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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海宴
飞流听不懂,只顾着愤怒地擦去脸上的水。扭头不理他。这时有些起风,东边的天空快速地堆起了深色地云层。越来越厚,黑黑地压了下来。吉婶在院中跑来跑去地收衣服,忙得不亦乐乎。蔺晨仰首望天,眯起了眼睛。在阴沉沉的暗色笼罩下,久晴的帝都金陵。似乎正在准备迎接它第一场真正滂沱地秋雨。
中秋之后的大雨是最能洗刷暑意地,淅沥数日后炎夏渐渐远去,早晚的空气已十分凉爽。梅长苏起居添了衣裳,整日在家里调琴看书,竟真的对外界不闻不问,一心休养起来。
整个朝野在太子的监国下也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只有礼部为准备皇帝寿诞的仪典稍稍忙些。除了个别受萧景琰信任地朝臣和宗室以外,没有人知道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来临。
八月三十的早晨。居于东宫内院的太子妃早早起身,梳洗盛装,令人带着昨夜已打点好的太子礼服。匆匆赶到萧景琰目前日常起居的长信殿。
由于丧制,太子妃须于婚典百日后方可与太子同居。所以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还不是太熟悉。中书令家的孙小姐每每在太子面前,仍免不了有淡淡的羞怯和畏惧。
萧景琰素来起的很早。今天这个日子则更早,晨练沐浴完毕天光方才大亮。由太子妃亲自服侍着束带整冠后,他平息了一下略略有些加快地心跳,说了声:有劳你了。
这是臣妾应尽之责,太子妃柔声道,殿下是在东宫用早膳呢,还是进去陪陛下与母妃一起用早膳
进宫请安吧。
太子妃立即吩咐安排车驾,又亲自去检查了一下今天要用的寿礼,确认一切妥贴后,才重新进来禀知萧景琰,夫妻二人同上一顶黄舆,在东宫仪仗的簇拥下进了禁苑,至丹樨落轿,改步辇直入皇帝寝殿。
此时梁帝刚由静贵妃服侍着起身洗漱完毕,听报太子夫妇进来请安,脸上漾出笑纹,忙命人宣进。
儿臣携妇,叩请父皇圣安,并恭祝父皇千秋萧景琰与太子妃先向梁帝三拜行了大礼,又转向静妃磕头,叩请母妃金安。
快平身,平身吧,梁帝笑着抬手,时辰这么早,一定没用膳。来地刚好,午宴要跟臣子们一起,多半吵闹,咱们一家子,也只能安安静静吃个早饭了。
儿臣谢父皇赐膳。萧景琰拜谢后,便坐于梁帝的左侧,静妃居右,侍女们立即穿梭往来安盏排膳,太子妃则坐在下首布菜,恪尽儿妇之责。
这一餐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气氛甚是和睦。随着时间地推移,萧景琰原本地几丝忐忑不安早已被他自己牢牢压下,尤其是见到母妃的安宁沉稳后,心志更是坚定。
饭后梁帝问起几件朝事,皆是萧景琰预料到他会问地,所以答得很顺很周全,让梁帝甚是满意,夸了他两句,又命人摆棋要与他对弈。
棋行一半,胜败难分时,萧景琰突然停手,道:父皇,已过巳时,想必百官齐至,父皇该起驾去武英殿了。
梁帝盯着棋盘又看了一阵,甩甩袖袍道:盘面形势胶着,看来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终局,罢了,仪典后咱们父子再战吧。
高湛见势赶紧出去传驾,梁帝在静妃的搀扶下起身更衣,出了殿门。就在他将要登上天子步辇时,殿廊侧门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嘶吼之声。
我要见陛下我有要事狗奴才,放开我陛下陛下您不能去他们有阴谋要呜呜大概有什么掩住了嘶喊之人的嘴,接下来便是一片挣扎声。
怎么回事是谁梁帝皱起花白的眉毛,厉声问道。
是越妃。静贵妃淡然地道,脸上声色不动,她狂疾已久,总难痊愈。臣妾没有安置好,惊了圣驾,请陛下恕罪。
哦,越妃,梁帝想了想,对,你跟朕说过,她的症侯有些不好。越妃这人啊,就是太心高气傲,经不得摔打,这狂疾便是由此而起的。她入宫多年,朕也不忍心看她晚景凄凉,你多照看她些吧。
静妃柔柔一笑道:臣妾奉旨代管后宫,这本是应尽之责。何况对于越妃,臣妾本也有许多不忍之处,尽量宽松以待,却没想到竟让她闯到了这里惊扰,看来还是没有把握好分寸。
梁帝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廊外这时也安静了下来。在高湛拉长了语音的起驾声中,大梁地位最高的四个人分乘两抬步辇,翠华摇摇,不疾不徐地前往武英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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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第171节|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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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办好此次皇帝寿辰仪典,武英大殿内的陈设已布置一新。有资格入殿之人按身份位阶的不同分别设座,宗室男丁以纪王为首,居殿右首阶,女眷则由低矮金屏围于御座左前方的独立区域,百官按文武品级左右分坐,品阶越低的人离御座越远,五品及以下官员则只能在殿外叩拜后退出,没有资格参与接下来的赐宴。由于不能歌舞取乐,殿中不必留出太大的空场,礼部刻意安排大家坐得比较紧凑,只在距御座台阶前三丈远的地方铺了十尺见方的锦毯,以供仪典中途献颂圣诗的人站立在那里咏诵。对于礼部而言,这些本是做熟了的事情,流程、规矩、殿堂布置皆有制度和常例,除了琐碎以外别无难处。可临到寿仪前几天,这套闭着眼睛都能按部就班完成的差事却突然出现了变数,因为参加名单上临时添了一个人。身为大梁客卿,梅长苏跟任何一拨儿殿中人都挂不上边儿,他不是宗室,也没有明确的品级官职,在皇族朝臣们中皆不好安插,可偏偏这位客人是皇帝陛下亲口说要请来的,当时太子殿下在旁边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好生照应,所以是绝不可能弄到殿角去坐的,为此礼部诸员可谓伤透了脑筋也想不出解决之道,急得焦头烂额。谁知到了寿仪当天,这个结居然不解自开,刚迈上台阶的梅长苏还没来得及跟前来引导的礼部执员说一句话,穆青就蹦蹦跳跳迎了过来,脸上笑得象开了花儿似的,一副熟得不能再熟的样子,坚持要拉他跟自己同坐。礼部尚书本来正头大呢。现在一看正好,就含含糊糊地把梅长苏当成穆王府的人打发了,反正他跟穆青坐同一张桌子。不挤别人,那里离御座又近。又不显委屈,倒也皆大欢喜。
金钟九响,萧景琰搀扶着梁帝上金阶入座,立足方稳,他地目光便快速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见梅长苏微笑着坐于穆青身侧,而莅阳长公主的神情也算安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正式开始。除却减少了歌舞和乐奏,仪典的程序与往年并没有多大地区别,也就是亲贵重臣们分批叩拜行礼,献上贺辞,皇帝一一赐赏。之后唱礼官宣布开宴,等天子点箸,酒满三盏。再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室宠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当众呈上他们精心挑选准备地寿礼。一般来说,行拜礼时整个大殿还比较肃穆。但到了呈寿礼这一步。殿中气氛基本已转为轻快,等所有的礼物一一当众展示完毕。有自信的朝臣们便会去请旨,站到殿中的锦毯之上,吟诵自己所作的颂圣诗,以绝妙文辞或滑稽调侃来博得赞誉,赢取上位者地关注。按以前的经验来看,这块锦毯之上年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个特别出风头的人,所以大家都边吃喝边等着今年会有谁在此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哈,那也算是诗哈哈穆青在一位工部侍郎上场吟哦完毕后拍着桌子大笑,苏先生啊,我要做这样的诗,一定会被夫子拿藤条抽的
此诗能让你笑成这样,其中自有它的诙谐意趣,教你的那些老夫子们倒真是做不出这样活泼的文字。梅长苏笑着修正穆青的看法,目光却轻飘飘地扫向了侧前方,唇角地线条稍稍一收。
在他视线的终点,低眉垂目的莅阳长公主理了理素色薄衫地袖口,将半垂于脸侧的黑云头纱拂到脑后,面容苍白,但却眸色沉凝,在与萧景琰地目光暗暗交汇后不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坐在她旁边地景宁公主有些讶异地低声叫道,可莅阳长公主却似根本没听见一样,长裙轻摆间已迤逦步出金屏之外,缓步走到殿中锦毯之上,盈盈而立。
大梁皇室不乏才女,为皇帝做诗贺寿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宫闺之作私下敬献,还从来没有人在仪典中当众站到锦毯上过,更何况莅阳长公主本身又是一位经历起伏离奇,充满了故事地女人。因此她的身影刚刚出现,满殿中便已一片宁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睁大了眼睛看她,连御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金杯,略有些吃惊地问道:莅阳,你要作诗
臣妹素乏文才,哪会做什么诗莅阳长公主眸中露出决绝之意,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下巴,请陛下恕罪,臣妹借此良机,只是想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陛下雅兴,臣妹罪该万死,但谢玉之罪实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臣妹实不敢瞒,若不供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上天之谴,还请陛下圣明,容臣妹详奏。
你在说什么梁帝迷惑中有些不悦地道,听说谢玉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罪朕也处置过了莅阳,朕虽然没有赦免他,但看在你的面上多少还是从轻发落的,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们,你还有什么不足,要在朕的寿仪上闹这样一出
臣妹为什么会在这寿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静听后自然明白。面对皇兄阴沉沉射过来的目光,莅阳长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语音也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书生模仿赤焰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林帅谋反,瞒骗君主,最终酿出泼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就这样一句话,整个武英大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梁帝的脸色也刷得变了,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长公主,怒道:你你你疯了不成
为坐实诬告内容。谢玉暗中火封绝魂谷,将聂锋所部逼入绝境,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莅阳长公主完全不理会周边的干扰,仍是高声道,谢玉借身在军中,了解前线战况和赤焰动态之便,谎奏林帅要兵发京城。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入侵大渝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被害者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梁帝终于听不下去,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拖下去
几名殿上禁卫面面相觑一阵,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刚伸手碰到莅阳长公主衣衫。被她一挣,立时便露出不敢强行动手的表情。呆在一旁。
梅岭屠杀之后,夏江与谢玉利用所缴林帅金印与私章,仿造来往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宫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莅阳长公主知道此时不能停歇,看也不看身旁地禁军武士,凭着胸中一点气势,毫不停顿地道,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倚仗兵权朝势,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内情良心未泯意图上报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臣妹阅其手书后,惊撼莫名,日夜难安,故而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莅阳长公主眸中珠泪滚下,展袖拜倒,以额触地。这个缓缓磕下的头,如同重重一记闷锤,击打在殿中诸人的胸口。虽然言辞简洁,并无渲染之处,但她今天所供述出来地真相实在太令人震撼了,但凡心中有一点是非观和良知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激起了一些悲愤之情。在满殿地沸腾哗然之中,吏部尚书史元清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他话音刚落,中书令柳澄、程阁老、沈追、蔡荃等人已纷纷出列,均都大声表示:史尚书之言甚是,臣附议众人这时的心情本就有些激动,这些又都是份量颇重的朝臣,他们一站出来,后面立即跟了一大批,连素来闲散的纪王也慢慢起身,眼眸微微发红地道:臣弟以为众臣所请甚合情理,请陛下恩准。
你连你也梁帝脸上松驰地颊肉一阵颤抖,咳喘数声,整个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倾在御案之上,将一盏香茶撞翻在地,你们这算什么逼朕吗谢玉人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罪不罪的,区区一封手书而已,真伪难辨,就这样兴师动众起来,岂不是小题大作都给朕退下退下
陛下,蔡荃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之真相,并非只关乎谢玉应得何罪,更主要的是要令天下信服朝廷的处置。冤与不冤,查过方知,若是就此抹过,必致物议四起,百姓离心离德,将士忧惧寒心,所伤者,乃是陛下的德名与大梁江山的稳固,请陛下接纳臣等谏言,恩准重审赤焰之案
臣附议附议穆青几乎是挥着手道,这样的千古奇冤,殿上的谁敢摸着良心说可以听了当没听见,不查不问的案子审错了当然要重审,这是最简单地道理了
放肆梁帝气得须发直喷,牙齿格格作响,咆哮金殿,穆青你要造反吗
臣也附议,言侯冷冷地插言道,长公主当众首告,所言之过往脉络分明,事实清楚,并无荒诞之处,依情依理依法,都该准其所告,立案重审。臣实在不明,陛下为何犹豫不决
他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扎进梁帝的心中,令他急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默默不语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在众人地目光中站了起来,滚龙绣袍裹着的身躯微微向老皇倾斜了一下,在那份衰弱与苍老面前显示出一种令人眩目地威仪与力度。
儿臣附议。
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四个字,却仿佛带着霹雳与闪电的能量,落地有声,瞬间压垮了梁帝最后地防守与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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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小说 第172节|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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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太子明确表态之后,剩下的一些尚在观望的朝臣们,霎时也如风吹麦浪般纷纷折腰,七嘴八舌地嚷着附议二字。连豫王和淮王在畏缩了片刻后,也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站进了阶下进谏的队列。满殿之中,现在竟只余一位大梁客卿还留在原处,用清冷如冰雪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切。
如果单单只是群臣的骚动的话,梁帝还有几分信心可以威压住他们,但此刻面对萧景琰的烈烈目光,他开始有些心神慌乱。
因为他了解这个儿子对于祁王和林氏的感情,当初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尚且会不计得失大力争辩,现在确凿的证据已经出现,萧景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不压住这个儿子,就稳不住当前嘈乱失控的局面。可梁帝左思右想才突然发现,他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东西,可以辖治得住一位政绩赫赫的监国太子了。
对于天性凉薄的老皇而言,萧景琰超出预计之外的成长远远比莅阳长公主刚刚披露的真相还要令他觉得震动和难以接受,所以他咬着牙,游目殿内,想要找到一些支撑的力量。
老臣、新臣、皇族、后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他所希翼的表情,即使是温婉柔顺的静贵妃,此刻的眼睛也明亮得令他无法直视。
雄踞至尊之位,称孤道寡数十年,梁帝直到此时才真正品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已做不到象当年那样,强悍粗暴地否决一切异议了。
在一番鼓嘈之后。大殿上慢慢还是安静了下来,但这份安静中所蕴含的沉默力量,却比刚才那一片混乱地叫嚷更令皇帝感到压力沉重。因为这显然已经不是冲动。不是单纯的随波逐流,冷静下来的群臣们。依然全部站在进谏地位置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退缩之意。
梁帝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那么无论再僵持多久,结果永远只有一个。
朕准诸卿所奏
老皇虚弱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萧景琰的心头顿时一阵激荡,不过他立即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形诸于外,只是飞快地看了蔡荃一眼。
陛下既已恩准重审赤焰一案,这主审地人选也请一并圣裁了吧刑部尚书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这个场合不议朝事,梁帝的口气有些绵软地拒绝,主审人选改日再定。
陛下,兹事体大,不宜拖延。既然今日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改期呢中书令柳澄接言道,老臣刚刚想了想。这主审人选非同小可,须德高望重、忠正无私。且又精明细致才行。一个人恐怕难当此大任,还是多择几名。共同主审才好。柳大人之言甚是,沈追立即道,臣举荐纪王爷。
臣举荐言侯穆青的嗓门儿依然很大。
面对此伏彼起的举荐声,梁帝用力闭了一下发涩的眼睛。其实谁来做主审官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萧景琰还在,赤焰一案将来地结果便清晰可见,即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现在恐怕也无力阻止最后,纪王、言侯和大理寺正卿叶士祯成为了支持率最高的主审官候选,梁帝在心头突然涌起的疲倦感中让了步,全部照准。当承担重任的三人跪拜领旨时,一直把持得很稳的萧景琰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发烫,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梅长苏。
梅长苏依然保持着沉默,在象一锅沸水般翻腾着的朝堂上,他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一样。可是只要认真一点观察,就可以发现他那双黑嗔嗔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盯着御阶之上佝偻着身体的苍老帝皇,仿佛想要穿透那衰败虚弱地外壳,刺入他强悍狠毒、唯我独尊的过去
但是梁帝并没有感觉到这位客卿的目光,他正抖动着花白地须发,颤巍巍地起身想逃离这间令他呼吸不畅的大殿。太子和朝臣们依然在他离去时恭敬地跪拜,但至尊天子心中地感觉已经与以前俯视群臣时截然不同了,这种不同是骨子里地,被感觉得越深刻,越是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静妃依常例随同梁帝起身,但她刚刚伸出想要搀扶的双手,梁帝就一把推开了她,只靠在高湛地肩上,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登上了龙辇。对于这种拒绝,静妃并不在意,她的唇边勾起了一丝淡然的笑意,安之若素地另乘步辇返回内宫。
皇帝寝殿的小炕桌上,上午未完的那盘棋局依然按原样摆着,一子未动,梁帝踉跄着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掀翻了棋盘,黑白的玉石棋子四处飞溅,有几粒还砸在他自己的脸上,砸得皮肤隐隐生疼。
寿仪之后,父子再战可如今还能再战什么呢无论棋局的结果如何,当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志,屈从于太子和朝臣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弃子认输。
赤焰一案是横亘在父子们之间最大的一个心结,这个梁帝早已知道,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桩案子的背后居然还有那么多连他也不知道的真相,他更没想到的是,事隔整整十三年后,这一切竟然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就好象那些亡灵的怨念,坚持着不肯归于平静和安息。
梁帝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刚想叫静妃,又硬生生地停住。
上午临走时从侧廊传来的那些嘶吼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闪回到了老皇的脑中,他拍了拍桌子,大声叫道:来人召越妃速速召越妃见驾皇帝依然是皇帝,旨令也依然被执行得很快。未及一刻,越妃便被引至殿中。她如今风采已失。看起来完全是个憔悴的老妇,只是一双轮廓优美的眼睛中,时不时还会闪出幽冷地寒光。一见到梁帝。她立即扑了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反复地说:陛下。臣妾要密报密报
越妃,梁帝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高,你要密报什么是今天莅阳在武英殿的突然发难吗
臣妾要密报靖王靖王他图谋不轨
你在宫里,景琰地事你怎么知道
是左中丞东方大人说的越妃急切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他侄女儿进宫跟臣妾说东方大人是忠于太子地,忠于太子就是忠于陛下
梁帝皱着眉,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太子指的是已被废位的萧景宣,脸色顿时沉了沉。
靖王一直在召见朝臣,不停的,很多个东方大人听到了风声可陛下不上朝,他见不到陛下,只能想起臣妾。这么久只有他还想得起臣妾只要靖王倒了,太子就能回来了东方大人是忠臣,太子不会亏待他地。陛下也不会亏待我们的,我们是首告。是头功。您一定要把靖王碎尸万段,把太子接回来宣儿才是太子啊。挫败靖王的阴谋,臣妾是有大功的,东方大人也是支持宣儿的,请陛下复立太子,复立太子
说到后来,越妃原来阴郁的神情变的异常激动,不仅语调又尖又高,嘴角还挂出白沫,令梁帝十分惊恐。也许跟那位东方大人一样,皇帝陛下也许久没有见过越妃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曾经风华绝艳的贵妃娘娘现在的状况竟然已变成了这样,当初地精明和敏利已经荡然无存,只余下了一身的偏执与癔想。即使她说的都是真地,她的狂疾也并不假,体认到这一点地梁帝开始猛力摔开她地拉扯,但越摔她越抓得紧,指甲几乎已已刺入梁帝的肉中,疼得他高声大叫:来人把她带下去快带下去
陛下靖王谋逆啊,臣妾首功请复立太子越妃一边叫着一边被内侍们慌慌张张地拖了出去,梁帝只觉得手足冰凉,眼前明一阵暗一阵地,不由歪到在软靠之上,闭目急喘。高湛慌忙端来安神的茶汤,给梁帝拍胸抚背地灌了下去。
梁帝觉得胸口作疼,总有口气吊不起来,四肢发麻。想着刚刚越妃说的话,既愤怒,又觉得无奈。事于至此,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甚至连振作起来应对的体力和精神都没有
陛下,要召太医吗高湛在旁低问道。
召去召无论如何,性命最重要,气越喘得急,梁帝就越觉得害怕。好在太医匆匆赶来仔细诊过后,说是气血浮燥所致的五内不和,尚没有成什么大症侯,开了一帖药,匆匆煎来吃了,这才稍稍安宁了些,沐浴入睡。
不知是药汁的作用,还是梁帝年迈不经折腾,没过一刻钟,他已朦朦睡去。高湛跪在床角守了一阵儿,听见没有了声响,这才轻轻爬起来,朝床上看了几眼,蜷缩着悄悄后退,一步一步退到侧门边,一闪身,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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