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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共度缠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肖学恋爱专家
电话那端的情绪骤然高昂起来,挂断时,肖悦琼想,肖含莘如今已满十一。她也长大成人,再有一年就满十八岁了。小时候缺失的亲情与关心,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弥补回来的。肖悦琼不怨任何人,她的内心早就已经淡漠。
按套路写的作文得分依然中规中矩,肖悦琼课后单独去了办公室,语文老师把几张复印纸递给她,顺口点评道:“这次语言有进步,就是案例太旧,下次找点新的。”
纸张从中折迭着,是一班和二班这次的范文,打开第一张就是王敛涵。肖悦琼起先总以观摩学习的名义私下找老师借来看,时间长了,语文老师便偷偷复印一份留给她,仿佛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男生的文字没有太过华丽的辞藻,却充盈着厚重隽永的质感,条分缕析层层递进。《道阻且长》。
肖悦琼把王敛涵的那份抽出来,她又看了好几遍,然后夹进单独的文件夹里,剩下的连同当天下发的试卷一股脑塞进桌洞。
她想起宋然,想起运动会那日站在身旁的女生,想起无数和王敛涵言笑晏晏的人。可那么多人,只有她是特别的,每一次都能拿到他的作文,肖悦琼心满意足地想。





与你共度缠绵 第七下
十一月第一周,昼长比夏日缩短一大截,昏黄的路灯燃起光,远天缀着点鱼肚白,一路踩碎夜色和星辰。肖悦琼吃完早餐,到校很早,比考试时间整整提前四十五分钟。
她举着古诗词背诵手册,用手册遮住脸,从书页上方遮遮掩掩地打量着这个被桌椅挤满的房间,像个误入桃花源的旅人。她有点紧张,害怕会有人过来向她搭话。
座次是用电脑系统随机分配的,一考场12号,一班,王敛涵的班级。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巧合,犹如在蜘蛛纸牌里翻出两张不连贯的同花色,可一旦和男生相关联就变得有意义起来。
一班的板报很花哨,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比二班的大一圈。参观通行证有效期两天,她隐蔽地观察着周围,偷偷猜测男生的座位是哪一个。简直傻透了,可肖悦琼抑制不住这个愚蠢的念头,她忍不住为这点“命定”欢欣雀跃。
前排的同学临考前才匆匆忙忙赶来,几乎踏着铃声,拉开椅子时,木质凳腿和白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人像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道歉。肖悦琼写好名字抬头,正好捕捉到女生的正脸——宋然。
考试很快开始,方才的骚乱如同投掷进深潭的石子,几个瞬息就沉没下去,涟漪散去,水面一丝褶皱也无。作文题目是“青春”,肖悦琼写王勃、李贺,写莫扎特,写那些青春年少成名的人,而她的青春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学习,贪婪甜蜜的念想,也许最终要加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考完语文后,有一段很长的午休时间,可肖悦琼饭后就回了考场,她有些困倦,书没翻过几页就趴在考桌上浅眠。王敛涵回班拿晚上要用的教材,一中每个教室都有小阳台,堆放着清洁用具和杂物,清理考场时他懒得把书带回去,索性找了个小纸箱打包放在阳台。
“王敛涵!”一本练习册摊开在桌上,宋然急切地朝他招手,像遇到了救星。她是那叁四个留在本班考试的幸运儿之一。
王敛涵走了两步就看见肖悦琼,他其实没本事仅凭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就认出人来,他只是扫到挂在椅子背后那个眼熟的包,这才仔仔细细地重新端详那个身形,和小半张白皙的脸。
“我完了。”女生垮着脸抱怨,“这几道题都不太会。”
教室里有点嘈杂,肖悦琼睡得不太安稳,头在胳膊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调整更舒服的位置,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小声点。”王敛涵将食指抵在唇瓣上,又指了指女生身后,“她睡了。”
宋然愣了愣,总觉得男生眉眼间流淌的神色有些陌生,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探,对方已经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哪道题?”
宋然其实学习成绩并不差,可父母要求过高,加上学校竞争压力大,考前总是过于焦虑。下午考数学,王敛涵按考试程度给她勾了几个典型题,又随意抽了几个公式,宋然几乎都会,心瞬间定下来大半。
焦虑感下降,别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宋然发挥着女生的八卦天性,拉了拉王敛涵的衣袖吸引注意力:“哎,你最近和她关系很好?”
“谁?”王敛涵讲完题,顺手翻着教材,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问。
“就——”一个音节后声音戛然,王敛涵没等到下文,顺着女生的目光回头看,肖悦琼正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醒了?”王敛涵从一瞬的出乎意料中回过神来,在自己的左边脸颊上点了点,出声提醒道,“脸。”
肖悦琼左边脸颊上清晰地印着衣袖的褶皱,被压红了一片,她大概刚睡醒,大脑还没从休眠中恢复运转,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
她依旧直愣愣地看着王敛涵,像在看眼前的人,又仿佛是在看遥远的宇宙。
“左边脸上有印子。”王敛涵几乎有些恶劣地重复道,肖悦琼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捂住脸揉了起来,可通红的颜色如他所料的那样无处可藏地露了出来,耳尖、颊畔、指缝间。
宋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王敛涵盛着笑意,像小学时那个总揪她辫子的小男孩一样装模作样地将后排的女生逗弄得手足无措。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身边这个人对待其他女生向来都是温和有礼,内心忽然涌上复杂的感慨,她以女生的直觉发誓——王敛涵大概是栽了。
然而闹剧一晃而过了,当事人似乎都对此一无所知。
肖悦琼数学向来做得很快,写完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她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坐在位置上检查完一遍,从后排偷偷打量宋然。女生头发绑成高马尾,微卷,黑色粗皮筋上装饰有两个粉色毛球,她仪态很好,坐得板正笔直,是那种很有教养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卷时宋然忽然转身冲她微笑,带着些超出礼貌的亲近意味,肖悦琼愣了愣,为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于是她也朝宋然点点头,以示回应。
有些莫名其妙,可根本厌恶不起来,大概所有人都会喜欢这样女生吧。
那王敛涵呢?肖悦琼有些嫉妒地想到,王敛涵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与你共度缠绵 第八下
回到家后,肖铎锋晚上九点发来短信,没过一会儿又打电话确认,顺带鼓励她考试加油,左右没聊够一分钟。肖悦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银行卡装进书包夹层。
小时候她每年会做一张不值钱的卡片,用水笔画一些奇形怪状的鱼,幼稚的云朵和天空,或红或黄的太阳,然后在空白处写上硕大无比的“爸爸生日快乐”。再后来,那个日子在她的生活里变成了一条形式敷衍的短信,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算起来,她还从没给肖铎锋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肖铎锋把地点定在一个高端酒楼,地处商圈,附近大小几个商场,考完之后正好可以去逛一逛。
第二天早晨到学校时,宋然已经在前排坐定了,女生神情萎顿地向她打招呼,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下也青黑了一圈。肖悦琼也朝她点点头,看着她面色不太好的样子,有点想询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思来想去也不敢冒然开口,她就这样纠结着,却已经到了分发试卷的时间了。
这次的物理出得都有点难,肖悦琼了不少心思才把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一抬头便见女生安静地伏在桌面上,像是睡着了,可仔细再看,单薄的肩胛分明在克制而压抑地抖动。宋然在哭。在争分夺秒的考场上,无声无息地、寂静地落泪。
肖悦琼有一瞬的哑然,像无心窥探到别人的秘密那样尴尬起来,这是她生命中从没遇见过的难题。
第二场交卷后走廊瞬间沸腾起来,楼梯间人潮汹涌,勾肩搭背地向校外奔去。肖悦琼在座位上多磨了一阵,趁女生拿包的当口,在她桌角放下一包纸巾,随即做贼心虚般地快速离开。肖悦琼懊恼地反省着自己毫无道理的多管闲事,大概因为她在乎王敛涵,而宋然是王敛涵在乎的人。
仅此一次。肖悦琼这样安慰自己。
手帕纸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牌子,无香型,宋然攥着简约的包装茫然地四下张望,半晌抽出一张拭去手心细汗。夜里几乎没阖眼,方才那两场考试难度对她来说很大,这又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劣,她被卷土重来的焦虑感吞噬了,像孤独跋涉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难识东西,不辩南北,生出彻头彻尾的濒死的恐慌。
不能再失败一次,绝不能。宋然打开课本,掐着分秒看起来。
肖悦琼不知道前排的女生内心经受着怎样的煎熬,她仿佛只是一时兴起,用一根细小的触须探看世界,短促的接触之后便缩回厚厚的壁垒里。
考完试时间尚早,公交车站与平日放课后的纷乱截然不同,等车的乘客叁叁两两分散地站着,宋然也在,女生头低埋着坐在金属长凳上,浅色背包在她指尖蜷缩着,布料被揉出褶皱。车慢慢悠悠到站,肖悦琼踏上两级台阶把硬币投进箱子里,身后的公交车站发出巨大的惊呼声,她回头望去,人群聚焦处歪斜倒下的身影套着熟悉的校服。
宋然躺在那。肖悦琼挤过人群,连忙用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救护车来得很快,肖悦琼拎着女生的包跟着爬上去。银行卡里的钱足够垫付医药,女生的手机有指纹锁,肖悦琼捏起女生的手指开锁,简单直接地在通讯录里找出宋然母亲的电话拨出去。
兵荒马乱之后时间涓细得以滴为记,葡萄糖混合其他药剂顺着塑料软管溶进血液里。女生被转移到急症室隔壁的房间,肖悦琼守在床边,坐在塑料椅子上不含分毫殷切地等待,好在没多久宋然就醒了。她大脑还处在空白期,习惯性地抬起扎针的右手揉眼睛,肖悦琼眼疾手快地按住,女生这才意识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回流的血被透明的液体推挤回去,肖悦琼起身去叫医生,宋然没什么大碍,只是严重低血糖导致的晕厥,大概还要输液四五个小时。医生训了一通“爱惜身体按时吃饭”之类的话,女生鹌鹑似的缩头听着,等人走了才长舒一口气,朝肖悦琼不好意思地笑:“让你看笑话了,真的很谢谢你。”
“只是刚好遇见。”
肖悦琼极其不习惯这种需要交换真心的相处,语气平淡地表示一切只是举手之劳,此后便都是尴尬的沉默。宋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在眼角的余光里偷偷打量她,女生气质冷淡,人生得致,她额前细碎的流海稍稍遮掩着眉毛,及肩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脑后,下巴微翘,嘴唇下有颗浅色小痣,平静的表情冲淡了天生含情脉脉的两弯瑞凤眼,让人难以亲近。“我帮你联系好了家人,他们应该再过一会儿就来。”她不会安慰人,肖悦琼没两分钟便借口去洗手匆忙逃离,出门时几乎要奔跑起来。
门诊楼大厅里有自动贩售机,离急诊室有些远,她不知不觉走到那里。矿泉水单一得没有选择,不是她常喝的农夫山泉,但她还是买了一瓶,想了想,又刷了一瓶带给宋然。女生一个人挂水,行动不大方便,怕人等得着急,肖悦琼回程时稍稍加快步伐,她在推门而入之前抬眼,然后透过门扇上的玻璃看见了站在床前的王敛涵。
握着门柄的手猝然僵住,眼前慢镜头似的回放着方才的场景:男生低着头、侧着身,用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帮女生绑头发。
肖悦琼下意识转身逃避,背脊紧贴着坚实的墙面,怕多看一眼就会有什么更亲密的场景叫嚣着跳出来嘲讽她心底经年的妄想,可思绪却不受控制似的脑补起来,关于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帧帧都是缱绻的画面。她太害怕了,因此没有看见女生因勒得过紧的头发疼到皱眉的表情,也没有看见男生看似温柔的动作过后拿纸巾擦掉手指沾上的汗时的嫌弃。
王敛涵和宋然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家从开裆裤开始的交情,宋然母亲受到肖悦琼言辞简洁的电话急得上火,可从单位驱车过来最快也要一小时,于是打电话问王敛涵知不知情,男生这才要了地址赶过来。
可这些肖悦琼全然不知道。她只是想起两人平日里远甚于常人的熟稔,兀自推导出一个自己认知内最可能的结论。她想,王敛涵大概喜欢宋然,而宋然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肖悦琼也不知自己靠墙站了多久,直到近在咫尺的开门声令她惊醒。王敛涵从里面出来,看见肖悦琼没有太惊讶,显然已经和宋然提到过她。男生弯弯唇角,自然地和她搭话:“还以为你走了,怎么不进去?”
“买水刚回来。”肖悦琼方才还在隐秘地哀怜自己的心事,现在却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瓶,又和男生擦肩走进房间,将水递给宋然,言简意赅,“给你。”
护士正在给临床的病人做检查,闻声看过来,瞬间忍不住皱起眉:“作为女生应该要细心一点儿,怎么能给病人喝凉水呢?”
“对不起……”
护士见惯了这种场景,训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肖悦琼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尴尬地红了脸,想将宋然手里的矿泉水夺回来,可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那这瓶归我了。”王敛涵从她身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拧开瓶盖喝了几大口,瓶里的水瞬间只剩下一半,男生合上盖子,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正好有点渴。”
肖悦琼窘迫地低着头,王敛涵永远这样体贴地照顾着别人的尴尬,犹如初叁的那包纸巾。她突然有些郁闷,那是一种无从发泄的心意被辜负的巨大悲哀,更是悲哀过后却远远无法停止的喜欢。
她不敢抬头,只怕一抬头会暴露出令自己难堪的表情。
她没有资格难过,一星半点也不行。




与你共度缠绵 第九下
转过右边的走廊有热水,在门诊楼大输液室对面,放置在木椅上的保温桶外层是不锈钢的,贴着楷体红字,上面倒扣着两摞纸杯。王敛涵拿了宋然的杯子去接了热水,正准备回去。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肖悦琼从病房里出来,靠在门边给肖铎锋打电话。肖铎锋没设置铃,手机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单调的“嘟”音,像拉长时间的分秒,直到自动挂断才戛然而止。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肖悦琼本来想再打一个电话,可瞥见男生遥遥走过来,她连忙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
肖悦琼原本就想着等宋然家属一到就离开,如今还留在这不过是想和男生告个别,她正斟酌着怎么说更礼貌一些,却听得对方开口询问道:“饿不饿?刚看见自动贩卖机里有泡面。”
王敛涵下意识把肖悦琼和自己归为一伙,也没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对。宋然挂水不能长时间离人,再者医院周围也没什么好吃的餐馆,两人之间的第一顿饭恐怕注定寒酸,王敛涵担心女生吃不惯这种速食泡面,语气难得局促地解释道:“下回再请你吃好的,今天将就一下成么?”
拒绝的话在唇边打转,几次叁番想吐露出来,可肖悦琼像是被人下过禁咒,怎么也说不出来,半晌只轻声细语地应道:“好啊。”怕对方觉得自己不情不愿,又加了句,“没关系,我以前也经常吃的。”
这话倒是不假,先前她尚小、外婆还没从县镇搬进城里时,她都是凑合着吃的。方雅莉刚换工作,忙起来难着家,灶台又太危险,肖悦琼假期常用电水壶烧水自己泡面吃。起先还能区分出不同口味的差别,吃得久了,满口都是一个味道,廉价面饼松软的味道,又咸又油的料包的味道,塑化剂被开水烫过的味道。她很小就学会了忍耐,又实在不想吃泡面,于是经常偷着省去一顿饭,空着肚子骗方雅莉自己吃过了,直到肠胃出了问题才被发现。后来她变得对食物极其挑剔,可最终还是落下毛病。
两碗面,腾腾的热气从边角溢出来,肖悦琼拔出戳进塑料盖卡在边缘上的叉子,和王敛涵一起坐在走廊的蓝色长椅上。两人相隔一个座位。面上飘着一层红红的油,闻上去还带点儿醋味,肖悦琼挑起几根面小心地吸进去,她的吃相文雅,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有人来,王敛涵往她的方向挪了一个位置,给人让了坐,胳膊和腿几乎都贴在一起,男生毫无所觉地放任这种接触。肖悦琼的脸颊染上了粉色,不知是被面的热气给蒸红的,还是出于其他原因。她把面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汤,胃里充斥着辛辣的味道,她呛了一声。男生吃得很快,端着空碗等了她好一会儿,肖悦琼偏头看过去,眼里带着些不自觉的笑意,“谢谢。我吃饱了。”
宋然的母亲终于赶来,她顾不得擦额上跑出的汗,急急忙忙进去看女儿,又出来拉着肖悦琼说了谢谢,下次要邀请她到宋然家吃饭。肖悦琼从没经过这种阵仗,她仓促地应了一声,王敛涵在一旁搭腔:“阿姨,她都答应您了,您快回去照看宋然吧,我先送她回家。”这才将她从不自在中解救出来。
天色愈晚,日光无力反扑,被黑夜撕咬得分崩离析。肖悦琼走过医院大厅的旋转门时手机震动起来,她稍微落后男生两步在台阶上站定。缺乏电量续航,手机的亮度已经降至最低,她手掌半张着遮在屏幕最上沿,了好一阵才看清。“肖铎锋”叁个字跳跃进视野里,可她还没来得及滑向通话键画面就定格了,关机的动画从屏幕中央蹦出来,耀武扬威地占据整个界面,然后屏幕暗淡下去,像长夜里熄灭的烛光。
“怎么了?”王敛涵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从台阶下回头往上看,半隐在夜色的五官愈发深邃。肖悦琼背后是光,身前是暗,她摇摇头,朝等待的人走去。
出了医院僻静的前院,路上车水马龙,肖悦琼磨蹭地站在原地,想等男生先走。王敛涵又怎么会自己一人先离去?他可没这般犹豫和不坦率,直截了当地问道:“我送你回家?”
“我……我还要去其他地方。”肖悦琼老老实实回答。
男生点点头,没再做出什么表示,他朝路边走了几步,右胳膊直直伸出去,没一会儿就拦下一辆出租车,于是回头向肖悦琼招手:“过来。”
肖悦琼乖乖走到车边,王敛涵帮她拉开车门,她坐进去,车门又被关上,男生隔着遮光玻璃朝他挥手。车子缓缓起步,肖悦琼才意识到他们即将分开,她慌忙的降下车窗想对男生说一句再见,可路面倒退着奔跑,那微弱的一声刚溢出嗓子就被大风吹熄了。肖悦琼探出头,男生朝反方向走去,明灭的树影和霓虹都映在他身上,像背着闪亮的银河。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急忙吼出一嗓子:“小妹,你可别把头伸出去啊!”肖悦琼被吓得关了窗,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
到酒楼包间时肖悦琼迟到了四十多分钟,不知是谁说了个什么笑话,里面的人都笑起来,肖铎锋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门扇传出来。肖悦琼深呼吸好几下才推门进去,几张笑意吟吟的脸看过来,表情却瞬间僵在原处,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起来怪异极了。
“悦悦来了啊。”赵蔓玫最先反应过来,面上摆出热络的笑容,她起身把肖铎锋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又招呼着服务员摆上新碗筷,“来,坐你爸爸旁边。”
肖悦琼先前见过两次她名义上的后妈,年轻漂亮的脸,人情世故滴水不漏、热心又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处,可肖悦琼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脸上面具一样虚假的开心。她默不作声,慢吞吞地走过去,赵蔓玫伸出手要帮她脱外套,肖悦琼条件反射似的躲开她的手,僵硬地拒绝道:“我自己来。”
“怎么跟大人说话的?”她血缘上的奶奶一直不喜欢她,见状就开口教训,“来得这么晚还跟人摆脸色,也不知道先和长辈打声招呼。”
“都是孩子,没关系的。”老太太现在教训着肖悦琼,逢年过节却还要在她面前抱怨肖含莘没有肖悦琼学习好,赵蔓玫在心下翻个白眼,假模假式地劝着,“悦悦和老肖来往少,自然跟我也不太亲。”
肖悦琼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端起茶水小口喝起来,防止被迫搭话的尴尬。肖含莘坐在肖铎锋的另一边,装作没有看见她,抓着羊排啃,趁人不注意又往盘子里夹了两个。争抢,拒绝分享,这是小孩子表达讨厌的最直接的方式。
整个包间大概只有肖铎锋是真实喜悦的,他不住地给肖悦琼夹菜,放低声音柔声问道:“电话怎么关机了?”发现未接来电的第一时间回拨过去,刚响两声对方就关机,他还以为肖悦琼不来了。
“没电了。”肖悦琼没有拒绝肖铎锋的示好,却也没动筷子。生日蜡烛早就吹过了,肖铎锋给她切了一块蛋糕,肖悦琼拿叉子挖下一点儿,甜腻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她小声道了句:“生日快乐。”
赵蔓玫适时插话进来:“莘莘给爸爸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不是啊?”她方才换坐到儿子旁边,偷偷捅了捅肖含莘的胳膊。
肖含莘羊排才啃了一半,满手满嘴都是油,闻言愣了愣,嘟囔着抱怨:“我吃完再去。”
“现在就去。”赵蔓玫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嘴,柔声劝着,“再过一会儿都该结束了。”
肖含莘观察着她的表情,半晌不情不愿地放下羊排擦了擦手,去书包里翻找一阵,取出丝绒的细长盒子递到肖铎锋手中。打开是一支钢笔,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牌,一两百块,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也算是沉甸甸的心意。肖含莘身量没长开,带着浓浓的稚气,正经讲起话看上去很乖:“爸爸生日快乐。”
肖悦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所有人的眼光就投向她。许多理由一瞬间涌上脑海,肖悦琼有极其合理的正当解释,可她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道:“我没买。”
肖铎锋没藏好表情,显露出一闪而过的失望,“没事。”肖铎锋拍了拍她的肩膀,重复着,“没事,礼物不重要,人来了就行。”
酒桌上的氛围自她来了之后就很冷淡,可肖铎锋心情好,结束时已经醉了,他嚷嚷着要开车送肖悦琼回家,最终被赵蔓玫半搂半架地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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