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毒妃

就像是墨水滴入了清水里一般向四周扩散着，庞大的走尸群以陆千凉为中心，迅速扩散向四面八方。排列整齐的走尸就像被推倒了一块的多米诺骨牌，眨眼的功夫便如迅速盛开的菊花般倒了个完全。
陆千凉这才彻底傻眼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三人便从场中最低的变成了最高了？
若不是此时生死攸关，她当真想要哈哈大笑一场。身边一群半死不活的走尸躺在地上，倒有一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意味。
沈言璟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无奈的看她一眼，指了指喻姑息手中横着的手杖。陆千凉嘴角抽搐，在心中默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刚刚她看到紫晶蟒时心中一惊，后退之时喻姑息扶了她一把，本就横握着的手杖旋转九十度，正好撞到了一只瘦小的走尸。
娘嗳，这走尸咬人也分高矮胖瘦么？若是手杖打到了朝堂上吃的脑满肠肥的贪官，哪还会捅这么大的篓子？
陆千凉呵呵干笑两声，揉了揉自己蹲久了有些发麻的小腿，站起身来右手扣在剑柄之上笑道：“我如果说我们是路过的，什么都没听到，你信不信？”
“你觉得我信不信？”毒牙缓缓走来，紫色衣角拂过草叶白雪与倒成一片的走尸，站定在二人身前拱了拱手：“没想到齐王殿下也有作梁上君子的兴致。”
沈言璟轻笑：“拙荆调皮，叫府主看笑话了。”
毒牙亦是执礼，侧过身子对三人比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共饮一杯？肖白，好好招待一下三为贵客。”言罢，紫衣的金贵公子转身拂袖而去。
毒母肖白点头，瞬间繁杂的毒纹便覆满了半张脸。沈言璟与陆千凉相视一眼，陆千凉点头，一把捞起喻姑息向府外掠去。沈言璟悍然抽剑，孤身一人攻向毒母肖白。
想象之中尖利的指甲与长剑碰撞的声音并未想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然的笛音。陆千凉心中纳闷，腾跃之下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腕儿。她心中一惊，垂头望向下方。便见一只已经腐烂断掉了几根手指的手掌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腕，将她掼到地上。
笛声犀利恍似夜枭嘶鸣，生硬的撞击着人的耳膜，叫陆千凉心神不稳几欲抓狂。就在这时，四周原本已经倒下的走尸却一只只的站了起来，动作僵硬的将三人围拢在内。
一个毒母尚且低于不过，更别说毒母带着数以千计的毒尸了。要知，没有毒母操纵的毒尸已是强悍，此时笛声摄人心魄，三人强攻不过是送菜。
沈言璟干净利落快的丢了长剑，对毒牙笑道：“拙荆不懂规矩，总是喜欢开玩笑。既然天毒府主亲自留客，本王怎能不应？”
“人言识时务者为俊杰，齐王殿下真乃是当之无愧的人杰。”他捡了只杯子倒满茶水，放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处道：“肖白，将三位贵客请过来。”
肖白唇边竹笛转了个诡异的调子。霎时，周围张牙舞爪的走尸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般停了下来，恢复成几人来时的样子。陆千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呢。真是来一个送一个，来两个送一双。”
“咱们送了一对半，数量看上去便很可观。”时至如今沈言璟还有心情说笑话，向她招了招手后朝着毒牙的方向走去。
这感觉当真不好，被满院子的走尸盯着，纵使都是些没有意识的“形式走兽”，陆千凉却还是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裳走秀的感觉。
沈言璟握着她的手很稳，她的手心处却已经溢出了些许汗渍。她环视四周，缩了缩脖子道：“看来江湖传言还是不尽可信的，人言走尸畏光怕阳，此时正值晌午，这群走尸不照样该走走该动动？”
毒牙耳尖，远远地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摇了摇手：“走尸确实畏光，但肖白不是普通的毒母，以她体内之毒育出的走尸，寻常之流皆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所言无非是吹嘘一下自己手下的走尸有多厉害罢了。这等打不死的怪物，五千只足以抵得上一整只御林军了。
“齐王殿下，在下不是什么好人，想必殿下也不曾用善意的眼光看待过天毒府之人。毒牙此番进京也是受人所托，替人做成三件事，那人便可赐我治愈妻子重病的灵药。而这三件事，都同王爷有莫大的关系。”
沈言璟被捆成了个粽子，依旧笑得出来：“愿闻其详。”
毒牙伸出一根手指：“这三件事吗，第一件，便是九五之尊的宝座。”
沈言璟道：“没想到本王这一颗人头，竟然比离阳王朝的万顷江山还要值钱，当真是荣幸之至。”
毒牙大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力气，王爷这颗象山人头固然值钱，但却还有比王爷人头更值钱的东西。”
沈言璟皱眉，毒牙道：“王爷身边这位女眷，当真是国色天香，就连我这有妻之人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啊。”
沈言璟蓦然变色，毒牙摇摇手：“肖白，先将三为贵客请进去，咱们也该开始干活了。”





妙手毒妃 第四百一十六章陆哥靠谱
二人的长剑与喻姑息的青龙木杖皆被毒牙了去，喻姑息尚好，雪白的长发只由几根发带固定，是以还是原来的模样。而陆千凉满头的簪子利器皆被肖白拔了去，此时顶着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活像是走尸里的贵族，贵族里的走尸。
沈言璟倚着墙壁而坐，透过窗子望着清明的月色与来回搜寻的走尸，一言不发。陆千凉长长的叹了口气，双脚一撑站起身子，走到沈言璟的身边坐下：“咱们现在可真的是砧板上的肥肉，只等人来宰了。”
沈言璟微微偏了偏头，坐矮了些身子让陆千凉能倚着自己：“也不尽然，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毒母的力量纵使是再强大，也很难同一时间操纵五千毒尸。在这之前，我们都会很安全。”
陆千凉撇嘴：“本想做个解救天下曾生的英雄，一不小心变成了个被天下苍生纪念的烈士。哎，要是靠谱的京水在就好了。”
不过京水此时正被沈言璟关在齐王府，入了夜能不能保持住自己的心智还是两说，若是真的来了，指不定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捅刀子的。
喻姑息闭目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汲取着月光的灵气，纵使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不忘记修炼。她双眼紧闭，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陆千凉白日里丢了披风，此时冷的四肢冰凉，只能倚靠着沈言璟取暖。
沈言璟发笑：“看来想要让你主动靠过来，还得是用点儿手段啊。待这次回了齐王府，我便叫府里小厮断了地龙，看你还敢不敢将本王踹下床去。”
陆千凉嗤了一声：“那也得出的去才行。”
“拙荆智商捉急，本王也没有办法啊。”沈言璟叹道，陆千凉狠狠地蹬了他一脚，在他的墨色长衣上留了个脚印儿：“谁是你的拙荆！”
沈言璟笑的不行：“不是拙荆那是什么？贱内？糟糠，拙妻？你喜欢哪个？”
陆千凉愤愤：“你敢这么叫，我就抽了你的舌头！沈言璟！”
沈言璟哈哈大笑，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哎，这么任性，随你吧。其实本王也不喜欢拙荆贱内之类的称呼，自己挑的媳妇自然是最好的，怎么能这么贬低着叫？是吧，夫人。”
陆千凉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双脚在地面上一撑便要离去。沈言璟紧忙将人拦住，正了颜色道：“距离除夕已经不足二十日了，沈季平也当开始动作了。”
“我正要同你说，今日我在院子里看到那条蛇，像极了你送给离月的那条紫晶蟒。你也别不高兴，成色这般好的紫晶蟒世间一共也没有几条。”陆千凉道：“且苗疆善蛊术，多以笛声控制蛊虫，毒母肖白的那一曲笛音，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你知那条紫晶蟒是我送给离月的？”沈言璟突然问道。
陆千凉一梗，那条紫晶蟒原本应当送到她的手里，她自然是知晓的，可京城千氏的嫡出大小姐千凉却不应该知晓。二人在一起许久，虽说与原来的身份隔绝了生死和皮囊，但沈言璟岂会看不出那些端倪？
她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觉得以离月的性子，她会放着你与她的那些好不来与我显摆？”
沈言璟摇头：“有很长时间，我都不由自主的将你当成另一个人。可千凉，你却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我你不是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千凉，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呢？”
陆千凉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她一边期盼着沈言璟认出她是陆千凉，让他不再为昔年做下的事情自责，又不期望他认出自己，她在怕，怕那些等待与坚持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怕沈言璟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讨厌自己，希望自己去死。
千府早已人去楼空，唯一有些人气的房间少了二人的谈话也安静的闻针可落。沈言璟屈膝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神色凝重。
毒牙与肖白应当已经离去了，院子里的走尸应当也已离开千府外出觅食，想要逃走，现在是最好的时间。陆千凉背过身子来，用自己已经捆绑的有些麻木的手去解沈言璟手臂下的绳结，低声道：“你手臂抬一抬，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沈言璟道：“现在街巷上都是走尸，千府与齐王府分立京城两侧，就算是能出的了千府，又能回得去齐王府么？你我现在可都是没有武功的。”
也是，毒牙临走前封锁了三人的武功，此时三人比之普通人也好不了几分。陆千凉道：“就算是没有把握能活着回去，总也得试一试吧。就这样坐以待毙，指不定明天一早你便被送到宁王府做成人彘了，我也被卖到青楼当头牌了。”
“放心，不会的。”沈言璟道：“我被做成人彘很有可能，你就算是被卖到了青楼，也做不成头牌。”
陆千凉：“……”
沈言璟道：“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的？再等一等，说不定便有人来救了呢。”
陆千凉嗤了一声：“谁会救你？京水在齐王府关着，九龙塔没有外人，我……”还有陆千城！
千算万算，怎么算漏了陆千城这个强大的靠山？若是有办法能放个消息给陆千城，还愁三人出不去？陆千凉顿时撒了欢，喜道：“你回唤鸽子来的吧，快把你的鸽子唤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急什么，已经来了。”沈言璟挑眉一笑。下一刻，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陆千城一身白衣手握长剑，逆光而立，门后还怯生生的站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只眼睛猩红如血，一只眼睛是正常的颜色，正是初夏。
陆千城走上前来，几剑挑开了三人身上捆着的绳子，摊手耸肩道：“一天都不让人省心，走吧，还赶得上回去吃夜宵。小京水这一阵应当急坏了吧。”
沈言璟将陆千凉拉起来，又伸手去扶喻姑息。喻姑息揉了揉手腕上因长时间捆绑而留下的淤伤，一字一顿道：“你们走吧，我得留下。”




妙手毒妃 第四百一十七章围攻齐王府
沈言璟将陆千凉拉起来，又伸手去扶喻姑息。喻姑息揉了揉手腕上因长时间捆绑而留下的淤伤，一字一顿道：“你们走吧，我得留下。”
“那怎么行，既然是一起来的，那就得一起走。”陆千凉上前挽起她的胳膊道：“你不必担心，咱们一起走出的去的。”
喻姑息摇头：“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她遥遥望向东方道：“若是走尸的数量再增加下去，千府地下的东西怕是会压不住。京城乃是整个离阳王朝的命脉，一旦生死平衡不稳，便会影响龙气。”
沈言璟瞳孔蓦地一缩：“你的意思是，地下的东西，出自皇室？”
喻姑息点头：“我常年打坐与紫禁城九龙塔内，摄取龙气以为生，对龙气再熟悉不过。这些时日我通翻离阳王朝古籍，终是找到了些许端倪。若是我猜想不错的话，千府世代富贵也与地下的东西脱不了干系。千小姐，我说的可对？”
陆千凉摊手。并不是她不愿说，而是她真的不知道。既然喻姑息决定留在此处导引龙气抵御走尸毒母，几人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替她寻回了青龙木杖。
历代国师皆为白发，久而久之，离阳王朝皆以为喻氏国师一流乃是天生白发。少有人知，喻氏修习阴阳术，殚竭虑为离阳王朝占卜祈愿，年纪轻轻便耗尽了过多的力以至白头。
少有人知，离阳王朝开国二百余年来，共更换了五位皇帝。而高居于九龙塔内的喻氏国师，已经更换了九位。
皇帝向道，尊江湖术士为国师，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可在知情人的眼中，这并不是殊荣，而是喻氏一族应得的荣誉。大慈悲者，国师白发矣。
三人脚步不停，乘者月色连夜逃出了千府。初夏坐在陆千城的肩头上，指引着三人一路避开走尸群。齐王府向东，正是喻姑息一直望着的方向。陆千凉突然想起她在西偏院一直通过天窗望天的情形，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向天幕，好奇道：“到底在看什么呢？”
“星象吧。”沈言璟指着一颗泛着红光的星辰道：“天狼西行，紫气东来，长庚临京，是福是祸？怕是这一劫，便是生死之劫了吧。”
街巷之间极静，往昔在门口处挂着的灯笼都不约而同的消失。整个京城沉静的像一座死城。陆千城抱着初夏走过，皱眉道：“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会如此安静？”
“京城走尸肆虐，只攻击夜间外出的人，却从不打扰夜间闭门高睡的平民。想是惧怕走尸，早早睡下了吧。”陆千凉搓了搓手臂，寒风一吹抽了抽鼻子：“索性我投生的好，生来便能修文习武，决定自己的命运。可这些普通人该怎么办呢？”
陆千城也是叹气：“世道便是如此，民众永远都是最难过的。若是能有贤明君主带领，便会好上许多。”
“咳……咳咳……”沈言璟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一阵轻笑。陆千凉眉心处跳了跳，恶狠狠地蹬了沈言璟一眼道：“你笑什么！你不服啊！”
沈言璟道：“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习武是很有必要的。就好比说夫人你……毕竟文武难两全啊。”
陆千凉：“……”
宁静的巷子里，只有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初夏怯生生的搂着陆千城的脖子，一只猩红的眼睛不做遮挡。突然，她回望向几人走来的方向道：“这一条巷子里，都没有人。”
怎会没人？今日非年非节，平常人家都应是掩了门扉高睡，断没有在如此危险的时间外出游玩儿，还是如此集体性的消失。
如此说来，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一条巷子里的人都已经变成走尸，化作死巷了。
“不好！”沈言璟蓦地回神：“毒牙为了拿到治愈妻子的灵药，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制出五千走尸。这些走尸能在白日移动，如何不能踏破宅院，残杀活人！”
陆千凉与陆千城皆是一震，脚步不停地向着齐王府赶去。
齐王府内，此时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禁卫军统领齐翔弯弓搭箭，在王府外围大墙上围成了厚厚的人墙，大批的走尸一个叠着一个的垒成人塔爬上高墙，状似攻城一般不知疲倦的攀入齐王府。
“兄弟们！挡住！一定要挡住！王爷不在府中，我们断不能拖了王爷的后腿！”齐翔高声喝道。众禁卫军高声呼应，铠甲盾牌泛着赫赫银光，上面沾着的鲜血不知是走尸的还是自己的。
前赴后继的走尸觊觎着齐王府内的肥肉，丝毫没有将墙外站着的四人当成一盘菜。
“果然如此……”沈言璟凝目道：“看这架势，过不了几日，京城便真的要变成一坐死城了。”
“毒牙需要的到底是什么药！值得用一城人的性命做交换！”陆千凉咬牙切齿：“你皇室之人不是最善招安么，最会谈判么！这便是在京城，若是在江湖武林，直接群起而攻之，诛其头颅以儆效尤了！”
沈言璟道：“并非皇室之人最善招安谈判，而是这离阳王朝再经不起这样的流血和内乱了。五王争位，幼帝登基，穆王造反，现在又出现走尸之乱。天狼星主战，此时已经走进了帝星的轨道。周围的小国，怕是也要坐不住了吧。”
“世间疾病，没有不入天医谷眼的。师兄在此处，柯暮卿想必早我府上吧。天医谷都看不了的病症，柯暮卿一定有所耳闻，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去问问他。”沈言璟道：“师兄，交给你了。”
陆千城高冷的冷哼一声，两只手分别抓住沈言璟与陆千凉的手臂，脚尖一点便掠上了齐王府。
大群的走尸望着这一坨会飞的人堆，疯了一般的攻向齐王府。而诸多齐王府禁军见主子回来，更是士气大增，弓箭沸水滚石不住地往下落。
“哼！纵使是慈悲，也断不是这种慈悲法。”沈言璟落在齐王府内愤而甩袖：“将羽箭全部换成火箭，今日围攻齐王府的走尸，不管善恶一概不留！”




妙手毒妃 第四百一十八章害喜
“哼！纵使是慈悲，也断不是这种慈悲法。”沈言璟落在齐王府内愤而甩袖：“将羽箭全部换成火箭，今日围攻齐王府的走尸，不管善恶一概不留！”
禁卫军齐声应是，不消片刻，齐王府外便亮起了冲天的火光。骨骼燃烧的噼啪声伴随着尸体燃烧时散发出的尸油味飘得老远，那场景，比之十八层地狱也不遑多让了。
不，那就是人间炼狱。
冲天的火光，焚化的白雪，尸体烧焦的味道……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就像是当年折剑山庄的重演。那长剑折断的声音，入侵者的喊杀声……昔年的折剑山庄，不也是这样的人间炼狱么？可圣上亲自降罪，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谁敢为折剑山庄求情？
这世间不会有人记得，沈言璟横剑以死相逼，只求罪不祸及全庄人。世人只会记得，宁王情深心系王妃，不惜苦寒与陛下书房前跪求一日，保下了王妃的性命。
那个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拥有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疼爱她的丈夫。可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昔年错过所爱，被人欺骗被灭全家，整个折剑山庄为此蒙羞。兄长三年的自由身与一身的伤痕，自己一生的蹉跎，芳魂永逝在二十又五的年纪……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望着那冲天的火光与弥漫着的烧焦的气息，陆千凉双膝一软，终是重重的摔倒在青石板铺筑的地面上。她本穿的单薄，时值严冬也未绑护膝，此时仅着薄棉裤的双膝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痛的凛冽。
她将手伸向那冲天的火光，像是能将远行的亲人唤回一般，不知不觉间泪水便已经糊了满面。如果说家破人亡是老天给她轻信别人的惩罚，那这样的惩罚，是否太重了些？
沉重道，纵使是用余生也无法忏悔？
呕吐感从肠胃涌到喉管儿又漫上口腔，她跪在雪地里单手抚胸无助的干呕着，呕出的却只是泛黄的酸水。她一日没吃什么东西，和该是什么都吐不出来的。
“阿凉？不舒服么？”陆千城一只手抓着她的臂弯儿，蹲下身来擦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只是一瞬的时间，她便汗如浆出，打湿了整件外衫。
陆千凉摇头，一只手撑着地干呕不停，声音苦涩的道：“没什么，哥哥，我没事。”
陆千城轻柔的替她拍了拍背，然后再初夏怯生生的眼神中，狠狠地给了沈言璟一拳。沈言璟此时武功被封，想多却又躲不开，只得抱着挨打的小腹嘶嘶哈哈的抽着冷气。
初夏的内心活动：天啊，这个世界上的大人太可怕了，女孩子动不动便拿剑砍人，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杀尸焚尸，一个看人不顺眼挥拳头便揍，还是柯大哥温柔啊，虽说不常笑，但总比这群暴力狂好多了吧。
沈言璟踉跄一步，手扶着灯台勉强站稳，向陆千城瞪眼道：“你打我做什么！”
“阿凉她长了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沈言璟，你就是混蛋！”陆千城怒吼，险些冲上去再补一拳。
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陆千凉也被这句怒吼吼得回了神，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做“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诚然，她是有些委屈，但这和沈言璟又什么关系？哥哥若是看不过，不应该去揍沈季平一顿么？
不过，若是陆千城在在面前了一屁股的外债，陆千凉肯定是二话不说的拿了沈言璟的钱去还的。她若是挨了谁的揍，陆千城也铁定二话不说就往上冲的。他二人都姓陆吗，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由此可得，沈言璟和沈季平都姓沈，也可以不分彼此？
是以，陆千凉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人。病怏怏的自己，盛怒的陆千城，急着焚尸灭迹的诸多禁卫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一脸懵逼的侍女……其实沈言璟这一拳挨得不冤。
“日后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来找哥哥，别说是当朝王爷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打不误！”陆千城道，随即伸手将已经缓过气儿来不再吐了的陆千凉扶起，指着沈言璟的鼻子怒吼道：“沈言璟我警告你，她们娘俩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我扒了你的皮做鼓面捶！看什么看！父亲不在长兄如父！阿亮的父亲不在她的婚事便由我做主！明日便唤个先生挑选几日来我府上提亲！记住了没有！”
初夏蒙了，陆千凉傻了，沈言璟怔了。
好一阵，二人不知该说什么。陆千城见沈言璟不说话，还当是他玩玩而已，不愿娶自家妹子，二话不说又要向上冲。陆千凉紧忙将人拉回来，怔怔道：“哥，你说什么呐！”
陆千城叹气：“儿大不由娘了啊。哥就知道你护着那小崽子，不过护着是护着，断不能叫他骑在了你头上。我陆千城的妹妹，断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你这个当娘的不硬气些，我外甥日后也要跟着受欺负……”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陆千凉终于知道陆千城是什么意思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我俩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