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因太医们的药一直不起效,福临把汤若望紧急召见入宫,各种法子都用了一遍,所幸在太阳落山时,皇太后滚烫的身体终于渐渐安稳。
虽然依旧发着烧,但好过白日里烫手的可怕,且天黑时,玉儿终于醒了。
她像是累久了,要给自己一场酣甜安稳的觉,醒来时神思清醒,情绪安稳,还笑着问眼睛通红的苏麻喇:“你怎么了?”
直到坐起来吃药时,天旋地转毫无力气,才发现自己是病了,她对苏麻喇说:“你不在宫里时,我没有贪凉。”
这句话,是撒娇,苏麻喇便也是哄着:“知道知道,我还骂你不成?”
她们从孩提时相伴,四十多年,早已超越了主仆甚至姐妹,是世上无法比拟的感情,玉儿窝在她怀里黏糊:“要吃药?怎么又要吃药?”
皇后进门看了眼后,出门来,怯怯地对守了一整天的皇帝说:“皇上,太后完全清醒了,只是她现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实在不想让皇上见了担忧,明日早晨皇上散了朝再来,太后想让您看见更神一些的她。”
福临握着拳头,他比谁都明白,母亲为何不想见他,此刻更毫无立场怪额娘不原谅他,故而也没有拿皇后来发脾气,只沉沉地说:“朕知道了,辛苦你今晚留下,照顾额娘,有什么事,随时来乾清宫禀告。”
皇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欠身相送。
福临离了慈宁宫,走到半程时,天上飘起了雨,太监们手忙脚乱地要去找伞怕淋湿了皇帝,福临烦躁地怒斥:“慌什么,淋点雨怎么了,天要塌了吗?”
吓得一众人,纷纷跪在地上,皇帝怒气冲冲走开,越走雨越大,等他回到乾清宫,头发和肩膀都已经被打湿,但是乾清宫门前,一抹倩影打着伞在等她,稍稍侧身,能看见高高隆起的肚子。
“葭音……”福临以为自己眼花了,疾步走上来,真真切切地看见葭音撑着伞,在这里等候。
“臣妾等在暖阁里,听说您移驾,可见天色突然下雨,就正想去接您。”葭音说,“就知道皇上一定急躁,不打伞。”
福临接过伞,搂着葭音往暖阁走,葭音问他:“太后娘娘可好些了吗?”
“退烧了,也清醒了,但说不想被朕看见现在的样子,所以……朕没见到额娘。”福临说的毫无底气,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不要叹气,要为太后病愈高兴才是。”葭音道,“您意乱纷纷的话,太后连自己生病都会感到愧疚,不是吗?”
福临抿着唇,一言不发,先把葭音搀扶坐下,问她冷不冷,担心她的身体。
“臣妾好好的,虽然孕期不大顺利,但怀孕并不是生病。”葭音温柔地说,“皇上,臣妾会照顾好自己。”
福临轻轻拥过她:“葭音,朕让你操心了。”
永安寺与玉林通琇大师探讨佛法归来后,他们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福临能感受到,自己在葭音的眼睛里,甚至在她的心里。
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在玉林通琇大师面前那番肺腑之语,打动了葭音,但他也为此感到欣喜,他付出的感情,终于开始有了回应。
如是,自然比过往更十万倍地珍惜眼前人。
偏偏不能一切皆如人意,感情上安稳了,朝政之上依然处处掣肘,让他终日惶惶不安。
大臣们时不时就会提起:“不知这件事,太后有什么看法。”
明明最反感后宫干预朝政的是这些人,可偏偏又是这些人,全都是被额娘网罗在身边的股肱之臣。
福临幼儿时那段岁月,正是额娘盯着多尔衮兄弟权势的压力,与他们建立信任与感情的时候,甚至于连吴三桂对皇太后都十分敬重。
福临没赶上那时候,可如今他亲政了,身边却全是这些人。
“朕问额娘,总是关心朝政,拉拢权臣,是不是想要将朕取而代之,成为大清的女皇帝。”福临脑袋低得,下巴快要贴在胸膛上,“是朕……把额娘气病了。”
虽然元曦没说具体的原因,可葭音也猜测过几分,想着必定是母子又起冲突。
可听见这话,葭音心惊肉跳,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不禁怯怯地问:“皇上,您真的这么说了?”
福临忽然想到,额娘总是要他抬起头,要他挺起胸膛,他倏地昂起脑袋,一脸的彷徨。
“皇上?”
“葭音,是朕该死。”
葭音握着福临的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皇上,事情已经出了,总要面对下去。臣妾还是那句话,母子之间……”
“朕和额娘,从来都不是母子之间。”福临眼眶含泪,“朕每天去请安,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哪一件朝政没处理好,被额娘指摘,就算额娘温和含笑地说话,朕都会担心她是不是故意挖苦我。葭音……朕、朕……”
眼看着皇帝颤抖,葭音慌地不知所措,主动搂过他道:“皇上冷静些,皇上冷静些,太后可是您的亲额娘啊。”
福临哽咽道:“额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朕此生如何再活下去,死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葭音咬着唇,长眉轻蹙,犹豫许久,怯然道:“皇上,您愿听臣妾一句心里话吗?”
福临抬起猩红的双眸:“葭音,从今往后,都只对朕说心里话可好,朕不想永远活在怀疑和不安里。”
葭音道:“皇上考虑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眼下有意义吗?您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您的母亲,如何求得她的原谅。”
福临怔然,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
葭音含泪道:“皇上,恕臣妾直言,您身在福中不知福,您知道天底下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吗?”
福临通红的眼睛渐渐模糊,他恍然想起,阿哲姐姐出嫁前,他答应过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额娘,可他什么都没做到。
阿哲姐姐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葭音,朕该怎么办……”
慈宁宫里,该散的人都散了,玉儿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苏麻喇吃了饭归来,带着饭菜的香气,玉儿笑道:“你吃什么好吃的了?”
苏麻喇说:“等您身体好了,奴婢一样一样给您做出来。”
玉儿道:“苏麻喇,我眼下怕是没力气回盛京了,可我不想留在紫禁城里,想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好好养病,我还没想死呢。”
苏麻喇颔首:“奴婢会向皇上去说,找个清净的地方还不容易吗?”
玉儿却道:“你说的时候,谨慎一些,福临太敏感了,他一定又会觉得,我在和他赌气。”
苏麻喇问:“那您也对奴婢说句实话,您是不是真的在赌气?”
四目相对,虚弱的目光,再也藏不住心底的事,玉儿不甘心地说:“皇太极可是不许我把任何心事露出来的。”
苏麻喇道:“偶尔示弱,又怎么了?您强,能强到哪儿去?上战场沙地,依然要靠千军万马,面对天灾人祸,唯有众志成城方能对抗,您一个人强,到底管什么用?”
玉儿别过脸:“少教训我,最后悔,就是让你念几本破书。”
苏麻喇不以为惧:“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敢对您说这些吗?”
玉儿目光一沉:“福临问我,是不是要效仿武则天,做大清的女皇帝,将他取而代之。”
苏麻喇目瞪口呆,一个新几乎跳出咽喉:“皇上他?皇上他?”
玉儿神情坚毅:“我的确不是个好额娘,但他也绝不是个好儿子,你不必再劝我,往后的人生,我早已有打算。他做个好皇帝,我必拼尽性命支持,他不想要大清江山,我也会力挽狂澜,守住这个国家。我这辈子,无所畏惧。”
琉璃愿(全集) 第578章 就让臣妾来做那个人可好?
“病着说糊涂话,气着说气话。”苏麻喇毫不客气地嗔道,“说这样一车子的话,可倘若眼下病着的是皇上,你也就只剩下后悔了。”
她为玉儿抽掉靠垫,搀扶她躺下。
玉儿一股子年轻时的倔强:“我想去别处住一阵子,你去安排。”
苏麻喇给她盖上被子:“知道了知道了……早些睡。”
“苏麻喇。”玉儿伸出手。
“在呢。”
“你别走……”
这一整天,宫里为了皇太后的病乱糟糟,自然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天还没黑那会儿,悦常在久违地和吴良辅说上了话。
说到太后的病,悦常在阴冷地说:“太后一向针对吴总管,明着暗着和您过不去,何不趁此机会……像鄂硕那样,不明不白地病死了多好。”
吴良辅白她一眼,将拂尘抖一抖身上的尘埃,呵呵一笑:“您还真是见识短,也难怪,容貌神似皇贵妃,却无法留住皇上的心。”
彼时悦常在好生尴尬:“吴总管这是说的什么话?”
吴良辅道:“皇上在,您才是皇上的妃嫔,您才有希望生儿育女。皇上不在,就什么都完了。”
悦常在一头雾水:“是啊,怎么了?”
吴良辅嗤笑:“太后在,皇上才在,太后不在,呵呵……您呐,嫩着呢。”
这一夜秋雨,绵绵不绝,天亮后,风便更凉了。
早朝时福临心不在焉,众臣知道皇帝担忧太后之疾,也不敢非议,匆匆散了朝后,便见皇帝往慈宁宫方向去。
大臣们结伴退朝,互相说着这两天的事,闲杂之人散去后,鳌拜便问索尼:“索大人可有听说什么,太后为何好端端地,病得如此沉重?听闻前日皇上怒气冲冲地离开慈宁宫,不知是真是假,太后之疾,莫不是叫皇上气出来的?”
索尼与鳌拜共同协助太后抵抗两白旗淫威,熬过最动荡的岁月,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可他也有弊处和贪欲,如今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人心就变了。
与他说话,要藏七分真心,索尼早已谨慎。
“有此事?”他故作惊讶,“皇上真是年少气盛啊。”
“哎……都是被那群汉臣迷惑的,还有那洋鬼子汤若望。”鳌拜冷笑,“皇上对待暴动的汉民,尚且仁厚从宽,敢情只会窝里横。”
“鳌大人,这话过了。”索尼提醒道,“我等身为人臣,皇上有过失,我们该当面提点,而不是在背后议论。”
鳌拜叹气道:“也就是和索大人您,说说心里话。罢了,罢了……”
他大阔步地离去,带着不满和怨气,索尼摸了摸早已雪白的胡子,心里头明白,鳌拜应该开始感受到,皇太后对他的戒心。
到十月,后宫将第三次为皇帝选秀,前两回瓜尔佳氏的秀女无一中选,可鳌拜满心希望家族中,能出一个皇妃。
诚然,赫舍里家族也期待着能出一位皇妃,以巩固门庭,但索尼深感,以当今皇帝的性情,自家的女孩儿们进了宫,实在图谋不到什么,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索尼轻轻一笑:“再等等吧,过个十年,皇上终究会稳重成熟,到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慈宁宫里,福临见到了额娘,可惜玉儿睡着了。
不是她故意避着儿子,早晨服了药,头昏脑涨,和苏麻喇说着话,就睡过去。
“太医说,能睡着也是好事,皇上不必担心。”苏麻喇对福临道,“不过有一件事,奴婢想请皇上示下。”
“你说便是了。”
福临嘴上应着,目光依旧落在母亲的脸上,她烧得嘴角满是血泡,红唇干裂,瘦削的脸颊苍白如纸,福临痛苦地握紧拳头,都是他的错。
“太医说,太后长年在宫里,难肝气郁结,若能到开阔宽敞的地方小住一阵调养身体,那再好不过。”苏麻喇道,“皇上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能让太后去小住养病。自然,皇上若随驾侍疾,太后必定为了朝政担忧而心生不安,所以皇上还请留在宫里主持朝政,把太后交给奴婢便是。”
这宫里憋闷,福临亦感同身受,在永安寺那几天带来的身心愉悦,不仅仅因为佛法庇护,和葭音陪伴,还有南海的水阔天空。
福临道:“南苑行宫早已修缮妥当,一直想请额娘去游玩小住,那里山水连天,豁然开朗,最适宜养病。只是天气越发寒冷,水上风急且冷,你们都要多加保重。”
苏麻喇笑道:“皇上是答应了奴婢的请求?”
福临说:“苏麻喇,朕这一次,真正罪该万死,但求额娘能早日康复。”
苏麻喇道:“皇上,在太后心里,您永远胜过世间万物。”
那之后,苏麻喇告诉玉儿,皇上根本不疑心任何事,玉儿充耳不闻,不予理会,苏麻喇无奈于这母子俩的倔强,偏偏没有一个能从中调谐的人。
苏麻喇自身不足以,元曦如今在皇上面前已大不如从前,唯一能劝服皇帝的那位,挺着肚子分娩在即,稍有不慎,就是轩然大波。苏麻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元曦去引导她,先安抚皇帝的心。再多一些的事,都不敢指望了。
三日后,皇帝下旨,奉皇太后移驾南苑养病,太后要清幽安静,任何臣工亲贵及女眷,无太后宣召,不得靠近南海半步。
而随驾之人,不只是苏麻喇,皇后与元曦,还有巴尔娅皆随驾,巴尔娅自然也将养在身边的三公主带着同往。
但这些人,并非玉儿挑选,而是皇帝钦点。
出发前一晚,福临终于好好见到了母亲,玉儿说她会忘了那天的事,只愿皇帝勤于朝政,不要记挂她。
虽然和和气气,可说的话都不痛不痒,福临距离卧榻不过一步之遥,却似与母亲隔着千万里那么遥远。
但他不敢奢求什么宽恕,额娘能平平安安健康起来,眼下他就满足了。
离了慈宁宫后,福临径直往景仁宫来,这里早就拾打点好了元曦去南苑小住所需的行李,这个时辰,已是熄灯安寝了。
皇帝在宫门前站了片刻,吴良辅殷勤地说:“皇上,奴才替您去传话?”
福临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宫门里,香草端着茶,怯怯地张望了半天,把心一横,丢下茶盘追出来,跪在宫道上说:“万岁爷,佟嫔娘娘还没睡呢。”
福临转身,香草瑟瑟发抖,说:“皇上,娘娘还醒着,奴、奴婢刚泡了普洱茶,您要尝尝吗?”
吴良辅这几日很老实,眼珠子一转,便是乖觉地说:“皇上,您就去看一眼吧,奴才去承乾宫,向皇贵妃娘娘请安。”
屋子里,元曦正在拾一些给玄烨准备的东西,这次离宫,太后说要把玄烨也接去南苑,阔别数月,母子终于能再见面,元曦高兴得几天没睡着。
此刻乍然见福临走进来,而香草跟在后头,匆匆放下茶水就一溜烟地跑了,元曦茫然地起身来行礼:“皇上。”
“你的膝盖,怎么样了?”福临问。
“早就没事了,一点点皮肉伤。”元曦道。
福临推着元曦坐下,掀开她的裙袍,卷起她的裤腿,膝盖上的伤痕的确结痂了,可在细皮嫩肉的腿上,格外扎眼。
元曦笑道:“早就不疼了,皇上别担心。”
福临垂眸道:“朕总是伤害你。”
元曦摇头:“您说什么呢?”
福临满心愧疚:“终有一天,你会把心凉透了,再也不愿原谅朕。”
元曦毅然道:“皇上,恕臣妾言辞僭越,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是天下之主,我不过是后宫一个妃嫔,您不该把臣妾放在心里。”
福临摇头:“你越懂事,朕会越愧疚。”
元曦抓着福临的手说:“如果一定要有个人让您可以发脾气来宣泄压力和痛苦,就让臣妾来做那个人可好?”
“元曦?”
“臣妾所求,不过是皇上安康顺遂。”
琉璃愿(全集) 第579章 能为他打仗的,还是多尔衮的人
元曦用她自己的法子,留住了福临,纵然彼此身心疲惫无意寻欢,亦是肌肤相亲,依偎着度过了一夜。
元曦所珍惜的,并不只是这一夜的温存。
虽然,她不愿意听福临说对不起,可还能听见帝王的亏欠,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能有个脚尖沾地的位置。
对于福临而言,景仁宫终究还是惬意之地,一夜安眠,翌日早朝去,与元曦分别时,说的也是:“自己要保重,伺候人的事,有宫女们来做,你只管陪着额娘解闷,不要累着自己。”
元曦知道他是真心的,皇帝温柔而善良,她一直都知道。
“皇上得闲了,来向太后请安吧,太后是嘴硬心软之人,最在乎的人,只有皇上了。”元曦为福临系好最后一颗扣子,退后福身道,“愿皇上保重身体,愿葭音姐姐亦平安康健。”
然而,原计划福临早朝后,送母亲出宫,南苑比邻紫禁城,并非遥远之地,这点闲暇总是抽得出来,结果一道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跟前,福临如临大敌。
一不许人告知皇太后,恐扰太后养病,再则,便命吴良辅前去相送,道是皇上抽不开身。
玉儿并不在乎儿子是否相送,不是气话,而是不愿自己耽误福临的政事,但她深知儿子的脾气,这会子忙到不能来送自己出门,必定是要紧的军国大事。
苏麻喇接到格格递过来的眼神,便知道格格满心好奇,若不让她知晓,怕是这病也养不好。
于是不得不派人去打听,不问不知道,一问,连苏麻喇都紧张起来。
大清入关十几年了,最头疼的,依然是那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南明余孽。
朝廷年复一年投入大量军力财力,虽然比刚开国那几年强百倍,可能经历十几年纠缠而不灭的,如郑成功之流,便是南明势力中最强悍的队伍。
而眼下,郑成功的军队入台州,天台、太平、海门三地的汉军相继归附,郑成功已集结锐之师,欲图北上。
“真要是打过来,福临能应对吗?”
玉儿到达南苑行宫,坐在临水的向阳之处,看着烟波浩渺,幽幽叹道:“大清眼下的国力,虽不至于被南明吓得腿软,但要知人善用,懂行军打仗之道,对福临而言,实在太为难。他毫无实战经验,而那些为大清开疆拓土的将领,老的老死的死,所剩无几。眼下大清的将才,青黄不接,满人不服汉人与他们平起平坐,汉人也不能甘心为满人打天下,着急啊。”
“打仗的事,交给将军们去吧,眼下您先把身体养好。”苏麻喇劝道,“身体不好,什么都白搭。”
玉儿说:“苏麻喇,你说我能活到大清真正强盛的那一天吗,苏麻喇,我实在不能把福临一个人丢下。”
话音落,听得奶声奶气的童声从老远的地方传来,玉儿和苏麻喇寻声看去,便见个小不点儿迈着小腿疯跑过来,是玄烨。
孙儿到了跟前,没轻没重一下撞进玉儿怀里,娇滴滴地喊着皇祖母。
才发了烧,浑身骨头酥软酸痛的玉儿,那里吃得住,可还是搂着宝贝孙子,爱不释手:“玄烨啊,皇祖母病了,你要轻一点儿好吗?”
玄烨立刻站好,小心翼翼地摸摸祖母的胳膊,满脸心疼:“玄烨摸摸,皇祖母就不疼了。”
玉儿见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娃儿,脸上留了好些麻点,心疼不已,轻轻抚摸过玄烨的脸蛋,温柔地说:“玄烨长大了呢,是大孩子了。”
玄烨却软乎乎地说:“皇祖母,我还是小娃娃。”
玉儿被逗乐了,搂着说:“皇祖母的小心肝……”
“皇祖母。”玄烨轻声问,“额娘在这里吗?”
便是这会儿,元曦已经得到消息赶来,老远见祖孙俩依偎着,还没走近,做娘的已是泪流满面,没能陪伴玄烨度过最辛苦的病痛,是她一生的遗憾和愧疚。
“玄烨?”元曦走近,哽咽着喊了一声。
小家伙噌地一下转过来,惊见母亲,欢喜得不行,立刻扑向元曦,可一进母亲的怀里,便嚎啕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元曦一面流泪,一面哄他,玄烨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撒手。
儿子还是老样子,一哭就没完没了,元曦了好大的劲,才把小人儿哄好了。
玄烨没有怪额娘为什么不要他,可他反复对元曦说:“额娘,我可想你了。”
岛上有了孩子,顿时热闹起来,玉儿少不得叮嘱众人,这里四面环水,千万看好孩子。
安宁清净的日子,固然叫人舒适惬意,可玉儿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没有忘记她肩负的责任,纵然身处世外桃源,所思所虑,依然心系天下。
所幸,半个月后传来好消息,浙闽总督李率泰,得知郑成功率锐北上,不慌不忙,乘机分兵攻陷了罗星塔和闽安镇,使得郑成功担心两岛有失,断了后路,只得暂时回师,放弃北上。
如此,解了朝廷危机,使得大清军队有时间得以喘息,调兵遣将,以攻郑师。
乾清宫里,福临大喜,散了朝,便奔向承乾宫,高兴地告诉葭音:“郑成功退兵了。”
葭音温柔含笑,但说道:“皇上大喜,不过阿玛曾说,胜仗之后,也最容易吃败仗,因为太过得意自信,给了敌人喘息的机会,是千万叮嘱南边的将领,不可掉以轻心。”
“真盼着扬古早日长大成人,成为大清的巴图鲁,大将军。”福临说道,“朕最大的遗憾,便是鄂硕早逝。”
但这话说出口,福临就后悔,担心勾起葭音的悲伤。
葭音却是坚强,反与福临说:“请皇上将扬古丢入军营,从小兵小卒做起,阿玛说过,要他经历一切捶打磨炼,千万不可仗着父亲的功劳自以为是。阿玛的功劳,都过去了,扬古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做大清的有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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