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中荡起烟痕
只是他不忍心揭穿他,更害怕揭穿他。
原来无论他以何面目出现,带给自己的感觉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要他在身边,原来连空气都会变个味道。
至于他从何处而来,如何救的自己,如何退敌,都不重要了,这种失而复得的莫名喜悦,在满目苍夷、兵荒马乱的寒冬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安宁,浸润着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雪越下越大,没至膝间,北军未有动静,天圣大军按兵不动。
夜色将至,南昱行至玄冥君帐前,见未曾点灯。
“他去哪了?”
南光四顾找寻了一圈,疑惑道:“玄冥君除了去药帐取药,都是呆在账内的。”
“去找找,雪这么大。”南昱神情严峻道。
南光领命找了一遍,气喘吁吁回来:“不见人,是不是去采药了?”
“天寒地冻的,采什么药?”南昱有些沉不住气:“药房没药吗?”
“有啊!”南光突然想起什么:“会不会?玄冥君今日一直在寻一味头痛之药,好似药房里没有。”
“头痛药?”南昱皱眉问道:“你可与他说了什么?”
南光惶然:“我就说殿下除了经常头痛,身体无大碍了。”眼见南昱冲进了风雪中:“殿下,你去哪啊... ...”
天色渐暗,南昱借着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四处寻找。
不就是头痛吗,犯得着你这般上心!
月光映射在雪地上,终于,一个黑影一瘸一拐出现在南昱的视线里,手里握着几株干枯的草根。
见了南昱,一身黑色宗袍的玄冥君停住脚步。
南昱极力控制住翻滚的情绪,借着月光看着那张冻得惨白的脸,还有那双通红的手。
你是徒手在雪地里挖的药吗?你本就畏冷,为何还穿得如此单薄?
南昱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将那个微微发颤的人拥入怀中,抱紧为他取暖,没有去抓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有多心疼。
“北军常有探子出没,玄冥君还是不要离开驻地太远的好。”南昱道。
玄冥君点点头,径直朝营地走去,不知是雪地难行还是他的腿真的瘸了,哪怕他尽力的保持自然,还是掩饰不住深浅不一的脚印。
南昱默默的跟在后面,看着他回到营地,看着他将药草在雪水里拆洗干净,放入罐中,而他对南昱的观望视而不见,端着药罐掀帘进入帐中。
帐房外的雪地上,南昱木然的站着,任由雪花飘落肩上,久久的注视着投射在帐布上的那个人影。
幻容虽能掩饰外表,可这影子却幻不了,真真切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仍是那不染纤尘的身影。
雪地的人轻抚着影子的轮廓,划过高挺的鼻峰,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那影子便会散去,那个人也会离去。
帐内的人浑然不觉,长睫微颤,眼神专注的看着炉火上药罐。
漫天风雪中,南昱俯身缓缓吻在帐布的人影唇上... ...
经过十数日的恢复,南昱的身体渐好,两军僵持了近一月,北边仍旧没有动静,可天圣的密保却传来噩耗:文帝驾崩。
南昱不知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麻木,还是对生离死别看得太透。
听到生母许宋的死讯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文帝的离世同样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撼动,从什么开始,哪怕是要自己立即赴死,他都不再有一丝的顾虑。
文帝驾崩,此刻的朝廷不想也知道是何场景,秘而不宣瞒不住多久,一旦消息传出,不等北军攻进,康都恐怕也会乱成一片。
群龙无首的京城,软弱的秦王定压不住满朝喧闹,若有人从中牟利,甚至策反,各种变数一触即发。
不能再等了,要么殊死一战,要么大军撤回康都镇守,可无论何种选择,皆是孤注一掷。
“殿下,要不你先启程回京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三殿下不知所踪,大皇子还在软禁中,若他们俩有异心,殿下便被动了。”庞博自西疆一站后,已经明确的站在了南昱一边,虽说话直接,眼下形势确是瞬息万变。
庞博觉得南昱领军在外,若南宫轩想称帝,编个遗照再做做孝子贤孙的模样,也没人可以置喙。南宫沛想夺权有些难,历来皇储皆不会选身残之人,他失了先机,又有败绩,恐怕不会以卵击石。
南昱想的不是那些,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的战事未定,天下不稳。他也没那心思,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加派探子密切关注北军动向,伺机而动。
另修密信送至龙渊阁:稳住朝局,看住康都。
南昱不愿回康都,还有另一个原因。
玄冥君清楚醒来,看着帐帘愣了许久,昨夜明明已经压了石头,怎么这几日帘子都是虚开的,再大的风也不可能将那石头吹开,莫非有人夜里进来过?
“玄冥君睡得可好?”南昱步入帐房,坐在火边取暖:“我叫人把饭食送过来,玄冥君不介意与我一同用膳吧?”
玄冥君愣了一下:“殿下请便。”
南光觉得齐王对着玄冥君不仅是上心,甚至都有些迁就了,除了嘘寒问暖,时刻关注,连用膳都想陪着了。
“尝尝这个,野兔肉,我今日在雪地里猎的。”南昱夹起菜习惯性的伸出手去。
玄冥君也无意识的一张嘴,随后俩人齐齐一震。
南昱慌忙把肉往自己嘴里一送,笑道:“玄冥君别客气啊,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好!”玄冥君眸色一沉,低头不语。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各怀心事。
夜里,玄冥君再无睡意,南昱连日来的举动说明,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尤其是今日饭桌上,南昱竟不自觉的要喂他吃肉,而自己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还张了口。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阵寒风袭来,帘子似乎被掀开了,玄冥君呼吸一滞,夜色里的人影身形他再熟悉不过,随着轻微的脚步缓缓靠近,他索性闭了眼,装出一副深睡的样子。
终于知道为何每日清晨,那帐帘都是虚开着的了。
靠近床边的人动作轻缓,似乎也是屏住了呼吸,极其小心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装睡的人几乎一夜未眠,合衣躺在旁边的人倒是睡得很沉,直至清晨,才又轻手轻脚的离去。
整整一夜,玄冥君一动不动,几度想睁眼,却又怕旁边的人看着自己,寒风透进营帐,自己盖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冷,可又无法替身旁的人掩被御寒。
南昱这几天似乎也觉察到了,风之夕知道自己认出了他,可他在假装不知。自己每夜潜入他的营帐,睡在他身旁之事,风之夕说不定也发现了。
俩人谁也不说,照样每日见面,夜里照样潜入,只是发现那依旧沉睡的人,竟留出了一大截被子,自己缩在角落,空出了些位置。
南昱现在都主动上门喝药,每每问及身体恢复如何,他都说还是觉得头痛。
头痛的毛病是真的,由来已久,风之夕的草药虽有些效果,可南昱却不想那么快根治。
南无风 定北
心照不宣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探子回报,北军开始拔营。
对天圣来说是背水一战,而对长驱直入的北军来说,何尝不是生死一搏。
虽有天圣要塞图在手,前期攻势凶猛,占尽先机,连南昱的援军抵达时,也将其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那玄冥君的突然出现,一下打乱了节奏,康都又传来消息,随着神院一纸通文,渐渐越来越多的宗派加入到守城御敌的阵营中,天圣回过神来,北军要想速战速决,尚有难度。
执明君弘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自己这位师兄何时有如此能耐,能以一人之力扰乱北军阵营。
二人同宗同源,深知再厉害的阵法,也不至于让人如此胆战心惊,还说不出个所以然。
双方都已经耗不起了,天高路远,辎重难运,军心渐散。
再不打,随着积雪越盖越深,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被双方军队传的神乎其神的世外高人玄冥君,南昱不知他用什么法术让人闻风丧胆。
冥王夙参与北境之战,谁会想到?
何况渔歌晚还说过,阴阳二界相安,最是忌讳越界施暴,凡人争个你死我活,战场上纵是尸横遍野,那都是人间之事。风之夕若以冥王之力大开杀戮,定会引来虚空关注,至于会不会遭受天谴,南昱不知道,若是要靠他,就算以毁天灭地的本事扫平北辽,那也胜之不武。
风之夕想帮,南昱不愿意。
鬼仆渔歌晚此刻,正在距离南昱驻军数百里的百兽山上,跟着简万倾在山谷里转悠。
“我说孟章君,你这也算回到家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呢?”渔歌晚轻摇红扇:“不是殿下将你送至此处,我还不知道你们百里一族还有只神兽呢!那老猴子也真有意思,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
简万倾也不理会他,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遭受了什么报应,被风之夕软禁也就罢了,送到百兽山也没什么,可为何派了个这么个不散阴魂跟着自己,尤其是阴魂现在还动了凡心,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我说孟章君,你找了几天了,到底有没有灵兽啊!”渔歌晚哪知道简万倾一脸黑线所为哪般,只是关心什么时候能抓到灵兽来玩,今日他打牌输给了老猴子一块法器,心疼的不行,总想在别处找个补:“该不会都让你们这些宗门之人抓完了吧!”
简万倾没好气的看着他:“就算有,也被你吓跑了,你别再跟着我行不?我答应帮你抓,就一定会找到,你一个冥界恶煞出现在此,灵兽不躲起来才怪。”
“不行,那个洞里味太大,我得出来透透气。”渔歌晚扇了掩住鼻子:“再说,我得看着你啊!你偷摸跑了,殿下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我和你说,现在的殿下,特别可怕。”
简万倾沉重的叹了口气,从翻云台到百兽山,渔歌晚寸步不离,同吃同睡,时不时还犯病,总说想试试,惊得简万倾担惊受怕了几夜,硬是不敢睡着,生怕一不留神失了身。
可慢慢也看出来,渔歌晚应该只是说说而已,这位阴阳两界闻名遐迩的辣手书生,竟然对情事一无所知,常常说出问题也幼稚可笑,甚至男女不分。
都不知他前世是怎么做人的。
“先生口口声声想试,你可知你乃一个虚影,别说试了,连触碰都是不能,可曾想过?”简万倾说道。
谁知渔歌晚面色一喜:“你同意了?”
“同意个鬼!”简万倾随即又呸了一声:“我不同意,你也别想,不可能!永远。”
“虚影不假,可要借物化个一日半刻的肉体凡身,也不是不可能的,就是有些损阴寿而已。”渔歌晚兴奋不已:“阴寿一年,可换阳间一日,也不亏,而且我若想化成人形,可随你喜好哦,高矮胖肥,男女皆可,只要你喜欢!”
“老子不喜欢!”简万倾的喊声震彻山谷。
就当自己没问过,从此再不能讨论这个话题,有什么样的疯癫主子,就有什么样不靠谱的鬼仆,简万倾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会沦落如此。
而在百兽山以北的天圣驻军营地,大军已整装待发。
“南光,你今日便护着玄冥君离开,黑水河你不必去了。”南昱讨论完战事后,吩咐南光。
南光已经对他这种举动见怪不怪了,闷声不说话,护着玄冥君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主子那是去拼命,自己不能同生共死,逃之夭夭算个什么?
不想逃的不止南光一人。
“我不会走!”玄冥君缓缓步入大帐,看了南昱一眼,从身上掏出一卷阵法图,足足十余张之多。
南昱张口结舌,此刻又不能揭穿他的身份,可人家玄冥君主动帮忙,又有英勇退敌的义举在先,众目睽睽下若是拒绝,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南光见玄冥君愿意主动帮忙,早已两眼发光:“有玄冥君鼎力相助,天圣这一仗赢定了!”
南昱不想傻子添乱,将南光撵了出去,又屏退了众将领和守卫,才对风之夕正色说道:“我知玄冥君一片好意,可如今北境宗门已有防范,同样的办法,恐怕不能再用第二次,若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将后患无穷。”
他不能直接言明,只能疯狂的暗示,言下之意你风之夕在世人眼中是个死人,得悠着点,别太出风头了。
玄冥君不知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还是早有准备,阵法图往桌上一铺:“弘伏对阵法了如指掌。我绘制这几张也源自北境,只是加了些东西,可效果与上一次就大不一样了。”
南昱心想你还真当自己是玄冥君啊!
“让我去吧,一次解决!”玄冥君决然道。
南昱一扶额,让你去,还一次解决?想什么呢,自己不知道那次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
“不行!”南昱毅然决然。
“殿下不必多虑,我北境阵法玄妙深,弘伏也只是窥得一二,今日我所用之术,他绝对无法破解!”
南昱心想你还扮上瘾了?
可又不能揭穿眼前这个一本正经之人的身份,看他铁了心要如此,心里又是气,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一时半刻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殿下若不放心,就跟着我吧!”玄冥君松了口:“若殿下通些阵术,可协助我布阵。”
我通不通阵术,你不是最清楚吗?
南昱有那么一刻,差点没把这煞有介事的人楼进怀里,然后说“你无须如此尽心思的帮我,其实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可他不能,也不敢,他与他之间,走了太远,如今的自己,已然失去了拥他入怀的资格,能短暂的守在身边,都已经是奢望。
大战过后,无论生死,风之夕势必会离去,南昱也将永远无法找到他,除非... ...
除非自己有难。
南昱有些庆幸自己九死一生,只有这样,他才会出现,无论相救的理由是什么,抛开师徒之情,苍生大义,只是因他为自己而来,在风之夕心里,他还有分量。
“好,我跟着你!”南昱松了一口气,一阵释然:“同生共死!”
这句话他以前说过,就算此刻的场景和人设并不适宜,可就像对自己说一般,我们之间已宛若一人,可不分彼此,能同生共死。
不执着于后果,让我与你同生共死,是我最大的夙愿。
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如此珍贵,如同一个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南昱真的做了一场梦。
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回康都的车上了。
“殿下醒了,殿下终于醒来!”南光敲锣打鼓般大叫。
庞博闻讯也下马上车,惊喜不已:“殿下这一次竟然又昏迷了十几天,可把末将吓坏了,亏得玄冥君诊断过,殿下是操劳过度晕厥了。”
“... ...”
“殿下你晕过去了不知道,天圣大捷了!”南光兴奋报喜。
“... ...”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阵,漫天风雪卷起来有数十丈高,好家伙,只见玄冥君一身黑袍进入那雪阵中,顿时雷电交加,遮天蔽日啊!白茫茫一片只听喊杀声如鬼哭狼嚎,异常惨烈。只可惜那阵法太过霸道,我们只能立在远处看,待暴风雪散去后,才进军杀进去,拾残局,太过瘾了!北辽全军覆没,剩下的全逃到黑水河对岸去了,已不成气候。回头整顿好,再慢慢拾。”庞博描述得酣畅淋漓,十分来劲。
“玄冥君呢?”南昱冷冽问道:“走了?”
南光拼命点头:“殿下怎么知道?那玄冥君... ...”
“滚!都给我滚... ...”怒吼声震得马蹄高扬,车内三人不禁一颠。
庞博和南光面面相觑,胆战心惊先后下了车。
是的,玄冥君说自己操劳过度累晕了过去。
玄冥君再度孤身抗敌,出神入化,大破敌军。
玄冥君藐视虚名,傲然离去,留给世人一个孤绝的背影... ...
所有人都看见了,就南昱不知道,他晕了,晕了十几日,理所当然的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他南昱不配!
不配浴血奋战,不配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甚至不配看他的退敌阵术,不配奢望与他相伴,不配与他同枕共眠,他随便施舍了一个被角,留了一处空铺,他就像个饿慌的野狗般卷缩上去,只为嗅得那一抹梅香解馋。
然后,他再一次拂袖而去,你南昱,连我的背影都不配看到。
“此后,谁再敢提起玄冥君,杀无赦!”回到康都,南昱丢下了一句话,对那人人称颂世外高人,恨得入了骨。
这些时日,康都城并非风平浪静。
文帝驾崩之事果真没瞒住多久,好在是冬天,秘不发丧尸身也不至于腐臭。可后宫躁动,人人自危,奔走寻靠也甚是频繁,更有甚者化身送货小贩,潜入南宫轩府邸出谋献策,堂上也有人提出立储立长。
朝野上下异象横生,多方势力蠢蠢欲动。
摄政王南宫静在强压之下,只能亮出先帝遗照,当堂念出,才算平息了躁动人心。
北军宵小潜入京城作乱,亏得神院布防严密,未能得逞,皆是有惊无险,天圣之危总算安然度过。
回到康都城的南昱,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皇储。
遗照白纸黑字,玉玺加持,说得清楚明白:皇四子南宫昱乃紫微坐命,天生帝相,文韬武略皆出色,堪当帝位,此乃人心所向,天命所归。
无一人置喙,早有人看到了势头,朝中形势一边倒,纷纷明哲立誓,一心拥戴新皇。
黑水河一站虽然大捷,也损伤无数,加上文帝新丧,不宜庆贺,举国上下披麻戴孝,为文帝南宫轼送葬。
没什么值得庆贺的,百废待兴,天下无主,要做的事还太多,肩上的胆子越压越重,早已由不得南昱愿是不愿,一开始便是如此。
料理完文帝后事,已是初春。
礼部已着手开始准备新皇登基事宜,南昱设身处地体味了一把文帝昔日念叨的“高处孤独”,坐拥天下的天子,才是世间最无奈之人。百姓视作头顶日月,夜里明灯,皇帝一角,饰演着天圣人心里的希望。
齐王妃桑荷执意不愿为后,能答应嫁给南昱已觉歉疚,就算南昱不喜欢女子,就算南昱为保全她母子名分娶她,鬼使神差之下与之成亲,作为齐王妃名正言顺生活在康都,已经足够。
立后兹事体大,要担的起母仪天下,负得起后宫之责,边丰荷心里没有这样的准备。
“嫂子,我知道为难了你。”南昱道:“若嫂子有心再嫁,南昱绝不阻拦,待孩子出生,你尽可择良人另栖他处。孩子我来养,将来也会继承大统,你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你明知我无心再嫁,又何必这样说。”边丰荷道:“我们本就是假夫妻,孩子能姓南宫,也算认祖归宗,我别无他求,算是对竹禾有了交代。我边丰荷此生,只有竹禾一个夫君,再无委身他人的可能。你既尊我一声嫂子,便听我一句劝,好好娶个良家女子,生下自己的孩子,你还这么年... ...”
“嫂子!”南昱苦笑着打断:“你既能为兄长守身如玉,我为何不可坚守本心,还是嫂子觉得,心里装着一个男子,并非正途?”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边丰荷叹道。
“我知嫂子是为我好,若在普通人家,我也不会这般折腾。”南昱道:“如今我身不由己,就算你不做皇后,也会有人跻身进来,届时情况会更加复杂,掺杂诸多裙带利益不说,光是我不会有子嗣这一点,恐怕就很难过得去。嫂子,当是帮我,行吗?”
边丰荷沉吟许久,叹息道:“罢了!我来做你的挡箭之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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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风 新君
天圣元隆一年,南宫昱登了基,称武帝。同年,皇后桑荷诞下皇子,取名南宫熙,字忆禾。
失踪已久的南宫沛意外现身,性情大变,不仅不愿留在京城,还自请出世清修。南昱便准了他赴北境重建宗门,从此不问世事。
武帝勤政,治国有方,君臣一心,尤其是在商部的全力经营下,仅用一年光景,便恢复了盛世。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礼部尚书告老还乡,由李焕然取而代之。
宣邵入宫担任祭司。
七脚仍居神院,随侍明却左右。
明朗将南谷也管理得有声有色。邓夏晋升宿位,久荣不知怎的,竟开了阴眼,跟在全尤门下效力。
北境也初见起色,南宫沛执掌的宗门广纳弟子,充实虚位。
阿娜尔投奔了西原,位列毕宿。
世间秩序井然,一切又似回到当初,如南柯一梦,醒来时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南昱心中的那个空洞,久填不满。
风之夕再未出现,也无音讯。
南昱与明却攀谈时,有意无意提及,可明却往往顾左右而言其他。
再次踏足翻云台时,满目疮痍,断壁残瓦上蛛网积尘。
时隔两年未见,宛若离了一世。
南昱常想,若是当时没有负气离开,痴缠到两看相厌,那此刻又会是何种情形?
他怎么会厌烦,他一生所求伴他左右。
会厌弃的,是风之夕。
彼时就算他不顾尊严死缠烂打,恐怕骄傲的风之夕也会寻到别的借口离去,再说他素来自负,来去又何须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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