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狩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晏君寻输入了房门密码,在轻柔的“欢迎回家”声里看到了室内情况。
厉建华今年45岁,2151年是停泊区旧轨乘务员,因为多次性侵同轨道路线上的女乘务员被判了七年。他出狱后搬到普利小区,坚持啃老,前几年还有尾随、猥亵等不良记录。
“爸爸,”室内系统的声音非常年幼,“已为您开启室内恒温,希望您回家愉快。”
历建华的室内系统是停泊监禁所的前代系统,擅长检测人类心情,可自我调设的范围较小,只能改变声音和语气,没有虚拟投影功能,核心是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
历建华家里的窗帘也是拉着的,但窗户却是打开的,室内有股清新剂的香味。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只招财猫,桌布的边角线对得很整齐。卧室的门没关,床铺也很整齐,各个纳盒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原位。
十五年前的性侵新闻报道称历建华有性瘾,他的父母早在他青少年阶段就试图帮助他矫正这个问题,但当时停泊区推行的是用抗激素药物进行治疗,比如使用大量的乙烯雌酚来降低性欲,长期使用会无法射,这种办法在现在叫作化学阉割。他的父母因此选择求助心理医生,希望能通过心理治疗来替历建华解决难题,然而效果并不好。
在十五年前那场性侵案发生前,历建华就曾屡次猥亵旧轨乘客,他用手淫的方式对性侵受害人进行性骚扰。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没有独居时,洗脚都要靠爸妈。
“爸爸,”室内系统自动亮起光屏,“视频更新已完成,将为您准备环绕音效……”
“停止系统自主,”晏君寻从卧室门口回过头,“关掉非法视频。”
室内系统沉默了两秒,切换成女播音腔:“好的爸爸。”
音落光屏消失,整个房间都暗下来,空调和各项电器全部关闭。
“停泊区的性侵新闻致力于泄露双方的个人信息,”时山延屈指敲着吧台侧面的鱼缸,那里碰一下就会亮,“历建华的视频库里还有性侵受害者的照片。”
光屏全程只亮了三秒,历建华密密麻麻的视频库里藏着性侵被害人的新闻照片,姓名几乎是一闪而过,但是时山延仍然看到了,这样的视觉记忆和信息捕捉能力在黑豹都属于凤毛麟角。
“有个记者对这种新闻嗅觉灵敏,喜欢用大量照片占据版面。”晏君寻闻了闻卧室的味道,“他最近已经把目光转移到凶杀案上了。”
“你被拍过吗?”
“没有,”晏君寻觉得室内温度有些高,热得他再次拧开瓶盖,“无名侦探没有正脸。”他在喝水前又看向时山延,“请你自己做好自我保护。”
“我喜欢上新闻,”鱼缸的光加深了时山延的鼻梁阴影,他看着游来游去的金鱼,“被狙瞄准让我倍感快乐。”
晏君寻喝了口水,说:“哦。”
* * *
历建华的失踪情况和刘鑫程类似。四月十七号晚上开始他的狐朋狗友就联系不到他了,直到一周后物业发现普利小区的排水沟被堵住了,他才被找到几块。房子目前归他住在敬老院的爸爸所有。
历建华没有工作,出狱后就靠爸妈的退休金生活。他在生活上不能自理,他和刘鑫程一样,绝不会主动打扫卫生。人是有个性的动物,只要他每天都住在这里,就会留下大量的个人痕迹。可是晏君寻却在这个房间里找不到属于历建华的个人痕迹,这里干净得像样板房,连地板都亮得反光。
“历建华”仿佛被擦掉了。
晏君寻觉得凶手也来过这间屋子,但和刘鑫程不同,他在历建华的房间里没有放弃任何角落。他喜欢这里的环境,并且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它。
“凶手根本不害怕,”晏君寻看向鱼缸,“他来喂过鱼。”
“人总有几个朋友,”时山延不再玩鱼缸的灯,而是说,“巨婴也有。”
“好朋友如果记得你的鱼,”晏君寻不留情面地说,“就不会让你在排水沟里堵一周。”
晏君寻很在意门锁,不论是刘鑫程家还是历建华家,门锁都是完好的。
晏君寻拨开窗帘,从窗口望出去,外边正对着另一栋楼房的玻璃,傍晚的余晖投映在上面,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小区物业做得不错,尽力在维持老楼区的光鲜,连玻璃上的灰尘都擦得很及时,看着比街头的光屏更加透亮。楼层和楼层对列成直线,晚上还有夜景灯,没人能翻窗户进来。
“凶手是走进来的,”晏君寻被光芒晃了眼,皱着眉说,“他有钥匙和密码。”
* * *
两个人从历建华家出来时,正好遇见隔壁的夫妻下班回家。他们目光巡睃,对晏君寻礼貌地点了下头。
男人问:“要下楼吗?”
“谢谢,”晏君寻拎着空水瓶,“下到停车场。”
男人帮晏君寻摁了电梯,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时山延的束缚锁上瞟。
时山延抬起双手,束缚锁顺势滑到了他结实的小臂,他对男人说:“玩具,还挺逼真的对吧?”
“啊。”男人不知道如何接话,尴尬地笑着点头。
时山延拉开两臂,束缚锁间的磁条报了下警,电流立刻打了他几下,不允许他继续拉。他遗憾地说:“不建议你们玩。”
晏君寻已经跨进电梯里,他一手拉住垂在额前的黑发,挡住些许眼睛,一手握住时山延的小臂,把人拽进电梯里。
“分享快乐,”时山延站到晏君寻边上,冲男人挥了下手,“拜。”
电梯门“叮”地合上,电梯开始下降。
时山延把身体歪向晏君寻,真诚地问:“你有什么性癖吗?”
第6章 矛盾
时山延用的剃须水很好闻,它残留的味道顺着晏君寻的鼻尖一路向下。那淡淡的味道滑进晏君寻的t恤,让晏君寻的锁骨都能感受到时山延带着的清凉。
晏君寻在封闭的空间里无路可退,他转动着眼睛,试图寻找逃脱的方向,但是电梯四面都有时山延的影子。他被时山延淹没了。感官中枢发出警告,编号01ae86的存在感正在晏君寻这里横冲直撞。
可是时山延看起来那么正经,仿佛在问新同事“你吃饭吗”。
“没有,”晏君寻最终盯住缓慢跳跃的楼层数字,“正常做爱就可以。”
“这么说真浪,”时山延看着晏君寻的泪痣,“你的感知能力这么强,适合更加刺激的体验。”
晏君寻转过脸,和时山延对视:“你想说历建华还有隐藏性癖?”
“巨婴一般都不太想当‘爸爸’吧。”时山延觉得晏君寻镇定的神情很有意思,他带着研究课题般的严谨,没有放过晏君寻,“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人不一定了解自己,就像你。”
负二楼到了,电梯再次发出“叮”的开门声。
“行为源自期待,”晏君寻率先走出去,“你肯定没有女朋友。”
* * *
普利小区停车场的车位都绑定了住户的id编号,住户以外能进入的车辆只有搬家公司和保洁公司的车。停车场没有管理系统,只有管理人员,他们在停车场的各个出口设置门岗,对进进出出的车辆进行id编号的核查。
晏君寻肯定凶手有车,因为作案现场不在这三个小区,并且三个小区的距离相对较远。从排水沟内的尸块情况来看,凶手没有给这些尸块做保护措施,连保鲜膜、袋子都没有,是直接扔掉的,所以他不可能靠公共交通工具来抛尸,也不可能蹬自行车,他得有车才能办到。
分尸还意味着凶手就是停泊区的人,他有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还很了解老楼区的排水通道。抛尸不是为了掩藏,而是为了让人发现,否则他从刘鑫程的尸块被发现起,就该停止往排水沟里扔尸块的行为。
凶手很矛盾。
他挑选的被害人都有性侵前科,可是他在清理被害人的家时,却偏偏避开了所有性侵元素。这个矛盾点让凶手变得很奇怪,如果他是因为“性侵”才动的手,那么他应该把记录性侵过程的照片和视频都清理掉。
“你说得很对,”晏君寻看着历建华的车位,“人不一定了解自己,尤其是系列谋杀案里的凶手。他对普利小区的熟悉感降低了他的警惕,他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个人痕迹。他不住在这里,但是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你能明白吗?他对历建华家的喜爱,让他在里面活动,还在里面睡过觉。这个小区从内到外都符合他的幻想,所以他把历建华擦掉,试图让那里变成自己的家。”
停车场的角落里有“嘀、嘀”的打卡声,这声音很像晏君寻小时候做卷子时放在一旁的电子表。他想起自己的小黑板,但那上面是空的。
“他擅长打扫,了解刘鑫程和历建华的生活习惯,他有很大概率来自跟刘鑫程一样的地方。他喂了历建华的鱼,却没有整理刘鑫程的碗柜,这是他的个人喜好。他讨厌刘鑫程的居住环境,压根儿就不想住在那里,所以他没再回去过。”
时山延跟在晏君寻背后,没有打断他。
“历建华没有隐藏性癖,他的智商不允许他隐藏,他只对成年女性有性冲动。”晏君寻晃了晃空水瓶,“你又说对了,巨婴不是爸爸,系统声音是凶手重新设置的。”
限时狩猎 第5节
晏君寻走到垃圾桶边,把空水瓶放进去。里面的垃圾都排列整齐,让晏君寻想起了历建华卧室里的纳盒。
“他懂得如何合理利用空间,做卫生的时候很细心。我觉得他有小孩,但他不是变态,他不是……”晏君寻有点犹豫,回头看向时山延,“刘鑫程和历建华这种人。”
* * *
他们两个人从停车场出来,穿过街道去开车。
普利小区的门口晚上很热闹,空出来的场地留给了阿姨们当斗舞场。她们组建团队展开活动,打开光屏就能和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网友斗舞。id通导器的普及让个人移动光屏代替了手机,它的实物只有耳钉那么大,方便随身携带,可自行设置佩戴方式,真的当成耳钉戴也没问题,出门时哪里需要点哪里。
停泊区更像城乡结合部,它的城区规划实际上就是没规划,光铁直接贯穿整个区域,给居住环境造成了噪音污染。区域中心也因为光铁的贯穿向东转移,像普利小区这种半旧不新的楼区还有点光桐区等发展地区的影子,靠近低暧山脉焦炭厂的区域全部都破得不能看。
“您已支付停车用,”停车位升降围栏自行下调,系统刻板地说,“祝您一路顺风。”
晏君寻的id通导器亮了一下。
小橘龙还戴着时山延的墨镜,它抱着前爪,说:“特别督察局留言,姜敛说他在‘美味美味超美味’里等着你们。”
晏君寻握住方向盘,冷酷地说:“没有‘我们’。”
* * *
“美味美味超美味”是家私密性较高的烤肉店,就开在特别督查局附近,还是姜敛老婆的店铺,他每天下班都要提着公文包到这里来接老婆。
“居民调查还在继续,相关物业盘查也在继续。惠合和堤坝都没有监控摄像头,而普利的摄像头在案发的那一周里坏掉了。”姜敛翻着烤肉,“但是有很多人知道历建华的房门密码,他朋友说他所有密码都是生日。不论是刘鑫程、历建华或者霍庆军,凶手都没有在他们家里留下指纹和唾液,他太小心了。”
“倒不如说是职业习惯,”晏君寻晃了下装有冰块的啤酒杯,琥珀色的啤酒正冒着泡,“他清理房间很专业。”
“你觉得是清洁工?”姜敛看了眼时山延,又看向晏君寻,“普利的物业说他们跟一家叫‘准点清洁’的保洁公司合作很久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历建华被发现的一周后我们就盘查了‘准点清洁’,他们有清楚的工作表,上门服务能准确记录到几时几分。但是历建华的母亲有洁癖,对保洁工作很挑剔,给历建华安排的保洁人员她都要亲自审核,没有人能让她满意,所以在她去世以前,都是她自己在为历建华打扫卫生。不过历建华从没换过密码,谁都能进去。”
“凶手做过这份工作,不代表现在还在做,他的年纪比你大,”晏君寻抬头看着紧闭的包厢推门,门上覆着浮世绘,女人横卧的姿势和刘鑫程楼道里的涂鸦有些相似,“他选择的被害人都是十年前上过新闻的。你对性侵受害人的调查呢?”
姜敛再次看了看时山延。时山延吃饭很安静,一点也不像被关了四年的人。他对烤肉蘸酱的调制颇有研究,香味已经越界到了晏君寻那里。他甚至不喝酒,热牛奶在旁边显得格格不入。
“刘鑫程案里的性侵受害人已经搬离停泊区了,”姜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那么明显,“刘鑫程出狱后尾随过她,她当时报过很多次警,督察局禁止刘鑫程再靠近性侵受害人的居住区域,但没用。他对性侵受害人的神伤害一直在持续,两年后性侵受害人就搬走了。”姜敛斟酌着用词,“光桐区有更专业的心理医生在帮助她,她的家属虽然对刘鑫程的死拍手叫好,但同时也很震惊。调查证明他们都没有回来过,更没有再跟刘鑫程接触过。”
时山延抬头看了眼姜敛,问:“你要烤肉吗?”
“……不需要,谢谢。”姜敛识趣地把烤肉镊子送到另一边,他喝了口酒,对晏君寻继续说,“历建华案里的性侵受害人生活受新闻影响很大,历建华入狱后她也没有了工作,在家待了几年,听说历建华要出狱的时候跳楼了。她没有直系亲属,葬礼也是远房亲戚帮忙办的。至于霍庆军……他的案子更加复杂。”
“霍庆军2154年的时候,是停泊区第六中学的数学老师,他是因为性侵学生被判了十年,进去的时候老婆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霍庆军本人始终否认自己性侵过学生,对判决结果表示不服,数次提出上诉,但都没有成功。他出狱后继续上诉,找工作四处碰壁,最后只能在堤坝小区当个门岗保安,去年年底还来过督察局。”
“受害人呢?”
“都没留在停泊区,”姜敛说到这里又为停泊区的未来担忧起来,“现在人才都往发展区跑,谁留在咱们这个鸟不拉屎还带灰的地方?当然了,你们两位人才除外,你们都是有着奉献神的好青年,我替停泊区谢谢你们。”
“不用谢,”晏君寻喝光啤酒,“全是傅承辉的功劳。”
“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多,”姜敛侧耳听了会儿大厅光屏里播放的新闻,撇了撇嘴,“刘晨刘记者铆足劲地往里跳。喏,你听,他又把几个被害人的性侵案子拿出来讲,这几天他家的实时推送都写的是仇杀。”
晏君寻回过身,推开门,看向大厅光屏。时山延也回过身,还没有看到,晏君寻就又把门关上了。他目光挪向时山延,说:“不好意思,我见到这人就恶心。”
时山延点头:“让我也恶心一眼。”
晏君寻不给开,他说:“仇杀会更有标志性,起码会销毁性侵资料。”
“人会下意识地回避一些事情,不一定是害怕,还有可能是无法直视在这件事情里情绪失控的自己。”时山延停顿两秒,表情突然神秘起来,低声怂恿,“这种心情也可以代入高潮时的你自己。”
第7章 天性
“你的特装任务审评里应该再加一条性骚扰,”晏君寻的手还放在包厢推门的把手上,他在包厢昏暗不明的灯光里,终于露出了藏在困倦表面后的利牙,“如果他们没时间录入,我可以代劳。”
“听起来你跟他们的关系比跟我还要熟,”时山延眼神里没有半点歉意,“需要我主动提供完整指纹供你呈交吗?”
姜敛坐在对面,握着筷子观察他们俩。他嘴唇翕动,试图阻止气氛的逐渐紧绷,在脑袋里飞快地筛选着合适的劝架词。
包厢门外有脚步声,晏君寻回手,在服务员推开门的那一刻说:“再给我一杯啤酒。”
两个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倏地消失,晏君寻把空酒杯推到一边,埋头吃饭。他不该认真的,时山延正在诱导他的情绪,越提防就会越在意,这是变相的意识攻占。
时山延点了支烟,他在烟雾升腾里没漏掉晏君寻的变化。包厢外面的大厅有点吵,喧杂的人声渗到包厢的各个角落,像群快速攀爬的蜘蛛,淹没了整个烤肉店。但是时山延不讨厌这样的环境,他可以枕着喧闹声睡觉,也可以就着喧闹声回味晏君寻刚才那几秒的狠厉眼神。
晏君寻的脑袋里有块小黑板,他思考时总在上面涂涂改改。他热衷于给自己搭建舒适区,并且喜欢待在熟悉的规矩约束里,他对系列谋杀案的热情与这些特性截然相反。姜敛把这个表象叫做晏君寻的乖巧,时山延则把这个表象当做晏君寻的防备。
时山延认为晏君寻继承了那个名叫“阿尔忒弥斯”系统的某些部分,比如狩猎天性。晏君寻在自己的行为里不断强调规矩,这不像是强迫症,更像是自我保护。他在暗示自己应该待在规则里。
烤肉店的烟灰缸是河童捧碗的形象,时山延弹了下烟灰,仿佛在施舍。他回目光,烟雾却模糊了他和晏君寻的距离,让两个人的侧影不分你我。
正常人不需要强调就能感受到社会约束力,大家在正常情况下都会自觉遵守道德行为准则。只有黑豹队员长期执行险地任务后,在重返社会生活前,会强调规则存在,进行专业的心理调整。
“难搞……”姜敛一语双关,他翻动着自己碗里的烤肉,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刘鑫程在便池墙壁上贴的报纸截图就来自刘晨当年的报道,其实这次三个被害人的性侵案他都报道过。虽然不能主观臆断,但我一直认为历建华案里的性侵受害人跳楼是因为个人信息被刘晨放进了报道里。”
“不是报纸截图来自刘晨的报道,”晏君寻已经调整回情绪,“而是刘晨报道里的照片都来自刘鑫程。你应该仔细看看刘鑫程窗户上贴着的照片,其中有不少刘晨都用过,他在写新闻的时候喜欢把这些当作噱头。”
“事实证明喜欢看的人也不少,”姜敛捏着筷子叹气,“刘晨的实时推送点击量很高,他还擅长使用煽动性的词语调动读者的情绪,让他们在评论里参战,以此获得更高热度。”
晏君寻吃了烤肉,说:“你得跟你的人说清楚,不要再给刘晨透露案情相关。”
晏君寻穿着t恤,握筷子的手腕内侧很白,整个人一眼看去像是放在油腻饭桌边的一盆花,水润饱满。他拉过新的啤酒杯,单方面忽略时山延的烟味。
“你不知道刘晨实时推送新闻的覆盖面积有多广,就连来打扫的阿姨也是他的忠实粉丝,今天还在问我案子有没有进展。”姜敛说到这里吃不下去了,他也愁,“明文规定了还是有人愿意偷偷挣这笔消息,除非刘晨放弃当个搅屎棍。你觉得他的新闻会影响凶手吗?”
“凶手看过刘晨的报道,”晏君寻端起新的啤酒杯,“有可能是从刘晨的报道里挑选的被害人。”
“你这样说让我很担心,”姜敛觉得刚才吃下去的烤肉也不香了,“我可以跟刘晨谈谈,但是订阅实时推送的太多了,我们现在连进行筛选的要求都没有。君寻,你得再给我一些信息,那些你觉得值得提出来,可能属于凶手的信息。”
心理侧写也是心理画像,它和心理尸检、地理画像等都属于刑事侦查分析,但它只是侦查工具,不能作证。通常情况下,心理侧写师除了需要极高的个人天赋,还需要行为科学的高等学位。
晏君寻过去在系列谋杀案里帮助过姜敛很多,可他不是无所不能,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集。
“请你自己也好好加油。我明天要先去一趟霍庆军的家,”晏君寻一口气喝完啤酒,“虽然凶手不太可能回去。”
“他为什么就对历建华的家情有独钟?”
“因为他渴望历建华那样的家,宽敞,明亮,舒适,没有危险。”晏君寻放下啤酒杯,把脸埋进手掌里片刻,呼出口气,再抬头看着姜敛:“他挑选的被害人肯定还有某种共性,只是我还没有看到而已。虽然这不是仇杀,但他‘制裁’被害人的时候还选择了分尸这种办法。他把他们扔进排水沟,下饺子一样,这是他对他们的态度,他非常,”晏君寻加重语气,“非常憎恶他们。”
姜敛抓住重点,说:“憎恶他们,而不是性侵?”
“不能这么说……”晏君寻的余光看向时山延,像是在反驳时山延先前的话,“他是因为害怕性侵过程才回避房间里的相关元素。别说高潮,性侵里没有高潮,性侵里只有暴力。”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侧写的相关资料参考《犯罪心理学》第七版·curt r.bartol,anne m.bartol
第8章 秀莲
“你的意思是,他既憎恶这些实施性侵的人,”姜敛放下筷子,“又害怕他们房间里象征性侵过程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所以他有可能经历过性侵对吗?这太像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晏君寻陷入沉默。他时常陷入沉默,不管周遭有多吵,都干扰不了他的思考。
时山延两指间的烟静静地燃,他想:多漂亮的狩猎姿态。
“他经历过性侵,不止一次。他能和性侵被害人共情,但是他不同情她们,他也不同情自己。他熟悉性侵——用性暴力更合适,他熟悉这件事情,并且对这件事感到恐惧和绝望。他拉上了刘鑫程房间里的窗帘,因为刘鑫程贴在窗户上的照片让他害怕;他没有打扫刘鑫程的便池,也是因为便池墙壁上的写真截图让他害怕。他对刘鑫程的家充满恐惧。你给刘鑫程楼道里的涂鸦拍过照吗?有个女人的脸上被画了络腮胡子,那是凶手添加的,他把那个看作自画像。”
姜敛扣着细节问:“他为什么要画胡子?”
“因为他在作案的时候把自己想成了男人。”晏君寻握着的啤酒杯淌着水珠,把他的掌心打湿,“历建华家里客厅的窗户对面是玻璃楼房,凶手站在客厅里像照镜子一样。他不能照镜子,那会让他的幻想破灭,所以他拉上了历建华家里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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