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与你共度缠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肖学恋爱专家
王敛涵周末有点感冒,西药又有睡眠加成,早上起得晚了几分钟就不幸赶上早高峰,在路上堵了好一阵。赶到学校时大门已经锁上了,他从旁边的小门飞速蹿进去,正准备往操场冲就被叫住了。
“同学,迟到了来这边登记。”声音清凌凌的,十分熟悉。
“就过了十几秒。”王敛涵看了看操场旁的电子钟,试图争辩一下,脚步却十分自觉地朝肖悦琼走过去,藏在兜帽里的面孔随着角度的偏转和距离的拉近逐渐显露出来。
肖悦琼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新一周和王敛涵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宽松一些本是可以放行的,她有些犹豫,可校园广播恰合时宜地响了第一声。肖悦琼站在警卫室墙边的小桌旁,抿了抿唇,把笔向男生递出去:“登记,写这里。”
高二一,王敛涵,班主任蒋津泽。
握笔的手劲瘦而匀称,用力时指甲会变白。男生写字极快却丝毫没有走形,反而多出几分凌乱的风骨,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
肖悦琼低着头,能察觉到男生在看她,她心下有些紧张,声音也紧巴巴的,比平时还要疏离许多。
“有假条么?”
“没有。”男生鼻音浓重,嗓子也比往常沙哑,肖悦琼私下猜测,应该是感冒了。
“学生证带了么?”
“你不认识我了?”王敛涵迟到之则安之,他把手撑在桌面上,身体略微前倾着慢条斯理地反问值周生。
肖悦琼抬头瞥了一眼,从男生手中接过笔,盖上笔帽,又把它重新靠回本子翻页的中线折缝处。
“没有学生证要备注,得多扣一分。”肖悦琼脸上还是没半点笑意,但语气却轻松随意一些,她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别套近乎,我们又不熟。”
肖悦琼秉公执法,尽职尽责得令人无话可说。王敛涵找了好一阵才从书包夹层最底下翻出学生证来。肖悦琼接过去翻开,男生连证件照都照得很好看,头发比现在短很多,是个毛寸,更凸显出俊朗的眉眼来。
“好了么?”
“嗯。”肖悦琼又仔细看了几眼才把证件还回去。
一早上迟到的倒霉同学共有十多个,王敛涵是里面最倒霉的,大家听从值周生的指挥在墙边排成排,他站在排头,后面站了个高一的,唱国歌的时候声音难听且巨大。
校领导拖着长调念讲稿,台下人歪七扭八地站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好不容易把讲稿熬过去,上周的值周班班长又不紧不慢地念起值周总结。王敛涵闲得无聊,站在队列里观察肖悦琼。女生仔细摆弄着本子和笔,把学校发的塑料垫板擦得很干净,又不厌其烦地把纸张折起的角抚平。
她似乎有些冷,起风的时候会小幅度地缩起脖子。闲下来的时候,其他值周生凑成堆聊天,她也没参与,只是把手揣进校服衣袖里站在不远处,看似遗世独立,但若是旁边有人问她问题都会礼貌应声。像个矛盾体,像个有趣的谜。
肖悦琼很敏锐地意识到男生在看她,她等了很久那人也没把视线挪开,黏在她身上似的。肖悦琼冷眼瞪过去,王敛涵就顺势朝她笑一笑,一副光明正大地模样,仿佛她才是盯着人看的那个。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肖悦琼走过去,在男生明知故犯的目光中欲言又止,声音染上些不悦,“看我干嘛?”
王敛涵话语间又带着那种玩笑式的逗弄:“我审美。”
又是这种逗狗似的语气,肖悦琼已经察觉出和男生说话处处是陷阱,顿时十分气恼:“闲得无聊你看会儿书行不行?下个月就考试了。”
“可以啊。”男生弯起唇角,十分体贴地担忧道,“可我怕我多看两眼书,你又要考不过我了。”
王敛涵觉得自己若是去算一卦,大师一定会告诉他“今日不宜出门”,晨会后听学生处的老师絮叨了十来分钟,第一节刚下班主任又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回来时就领了份一千字的检查。
雷一鸣表示完深切同情,紧接着又八卦起来:“听说你早上是被肖悦琼抓了?”
纸张上的字转瞬间写到第叁行,王敛涵头也不抬:“和她没关系,换个人我还是迟到。”
“不是吧。”雷一鸣惊讶道,“那可是二班的女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拽成那样你竟然还帮人说过好话。你最近政治觉悟降低了啊王敛涵同志。”
“阶级斗争的思想已经落伍了。”王敛涵意有所指地指点道,“现在的战略方针是腐化敌人,内部瓦解。”
雷一鸣体味了一下这番高升莫测的言论,还没领悟到什么就被新发下来的卷子淹没了。
早上出门急没带感冒药,到中午病情依稀有些反复,吃完饭王敛涵顺路去了附近药店,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肖悦琼。
女生低着头在结账,脖颈纤细修长,从后方看过去有一种白天鹅的美感。若是摸一摸恐怕会被立马弹开吧,王敛涵心下有股由来不明的冲动,但他伸出去的右手在半途猝然拐了个弯,很快又归复原位。
肖悦琼刚把找零放进钱夹,半边身子突然被阴影笼罩住。她偏头看过去,王敛涵表情十分自然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手中的药盒笑了笑:“挺巧。你也感冒了?”
肖悦琼其实并没有感冒,她只是路过药店的时候突然想起王敛涵,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排队付账了。就当……就当是为早上抓住对方迟到的事致歉好了,她这样说服自己,此刻正真面对男生时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早上才打过照面,肖悦琼藏下心中的波澜,不想显露出亲近的样子,但也不太好表现得太过冷漠,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应着:“我预防一下。”
肖悦琼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并排走在街上,两个手里一人一个塑料袋,装着同款药盒。王敛涵十分自觉地和她维持着令人舒适的安全距离,肖悦琼起先还提心吊胆,走了一截后步伐逐渐松快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男生消除了戒备。
阳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亲密地贴近,肖悦琼偷偷挪动了一截,影子变换着姿势,两只手缓慢地迭在一起。她紧张地瞄了男生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怀揣着全世界最大的秘密。
路口冲出一辆自行车,碾着人行道疾速驶来,车铃响得急促,肖悦琼反应不及,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拉开。
“想什么呢,路也不看?”王敛涵表情有些低沉,想责骂又不太忍心,最终只能无奈道:“蹭到了没?”
手真的握在一起了,肖悦琼发怔地望着眼前贴合的指节,忍不住握地更紧了些。她突然不知足起来,像不能戒断的毒,多一点点就好了,只靠近一点点。
“抱歉……早上的事。”肖悦琼突兀地开口,声音很小,话也只说了一半,王敛涵却瞬间明白过来,他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肖悦琼应该为他的迟到负责?
王敛涵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直白地说“不关你的事”,他只是放轻嗓音,用肖悦琼对他说过的话回复道:“你对谁都这么自作多情么?”
肖悦琼像是被噎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耳尖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发烫,半晌憋出一句蹩脚的关心:“早日康复,多喝热水。”
王敛涵看着粉色逐渐漫上对方脸颊,笑了起来。
“笑什么?”肖悦琼怔愣着,傻乎乎的问。
“没什么,谢谢你。”男生笑得愈发厉害,仿佛这是一句令人高兴的话,让他整个人都真实愉悦起来。
二班下午排了节政治课,大家对这个会考的科目显然不太上心。前排女生讨论了一整节课的八卦,谁和谁是男女朋友,哪个班的谁又喜欢谁,不知怎么就说起了王敛涵。
肖悦琼趴在桌子上听着,只模糊地捕捉到几个语义不详的字句。她把手伸进桌洞里,攥紧了角落里没能送出去的药盒。稀松平常的青春,她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这周数学课新学的内容比较难,蒋老师额外布置了六道典型题抄题写本子上学时肖悦琼把题目抄好后去还练习册。
蒋老师的工位上没人,办公桌乱中有序,肖悦琼把册子放在桌面上,一眼就看见了旁边那份检查。
男生的字洒脱苍劲,铺满纸张的正反面。前半篇还认认真真在反省过错,后半篇似乎写得不耐烦了,开始批判城市交通建设规划的不合理之处,宛若一篇考场作文。
肖悦琼看着看着嘴唇就抿紧了一些,又过了几秒眼睛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西斜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泼洒进来,把房间切割成两个色调,靠窗的办公桌前,胭脂色的身影浸在夕阳的余晖里朦胧又柔软。肖悦琼唇角不自知地翘起,而后放下纸张向外走去。她穿越边界,从暖色骤然掉入冷色,推开门时藏起许多小心翼翼的雀跃。





与你共度缠绵 第五下
初雪下得突兀又细碎,轻飘飘的,积攒不出什么分量,没留几日就化了。但过境的冷锋没有停止作威作福,气温连续骤降,饶城提前供了暖,可值周快结束的时候,肖悦琼还是被肆虐的寒风压垮,没送出去的感冒药物尽其用,一点也没浪。方雅莉工作再忙,每天也会给她打电话,督促她吃药。
病情来势汹汹,再次在办公室和王敛涵相遇的时候,情况仿佛掉了个转,男生已经痊愈,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肖悦琼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还没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有点丢脸,肖悦琼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整理着方才已经整理好的作业薄。王敛涵手上拿着本习题册,试图一本正经地开口,却因憋着笑,字句间里满是飞扬的声调:“首长不在?”
蒋老师年轻时一心想参军,因为近视被迫投身教育行业,这才有了后来的特级教师蒋津泽。如今届届学生都管他叫首长,也算得上圆了他的军装梦。他曾经还提议让一班在上个月运动会开幕式上穿作训服,最终因为色调太过沉暗被否决。同学们套上黑色和荧光色的运动外套,在队列里摆出了一个大大的“1”,最后荣获二等奖。
工位上没有人,一目了然的事实,肖悦琼知道对方只是想为她的尴尬凿出几节台阶,她顺势摇摇头:“不知道去哪了,我来的时候就没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遵照社交法则和对方正常相处了,他也没有其他人带给她的那种恐慌感,肖悦琼有点放松。
肖悦琼鼻子阻塞得厉害,齉齉的,发音时有奇怪的断句,像第一次学习说话那样,生涩又可爱。
“这样啊。”王敛涵若有所思地弯起唇角,将手中的习题册递给肖悦琼,“那你帮我看看?”
习题册是敞开的,前页向后翻折,统一被压在尾封下面,男生在那个标号为“3”的题目上用红色记号笔勾了一个圈。内容是这学期正在学的圆锥曲线,可肖悦琼读下来却发觉比教学内容难很多:“是竞赛题?”
“是,我有一点思路,可算不出来。”王敛涵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伸出手在纸上划,点着题目陈述起来。醇郁的声线从耳边飘过来,肖悦琼视线微微偏移一些就能看见男生自然低垂的指节,修长干净的,离她只有短短十几厘米的距离。
肖悦琼仿佛是对男生的荷尔蒙过敏,鼻腔一痒,打了见面后的第二个喷嚏。她连忙捂住嘴,身子往旁边缩了缩:“你站远一点。”
“没事,我们班一半人都感冒,感染源不差你一个。”王敛涵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兀自靠近了些,胳膊十分自然地圈住了肖悦琼肩头,半晌像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撤了回去。
习题册被置放在桌案上,他们勾着头看,很亲密地站在一起。明明隔着冬季厚重的衣物,肖悦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男生半个身子都和她若有似无地相贴。
她窥见星点透明的光,方才打喷嚏一时遮掩不及,唾液从指缝间喷溅出来,沾在纸张上,像一根钉子一样刺进眼球,牢牢地驻扎在视野里。太丢脸了,肖悦琼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可下一秒,男生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用食指指腹将那一小滴液体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王敛涵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和停顿,毫无察觉似的,可肖悦琼知道男生看见了,她甚至知道对方是有意的,试图在自己发现之前化解这个尴尬,像某种理所当然的善意和体贴。她盯着那个已经重归干燥的指腹,心里闷闷地发烫,再没半点做题的心思。
“你怎么想?”男生征询着她的看法,可肖悦琼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努力地盯着题目看,头脑空空如也,像一条鱼溺水了一样可笑。
“我……我不会……”肖悦琼支支吾吾道,脸颊不可自抑地红了一片,虚假的优秀一触即破,她要无处可藏了。
“没关系。”王敛涵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可他笑了笑,熟练地替对方解围,“反正我也不会。”
肖悦琼窘迫地低着头,下巴尖埋在厚实的白色高领毛衣里,被偏高的室温蒸出一头细汗,可唇瓣却是干涩的,微微起着皮。王敛涵瞥见那处儿,稍稍蹙起眉。
“你等等我。”
“什么?”肖悦琼不明所以的抬头。
“在这等我一下。”王敛涵步朝门口走,像是怕人走了似的又回头补充道,“一会儿一起走。”
“不用了……”肖悦琼小声地驳回,双脚却自觉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王敛涵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纸杯,从办公室门口的饮水机接的,微微冒着热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宋然伸长手揪了揪王敛涵脑后的头“首长真不在啊?”
“你别皮。”王敛涵象征性地训了一句,习惯了似的,他稳住杯子,走到近前递给肖悦琼,才转头道,“都说了不在,跟过来干嘛?”
“谢谢。”肖悦琼拘谨地接过杯子,很惬意的温度,可她心思复杂地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着。
宋然显然没料到肖悦琼在,立马敛了表情,恢复成平日里娴静的样子,只是眼神滴溜溜地打量着两人,不知在转什么脑筋。肖悦琼和传闻中一样寡言,低头喝着水,王敛涵拾着自己的习题册懒得理她,宋然观察了几秒觉得无聊,率先打破了叁角站位,凑到王敛涵身旁:“给我讲道题呗。”
“这么简单你都不会?”王敛涵语气中有种亲昵的嘲讽,他这样说着,还是拿过笔在女生的草稿本上写了起来。
那姿态太过自然了,积年累月的熟稔,明明没什么暧昧的举动,却令人发疯似的妒忌起来。肖悦琼仍然没有抬头,却掩饰性地加快了吞咽的速度,她像个不起眼的窃贼,偷偷摸摸躲在帘幕后面,带着不为人知的阴暗心思,贪婪地窥探着属于别人的葱笼明媚。
杯里的水干涸了,肖悦琼把一次性纸杯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不想打扰两人的解题思路,干脆抱着作业朝外走。王敛涵顿住笔尖,循着肖悦琼的背影看过去,冷白的灯光有些晃眼,那人在视野中虚化了一样,他便突然怔在原地。
“怎么了?”宋然扭过头,疑惑地问道。
王敛涵摇摇头,笑自己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没事。”
肖悦琼慢慢走回教室,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办公室里的那幅画面,男生的声线清越好听,耐心地给女生解答疑惑,女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明明只是两人一起学习,那人换成王敛涵,肖悦琼就觉得旁边的女生格外的让她……不自在。明明只是两人在解答习题,可是气氛却融洽得塞不下第叁人。
肖悦琼恨自己想太多,讨厌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感觉。




与你共度缠绵 第六下
下午语文老师要了节自习课,同原本自己那节连着考试,大家将答案写在下发的答题纸上,作文则作为家庭作业。
肖悦琼没什么学习语文的天赋,保持成绩的方法主要靠题海战术加努力钻研标准答案,作文更是弱项中的弱项。如果可以,她宁愿做八张物理卷子都不想写这八百字。
以“逆境”为话题作文,肖悦琼严格遵守八股文套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海伦·凯勒瞎眼写书、“两弹一星”一穷二白造出原子弹,开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结尾用《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古今中外,考虑得十分周全。
这个万金油模板,关键词换成“成功”“坚持”“梦想”都能用。肖悦琼铁定主意要虐待语文老师的眼睛,来了一整套齐全的,不仅如此,她还谨遵“标题要漂亮”的谆谆教诲,最后取了个高端大气、气势磅礴的名字:《激流勇进,逆水行舟》。
作文编好,其它作业写起来就轻松很多,肖悦琼心情愉悦地又做完两科,起身活动,去厨房喝水。方雅莉难得在家,肖悦琼在书房写作业,她就把电脑放在餐桌上办公。
蓝色瓷杯旁边摆着个红的,肖悦琼将两个杯子都倒满水,然后把红色那杯放在方雅莉右手边:“妈,歇会儿吧。”
电脑上是连文字带图表,好几种颜色密密麻麻,方雅莉就职的公司这半年扩大了规模,要进行人事调动,她和另外两个人竞争主管的位置,加班出差都是家常便饭。她脸上尤带倦色,脊背微微弯着,看起来很疲惫。
方雅莉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镜片是年前才配的,一百多度,很薄。她揉了揉因用电脑时间过长而干涩酸胀的眼睛,肖悦琼倚靠在桌边安静地喝水,身姿秀丽,像极了她的眉眼在视野中有些微的模糊。
方雅莉想关心女儿几句,却发现找不到什么话题,半天问出一句:“你的感冒好点了吗?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好多了。”肖悦琼咽下一口水,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敷衍,想了想又补充道,“一直都挺好的。”
肖悦琼从小就很令人省心,一直是模范式的“别人家孩子”,除了不爱和人交流之外,简直挑不出什么缺点,长大后更是独立懂事得惊人。“要注意用眼,偶尔和同学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也好啊。”肖悦琼乖巧的点点头。方雅莉想不出还能嘱咐她些什么。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有点沉默。
“悦悦。”眼看肖悦琼放下水杯要往房间走,方雅莉连忙把人叫住了,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又有些犹豫,“你爸爸昨天打电话来……”
“……他怎么会联系你?”
“他下周过寿,五十了。”肖悦琼回身疑惑地看过来,方雅莉顿了顿,终于试探着问出来:“你想去么?”
肖悦琼敛下表情,雕塑般沉默着,沉默得方雅莉都要莫名紧张起来,她才开口反问:“你想让我去么?”
声音平直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方雅莉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才叹一声:“毕竟是你爸爸。”
空气像是凝滞了几秒,然后肖悦琼转身扬起冲撞的气流,世界跟着旋转:“我知道了。”
她没再回头,背着身,在方雅莉的注视下阖上门。
肖铎锋和方雅莉大学时相恋,相持十几年,然后在她六岁时离婚。男人出轨,很俗气的故事,可肖悦琼在心里一直觉得这是她的错,因为她不是个男孩子。
肖家叁代单传,方雅莉婚后却一直不能受孕,没少遭婆婆的冷眼,她把各种各样的偏方试个遍,吃了不少药调解,叁十多岁才有了肖悦琼。
千辛万苦十月怀胎,生下来是个女孩。肖家婆婆原本还想再要一个男孩,可后来方雅莉两次流产,再也怀不上了。
唯一的孙辈不能替肖家传宗接代,一根如鲠在喉的硬刺深深地扎进这个传统的家庭。长辈施加的压力犹如一把利剑,在夫妻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沟壑,生活中开始有了争吵、有了抱怨,渐渐发酵成厌烦。男人架不住,酒后背叛了深爱多年的妻子,仿佛找到了小小的伊甸园,短暂地规避生活的烦闷。
直到那个女人怀了孕,男婴。男人如梦方醒地陷入懊悔和痛苦,可木已成舟。
男人,女人,男孩。肖悦琼想起缺失的家庭,心中不是没有过怨怼,可她不知道该更怨谁一些。又或者,其实她根本谁也不怨,她只是不想面对。
肖悦琼翻了翻手机记录,上一次和肖铎锋联络还是中秋,对方发来祝福,男人心中愈感亏欠,行为便愈发谨小慎微,措辞生硬地仿佛是一条群发短信,只有结尾处加的那句“缺什么给爸爸讲”尚有些温情的意味。而肖悦琼那时装作没有看见那行字,只简单回复了一个“中秋快乐”。
肖悦琼犹豫着,手指在触摸屏按键上徘徊,一行字删删减减,五分钟才发出去——我去不了,周五要考试。
她按下锁屏键,屏幕黑了一瞬,可随即又亮起来,肖悦琼看着来电显示上“肖铎锋”叁个字,好一阵才想起要接。电话两端都沉默着,听筒里响着信号波动的杂音,男人清了清嗓子,拘谨地唤了声:“悦悦。”音量不高,仿佛只是为了确认那端的人还在听。
他们其实鲜少打电话。近几年来,她见肖铎锋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倒不是刻意疏远,只是随着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逃避着这种愈发尴尬的沉默。肖悦琼没有加任何称谓,直白地重复自己短信里的话:“我去不了,我要考试。”
“什么考试啊?”声音带着些许不信任的情绪,可又不敢表露得明显。
“期中考试,下周四和周五。”肖铎锋的生日算下来是下周四,一中的期中考试也安排在下周的最后两个工作日。
“这样啊。”肖铎锋得知肖悦琼不是故意找借口不想见他,声音都轻松了许多,若有所思地自说自话着,“算下来也是这个时间了,莘莘也快考——”
话音戛然而止,肖含莘是那个男孩的名字,肖铎锋自知失言,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换个时间,推迟到周五,你考完试能来么?”
也许是人到半百,一只脚迈进土里,男人对这段失落的亲情超乎想象地执着,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哀求。肖悦琼突然感到悲哀和可笑,十一年后的补救,她意识到对方的意图,然后答道:“好。”
1...1516171819...3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