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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仙夭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许欢予

    厉殇饶有兴致地放下茶杯,拎起茶壶时悠然道:“记不住名字没关系,以后直接唤我夫君便可。”

    桃夭夭震颤到连寒毛都在拒绝这个称呼,虽然不知道这俩字意味着什么,却觉得肉麻至极,肉麻至极:“放心放心,我记得住,厉殇么,很好记。”

    厉殇也随她去,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听不思说,你是自愿随她回来的,我本不信,现在倒似乎明白了。”

    桃夭夭似被看透了心思一般,脸又红扑扑起来。

    “怎么,这么不禁猜,我这便猜中了”

    桃夭夭嘀咕:“可你还什么都没猜呢”

    厉殇笑道:“可你已经什么都认了啊。”

    桃夭夭又别过身子去,气呼呼嘟着嘴:“不愿说便不说,何必寻我开心。”

    厉殇拿手指轻轻弹了弹桃夭夭的脑袋,不经意间便已说出心里所想:“因为只有你,会带给我欢喜,我不寻觅你的开心,又该寻谁的开心”

    桃夭夭虽觉得厉殇这说法荒唐荒谬无理取闹,却又不知为何生生忍得,大抵是觉得自己毕竟算半个人质实在不宜挖苦绑匪,又或者还是那样,觉得他可怜罢。

    “好了,不逗你了。这样不好么,闲时赏花觅茶,若是乏了,我怀中随你小憩,若是腻了,人间风景,我都可拈手变幻与你……你又何必纠结着以前,这般无忧无虑地活着,你可知是多少人的奢望”

    桃夭夭暗淡了双眸,小声嘀咕道:“木大哥也总这般劝戒我,他总是一心送我去轮回,却从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什么都不记得纵然活得轻松,可是记忆空白的可怕你们又不懂,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若要送你轮回,必然先要帮你寻回记忆,你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找到我来莫非……”

    桃夭夭一滞,生怕这个人猜出来。

    “莫非小夭儿是想我了,让我帮你寻记忆,也便是个幌子罢了”

    桃夭夭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才不是……”

    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想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木大哥,她想知道阮不思那日在山洞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知道她和木无尘之间的一切,然后再决定,何去何从。

    或者,只是就在木无尘身边,却不是一个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的亡魂,而是别的身份

    不敢奢望却又极度奢望的身份。

    厉殇委屈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便不能笑笑就算了,非得拆穿我么”

    “那你愿意告诉我”

    厉殇悠然点了点头,侧目看向海棠林:“就先从这海棠花开始讲罢。”

    桃夭夭眨着一双如饥似渴的眸子,端坐认真,何其投入。

    厉殇说:“你可喜欢”

    桃夭夭点头。

    “那便对了,你以前最喜欢的花便是海棠。你在院子里一棵一棵栽,没事的时候,就倚在窗边望着它们发呆。可你栽的海棠,却从没开过花。”

    桃夭夭一惊:“嗯为什么”

    厉殇笑道:“这




26 秋梨海棠3
    “我看见了一个人。”

    厉殇问她:“是谁什么样子”

    “只有一个背影,玄墨铠甲,赤焰战袍,迎在风里,站在雨里,孤独走在喧嚣和哀嚎里……他!他在回头看我……却只有一张怒目圆睁、凶神恶煞的脸。”

    厉殇故作轻松一般耸耸肩:“倒是和你哼的曲子呼应上了,不过可惜,你等的人是个鬼怪一般的人物,可不是你的小情人。”

    天边不知何时散落了几缕曦光,风定,叶停。

    厉殇缓步走到桃夭夭身边时,她猛然抓住他长袍的衣袖,问他:“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他轻抚她的青丝,眸光哀悯,只是摇摇头。

    木无尘杀了那个戴面具的战神,一柄碧刃,一双无情的眸子。

    那匕首就刺在那红袍战神的心口,而他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却含血笑得凄凉。

    那殷红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流过白璃大殿,流出百草芳园,流入南山脚的碧波湖水,流过大漠黄沙与荒原,流经厮杀的战海,流淌过那片星空低垂的草原,在忘川里悬溺几经沉浮,终于还是流回木无尘手中……

    而木无尘的双目无神且空洞,是这世间最默然的一双眼睛。

    没有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桃夭夭惊恐地紧紧抱住自己,凄厉哀嚎。

    因为每一句“为什么”问出口的时候,最遭的答案就已经深埋在每个人心中。

    “那个人,是你的血亲。”

    桃夭夭哭得身子都发了颤,她害怕她惶恐她不敢相信,那一幕太过真实,太过锥心,就像有人用尖锥一锤一锤砸在心上。她狼狈凄惨地喊着停,却没有人理会:“为什么为什么!木大哥为什么要……要杀了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厉殇黯然蹲下身来,将桃夭夭紧紧揽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肩头:“别想了,别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既都忘了,便安安稳稳活得欢愉一世,不好么”

    桃夭夭已经哭得哽咽了,她身前的老梨树却似乎懂得她的难过伤痛,不经意间,黄叶片片零落,仿佛在说:“孩子啊,你要坚强,更难熬的寒冬马上就要来了。”

    厉殇伸手接过一片红黄的梨木落叶,下巴轻轻贴在桃夭夭的青丝上,含着凄美的笑,道:“至少,秋梨还有雪,而你,还有我。”

    她哭着哭着便在他怀里睡着了,瑟缩着,环抱着自己,满脸的泪痕。

    厉殇心疼不已,轻轻横抱起她来,飘身闪进大殿,将她轻缓地放在软塌上,细细用狐绒为她一点点拭去泪痕。

    罢了,他便静坐在床边凝望着熟睡的她,凝望她容颜旖旎,观瞻她近在咫尺……他甚少这般看着她,哪怕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名震天下的鸳侣。

    “小夭儿,等我计划完所有的一切,我会带你回秘境,会让最好的织梦师帮你绘一场最梦幻的回忆……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到时候,你别再逃跑了,好么”

    烛火静静听着,而当那缕刺目的光洒遍这大地时,它也终于无奈熄灭自己,不舍地散去。

    “君上。”阮不思进来时,厉殇正矮坐在踏脚处,捧着桃夭夭的手小憩,她于是跪下时,这一声唤得很轻。

    厉殇没抬头,甚至没睁眼,语气清冷:“什么事”

    阮不思起身来,立得笔直,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深感欣慰:“回君上,菩提和玉琼的灵元,都已盛回妖都。”

    “这些事,不是说过不用拿来烦我么九个死老头的灵元何时凑齐了,再来罢。”

    阮不思似已习惯了厉殇这默然冰冷的态度,虽笑着,却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并不是一眼能看出阿谀的假笑:“恭喜君上,只需再拿到梅七娘的灵元,九灵仙元便集齐了,到时候……”

    厉殇却不知怎的,猛地回眸凌厉着眸光:“到时候如何”

    阮不思似乎被这寒冽的目光吓了一瞬,颔首回道:“到时候,君上,便能永远陪在娘娘身边,再不会有人拆散你们。”

    厉殇笑道:“你倒是对小夭儿衷心。”

    “君上知道的,这是我欠娘娘的,便是将不思的命夺了去,不思也会永远和君上一起,守护着娘娘。”

    厉殇虽不愿想,却由不得自己控制,三言两语间,便被阮不思的话,将思绪拉回很久很久以前:“也许当初没杀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思永远记得君上的大恩。”

    厉殇睨了一眼再度跪下的阮不思,嘴角突然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在乎别人记不记得我大恩的人么”

    阮不思欲抬起来的脑袋悬在半空,一时滞住。

    “我不杀你,不过是觉得捏死一只不会挣扎的蝼蚁没有意义而已,你只要记住,不管再过多久,我若要取你性命,依旧易如反掌便可……什么大恩大德,以后无须再提。”

    阮不思缓缓抬起头来:“可是君上待我们却是真心一般的好……”

    厉殇不耐烦地打断她:“若要再提,我便亲手灭了你说的大恩,懂了么”

    阮不思头一次敢与厉殇对视这般久,终了,还是敛下眼帘,道了一声



27 此处通灵1
    “这些人可真够蠢的,还真的相信一个破楼有灵,能护他们周全啊迷信,迂腐!”

    小轩窗,明月廊,花颜和温玉在通灵阁对面的明月楼做外援,此刻正一人喝茶一人啃着花生米,两人都直直望着廊下来来往往的宴河百姓,自天刚入熹微,这里便已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夜定,繁星满空,夜风微露,早已万人空巷。

    而通灵阁却还紧闭,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花颜看这通灵阁无非也就是一座像宝寺一样的楼而已,听顾含清说这是九宫中的开阳宫派内门弟子出山负责建造的宝阁,似乎其中有诸多变化,不宜大意……花颜却觉得没那么夸张。

    至于顾含清和若无,一个时辰前,不知哪里传出一阵钟声,两人腰间的白玉腰牌便开始剧裂的颤动。顾含清说那是九灵仙宫独有的集合信号,虽然过去几十年,白玉腰牌上的秘语也改换了多次,但于顾含清而言,总归是换汤不换药,于是不出一刻他便得出集合的位置,遂拎着极不情愿的若无和尚不见。

    自然是温玉提出来要在此处接应他二人,否则也许花颜早就冲进人群里看热闹去了。

    “我有个师弟,叫雪烟凌。”

    气氛有些微妙,花颜刚刚抛出一颗花生米在半空,却猛然听到温玉这么一说,不知怎的心却像漏了一拍,而那颗花生米自然不偏不倚正砸在她的眼睛上。

    花颜便擦着从眼睛里不受控制跑出来的眼泪,边道:“我知道,我见过,刚到宴河的时候,就是他收留的我们。”

    温玉笑笑,又道:“我还有个师弟,叫莫枫。”

    花颜抽了抽自己的嘴角:“莫疯,真是个好名字,呵呵……”

    “还有一个,便是我么。”

    花颜狐疑地睨了一眼这个温神经兮兮的怪人玉,撇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玉做作地长叹一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三个人都是大龄单身,都喜欢小妖怪……”

    花颜的嘴角逐渐往上咧,表情逐渐失控,直至扭曲,她锤着桌子大笑不已:“你这个人,我该说你点儿什么好,说你是个人吧,却是个七老八十的人妖,哪个小姑娘嫁给你都吃亏;说你是半个仙吧,你这年纪在修仙界却像是个刚学会吃奶的娃娃,你怎么早熟呢,还喜欢小妖怪,知不知道本姑奶奶已经三百多岁了而且最喜欢吃小娃娃……”

    花颜神神气气地挑了挑眉。来来往往的人只看得见两个人的嘴巴一直在动,却半个字也听不清。

    温玉又叹一口气,道:“挑三拣四,是心里有了良人吧”

    花颜不说话,愤懑地拿花生米砸他。

    “是那个和尚”

    花颜猛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盘子的花生米都扣在温玉的脑门上:“才不是,他就是个没出息又没志气的臭和尚,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可是个高贵的猫妖,就算是给我铲屎,我也是很挑人的。”

    温玉默默将卡在鼻孔里的两颗花生米挤了出来:“那和尚都给我讲了,你本来在鄞州,却随他四处漂泊,一直委身在他的禁囊中,直到在离宴河不远的古渡村,才现身。”

    花颜硬着脖子道:“那又如何,他佛法高深,我被困住了而已。”

    温玉便也不好再去无情揭穿,说那若无和尚的修为,是入门中的入门,若不是一身佛光老远就能吓跑一众精怪小妖,他万万不可能有命活到今天。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见到颜姑娘第一面时,便觉得你和我一位已故的朋友很像……她从小孑立一人,孤苦无依,却倔强坚韧,从不愿与人亲近,我最想看到的便是她能找到一个欢喜的人,疼爱她一辈子……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移情罢,颜姑娘,我希望你好。”

    温玉这一番话是说得动了情了,却叫花颜觉得不习惯,总觉得鬼畜才是温玉此人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果然此人正经不过五秒,花颜刚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厮人已逝,他却猛然抓



28 此处通灵2
    酉时入定,风住尘香,通灵阁各层塔角不知何时各立了一位白衣仙人,一手负翠玉嵌珠宝剑,一手提红烛白纱笼灯,六十四白影飘忽在黑夜中的通灵阁上,一如繁空点星。

    而繁空里更是飘来一张软轿,它四方笼立雪白纱幔,四角由四个娃娃抬着,四个娃娃赤脚在天上狂登,便似脚下登了风一般,飘忽而来。

    轿中娇人未到,先袭来的却是一股独特的香气,那是在人间的胭脂铺绝买不到的味道,淡如雅兰,却迷人心神胜过花中王者迷迭香。

    软轿袭落在通灵阁门前,而百姓们早已在通灵阁四角围立的弟子洒下的金子花雨中失了神,乖乖让出地方来。

    是那香气让温玉一时间悬起一颗心来……这一定是那个人身上的香气。

    花颜见温玉盯着那骄子出了神,手紧紧拧着折扇,眸光瞬也不瞬地凝望着,此等深情深几许那必然是毕生挚爱啊。花颜这般想。

    花颜刚想问他那是谁,他却倏然收回目光释然一笑:“是了,圣女么,那帮老头子一千一万也能寻出来,却绝不会是她。”

    “你在这儿自言自语什么呢”

    温玉笑道:“没什么,只是又想起我一个故人朋友罢了。”

    花颜看那骄子中的女子翩然走出来,长发如墨,眸楚如星,身量修长,肤若凝脂,腰比蚁瘦,腿比鹿长:“这不是圣女吧,这是神仙!”

    一排排九灵仙宫的弟子守候在通灵阁的门前,似乎就在等这位圣女的到来。

    最前面为首的那个,是温玉熟悉的一张脸——慕名。

    “我等芸芸众生,叩拜圣女!”

    恍然那一瞬,圣女端手神圣一般立身在众人身前,那金子花雨陡然都失重落下,通灵阁前积聚的男女老少,家家口口,都矮身跪下来,他们的语气,他们的臣服,就像在膜拜一个真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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