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阿济格冷眼看着,不久后命下人把博果尔带到了后院,避开外面热闹的人群,对博果尔道:“论出生地位,你是诸皇子中最高贵,可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大侄子,你甘心吗?”
博果尔垂眸不语,阿济格拍拍他的肩膀:“博果尔,皇叔给你指条明路,你看看如今的摄政王,你看看多尔衮,还有我。要知道,我们的额娘可是被你皇阿玛和代善伯父亲手绞杀的,但如今,我们还是闯出了一番名堂,整个大清都在你十四叔手里,是不是?”
“皇叔的话,侄儿明白,可皇叔这样说,对先帝对皇上是大不敬。”博果尔一本正经地看着阿济格,“皇叔,侄儿离了这府上,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别介啊。”阿济格却呵呵笑,“博果尔,咱们做一笔买卖,你去对付福临,我来对付多尔衮,宫里那小福晋能生出个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但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一巴掌就捏死了。博果尔,只要皇上一死,皇位必定是你的,到时候皇叔拥簇你辅佐你,我们一起把天下握在手里。你想一想,你的额娘是尊贵的贵太妃,背后还有阿霸垓部撑腰,而你在察哈尔的亲哥哥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你为什么不珍惜?”
博果尔神情怔怔地看着叔父,阿济格说的都没错,自己的出身很尊贵,比起那些庶福晋生的哥哥们,他要强百倍千倍。
外祖父舅舅们有兵马勇士,亲哥哥也在察哈尔做王,他为什么要活得像一条狗,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被福临踩在脚底下。
“博果尔,你回去好好想想。”阿济格道,“皇叔可不会坑你,话说到这份上,你但凡去皇上或多尔衮面前言语几句,我就没命了不是吗?可皇上信得过你,皇上觉得你委屈。”
“王爷,王爷……”忽然前头传来喊声,阿济格怒道,“混账东西,什么事?”
下人大声道:“王爷,皇上驾到,皇上来了。”
阿济格眉头一挑,带着博果尔立刻往前院来。
福临果然驾临,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福临转达了皇太后的祝福和赏赐,便说叔伯们只管尽欢,他接着要去摄政王府探望多尔衮,转身见博果尔也在,玩笑似的说:“你还是小孩子,可不许喝酒,别胡闹。”
博果尔俯首称是,福临没再坐一坐,直接就离开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阿济格命人将皇太后的赏赐供起来,目光瞥见博果尔,见他气息低沉,必定是方才皇帝那句话,叫他不高兴了。
阿济格走上前,呵呵一笑:“回去想想,想好了,来告诉皇叔。”
且说多尔衮没有去参加侄孙子的满月,派人送了些金银就当是祝福,宗亲里孩子那么多,认也认不过来,谁还会稀罕,更何况他和阿济格本来也不如多铎那么亲密。
此刻,他正在后院练习射箭,奈何胳膊上的伤好的慢,连张弓都十分困难,到底是要四十岁的人了,体力大不如前,想当年在战场上箭穿过肩膀,他躺两天就又生龙活虎,如今都不行了。
心里正气恼,一回身,惊见福临站在跟前,多尔衮愣住了。
边上的管家忙道:“王爷,是皇上不许奴才通报,皇上要亲自来见您。”
福临双手背在身后,悠悠走上前,得意洋洋地笑道:“额娘说必须突然袭击,才能看见皇叔在家做什么,若是在习武练剑,立刻派人禀告她知道。”
多尔衮回过神,忙央求:“福临,不许对太后胡说,来来来,我们到书房说话。”
福临笑道:“十四叔,那您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多尔衮朗声大笑:“欠着欠着,只要你别去太后跟前告状,怎么都好说。”
福临却伸手搀扶他,叮嘱道:“话虽如此,十四叔,您还是要保重,等伤好了再练不迟,您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再有什么事,要侄儿如何安心。”
多尔衮是最经不起哄的,玉儿和府里待他好,他就能把什么都忘了,想当初福临还是会挡在他额娘面前,不愿让自己靠近,可他到底长大了,他能理解一些从前不明白的事。
“皇叔结实着呢。”多尔衮欣慰地说,“有福临这样关心,皇叔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们并肩往前走,半路上遇见了东莪,她目光怔怔地看着这叔侄俩,多尔衮竟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齐齐格。
琉璃愿(全集) 第373章 慈宁宫的夜
“东莪姐姐,这些日子为何不进宫,上次行围你也不来,额娘她们都很想你。”福临和气地说,“过几日,姐姐进宫住两天,额娘搬去慈宁宫后,你还没见过吧。”
东莪福了福身子,向皇帝行礼:“阿玛受伤,我要在家中照顾他,便是少出门了。多谢皇上和太后娘娘惦记,还请皇上替我问候太后娘娘。”
昔日的皇伯母,成了太后娘娘,福临知道,姐弟之间的情分是越来越淡了。
他本该体谅东莪的心情,他也曾憎恶多尔衮和母亲的暧昧不清,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福临渐渐明白,他的心情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稳固,是额娘能开心。
东莪往路边站,请父亲和皇帝先走,多尔衮带着福临离去,他能感受到,背后冰冷怨恨的目光,女儿恨他,可能也恨福临和玉儿。
多尔衮带着福临参观了他的王府,福临还在齐齐格的灵堂上了香,叔侄俩谈论了朝政,也谈论了家事,说到阿济格府里的宴会,说到福临如何对待兄弟几个,更提到了科尔沁待嫁的皇后。
多尔衮说:“十四叔派去的人回来都说,孟古青长得很美,在科尔沁被誉为宸妃娘娘之后,最美的姑娘。福临啊,不论如何,娶得美人,总该是高兴的。”
福临叹道:“可大姐来信说,孟古青特别骄傲,在科尔沁横行霸道,吴克善为什么要把她的女儿教成这样?”
多尔衮却不以为然,笑说:“福临,其实你额娘年轻时也很骄傲,甚至横行霸道。你出生晚不知道从前的事,过去在盛京的皇宫里,你额娘虽不是大福晋,年纪也比很多人都小,可人人见了她都要低头,什么好东西都是他先选,她喜欢的衣裳颜色,莫说宫里的庶福晋侧福晋们不敢穿,就是亲王贝勒府里的福晋也都不敢穿。”
福临呆呆地看着叔父:“我略有耳闻,可也没想到是真的。”
多尔衮笑道:“科尔沁的格格都骄傲,这是因为科尔沁有资格骄傲,你看你婶母,也一样骄傲是不是?”
看着叔父往前走,福临却觉得,并不是额娘太骄傲,而是皇阿玛太纵容。
事到如今,福临已经分不清额娘对多尔衮是真是假,但额娘说过,她的心早就和皇阿玛一起留在了盛京。
但福临能感受到,十四叔对待额娘,对待他,是真心实意的好。
可是,额娘却把着他的手,一起握着刀,对着这个男人的心门口,为了朝政,为了大清,为了他的皇位。
“十四叔。”福临跟上前,多尔衮含笑转身,他喜欢听福临这样喊他。
“这次我帮您瞒着,下回可不成了,您赶紧把身体养好,十四叔,我想和您一道去江南走走。”福临欣然道,“带上额娘一起。”
多尔衮有些恍惚,伸手扶着福临的肩膀:“好,带上你额娘一起,去江南走一走,看看大清的江山。”
此时此刻,慈宁宫书房内,范文程久违地进宫来向太后讲学,但书房里一片寂静,听不见书声,也无人说话。
玉儿站在窗前,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宫女们围着院子里的大水缸修整荷花叶,而范文程垂首站在桌前,这样的光景,已经大半个时辰了。
玉儿一直担心,围场遇刺是不是鳌拜动的手,若是那样他们就是败了。
如今知道不是,虽然松了口气,可鳌拜却托范文程来消息,认为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他想最后请示皇太后的意思。
事实上,玉儿当初和鳌拜的约定很简单,鳌拜一旦得到睿王福晋过世的消息,就可以随时准备动手,不用再向玉儿请示,但鳌拜显然更谨慎一些。
“范先生,跪安吧。”到最后,玉儿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臣告退。”但范文程却不再问,行礼后,默默退下了。
杀或不杀,玉儿没有说,有的,只是与鳌拜最初的约定,而她也早在那时候,就决定要杀齐齐格。
苏麻喇送走范文程,进门来看格格,玉儿吩咐她:“我要几块素色的真丝料子。”
苏麻喇应了,顺口问:“您要做什么用?”
玉儿道:“给多尔衮做两件褂子,天热了,穿着凉快。”
苏麻喇犹豫了片刻,说:“格格,不如算了,您对王爷越好,王爷陷得越深,将来就越痛苦。您这样残忍,真的能安心吗?”
玉儿清冷地笑:“我不会让他痛苦,也是我唯一能回报他的。”
数日后,多尔衮进宫,便见玉儿坐在窗下缝衣裳,他笑道:“难得见你做针线活,而不是看书,这是给福临做衣裳?”
“福临只穿苏麻喇做的,谁做的他都嫌扎得慌。”玉儿将手里的褂子抖了抖,“你看?”
见衣裳的尺寸大小,多尔衮愣了愣,问:“我的?”
玉儿笑道:“要试试看吗?不过这是贴身穿的,你拿回家里去试,在这里脱衣裳可了不得。”
多尔衮欣喜不已,伸手来摸了又摸,他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从没敢想,有一天玉儿会给他做衣裳。
“夜里睡觉穿,北京的夏天虽然热,你也别贪凉,咱们年纪都不小了。”玉儿笑悠悠道,“还有一件等着缝呢,你别舍不得穿,这不麻烦,你若喜欢,我年年夏天给你做。”
多尔衮像的了稀世珍宝般捧着衣裳,清凉柔软的丝绸,仿佛是玉儿的肌肤,而这每一寸料子每一脚针线,都带着她的气息。
“我会好好穿,你别太辛苦,一件就够了。”多尔衮爱惜不已,挽过玉儿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吻,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别扎疼了你的手,我有一件就够了。”
玉儿莞尔:“知道了。”
可那之后没过几天,多尔衮夜里回到家中,便惊见卧房的床榻上,散落着衣裳的碎片,玉儿为他做的褂子,被绞得支离破碎。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而院子里的婢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跪在门前瑟瑟发抖说:“王爷,格格她,是格格……格格不让奴婢拾,说就这么放着,也、也……”
“滚!”多尔衮坐在床边,怒然道,“滚出去。”
可他听到了,让自己更心惊肉跳的话,那婢女颤抖着说:“格格也送了一些到宫里去。”
多尔衮直觉得五雷轰顶,猛地站起来,冲到婢女面前,拎起她问:“你说什么?”
婢女吓得语无伦次,哭着说:“格格抓了一些碎片,放在食盒里命人送进宫里。”
多尔衮问:“什么时候的事?”
是这日晌午后的事,玉儿用过午膳,和淑太妃说了会儿闲话,正打算午歇时,东莪派人送点心来。
彼时淑太妃也在,打开食盒,却是一大把被绞碎的料子,淑太妃当场就吓得脸色惨白,担心地对玉儿说:“东莪那孩子,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呐。”
淑太妃恐怕还只当是东莪绞碎了齐齐格身前的衣裳,送来恐吓皇太后,可玉儿一眼就认出,是她给多尔衮做褂子的料子。
她不必担心淑太妃会到处去胡说,可她不知道多尔衮会怎么样,若盛怒之下责打东莪,那父女之情真是到头了。
此刻夜色深深,慈宁宫的灯还亮着,玉儿正在灯下,缝制着一件新衣裳,那些碎片经过苏麻喇的巧手,变成了一只香袋,正摆在玉儿的身旁。
静谧的宫闱里,脚步声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玉儿抬起头,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领,一颗心正不安地跳动着。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屋里的光芒,将他痛苦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但那纠缠的浓眉很快就散开了。
“玉儿,别做了,夜里看不见。”多尔衮道,“我已经心满意足。”
玉儿含笑:“你知道我在缝衣裳?又在我的慈宁宫里安插了眼线,你说你这个人……”
可是身前的人,猛地扑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肢。
琉璃愿(全集) 第374章 我不后悔
“玉儿、玉儿……”
难得喘息的机会,耳边便萦绕着粗重着急的呼唤,多尔衮疯了似的压下来。
玉儿很美,如盛放的花朵,然而开到荼蘼花事了,她就快老了。
姐姐去世后,她的身体安静地度过了十年,甚至更久,她早已不记得与皇太极最后一次缠绵是几时。
此刻眼前的人,肌肤尚未相亲,已能感受到灼人的滚烫。
玉儿决定为多尔衮做贴身的衣衫,就是想让他在漫漫长夜时想起自己,针脚衣料之间都是她的气息与温存,在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如何受得了。
但事情比玉儿想象得,发展得更快,东莪剪碎衣衫,也剪碎了他父亲的心,击碎了多尔衮的克制,白天到碎片的那一刻,玉儿就想到了此刻的一切。
“多尔衮……”
听见玉儿的声音,多尔衮的手,瞬间停下来。
“不要后悔?”可玉儿却抓着他的衣襟说,“答应我,别后悔。”
多尔衮深深地吻下来,玉儿柔软的唇令他痴迷。
这一生,两度失去皇位,失去母亲,失去妻子和兄弟,二十年南征北战建立功勋,好不容易站在万万人之上,却被说独断专权野心勃勃。
世人只见他的荣光与尊贵,忘了他为这个国家流过的血,他是最有资格站在高位的人,却要看尽天下人的脸色。
他不会后悔。
一夜过去,毒辣的太阳,大清早就霸道地驱散黑暗。
慈宁宫里静谧无声,苏麻喇独自捧着水盆进门,看了眼拥着纱被靠在窗下的格格,她的心咚咚直跳,忽然腿一软,跪下了。
玉儿起身,拖着纱被蔽体,缓缓走到了苏麻喇的身前,轻轻掰开她捂着脸的手,问:“你看不起我?”
苏麻喇用力地摇头:“我心疼你。”
玉儿问:“心疼我什么?”
苏麻喇热泪盈眶,痛苦地哽咽着,难以言喻。
“苏麻喇。”大玉儿捧着她的脸颊,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苏麻喇,你会可怜姐姐吗?”
苏麻喇茫然地抬起头。
玉儿道:“这世上早已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这一生唯一能强迫我的人,已经丢下我八年了。苏麻喇,别心疼我,那样我才会更可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后悔。”
是日早朝散去,福临急躁地往内宫走,反复地问吴良辅:“昨晚多尔衮在慈宁宫过夜?你们夜里为何不叫醒我?他真的在慈宁宫过了夜?”
他一口气闯到慈宁宫外,恰好遇见巴尔娅向太后请安归来,夏日衣衫单薄,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就明显了。
“皇上吉祥。”巴尔娅向福临行礼,温柔一笑,“皇上,您要去向太后问安吗?”
“额娘在做什么?”福临没好气地问。
“太后娘娘在诵经。”巴尔娅道,“您进了门直接往佛堂去吧。”
福临怒气冲冲,正要进门,又瞥见巴尔娅的肚子,便问:“朕听说,你这几日干呕的厉害?”
巴尔娅垂眸应道:“多谢皇上,奴才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福临说:“怪不得瞧着瘦了,肚子是显出来了,可身板越发薄了,你要好好保养,闲时也可到乾清宫来,朕和你说说话。”
巴尔娅脸颊绯红,满眼的欢喜:“多谢皇上。”
福临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想了想,问:“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琉璃愿(全集) 第375章 荷包里的纸笺
巴尔娅应道:“奴才去散散步,太医说一直到生之前,要多走动走动。”
福临转身来伸出手:“走,朕陪你去散散步。”
小福晋受宠若惊,怯怯地将手递给皇帝,便由福临搀扶着往御花园的方向去,福临问她几时生,想吃什么,像小两口似的,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门前这光景,很快就传到了佛堂,大玉儿睁开眼,笑问苏麻喇:“是这样吗?”
苏麻喇道:“问了两个都这么说,假不了,但……”她堆在玉儿身边,也不忌讳在佛祖跟前说这样的话,“格格,皇上像是知道了昨夜的事,知道摄政王是今晨才匆忙离开皇宫。”
“所以呢?”玉儿闭上眼睛,继续转动佛珠,悠悠道,“他本是要来质问我,但又忍住了?”
“奴婢猜想,大多是这样。”苏麻喇说,“不知皇上之后,还会不会来问这件事。”
“再来,也不会像方才那样怒气冲冲,至少能好好说话。”玉儿不以为然地说,“如此看来,福临对巴尔娅至少是喜欢的,那么他能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
玉儿想了想,又道:“苏麻喇,将来孟古青进宫后,你多护着些巴尔娅,一则不叫她被欺负,再则,那孩子现在是好的,却不知将来还能不能也好。被欺负的压抑或是贪欲,都会让一个人改变,我们可以不管,但不能不知道,不能因为孟古青骄傲,就以为她不会被欺负。”
苏麻喇明白,为了巴尔娅的事,吴克善王爷已经三番两次地来信质问,太后都不予理会,最近一次总算回函了,却是问吴克善还要不要把女儿嫁来,想嫁来就闭嘴,不想嫁的,趁早明说。
为了这事儿,多尔衮还和玉儿吵了一架,认为玉儿太草率,自然没多久多尔衮就来道歉,两人很快就和好了。
那时候苏麻喇就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从前不一样了,直到发生了昨夜的事。
苏麻喇唯一能肯定的是,格格不是被强迫的,她二月里为了防备多尔衮而故意生病的心,已经消失了。
大玉儿礼佛后,便回寝殿,趁着日头好,继续为多尔衮做衣衫,之后再命人送到武英殿,让他自己带回去。
然而这件事,福临虽然没有来慈宁宫闹,可心里还是堵得慌,特别是吴良辅告诉他,连宫外也传开了,人人都在议论,说是不少人看见,摄政王出入慈宁宫。
福临很烦恼,觉得自己进退两难,既不能坦然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不愿去伤害额娘。
有些事,他愿意为了遂额娘的心意,做出让步和牺牲,可他依然从心里不愿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倘若额娘是为了自己的皇位,而牺牲她的身体,福临就更痛苦了。
因心情不好,福临不有些脾气,对待老臣叔伯们不敢露出来,面对几个同龄的兄弟,就没那么多顾忌。
如博穆博果尔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骂,他本是来向皇帝禀告马场修缮的事,结果被福临说不务正业,不静心念书,成天只想着玩耍。他不敢还嘴,攒了一肚子的火气离宫。
回到家里,家仆早早守在门口,见了他便说:“主子,英亲王来了。”
博果尔心里一颤,这个人怎么甩也甩不掉,他为何偏偏盯上了自己,要命的是,他原本还不以为然,这一刻,竟然还真有些动心了。
可他是冷静的,自知年纪还小,除了被当枪使,做不了别的。阿济格必定会过河拆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若一定要在朝廷里找一个人依靠,他只会选强大的多尔衮。
见了面,阿济格果然又是来策动博果尔,对昨夜多尔衮进宫夜不归宿的事夸大其词地讽刺,但博果尔一味地装傻,阿济格说了半天,这孩子就是不搭理他。
“你莫不是个傻子?”阿济格恨道,“你的额娘,可是很明的女人,差一点这天下就是你的。”
博果尔只是傻笑装糊涂,气得阿济格拂袖而去,但很快又转回身,恶狠狠地说:“小子,你若敢去胡说八道,仔细你的小命。”
博果尔这才说了句正经话:“皇叔,我只求活着,您知道的。皇叔将来若得了天下,赏侄儿一口饭吃。”
事实上,阿济格屡屡找博果尔的事,多尔衮早就察觉,哥哥对他有了杀心,多尔衮也是明白的。
可多铎死了,同母同胞的兄弟就剩下阿济格,且不说别的,阿济格一死,家里的女人孩子,如何处置。
多尔衮早就和玉儿商量过,一则要玉儿提防小心阿济格,再则就是表明态度,他不希望阿济格死。
今日忙忙碌碌一整天,慈宁宫送来玉儿新做好的衣衫,多尔衮也没有时间看一眼,此刻坐在回家的轿子上,才轻轻展开衣衫,包袱里还有一只香袋,是用被绞碎的料子缝起来的,仿佛他破碎了又被玉儿粘合的心。
摄政王府就挨着紫禁城,轿子晃悠不过片刻就停了,外头的下人说着:“王爷,到家了。”
多尔衮的心却是揪起来,这王府,还是他的家吗?
下了轿子,多尔衮揣着怀的东西问:“格格呢?”
“回王爷的话。”下人战战兢兢地说,“格格今天一整天都在福晋的灵堂里,不吃不喝的……”
“庶福晋们呢?”多尔衮心凉了半截,再问,“她们去照顾了吗?”
“去是去了,可……”
多尔衮并没有把话听完,一走进这王府大门,他心里就沉重压抑,女儿的幽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是个罪人。
回到卧房,多尔衮要亲自将玉儿给他做的衣衫锁起来好,不经意捏了一下荷包,察觉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里竟然卷着一张纸笺。
展开纸笺,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一瞬间点亮了他晦暗的心。
昨夜缠绵时,玉儿对他说,不要后悔,多尔衮当时意乱情迷,并没有能好好体会他的意思,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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