风平浪静。没有船舶,没有海鸥,也没有号子的吆喝,纯净宁谧的犹如原始大荒时的那片寂寂的海。
相楠道:“我听小贝说,有一个叫佟安迪的人送奕祥留洋了。这会儿,奕祥已经到了。那个佟安迪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和狄家有那么深的交情呢?”
雁翎有些微微的吃惊,觉得父亲竟然提起了佟安迪,随即道:“哦!那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他是佟肇源的独养儿子,仗着家里有钱,游戏人间。分明是个浮华的纨绔子弟。”
相楠道:“佟肇源是谁?”
雁翎笑道:“一个珠宝首饰商人。他是姑妈年轻时候认识的朋友之一。前不久,奕祥准备留洋,佟家资助了奕祥的留洋用。姑妈却不过佟家的情面,带我去佟家赴宴。邀请的都是这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乱糟糟的。”
相楠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相玫一个劲儿的夸赞着佟家父子呢。”
雁翎道:“姑妈拿了人家的好处,当然要说几句好听的。”
相楠道:“你刚才好像对生意上的事情很反感,觉得那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场面乱糟糟的。”
雁翎道:“所以,我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爸爸还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冠豪弟弟身上吧。”
相楠笑道:“冠豪自小到大耳濡目染,对做生意很热衷。可他毕竟年轻,哪里知道险恶呢?”
雁翎看了一眼父亲,心里有些伤感,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悲凉,道:“世道确实险恶。我倒不是说的生意界的险恶。我总觉得,我和文彬从认识到现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在别人身上顺理成章的事情,在我和文彬的身上却总是曲折。”
相楠道:“你和文彬现在不会为经济问题发愁了。可这会儿,竟然又生出了更大的麻烦。我夜里睡不着,为你们的事情思前想后,觉得真的没有办法。”顿了顿,道:“你和文彬怎么打算的呢?”
雁翎微微的一笑,道:“昨晚,我们倒是想出了一个让大家皆大欢喜的办法。当然,我说的皆大欢喜是不包括念慈在内的。文彬觉得,他应该和我去留洋。他专心致志的读书做学问,我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远离廖家,又有生活的目标,也不会让廖家的人觉得难堪。说出去,我们是去留洋了,不是私奔了。”
相楠笑道:“这个主意好。成全了你和文彬的花好月圆,也避了廖家人的刁难。”
雁翎叹息道:“除了这个主意,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会儿,文彬爸还昏迷不醒。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相楠道:“假如,文彬爸不在了,你和文彬反而会好过一些。你不要觉得爸爸很冷酷,爸爸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好。父母都是自私的。”
雁翎点了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那话虽然很冷,可你的心却是热的。”
相楠忍不住捏住了雁翎的手,道:“你能体谅爸爸的一番苦心,爸爸觉得很知足。”
雁翎淡淡的笑着,偎依在相楠的身边。此时,她需要依靠着父亲的肩头。
小时候,曾在午夜梦回之际,她幻想着能被父亲牵着手,她倚靠在父亲的身上卖弄乖巧。
那时,她的幻想不过是幻想,所以她的心里觉得惆怅。而这会儿,她真的被父亲牵着手,并且正依靠在父亲的肩头,所以,她的心里流淌着浓浓的欢喜。
方才还是一片静谧的蔚蓝。这会儿,因为刮起了海风,所以海浪一波一波的大了。
雁翎的头发被海风拂乱。
相楠问道:“你冷吗?”说着,便脱下身上的那长款灰呢大衣,小心翼翼的披在女儿的身上。
雁翎急忙道:“爸,我不冷!哪里有那么娇气呢?”
相楠笑道:“这是爸爸的一份心意,你下可好?”
雁翎不再说什么,温存的一低头。海风再次拂乱了她的头发。她用手摩挲着头发,很快的,又把手送到了父亲的手里。她舍不得松开他的手。
相楠道:“你的手竟然有些湿。”
方才,她摩挲着头发的时候,手正好从脸上滑过。她的手上顿时沾满了涌出的热泪。现在,她手里捏着的热泪一股脑儿的沾到了父亲的手上。
雁翎没说什么,别过了脸。
相楠松开雁翎的手,直接把她搂在了怀里。她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很快的,相楠毛衣的胸口聚着一小团湿漉漉的图纹。他觉得,那一小片湿漉漉的图纹像图腾,铭刻着父女天伦的咕咕温情的符号。
此时,在大饭店的音乐厅里,趁着管弦乐队中间休息,念慈站在走廊里的一面落地玻璃窗前,望着海滩上的两个遥远的影子。
苍莽的天,苍莽的海。莽莽苍苍的天海连成一片水晶蓝,和金黄的沙滩分隔清晰。金灿灿的沙滩上,他的影子,她的影子,正紧密的挨在一起。远望去,实在像一个人的影子。念慈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正低诉着:她男人的影子,她女儿的影子,紧密的像一个人的影子。而她这个母亲确是一个局外人!
念慈的身体微微的前倾着,额头上顿时感到一阵寒凉。她的额头贴在了玻璃上,玻璃上的寒凉沾到了她的额头上。那股子寒凉丝丝浸润,像是恶瘤,流窜到了她的血脉里,冻住了她的血、冻住了她的心、冻住了她的三魂七魄。
身侧是一棵橡皮树,正伸展着苍翠的肥大的叶片。念慈用手揉捏着一只无辜的叶片,硬是在叶片上戳出几个洞。
伴着一声“哼”,叶片的碎屑落到了花格子的大理石地面上。而念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在套房里,狄家三口正开心的听着无线电里的电影歌曲。
唱到最欢喜的时候,突然间变哑巴了。
相玫瞪着一双丹凤眼,瞅着念慈森森的立在门口。
相玫忍不住道:“听说弟妹去听音乐会了?我们难道就不能听一听电影歌曲?”
念慈冷笑道:“这是我花钱包下的套房,你好意思在这里不花钱就享受吗?”
相玫道:“我愿意。我当然好意思。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念慈道:“那你就赖在这里吧。”
相玫道:“上次,你在我们家门口浑头浑脑的大闹一场,惹得我们狄家被街坊们议论着。你倒是报仇申冤了,我们可遭罪了!”
念慈道:“按照你说话的口气,我愿意,你能把我怎么着吧?我闹也闹了,吵也吵了,你们狄家也被街坊们议论了,你能怎么样吧?”
相玫道:“我早都和街坊们解释清楚了。说你得了疯病……当初,你刚去南洋的时候,穷疯了!街坊们都劝我替你找个大夫看一看。”
念慈呵呵的笑道:“我是不是要紧赶着去给你的街坊们发红包啊?街坊们是觉得红包有分量,还是觉得你的放屁有分量呢?”
利俊冷着脸,道:“弟妹。你说话不能这么的恶心!分明是你去胡闹一场,你反过来说这些恶心的话。”
念慈拿腔拿调的“哎呀”了一声,道:“恶心?你年轻时候,还有你老婆年轻时候,都是体面的风光人。左邻右舍的有谁不知道你们的风光体面呢?趁早别让我说出好听的。”
利俊羞愤至极,道:“那时候,还不是为了养活孩子。你虽然干净,可你当初像个当妈的吗?左邻右舍有谁不知道你的狠心。”
念慈道:“当初,你们要是觉得雁翎难养活,大不了把她送到孤儿院里。”
相玫指着念慈的鼻子骂道:“听一听!这还说的是人话吗?我们穆家怎么娶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媳妇?”
念慈道:“你瞧一瞧你!你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拿着我的,竟然在我的地盘上耍威风。你要是还有自尊,就趁早别让我乱棒打出!”
利俊愤然起身,拉着相玫和小贝就往外面走。
却见相楠和雁翎疾步进来。俩人早都听见屋里的吵闹,紧赶着跑到了门前。
念慈进了最深处的屋子,甩上了房门。
相楠做好做歹的劝住了狄家两口子。相玫和利俊眼瞅着相楠的可怜,便忍气吞声的坐下了。
雁翎早已把小贝拉到了一旁,和他玩着跳棋。
苏公馆里,苏太太正和梦锦分享着胜利后的欢喜。
母女俩人细嚼慢咽着蜜饯,猜测着兰眉齐和苏焕铭的惨状。
听初夏说,欧阳蓝采取了冷战的态度,对兰眉齐和焕铭不闻不问,任由俩人在地牢里哭闹。每日里,巡捕们只给兰眉齐和焕铭送几片干面包和烂菜叶,不会让俩人饿死。
苏太太冷笑道:“这些年,我的心里憋着一股恶气,总算出尽了。”
梦锦道:“想当初,爸在世的时候,压根看不惯妈。他一门心思的巴结兰眉齐,总觉得她为苏家留下了香烟后代。现在想来,爸真的是糊涂透顶。”
苏太太幽幽道:“以前,你总觉得我对不起你的爸爸。大家都以为,当初是我气的他急火攻心吐血身亡。可你们知道吗?我和他压根就没有夫妻的情分。我虽然是苏家明媒正娶的大太太,不过是个摆设,已经摆设了很多年。”
梦锦替母亲惋惜,道:“真是可怜见的。我以前总觉得,你和爸的大吵大闹实在很让我闹心。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小,听到你们又大吵大闹了起来,就觉得天像是塌了。直到我结婚以后,我才慢慢的明白了你和爸各自的苦衷。”顿了顿,道:“你可怜,爸也可怜。”
苏太太一把捏住了梦锦的手,叹道:“谁说不是呢?我可怜,他也可怜。他可怜,可他毕竟已经解脱了。我可怜,还要守着孀居的日子。”
梦锦觉得眼泪即将涌出,急忙敛了泪,强颜欢笑道:“有我和文泉陪着你呢。”
苏太太感慨道:“你不再恨我当年逼死了你的爸爸,我就觉得很安慰了。以前,兰眉齐把公馆里折腾的天翻地覆,哪能过一天心静的日子呢?现在好了,那个孽障滚蛋了,我们娘儿们可以好生的过安稳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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