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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福全最敬畏祖母,听说是祖母的旨意,一下就退到了玄烨的身后,小声对弟弟嘀咕:“玄烨,我们进不去。”
玄烨想了想,道:“我们没有随意去见,不是叫你去通报了吗?你去吧。”
“这……”那人被噎着,唯有道,“奴才去问候一声,请二位阿哥稍候。”
侍卫散去,大太监进门去禀告皇帝,福全就扒在窗上踮着脚往里头看,对玄烨说:“怎么里头黑洞洞的,皇阿玛在里面吗?”
玄烨上来拉着哥哥,正儿八经地站好,不多久那人就回来了,一脸为难地说:“二阿哥、三阿哥,皇上说他累了,今日暂不相见。”
福全小声问弟弟:“玄烨,我们怎么办?”
玄烨说:“我们不吵着阿玛,我们就在门前磕个头,让我们看阿玛一眼也不成吗?”
那太监很是无奈:“三阿哥,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福全嘀咕着:“玄烨,你不是说,佟娘娘每天都给皇阿玛送饭吗,为什么皇阿玛不见我们?”
“不如……”那人眼珠子转悠,给出主意道,“二阿哥、三阿哥,你们去求了皇太后的旨意再来,奴才就不拦着了。”
福全哼道:“要是皇祖母同意,我们还用得着偷偷来吗?”
话说出口,就被玄烨拦着了,福全立刻捂住了嘴巴。
“知道了。”玄烨说,“你们要好好伺候皇阿玛。”
说罢,他拉着哥哥走了,小哥儿俩从西路出去,沿着墙根走,福全一路跟着玄烨问:“我们真的去求皇阿奶吗,玄烨,要不我们夜里跟着佟娘娘一道去?”
两人越走越远,叫翊坤宫的人在路上看见,回来向宁嫔禀告,说是瞧见二位小主子从乾清宫那里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去了皇帝跟前。
宁嫔自从之前的事败露后,一直夹紧尾巴做人,不敢再挑衅太后的耐心。
虽然心里知道,福全从此没得争,很是不甘心,但眼下这情形,皇太后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软禁压制,何况她,何况并不稀有的孙子。
“由着他吧。”宁嫔无奈地说,“我把他放在皇太后怀里,他能得到最好的庇护,可我若非要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皇太后兴许就丢开我们自生自灭了。怪我这个额娘,没出息。”
这会儿功夫,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慈宁宫门外,宫人们如往常一样把他们带进门,但是这些日子,皇太后太忙,极少有功夫像从前那样陪伴孙子们背书玩耍,常常是两个孩子行礼后,就被带走了。
柔嘉公主从廊下跑来,小声道:“你们来了呀,皇祖母刚刚发了脾气,把几位堂叔训斥了,心情正不好呢,你们别惹皇祖母生气啊。”
三个孩子差不多的年纪,在院子里站成一排,玉儿刚好捧着茶碗走到窗下,看见了,便吩咐宫女:“把孩子们带进来。”
她喝了茶,缓过神,孙儿们蹦蹦跳跳跑进来,乖巧地向她行礼。
“书房散了?”玉儿道,“这几天冷暖不定,你们要小心身体,听乳母嬷嬷们的话,不许贪凉。”
一面说着,走近看看孙儿们,笑道:“福全啊,你这小肚子,是不是饭量又涨了?”
“皇祖母,我们想去看皇阿玛。”玄烨却开门见山地对祖母道,“乾清宫的太监说,要拿您的口谕。”
“你们去过了。”玉儿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
“皇阿玛不见我们。”福全嚷嚷道,“皇阿玛说他累了,要睡觉。”
玉儿心中叹息,面上平和地说:“那你们还来找我要口谕?”
玄烨点头:“有了皇祖母的口谕,我们就能直接进去了。”
玉儿背过身:“既然阿玛他不见你们,你们不必再强求,回去吧。”
玄烨走上前,抓着祖母的手,仰着脑袋恳求:“皇祖母,我想见阿玛。”
“见他做什么?”
“向阿玛请安。”
玉儿问福全:“你呢?”
福全憨直,几乎要把担心阿玛是不是被祖母关起来的话说出口,玄烨却先跪下了,恳求道:“皇祖母,就让我们看一眼,给阿玛磕个头。”
“柔嘉,带福全出去。”玉儿道。
“是。”小公主答应下,拉着福全走,福全很是义气,担心弟弟受罚,怯怯地恳求,“皇祖母,您别罚玄烨。”
他们离去后,玉儿把玄烨拉起来,带到桌前,抱他坐上自己的椅子,指着桌上的一切问孙儿:“这些是什么,玄烨认得吗?”
“这是奏折,皇祖母在看奏折。”玄烨即答。
玉儿问:“奏折是做什么用的?”
玄烨应道:“知天下事,是皇阿玛的眼睛和耳朵。”
玉儿说:“对,是你皇阿玛的眼睛和耳朵,可它们现在都在这里,在慈宁宫,这里该是皇祖母颐养天年的地方,可是皇祖母,却在做你阿玛该做的事。”
玄烨悲伤地问:“皇祖母,阿玛病了吗?”
“玄烨你告诉奶奶,眼前的一切,你知道些什么,心里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甘心,统统告诉我。”玉儿循循善诱,“告诉奶奶,你为什么要去见阿玛?”
“额娘每天都偷偷地哭,她还以为我不知道。”玄烨眼中含泪,老老实实对祖母道,“皇祖母,阿玛他,真的要去做和尚吗?”
“你都知道?”玉儿说,“书房的小太监说的?”
玄烨应道:“是大李子去打听的,皇祖母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让大李子去打听。”
玉儿很难过:“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你怎么能想得明白呢?傻孩子。”
玄烨却摇头,小小的人,郑重其事地说:“皇祖母,我不小了,皇阿玛比我小的时候,已经做皇帝了。”
玉儿的心,砰砰直跳,她紧张地看着孙儿:“那么玄烨,你想做皇帝吗?”
玄烨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如果皇阿玛不做皇帝了,玄烨愿意做皇帝。”说着说着,悲伤起来,垂下脑袋说,“但是我不会,我也不愿皇阿玛去做和尚,他去做和尚,额娘怎么办,额娘要去做尼姑吗?”
玉儿说:“尼姑不是和尚的老婆,只是女僧人。”
玄烨笑了:“皇祖母,我当然知道啦。”
玉儿哭笑不得,将孙子搂在怀里:“玄烨,有你这句话,奶奶就安心了。皇阿玛他身体不好,我们一起来守护他照顾他,等他慢慢好起来,继续做皇帝该做的事,让皇阿玛来教你如何做皇帝。他不会做和尚,玄烨放心,皇阿玛绝不会做和尚。”





琉璃愿(全集) 第675章 额娘不能同情你,不能可怜你
玄烨窝在祖母怀里,贴心地说:“皇祖母,我不怕,皇祖母也不要怕,有玄烨在。”
玉儿松开怀抱,为孙儿整一整衣襟:“好孩子,皇祖母带你去见你阿玛。”
可是她牵着玄烨的手,才走了两步,就头晕目眩,下意识地伸手往边上扶,却把架子上的瓷瓶推倒在地上。
碎裂声响,柔嘉和福全立刻跑进来,见玄烨苦苦支撑着祖母,孙儿们齐齐上来搀扶着她。
玉儿站稳了,宫女太监也都跟了进来,簇拥着皇太后回寝殿去。
皇后和元曦纷纷赶到,玉儿告诫她们不要大惊小怪,别惊动了大臣们。
太医说皇太后是累了,静养几日能恢复神,算起来,这些日子,为了国事操劳,玉儿每天睡不足两个时辰。
“年纪渐渐大了,就算睡得再晚,早晨也睡不着,我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玉儿对皇后和元曦说,“我没事,过惯了安逸的生活,这一阵突然忙起来,习惯了就好。”
她自己捧着碗,慢慢地喝下安神汤,只听皇后嘀咕了一声:“您几时过过安逸的生活?”
殿内一片寂静,玉儿笑了笑,继续把药喝完。
是日傍晚,石榴做好了素斋,如往日一样,跟随小姐去乾清宫。
她问元曦难道不用伺候在太后跟前,元曦道:“我们都杵在那里,外头就知道太后出事了,弄得人心惶惶,再有什么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如何了得。”
来到乾清宫暖阁外,照规矩检查饭菜验毒,元曦此刻才听乾清宫的人说:“佟娘娘,今日三阿哥和二阿哥一道来过。”
“玄烨?”元曦有些意外,看看石榴,“那孩子怎么了?”
石榴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们见到了福临,石榴摆下饭菜就退了出去,福临慢条斯理地吃着,元曦问他:“玄烨来过?”
“来过,但我没见他们。”福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该让他们看见,见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曦苦笑:“皇上还有这份心思,可见是脱不了红尘的,您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还会在乎自己在儿子们面前的模样吗?”
福临没说话,继续默默地吃饭。
元曦道:“皇上,太后病了。”
福临倏然抬起头,饭菜含在口中,停止了咀嚼。
元曦垂眸道:“是累的,今天和玄烨、福全说着话,好好地就晕了。太医说没有大症候,但身体很虚弱,听苏麻喇姑姑说,太后这些日子,每天不过睡两个时辰。如此,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福临低下头,继续吃饭,大口大口地往下塞,他每天都这么吃,看起来很香,其实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不过只要他还肯活着,所有人都知足了。
夜深人静,紫禁城里的灯火渐渐熄灭,乾清宫值守的侍卫和太监交接班,却见皇帝从门里走出来。
大太监迎上来问:“皇上,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儿去?”
“去慈宁宫。”福临说着,走向一边提着灯笼的人,亲手拿过灯笼,道,“你们别跟来,我去去就回。”
众人不敢阻拦,送到乾清宫门外就止步了。
福临独自提着灯笼往慈宁宫走,这条道,曾是他在紫禁城里最不喜欢的一条路,他害怕去见母亲,对慈宁宫的一切,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皇上?”慈宁宫门外的太监,很是惊讶地看着皇帝,赶紧给皇帝开了门。
里头的宫人迎出来,个个儿都惊讶,福临则道,“别出声,别打扰太后睡觉,我来看一眼就走。”
他把灯笼递给边上的人,走向母亲的寝殿,苏麻喇刚好端着药从茶房出来,远远就看见了皇帝的身影,那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人,光是一抹身影,就足够认出来。
小宫女也惊喜地跑来告诉她:“嬷嬷,是皇上来了。”
寝殿中,玉儿靠在床头,床边摆着一张大方凳,凳子上堆着一叠一叠的奏折,床头上方的烛台巨大,可以一次点十几支蜡烛,但为防火烛,床架上的帘子全撤下了。
玉儿心无旁骛地翻看奏折,时不时叹气,时不时又含怒,一本接着一本,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走进来。
福临站在屏风边上良久,母亲的眼睛,始终在一本本奏折上。
“额娘。”福临开口。
玉儿抬起头,眼睛有些迷糊,她不得不皱起眉头,用力地看向声音的来处,努力睁大眼睛,才看清站在那里的,正是她的儿子。
福临走上前:“夜深了,您早些休息。”
玉儿道:“就好了,这一叠看完,我就睡了。反正躺下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福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握了拳头,似动非动,像是在犹豫什么,玉儿渐渐回目光,继续看奏折,但此刻,突然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她合上手中这本,准备再取一册,儿子的手突然伸过来,从她手里拿下奏折,将方凳上的奏折也全抱起来,兀自坐到窗下,就着炕几上的烛光,看了起来。
玉儿怔然,无言地看了片刻,从床上起来,将烛台端过来,放在儿子面前。
福临抬起头,不自信地说:“额娘,这几件事,交给我来做。”
玉儿点头:“你看吧。”
苏麻喇悄悄进门张望,来时玉儿已经重新回到榻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而皇帝正在烛火中批阅奏折,苏麻喇呆住,心里却流过一股暖流,仿佛一切,重新有了希望。
她退下去,将门外的宫人都支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玉儿听见奏折被一本本叠起的动静,睁开眼,见福临将批阅好的奏折码整齐,方方正正地摆在桌角上,笔墨砚台也放摆得周正,一回头,和自己对上了目光。
他站起来:“额娘还没睡着?”
玉儿说:“这就睡,皇上也早些回去睡吧。”
福临垂下眼帘,想要说什么,可蠕动嘴唇,仿佛吐不出那几个字。
玉儿主动道:“事到如今,我若愿意好好听你说话,你还愿意对额娘说吗?一直以来,额娘总是无法耐心听你说话,是我不好。”
福临摇头,声音哽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玉儿含泪道:“儿子,有什么话,你说吧,我一定好好听着。”
福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额娘,我不喜欢做皇帝。”
玉儿点头:“我知道,早十七年我就知道,可我还是逼你坐在龙椅上。”
福临痛苦地说:“十七年来,每一天都是煎熬,我强迫自己接受顺从,强迫自己好好去面对,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立志要建立更强大的国家。额娘……可我的人生,像是被什么困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永远也找不到出口。总有一天,会掐住我的脖子,索走我的性命。”
玉儿说:“很痛苦,是不是?”
“是。”福临说,“结果,害了一个又一个人,害得天下不得安宁。”
玉儿道:“你阿玛病入膏肓后,不再见大臣,因为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衰老,就是到生命的尽头,也要用他的威严撑起一个国家。而你,哪怕你是病了,无药可医的心病,即便所做的一切都身不由己,我也不能同情你可怜你。”
“是。”福临应道,也勇敢地说,“我一直在做能让自己顺心的事,每一件事,都违背一个帝王该有的责任和担当,这让我感到愉悦,觉得可以离龙椅远一些,离帝王远一些。像个疯子似的,沉迷在荒唐中,自我麻痹和满足。”
“所以,额娘更不能纵容你。”玉儿说,“早些时候,根本没想到你皇额娘会走得那么早,我把母亲的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安安心心成为皇太后,为你撑起朝廷,控制多尔衮。谁知道天会变得那么快,等我想做回母亲时,我们母子之间,隔开了整片江山。”
福临走上前,为母亲身后再垫了一只枕头,坐在了那张方登上。
玉儿握着儿子的手说:“话虽如此,可很多事,我还是一忍再忍。也许从你刚开始放纵自己的时候,就约束你强制你,你心里的病那时候还没这么严重,一切不会变得这么糟。如今你已经千疮百孔,我才开始约束你,来不及了。”
福临道:“额娘,对不起……”
玉儿苦笑:“你阿玛活着的时候,我最讨厌他对我说对不起,福临,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说。”
福临含泪点头:“是。”
玉儿道:“你不要怕,朝廷不会乱,大臣们忠心耿耿,这十七年我始终没有放下朝政,大抵就是注定了有今天。福临,额娘不能同情你,不能可怜你,我更不能放你去做和尚。你可以在乾清宫里吃一辈子的素斋,但就算有一天,我要你离开那里,我也不会放你去做和尚。”
福临痛苦地看着母亲,可他痛苦的不是母亲的束缚,而是自身无法在生命里找到出口,他很难受,像被病魔缠身,被百虫噬咬。
玉儿狠心道:“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再也得不到自由,你已经把你所有的自由,都消耗殆尽。真正的自由,只存在于规矩、束缚,乃至痛苦之下,那才会给人带去好处,给世道带来希望。而你所向往的那种自由,只会带给你眼前看到的所有悲剧,孟古青就是最好的例证,你曾说她是紫禁城里最自由的人,那你再看看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和你自己。”




琉璃愿(全集) 第676章 你满意了吗?
“孟古青和葭音的悲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福临平静地说,“如果孟古青是为她的自由付出代价,那葭音完全是为我承担了报应。孟古青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叛君窃国,我却让她的人生,终止在不足二十岁的年华,到后来,一切又回到了葭音的身上。”
玉儿问:“福临,你为什么要让活人为她殉葬,你知道这会给她留下什么名声吗?”
福临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额娘……您没见到她最后的模样,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
玉儿叹息:“我猜到了,果然是如此。可我从不记得你是个会草菅人命的孩子,你是那么善良。”
福临捂着脸哭道:“额娘,我一定疯了。”
玉儿坐起来,掰开儿子的手,捧着他的脸颊。
他是个大人了,一整天不刮面,下巴就会变得扎手,这是男人成熟的标志,何况福临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不是吗。
“再给额娘一些时间,让额娘安排好将来的事,你就能离开乾清宫,再也不用升朝,不用坐在那张龙椅上。”玉儿说,“不过,可能会很久,两年三年,甚至更久。福临,再咬牙坚持一下,等你的孩子再长大一些可好?”
福临垂下眼眸:“额娘,我要禅位给岳乐,不是完全没考虑过你们,我把话都对他说清楚了。我和岳乐二十年的兄弟,我知道,您有您的立场怀疑他的诚心,但也请额娘相信我,我有我的立场来信任他。”
“你说的对,我可以怀疑,你也可以信任,本就是对半分的结果,我更谨慎更悲观,而你则愿意付出信任。”玉儿道,眼中毫不掩饰难过和愧疚,“所以,你无法信任我,并不全是你的错,虽然我一直在反省自身,可仅仅反省,从未切实去改变,将我们母子的关系,一步步糟践到这个地步。”
“额娘,是我的错,是我……”福临连连摇头,“元曦早就对我说过,额娘是我的挡箭牌,是我用来逃避的护身符。我总是把一切责任推卸在您的身上,来麻痹自己,安抚自己。”
“元曦那样聪明又豁达开朗的女子,真的不如葭音吗?”玉儿问,“在你心里,她们无法比较是不是?”
福临点头:“是,她们无法比较,不是元曦不好,是从没有拿她们来比,她们都那么好。但元曦的好,会让我感到压力,她越来越像您,我就越来越不敢正视她。是我窝囊、怯弱,元曦没有半分的不好。”
“儿子,你心里,什么都明白。”玉儿道,“可你无法控制自己,去做那些荒唐的事,每一件荒唐的事,都会让你感到愉快?”
福临点头,痛苦地抱着脑袋,他无法在生命里找到喘息的出口,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是我的错,我没能早些束缚你,还总期待你回心转意,振作起来。”玉儿道,“我曾想过,你是不是病了,可心里终究不愿接受那样的现实,总觉得你是一时意气,长大了成熟了,自然就好了。福临,是额娘害了你。”
福临用力地摇头,无地自容地看着母亲:“最初是一时意气,到后来,就越来越病态。”
他说着起身,后退两步跪下,向母亲深深叩首:“心里明知是错,还要一错再错,是意气还是病态,连儿子自己都分不清楚。额娘,我不值得被原谅,更不敢恳求您的饶恕,但求您保重身体,大清和孩子们,还有后妃们,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您。”
玉儿含泪道:“江山不会乱,孩子们也会好好长大。逝者已矣,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福临,不论如何,答应我,要活着。”
她向儿子伸出手:“我这辈子,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你阿哲姐姐去世时,额娘的半条命已经跟着她走了,你们姐弟三个任何一个再有什么事,额娘怕就难了。福临,你也要答应我,要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
福临泪如雨下,膝行到母亲跟前,伏在她怀中嚎啕大哭,玉儿抱着儿子的脑袋,痛苦地闭上眼睛。
要做回母子,就必须放下江山,想要江山社稷,他们就不能做母子。
是她太强势,强势得让偌大的江山,容不下自己的儿子。
“你满意了吗?”玉儿心中痛苦地呐喊,无声但又能穿透九霄的喊声,“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夜深,待福临回到乾清宫,传话来说皇上已经安寝,玉儿才洗了脸重新躺下,她虚弱地对苏麻喇说:“我有什么资格,怪罪福临为董鄂葭音疯狂,我自己何尝不是抱着一腔痴念,挣扎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
苏麻喇道:“睡吧。睡着了,就好了,睡醒了,就好了。”
玉儿紧紧抓着她的手:“别走,守着我,苏麻喇,守着我……”
隔天的早朝,众人眼中的皇帝,似乎比前几天更憔悴了,但皇帝的眼睛不一样了。
福临的目光不再是空洞虚无,大臣们能从皇帝的眼中看见自己,对于他们说的事,也开始有了反应。
散朝时,几位大臣跑到索尼面前来,激动地说:“索大人您看见了吗,皇上真的开始恢复了。”
索尼心中也是安慰,劝众道:“还望诸位,继续尽忠职守,皇上年轻,承受不起挚爱离世的痛苦也是有的。可他心系天下,必定会努力恢复昔日风华,不论如何,还有太后撑着,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眼下,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皇帝的神一天天恢复中,顺治十七年的腊月来临了,可惜今冬的京城始终不肯下雪,听说盛京早已白雪皑皑,可北京城一带,连一片雪花也看不见。
每日清晨,玉儿都会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一眼,自言自语:“这雪,怎么就下不来呢。”
书房里,福全和玄烨的功课越来越难,越来越严肃,玄烨尚好,福全坐不住,终日惦记着骑马射箭,总是撺掇着玄烨陪他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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