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本站
第32章
嫂子惊叫着,将帕子甩在周君身上:“怎么回事啊你!”周君捂着嘴很狼狈,他的反应太大了,嫂子心里起了几分疑心:“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周君和雍晋的事,嫂子是知道的。周阎那天实在太生气了,甚至还吃了几颗保心丸。她很担心,周阎如果不说为什么,她是能干得出分房睡的事情。
那时周阎苦笑连连,就是不说。她穿着睡袍就要起身,周阎只好拉着她的手:“兰芝你别走,我说就是了。”因此周君和雍晋那事,容兰芝是都知道了。现如今见周君这模样,容兰芝连周君嘴唇上的伤都怀疑上了。
她让下人来拾干净后,自己慢悠悠地斟了杯茶:“说吧,你的嘴是不是他弄的。”周君也没打算瞒,他正好也要说这事:“昨晚他是来了,你看你方不方便从师父那里要几位守夜的。”容兰芝瞅了他一眼:“怎么着,情郎千里来相会你不高兴?”
周君装模作样:“胡说八道,什么情郎,不是那么回事。”嫂子见他确实不想纠缠这话题,便道:“你自个好好看着办。”周君特地嘱咐:“这事别让大哥知道了,他最近身体不好,别让他烦心。”嫂子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也知晓他身体不好,就该乖些。”
周君说不过她,只好寻了个借口,从厅里退了出去。他失了自由,许久也没出门。杨小姐联络不上他,竟亲自登门拜访。来了女客,容兰芝也不好管着周君。于是借着杨小姐的面子,周君终于重获自由。
他们在街上走,不知从哪来的一群游行学生,举着横条挥着旗子,印着救国的传单丢得到处都是。周君有心护着杨小姐,起了危机感。这人多闹事,指不定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如果杨小姐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受了什么伤,杨家不止要弄死他,怕是连周家都要受到牵连。
果不其然,不一会穿着黑衣警服的警官匆匆赶到现场。不知是谁开了枪,这下人群里炸了锅,跑的、叫骂的,愤怒前冲的,到处都是乱的。周君手心里出了汗,他紧紧握着杨小姐的手,带着她一块跑。杨小姐穿着高跟,一下扭了脚。
周君眼见着周围人的情绪高涨,事情越闹越大,赶紧弯腰抱起杨小姐,就迈腿往外冲。幸好嫂子操练他这些天,体能虽然还未恢复到从前最好的时候,但抱着一位女士逃跑,还算轻松。杨小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女人的柔软身体和馨香充斥在怀中。
直到避开人群,他抱着她进了一家洋人开得咖啡店。周君知晓这店有些很厉害的关系,想了来闹事也闹不到这里,是个好的歇息地。他将杨小姐放下,蹲下身查看杨小姐扭伤的右脚。伤得不算严重,只是有些红肿。
正松了口气,他抬头就是一怔。因为杨小姐双颊通红,好似一颗红透的苹果。满是饱满的汁水和无法掩盖的香气。这种神情杨小姐从来没出现过,杨小姐其实一直都对周君有好感,但现在,此时此刻,却不太一样,她好像爱上他了。
周君避开她的眼神,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道:“我出去给你买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乱走。”杨小姐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点点头。周君从咖啡厅里走出,这才觉出了浑身冷意。他仔仔细细看着街上的每一辆车,却没法再找出刚刚那辆。
冲进咖啡馆时的余光里,他好像瞧见了熟悉的一辆车。
也许只是错觉,他想。将药买回来以后,他在咖啡店里给杨小姐上药。并让杨小姐给家里去一通电话,让车来接。杨小姐抠着包包上的刺绣,脸上有几分不愿。可她还是听周君的话的,现在的周君不知为何,一颦一笑,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在闪闪发光。
杨小姐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因此她的眼睛也很亮,像是偷跑进了两颗星星,莹莹地照着周君的面孔。在等杨家车来的时候,周君去咖啡厅前台借了电话,给雍公馆拨通了。来接电话的是下人,明确表示少将不在家。
周君手指缠着电话线,指头被勒得微微泛白。他想了想,还是问道:“能确定几时回来吗,我想上门拜访少将。”那边很客气,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讲一切都要问过少将后才能决定,他会告诉少将他的来电,并让他留下电话号码。
周君沉默一会:“不用了,谢谢,就这样吧。”说罢他将电话挂了,情绪不高。他的家雍晋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开门还要耍狠,不让进还要翻墙。他这番客客气气去电话要登门拜访,还得让雍晋同意才能去。
接电话的人分明知道他,也恭敬地喊他周先生。礼数上没有任何怠慢,却让他很心灰。这说明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跟千千万万想要拜访雍公馆的客人没有什么两样。那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雍晋也会送自己的贴身怀表给那些客人吗。
那是母亲送的,他给了他,不就说明不一样吗。周君立在咖啡馆的前台,那里的侍应生擦着玻璃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这位客人。这位客人身后的女伴一直看着他,男的俊美,女的漂亮,很登对。可这男的刚刚打了一通电话,模样就很伤情。
侍应生电影看了几场,脑海浮想联翩。这电话里头的又是谁,是这位英俊客人的心上人吗。那位女伴呢?莫非是纠葛的三角恋,你爱她,我爱你的浪漫情怀,难以忘怀的初恋和红玫瑰?还未想完,侍应生就听见这位英俊男士朝她得体一笑:“两杯咖啡,谢谢。”
侍应生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皮让男士稍等,她马上准备。紧接着她看见男士旋身朝女士走去,大衣的下摆微微掀起,修长迈开的腿和优雅的皮鞋。侍应生有些失神,心里想着,这样英俊的男人,她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呢,真羡慕那位女士。
她抱着些许幻想,在等水开的过程,偷偷拿镜子给自己补了一记口红。咖啡馆挂着风铃,每一位客人进来时,总会碰出清脆的铃声。她在前台躬着身子,听到这铃声,立刻将镜子合上,直起腰。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想喊欢迎光临。
可欢迎刚出口,光临便忘在脑后。她直勾勾地看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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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连话都忘了说。咖啡馆里又进来了一位男士,穿着气派的黑西装,头发梳起,露出硬朗的眉眼。神情虽然疏离,眸子也冷冰冰的,可他进来的时候,好似把外头的阳光也捎进来了,令整间咖啡馆都亮了起来。
第33章
水蒸气顶开了壶盖,朦胧的水珠张成一道屏障,屏障那头,刚进来的黑西装先生偶遇了熟人。他朝那双登对男女走去,招乎过后还很绅士地掬起小姐的手背亲吻。大约是因为女伴被他人搭讪,英俊男士脸色阴沉,眼里好似有暗火。
侍应生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毛巾,心跟着眼前剧情发展而吊了起来。她想,下一秒会大打出手吗?这二男争一女的戏码,穿着打扮皆贵气的三位应该不会这么失礼吧。明面上的彬彬有礼,实则针锋相对比较适合他们。
真是羡慕死了,侍应生心里微叹。她拿起菜单给那两男一女送了过去,凑得近了才听见那黑西装男士低沉优美的声音。他在和女士介绍自己,侍应生分心地听着,得知的男士的名字。雍晋,好名字。而女士喊着另一位,是亲密极的单字周,看来不是三角恋啊。她正是失神,就听周先生敲了敲桌子,语气稍重:“你好,可以点单了吗?”
侍应生有些害羞,光顾着看客人而走神,太不矜持了。她将头发顺在耳后,声音温柔道:“不好意思先生,您想点些什么?”了菜单,她给黑西装客人送来杯子,斟上一壶热茶。将水壶回托盘上转身回去时,却不小心扭了脚。
她面朝着那位周先生,眼见着一壶热水要尽数泼出到这人身上,她尖叫着被人搂住了腰,那壶热水也被人牢牢持着把手,稳稳压回托盘里。侍应生瞪着双眼,看着眼前救她一命的手。幸好这位雍先生戴着薄款真皮手套,热水溅在皮革上,缓缓滑落。
她被人松开了,回过神后连声道歉。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要给雍先生擦拭手上的水。她埋着通红的脸,心里想着这手帕算是送出去了吗,这位先生会拿着手帕回来找她吗?明知道是痴心妄想,可女孩总是有许多罗曼蒂克。
然而她的罗曼蒂克注定消亡,她被人擒住了手腕,用了些许力道甩开了。侍应生后退几步,险些撞上后面的木桌。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拉开她的人正是周先生。周先生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担心我朋友受伤。”言下之意是为刚刚用劲推开她而道歉。
只见周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雍先生手套上的水珠,还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手套,看裹在里面的皮肉是否有烫伤。侍应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哪不对,又说不出来。她仔细地看着周先生过份认真的脸,还有眉宇间盖不住的心疼。
只见雍先生不紧不慢地将手从周先生手里抽出:“不碍事的周先生,你先坐回去吧,不要吓到佳人。”周先生显然愣住了,好半天才焦躁地转头朝她问道:“这里禁烟吗?”侍应生小心翼翼地点头,就见周先生回头朝杨小姐低声道:“我出去抽一根。”
说罢快步转身走开,丢了自己的风度。侍应生很清晰地看见那位小姐抓住了周先生的衣角,却毫无作用。那方布料从她手中溜了出去,握都握不住。留在原地的雍先生也朝杨小姐点点头,示意自己也去抽一根。说罢便不复来时的阴郁,只踩着雍容的步伐,跟在周先生身后离开。
雍晋寻到周君时,那人斜靠在深棕色的墙壁上,挡住了一块广告,海报上写着顶上美纸香烟几个字,硕大的烟盒子,倒是很衬此时此景。周少爷叼着烟靠在那里,一眼不肯看他,该是同他置气了。他的手套被胡乱地塞在周君的口袋里,有一半吊在口袋外头。笔挺的浅色风衣外套缀着抹黑,摇摇欲坠。
周君自然听到了脚步声,很稳地朝他走来。那份冷静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就像刚刚他和傻子似的问雍晋疼不疼,那人却用冷淡的眼神甩了他一记耳光。他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碾在墙头,直起身子要越过雍晋往里走,他不想和他说话。
理所当然地被拉住了,两具身体纠缠着、跌撞着步入了咖啡厅的背面,那条挡住一半阳光的,略为昏暗的巷子。周君被压住了,他有些恼恨地想喊滚开。那个怀表却意外地闯进他脑海里,于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把那两个字吐出来。
雍晋盯着他,瞳孔幽深,睫毛微垂,很是莫测。他问他:“杨家千金你怎么搭上的?”周君侧开脸,嘴巴抿紧了。雍晋冷冰冰的手在他脸颊上摸索着:“你得离她远一些,她和你之前那些找乐子的对象不一样。”
周君猛地瞪向雍晋,他觉得雍晋话说得虽然没错,可实在难听。想来想去没找出什么能回击的话,只好冷笑道:“你不也一样。”雍晋皱眉:“什么?”周君一鼓作气:“你也应该离我远点,我和你之前找乐子的对象不一样。”
雍晋叹了口气:“杨家势力太大了,你不要玩过火。”杨家势力再大,又同他周君有什么关系。他和杨小姐是朋友,是知己。他不愿意的事情,杨小姐也不会逼他。再说,就算他和杨小姐有了什么,要是结婚了,也是得了一大助力。就算杨家看不上他,也无所谓。
只是这么简单的男女之事,雍晋怎么作出这番模样。周君犹疑道:“能出什么火,如果杨小姐真是很心仪我,我娶了她就是了。”雍晋像是被他这番话吓住了,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一下用力,抓得他生疼。周君难受,却没喊出来。因为雍晋的表情实在可怕,像是要将他吞了一般:“你说什么?”
周君忍着手上的酸痛,小声说:“你不是生气了吧。”他的语气小心,分明说出来的话跟刀似的戳人心窝,可脸上却无辜极了。周君看着雍晋,如同奇怪他的生气:“你不会没想过结婚吧,你迟早要结婚的,不管是政治联姻,还是因为别的……我也一样。”
他说的是现实,这不是他们这样的人都知道的吗。怎地雍晋这副才从梦里醒来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残忍的事。他是不信雍晋没有想过以后的,也许雍晋是喜欢他的,从他给他的那怀表就可以知道了。但是他们俩,不说周阎和雍晋之间的恩怨,最根本的是,他们同为男性。
如果杨家会因为杨小姐迁怒于他,但他是男,杨小姐是女,闹破天了,也可以用结婚成就一件美事。而他和雍晋,这不可能的。男人和男人的事情,摆到明面上,如果只是玩儿,大家都可以一笑而过,当件风流韵事。如果是认真的,雍晋那样的身份,他这样的身份,只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34章
天上的云翳同顷刻间压下来一般,阴沉沉地,雍晋的眼里没有光了,他也一样。也许是心境的变迁,又或者真的阴了天
逢场作戏 分卷阅读33
。他以为雍晋会做什么说什么,用以惩罚他。那是一种受到伤害的本能回击,雍晋受伤了,他看得出来。但他不以为他说错了,雍晋不该是这般天真的人。
这个从古衔今的年代,中西相融,很多东西变了,很多也没变。例如男人的三妻四妾,只是现在兴起结婚,同一个结婚了,就不能同第二个结。正房只能有一个,外头养小的已是常事,谁不是同时爱好几个呢?雍晋是将他看作女人了吗,想要他独属于他?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羞辱他吗。
雍晋松开他的手,往后退。周君故作不知地伸手要把人搂回来,他宽慰他,就像他之前哄女人一样。女人总爱问,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一生一世不变。这时候只需要回答是就好了,也许雍晋想听这个,他可以说给他听。对于喜欢的人,周君总是舍不得他们难过的。
可不是吗,现在雍晋只是有些难过的情绪,都把周君的心揪作一团了。他搂着雍晋的腰:“我错了,我喜欢你的。”雍晋没有动,任由他抱着:“是我错了。”周君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右手顺着摸到雍晋的背心,轻轻地拍了拍。
雍晋低声问他:“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周君犹豫道:“你是说第一次睡吗?”雍晋安静了会:“在我卧室说的话,记得吗?”周君不记得了,他唯一想起来的也只是床上的那点事,那次的高烧将所有记忆都带走,只剩下了些许记忆碎片令他午夜梦回。
周君无言,雍晋自然是知道他不记得了,他低声叹气:“不记得就算了罢。”这话说的周君心里突了一下,他有些恼:“那时候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有什么不一样吗?”雍晋推开他,将袖子掀开。他的腕上有块表,他看了眼时间,同周君说:“我先走了,还有事。”
雍晋在无理取闹,这是周君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的就是不能让人这么走了。他和他的关系里,他实在被动。总感觉他时常看着雍晋背影,这实在让人不适。可他用什么留住雍晋,他让人站住,他就真的会站住吗。
他说过不止一回让雍晋不要接近他,雍晋不曾听过。那他让雍晋留下来呢,会听吗?抱着些许试探和胆大妄为,他喝道:“站住!”他瞪着雍晋的背影,心里有些幼稚地想着,如果这人真走了,下次再也不惯着这臭脾气了。
偷偷来周家,他都不会给他开窗,还要喊门房许叔养的狗,将人咬出去。可这也是一时意气,他觉得雍晋不会听他的。所以他很少去提要求,雍晋也许不会答应。可雍晋站住了,虽然没有回身,可切切实实地候在那里。
周君诧异,紧接着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急什么,在车里等我一下,我送走杨以后去找你。”雍晋侧过脸:“找我做什么。”周君怔了怔,他也没想好找雍晋做什么。但雍晋的反应滋生了他的胆量,他冲雍晋说道:“送我回去,当然,不能送到周家大门。”
他心想,也许雍晋这下该拂袖而去了吧。他的要求听着自己都嫌弃,如果别人这样对他,周君着实会气上一段时间。他自顾自地回了咖啡厅,等了有些时候,杨家的车姗姗来迟。周君送女士上车后,抱着也许看得到,也许看不到那黑色车子的想法,慢悠悠走向他单方面和雍晋确认的地点。
那个香烟广告牌旁的街道,他去了,也看到了那人牙关紧咬,冷淡中透着些许怒意的侧脸。
周君缓缓地笑了。
这是第一次胜利,结果令人愉悦。周君一直不清楚雍晋的界限究竟在哪,如今更是越发不确定了,只能知晓范围也许要比他想象中的大出不少。这实在是令人意外的,雍晋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强势,与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他本以为,雍晋那些天大的气性,只是无聊的男人独占欲的表现,但现在,也许并不是。
而车里坐着的雍晋,他看着那男人满面春风地朝他走来,脸上眸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得意。他知道周君得意什么,他并不想让周君这般开心。如果可以,他更喜欢看这人哭的模样。哭得满面通红,还很委屈。刚开始不过只是对这人上了心,也许一些感受是不该堆积的。
好比一年前那次春风一度后,他就应该直接去找周君,把人放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惦记了许久后,一些情绪在不知道的时候,越滚越大,最后影响一切。
雍晋是位克制的人,在感觉到那无法控制的情绪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他喜欢的红酒,没条件也就不喝了。喜爱的长鞭,坏了也就不用了。感觉不错的人,不合适就分手了。
他本以为周君是一样的,他对他的喜爱,远远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决定。可为什么在受到这样的羞辱后,还在不走呢。他将视线又放回周君身上,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软绒的光落在周少爷身上,像套金色大衣。
天气冷了,他跑过来,鼻息的白雾罩在脸颊旁,挡不住的是那双发亮的瞳仁。他在注视着他,他走向前来,就要开门。雍晋忽低抬手降下车窗,他将手伸了出去。他的手套还塞在周少爷的衣服里,所以指头裸露在外,指间夹着他刚刚从衣服里拿出来的纸币。
周君的步子变慢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看着纸币,再缓缓将视线落到雍晋脸上。那一瞬间,雍晋有些恍惚。他想不顾一切地下车去将这可恶的少爷狠狠锁进怀里,他想将人拖上车,再关进他的公馆,让之再也不见天日。
这阴郁的念头在心里盘旋着,他又想到了那藏在手帕里的灰,还有周君熟练地分辨他身上每一件装备的神情。周君不是他能控制的人,他对他的感情容易失控。
周君不知道雍晋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说,他不明白雍晋为什么要给他钱。他没有接,只是停下脚步,希望那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然而没有用,他阻止不了雍晋开口。男人淡淡地说:“我送不了你回去,你拿钱叫车吧。”
他没有伸手去碰那钱,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雍晋,没有说话。都不清楚是多少回自作多情了,他都快习惯这种羞辱的感觉。前一刻的他简直天真的可怕,雍晋的所言所行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嘲笑雍晋的天真时,心里有着恶意的窃喜。
他觉得雍晋掀了自己的底牌,给了他筹码和错觉。他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雍晋却毫不留情地将筹码撤了回去,让他灰头土脸。这明明是犯规的,可他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雍晋将手了回去,同他说:“也是我错了,君君身上该有钱的。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罢雍晋冲他礼貌一笑,关上车窗,吩咐副官开车,留他在原地。
第35章
那车离开了,车尾气冲出几个烟圈,碾在那水泥路上,朝前开。周君直到那车离自己有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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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距离,才慢慢蹲下身。他没有哭,甚至脸上都没有太多不解的愁思。他只是在想,怎么心里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他前段时间所经历的,都是荒腔走板的一场戏。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抖,一根往外掏一根往下掉,浪了四五根这才放弃抽上一口。他站起身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在黄包车上歪歪斜斜地晃着身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和车夫说了什么。
周君敛眉,也没敢问。就想等来一个答案,揭开一个谜底。建筑物进入眼底,是雍公馆。离着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他喊停。他让人往回走,没有回周家,转而去公寓。黄包车夫出了一身汗,下车的时候增了价码。毕竟两个地点,一南一北,平白跑了许多路。周君没有多说,只胡乱地伸手在口袋里一顿翻,掏出了所有零碎的纸币,一股脑地往车夫手里塞。
有个物件在他掏钱的时候一同落了下来,躺在脚步,沾了许多那人最讨厌的灰。黄包车夫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顾客,但他是个老实人,不该的不会多要。所以他捏着那些钱,抽了几张,再将剩余的地还给这客人。可客人却蹲下身捡东西,没有搭理他。
车夫眼睛往下看,想着这客人莫不是掉了值钱的物件,正在心疼。都心疼的站不起来了,只蹲在那里,脖子低垂,肩线微偻,手里死死揣着一只黑色的手套。真是奇怪的人,瞧着挺有钱,至于为一只手套心疼成这样吗。车夫撇撇嘴,将钱留在那人身前的地上,拉着车走了。
周君没管那钱,只握着那手套站起身,往家走。其实不是不痛,只是比较迟钝。直到看到雍晋的东西,才觉出了哪点受伤的滋味。他缓慢地走了地步,将手套丢在了电梯旁。电梯轰轰地往上走,一层层楼,明明暗暗。拉闸的图案像道阴影,烙在他身上。
这时候又想起他了,不适同一道细细密密的网,罩得人很难受。他想到上次雍晋那蠢货跑上五楼送的票了,但是那部电影没看成。那部电影演的又是什么?现在想想雍晋那些邀请挺像追求者。就像一般情侣一样,又看电影又跳舞,连最亲密的事也做了。
他说雍晋迟早要结婚的时候,心里是没有一丝疑惑的。现在他有了,他真的能接受雍晋结婚吗。他想到之前来往过的小姐或者有夫之妇,她们的婚姻史并不会影响他对她们的喜爱。也不是没有参加过相好的婚礼,他还是带了贵重礼物去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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