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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中荡起烟痕
李沧澜一怔,忽地一笑:“哪有你这样的兄长,这么恨嫁!”
“我说真的,平阳不小了,你喜欢她那么多年,别被人抢了先,到时候你没地哭!”
“放心吧,我会直接去找平阳。”李沧澜望着急匆匆上马而去的南昱,笑着摇了摇头:“奇无啊,你可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了!”
两日之后,天圣朝堂上炸响了一枚惊雷,闹得天昏地暗。
先是齐王南宫昱将千万两黄金直接抬进了宫,齐刷刷摆了一排,场面宏伟,颜色刺激,晃得群臣直揉眼。
紧接着上表,奏请文帝在六部之外,再设立一个商部。商部尚书由康都首富南思成担任,其余官员可广招天下擅经商敛财之人。
此话一出,有些老臣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齐王的玩笑开得实在太大。
六部的沿用千年,历朝历代皆习以为常。
现在贸然设立商部,便有人觉得是在搅局。能为国增,为民谋利,听上去好听,可商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哪懂得江山社稷?
更有人不堪与市井俗人同朝为官,仿佛会降了自己身价。
反对嘲讽之声不绝于耳,听得文帝直皱眉头,频频观察着南昱的反应。
南昱品味着舌战群雄的滋味,不,该叫舌战群儒。这些人算不上英雄豪杰,能称为雄的,顶多是那些武将。
可武将都比较懵,摸不清里面的道道,就连李沧澜这种文武俱全的人,也没搞明白南昱所说的商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简单理解为一个能赚钱的部门。
其余将领尽显草莽之态,表示只要有仗打,有钱拿,其余两可。
南昱又觉得将武将们称为雄,还是勉强了点,除了李焉,其他大多数算不上。
文官们针对南昱的奇异想法大肆踩踏,口口声声称国家机构已近乎完美,无须拆梁换柱,动了根本。顺带着引经据典,文绉绉贬低一下商人。
南昱一根筋,既在南思成那里打了包票,定会给他一个交代,本可直接与皇帝谈论,不想受堂上这般酸儒的刻薄。
可文帝非要议政,听听群臣的意见。
南昱觉得文帝天生就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就愿意瞧着这一帮碎嘴婆娘似的人争得面红耳赤,他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动声色。
可南昱忍不了:“说到底,你们就是瞧不起生意人!”
反对最激烈的是户部尚书,也难怪人家,这商部一立,直接就影响户部的支:“属下掌管户部数十年,无半分疏漏,不明白齐王殿下为何要另生枝节,若要弹劾老夫,只管来就是,不必绕一大圈,非要搞什么商部来稀释户部的全辖。”
南昱不惧打嘴仗,关于这点他小时候还专门练过,欺负人秉着三哭的原则:吓哭、骂哭、打哭。
吓哭和打哭皆无什么技术含量,可骂哭就比较讲究。
骂人得挑刺儿的话说,髓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得直击痛处:“尚书大人,你当户部和国库是你家开的么?还是你掌管户部多年产生了错觉,这天下的钱都是皇上的,无论是商部,还是户部,都是暂时管着而已,商部还帮忙赚钱呢!你一个用钱的跳什么脚?”
户部尚书哪里吃得下这么大个帽子,南昱一副市井泼皮的做派,皇帝只看不管,任由他把话说得粗俗难听,很快就被带错了节奏:“齐王殿下慎... ...慎言!你这般诋毁老夫,是何居心,老夫掌管户部十余年,自认两袖清风... ...”
“行了行了,你清你清,你最清了!”南昱道:“小王觉得有些事说太明白了就没意思了,清不清的... ...噗!尚书大人既然对自己有如此信心,为了您的清白,也为了堂上各位的高风亮节,要不,来个自查?不,还是互查吧。”
南昱敢说,群臣却不敢想,谁经得起查啊,还互查呢!
“陛下!”呼啦啦跪倒一片。
“行了!”文帝象征性一摆手:“都起来,今日是商议设立商部一事,莫听齐王胡言乱语。对了,崔尚书,你始终一言不发,说说看。”
礼部崔尚书如今早已吃不透天子心思,又不能浑水摸鱼敷衍,显得自己庸碌无为。可眼见这形势过于扑朔迷离,今日朝堂虽然讨论的是商部一事,可其中又另有玄机,南宫昱于堂上大放厥词,言语虽然粗俗,可句句直逼要害,文帝不管不怒,任其肆意妄为,就算没有偏袒之意,难保不是借他的口敲山震虎。
他昔日最看不上眼的齐王南宫昱,大胜西疆后声誉大涨,本以为他就一个粗人,会因筹集重金之事止步于朝堂,可谁知他不知从哪里就带回了军饷,还金灿灿的摆在那,顺带捎回来一个南氏财团。
那南思成好好的生意不做,哪根筋不对了被南宫昱骗来要做官?
紧接着南宫沛又自动请缨征北,南宫轩目前虽无建树,可也是起早贪黑候在文帝跟前,做足孝子姿态,比起南宫昱张牙舞爪的样子,那皇长子简直是温和无比,且左右逢源... ...
崔尚书猛然一惊,文帝不会是有心立储吧!
先不想站队伍的事:“回陛下,增设商部也未尝不可。可商部设立,势必牵涉其余六部,互相之间定会有职能事物重叠,该如何分配制衡?也许并无看上去那般简单,牵一发动全身,望陛下三思。”
文帝似乎对他的回答还比较满意,转向南昱正色道:“听见了?换着是你,该如何权衡?”
“儿臣哪想的了那么细?”南昱直言:“这不是该文臣们想的事么?岂不说儿臣没有父皇的玲珑之心,就算有,将整个架构事无巨细全部思虑周全,再交给旁人去做,那堂中这些人又干什么去?又不是只会按部就班的工具。”
“哈哈哈哈!”文帝大笑指着堂下:“众卿听听,听听!齐王竟将诸位爱卿比作工具,真是不像话!昱儿啊,你可太小看朕这满堂忠良了!天圣开国至今,若不是朝中人才辈出,众卿齐心协力,哪会有如今的四海升平?你愚昧无知,可千万别辱没了天圣重臣,在他们身上,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儿臣受教了!”南昱颔首:“各部大人深藏不露,心思缜密,想必早有计较,还请不吝赐教!”
有几位阅历丰厚的老臣恍惚间像是听了一出双簧,见文帝父子一唱一和,心里随之一会冷,一会热,哪里还敢赐教啊!
文帝每次议政都不忘问及南宫轩的态度,可显然这皇长子早已习惯顺从,学不来南宫沛的滴水不漏,更学不来南宫昱的张狂放肆。他也不敢学。
低眉顺眼陪侍文帝多年,愣觉得还不如入朝才几年的南宫昱与父皇那般亲近。甚至在某些时刻,他竟然发现南昱文帝的神色举止有着莫名相似之处,尤其是那目空一切的傲然之气,宛若天生。
这个发现惊得南宫轩后背一凉,可嘴上已经成了习惯:“儿臣愚钝,一切遵从父皇旨意。”说完眼皮一沉,无端卸下一股气力,再不敢直视帝王之眼,余光瞄了一眼南昱,微妙的觉得他的气势甚至比自己这个皇长子都要强许多。
文帝对南宫轩的回答未作评价,彼此间都像例行公事,忘记上一次怒斥他庸庸碌碌是何时,眼神都不停留,便转问一个不起眼的侍郎。
南宫轩大梦初醒一般,那些被文帝关注甚至是责骂的光景,回想起来顿觉弥足珍贵。至少彼时的文帝对他还有期许,而此刻尸位素餐立于朝堂之首,被父皇放弃无视的孤寂阴冷袭身,忍不住手心冒汗。
“微臣以为,设立商部一事大有可为。”回话的是礼部侍郎李焕然:“商部一门并布稀奇,只是各国叫法不同。商部既能解决目前国库入不敷出的弊端,又可减轻百姓赋税。此为简单层面的理解,可商部能做的事远远不止于此,历代君主皆知兴农商即能增国力,所行之策多治标不治本。微臣细察过史料,但凡是史上强国,皆因民富。若要成气候,得先有环境,商人自成一道,想必汇聚天下擅营者商部能打造另一番光景,微臣愿悉心向南氏求教,协助诸位大人共拟出一套行之有效之法,为陛下分忧。”
一席话说的明明白白,态度鲜明。
南昱不禁开始对这个文弱书生另眼相看,感情这厮除了会写情诗,还有这般见解和胸襟。





南无风 莲花坡
简万倾站立在绝壁边缘,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此处与其说是禁室,更像个牢房,只是比普通的牢房好很多,屋内设施俱全,装潢得还颇为讲究,选址也别出心裁,就是视野太好。
好得没遮没挡,别说立道墙镶嵌个窗棂,连围栏都没有一根。举目便可傲视群山,伸出一只脚便可腾云驾雾而去,仙境一般。
若不是如今处境尴尬,他定要作诗一首,颂赞这巧夺天工的设计,因为实在是太绝了,就连自己这样名扬宗门的高人,站在这绝壁边上,腿脚也不禁被风吹得微微发颤,深不见底的云雾下面,再厉害的轻功也架不住这么掉下去,还是算了。
“孟章君可还习惯?”身后传来邪魅之声,带着戏谑:“可觉得冷?”
“还好,”简万倾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夙殿下还真是奇思妙想,此处堪称一绝。”
“不是我家殿下想的,”渔歌晚沾沾自喜:“是我想的。”
简万倾心里咒骂了一声,面带笑意回头:“难怪!”
渔歌晚指着早已放置在桌上的酒菜,俊眉一扬:“喝一杯?”
“先生一介阴身,能喝这凡尘的酒?”简万倾嘴上也不吃亏:“通常我们给阴间的人饮酒,都是洒在地上,难不成先生要用嘴去舔?”
渔歌晚不仅不恼,反而被他说得哈哈一笑:“这倒是新奇,你们往地上倒酒啊,纯属浪,坟里尸骨早已喂了蝼蚁,魂魄入了幽冥,你们的酒啊,流不了那么远。我喝不了,但可以看你喝啊!”
简万倾被渔歌晚强行灌血,得以见其阴身,后来知道那血是冥王夙的,莫名觉得有几分荣幸:“你家殿下呢,把我掳来又不会面,是何意思?”
“殿下去了莲花坡。”渔歌晚起笑意:“殿下这段时日总是外出,先是去了百兽山,现在又去莲花坡,下个地方若我没猜错,必定会去青木海。频频重游旧地,怕是要想起很多事啊!”
简万倾自行就坐,拿起酒杯倒满饮下:“哦?他难不成失忆了?”
“孟章君着什么急,殿下去了莲花坡,很快就会想起你了。”渔歌晚邪魅一笑:“怕不怕?”
简万倾举杯的手一抖,莫非冥王夙还不知道莲花坡的事?自己这些年在梦魇中苦苦挣扎的场景,如今仍旧清晰无比,二十五年前的莲花坡,那时的自己,十岁不到... ...
莲花坡,东岭,万世咒,许含光,许宋,许姜... ...风之夕
简万倾的回忆鱼贯拥入脑中,最先响起的是儿时许宋尖利的声音... ...
“简万倾,你个野种!你凭什么和我们同吃同住,你就是父亲捡回来的一条野狗,别以为他认了你做义子,你就成了东岭的少主。”
儿时的简万倾少言寡语,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三岁入东岭,成了宗主许含光的养子,恰巧又有木系灵根,理所当然入了宗室内门修行,并由宗主亲传,当时的亲传弟子还有南宫轼。
简万倾的身世甚少人知晓,许含光不惜自毁清誉,对外声称简万倾是自己的私生子,为此在东岭没少遭受嘲讽。尤其是许宋,更视他为肉中刺、眼中钉,将之视作轩辕氏族的耻辱,仗着张扬跋扈的性格和长女的身份,处处对他排挤打压。
简万倾永远忘不掉五岁那年,许宋谎称宗主叫他,将他骗到荒郊野岭,孤身一人置身于黑暗之中,四周只闻凶兽咆哮,吓得魂不附体的场景。后来还是许姜带人将他寻回。
那时的简万倾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忌讳莫深,周遭虽都是闲言碎语,好在许含光慈祥仁爱,从不曾薄待他,并将毕生绝学尽数相传,为此许宋深恶痛绝。
一面是许含光的恩重如山,一面是许宋的鄙夷痛恨。简万倾修行努力,自强自律,只想换来世人青眼。
曾经他也想过,力争上游居宿位,为东岭争光,为父亲长脸。
直至十岁那年,许含光带他进了密室,交给他一张符咒,那是,一张人皮... ...
每个人都有欲望和贪恋,尤其是被长期打压之人,没有机会则罢,一旦有的立足的土壤,稍加阳光雨露,便可焕发蓬勃生机。
简万倾一夜之间宛若变了一个人,从世人鄙弃的私生子到百里氏后人,就因为一张——万世咒。
终于有一天,百里后人不堪忍受长姐的折辱,八岁的孩童捧着那张万世咒,去了莲花坡。
那日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据说莲花坡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必经之地,所以他选择了那个地方,万世咒能召唤鬼魂为己所用,从此自己相当于有了一个鬼侍卫,旁人再不敢瞧不起他,也不敢再欺负他。
八岁孩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世咒召唤的的确是一个鬼魂,而且是幽冥地界最强大的一个鬼魂。
“孟章君不会是想起了旧事吧?”渔歌晚的声音让他猛地一颤。
简万倾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却发现脸上僵硬无比:“呵,想起在东岭的一些事。”
“孟章君这是想家了,”渔歌晚笑道:“好歹也是在那长大的,思念故土也是情有可原。”
简万倾终于笑了出来,东岭的确是他的故土,让他又爱又恨。
因为自己的幼稚无知,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万世咒上那一刻,其实自己就后悔了,当时确切的说是吓坏了,吓得面无人色,那场景至今都还频频出现的噩梦中:
阴风肆掠之中,天地无色,黑袍男子带着逼人煞气,裹着一身红光出现,朝他徐徐走来,所到之处,万物枯竭,草木不生。俯身立于自己跟前的人,红眸里阴冷寒冽的煞气,成了他至今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才知道自己召唤的不是普通的小鬼,吓得身如筛糠,语无伦次,随即被闻讯赶来的许含光带走,关到了东岭的禁室里。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也未亲眼目睹。
只是听说那一次死了很多人,莲花坡血流成河,白骨成山,修真界伤亡惨重。只知道许含光伙同神院主持召一,携龙吟剑前往莲花坡灭煞,回到东岭后不久便伤重而亡。
临终前他语重心长说了很多事,并要自己立誓永不再使用万世咒。简万倾记不得自己当时是否答应,只记得许含光死不瞑目。
“孟章君一言不发,莫非是真害怕殿下想起你来?”渔歌晚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简万倾惨笑道:“不瞒先生,我还真不怕冥王想起什么。”
“若我没记错,孟章君曾大言不惭的说过,自己没有杀过人。”渔歌晚摇出红扇:“如今你还这么觉得吗?”
简万倾猛地一震,脑海中闪过许宋声嘶力竭的责骂:“不是你,父亲怎么会死!?”当即打了一个寒战。
许宋因偷听到许含光与简万倾的谈话,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将其父的死迁怒在简万倾身上。
当时年幼,觉得委屈,现在想来,许宋的迁怒并非没有道理,没有自己的所作所为,许含光真不会死。
不仅是许含光。
“世人只道莲花坡十里白骨都是我家殿下一手铺就,可谁又知这前因后果,没有万世咒,就没有冥王夙现世,殿下不来,仙门百家也不会前去送死,周遭生灵也不会遭殃。”渔歌晚瞟了一眼面色逐渐凝固的简万倾,轻笑道:“如今看来,莲花坡的每一具尸体,皆因阁下而起啊!哈哈,从不曾杀过人?歌晚不才,前世屠城罪孽深重,于鬼狱受刑数十年仍难安心。孟章君想法别具一格,手笔却不小,一个万世咒便毁去千万条人命,换做别人,早遭了报应,入了地府,想必鬼狱丰富的刑具也能尝个遍。可偏偏你是百里后人,不仅不会遭报应,还被鬼王护着,啧啧,真羡慕!”
简万倾话里话外都听不到什么羡慕之意,更像是嘲讽。
自己虽说没有亲手杀过人,可有人因自己而死这个想法,从许含光死后,他就从未逃避过。
而且,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先生如此说话,简某无地自容。”简万倾为连续为自己倒了几杯酒饮下:“说起来,先生也曾经说过一句话,让简某印象深刻。”
“哦?”渔歌晚一挑眉,兴致盎然:“什么话?”
“在南谷,冥王破印之时。”简万倾又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下,而是倒在地上:“那时候先生说,论阴毒,我不如你。”
渔歌晚看着地上流淌的酒想了片刻,忽然笑不可仰:“你还记得啊!我那时有点放狠话的意思,孟章君别往心里去。”
渔歌晚住笑容,凝视着简万倾:“就夺人性命这一点,你我算是旗鼓相当,方法不同而已。可阴毒嘛,我甘拜下风,我渔歌晚要杀什么人,从不暗里使劲,通常会事先通知一声,双方求个明明白白。可孟章君不同,你比较喜欢暗着来不是吗?东岭的许氏姐妹,一个瞎一个哑,孟章君可说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哈哈哈哈!”简万倾一阵爆笑,这是他今日听到最好笑的一件事,笑得停不下来,直到眼角泛泪:“那是!阴毒这一点,简某承让了!”
脸上虽笑着,心底却涌起涩意。渔歌晚这么说他不奇怪,也不反驳,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许宋继任宗主后,本就针锋相对的两人,更是水火不容。
许宋数次欲将简万倾赶出宗门,可长老们极力维护,称先宗主有遗命,简万倾不得离开东岭。
明里不行,就来暗的,从此简万倾与许宋之间,开始了鸡飞狗跳的算计。
算计许宋与南宫轼偶遇,并在许宋食物中投入□□物,让她对南宫轼投怀送抱。那两人在东岭时便眉来眼去,旧情复燃是他意料之中。南宫轼当时也是一往情深,未表决心,只要许宋愿意出世相嫁,文帝愿意遣散三宫六院独宠她一人,少女时期的许宋架不住皇帝的情真意切,虽未相嫁,却也频频出入于皇家别苑,与其度过了她一生中唯一没有仇恨和争斗的正常时光,可那段时光相当短暂。
争强好胜又大仇未报的许宋,岂是一个后宫之首的牢笼虚位可以困住的!
就在她临盆之际,简万倾将其悄然入世,并怀孕生子的事情公之于众。
宗门规矩,修真即避世,尤其是内门,就算结亲生子,也须修真界之人,一旦落入俗世,便算弃了门派。
普通内门弟子皆遵循此道,何况许宋还是一宗之主,相好还是当今皇帝。
此举引来仙门百家不齿,简万倾顺势取而代之。
许宋与许姜虽是姐妹,性情却截然不同。许宋决绝果断,为了夺回宗门,不惜抛夫弃子。
用她当时的话说“过去一年半载于我而言,不过黄粱一梦。醒着的时候,我只是轩辕族许宋,眼里只有东岭宗门,心里只有杀父之仇,夺位之恨。”
许宋自称已将亲身儿子丢弃荒野时,简万倾居然信了,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事是许宋做不出来的。
许宋重回东岭,虽有过入世生子的劣迹,可因其是轩辕血脉,宗门里根基也不浅,简万倾没有将其扫地出门的理由。
两人又开始了明争暗斗,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许姜永远不会知道,她当初喝下的那一碗参汤,本是许宋为简万倾准备的毒药。你争我斗的两人,却一致相同的对许姜爱护有加,当即偃旗息鼓,极力挽救身中剧毒的许姜性命。
世间之事不无因果,也就是在许姜中毒之后,许宋前往神院求药之际,巧遇了五岁的风之夕。
一开始只觉他就是个长得异常脱俗的孩童,在等候召一接见时与之随意攀谈了几句,许宋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触及了她薄弱的母性,顺手取下头上的神木龙钗给那孩童把玩。后来亲眼见到风之夕烫手一般将龙钗扔了出去,许宋才开始留意起这神院的孤儿。
神木克阴,许宋为了验证风之夕的身份,不惜杀人夺眼。
双目失明后的许宋,也许是因为无法面对中毒失声的妹妹,也许是不堪忍受简万倾的步步紧逼,当时的东岭已不再容她立足,出了宗门,又被高晚追杀,后来得知被人所救,远走西原。
简万倾与许宋之间积怨已久,可对许姜他并未发难,许姜怎么看自己,他也清楚。
渔歌晚只当自己一语中的,兴奋不已:“难得碰到一个敢作敢当的恶人,歌晚虚饮一杯,敬你!”
简万倾也不推却,倒酒一饮而尽,带着醉意道:“简某一个外人,寄居东岭,怎么说也算受了东岭的恩泽。我偏要恩将仇报,许氏姐妹一口一个狗贼,骂的我好生痛快!先生可知道,那个狗贼,就是我!就是我!哈哈哈哈!”
渔歌晚的笑容戛然而止:“孟章君莫不是喝醉了吧?看你这意思,别人越是恨你,你还越来劲了?”
简万倾饮酒不停:“恨不恨的,就那么回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说得好!”渔歌晚拍案却无声,激动站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又端了一个杯子:“歌晚再陪你一杯,左右不过是别人脑子里的念头,什么恩怨情仇都是狗屁,不重要!”
简万倾醉眼迷离的看着莫名兴奋的鬼书生:“对先生来说,什么才重要?”
“自然是我家殿下最重要!”渔歌晚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简万倾一笑,渔歌晚的世界里,简单得只剩下一个人,不,一个鬼。上天入地追随且不带丝毫的怀疑,就如他所说,世间的恩怨情仇,在他来看,也许还真就是个狗屁。
只有那至高无上的的幽冥之主,才配他鬼书生俯身侍奉。
而在此时的莲花坡,渔歌晚至高无上的主人一身黑袍,迎风立于万千白骨累积的丘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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