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愿(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舒舒真诚地说:“我是一时玩笑过了头,皇上,我并不是……”
玄烨嗔笑:“朕当然知道,你连家族都能舍弃,难道会在乎那些事。”
舒舒觉得气氛不大好,便道:“我们说些别的事,都怪我,这么好的日子,说了扫兴的话。”
玄烨笑道:“朕不是不高兴,是感慨皇祖母的一生。”他想起一事,道,“石榴在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过,宫里有一套青铜编钟。”
舒舒道:“编钟是知道的,但石榴姑姑不曾提过。”
玄烨笑道:“皇祖母憧憬汉唐的礼教文化,但这编钟送到宫里,只奏响过一次,还是在孝献皇后的主持下,教导乐师们演奏。”
舒舒想了想,说道:“皇上若是想哄皇祖母高兴,再次奏响编钟,或是大行汉唐文化,只怕皇祖母未必会高兴。”
“是吗?”玄烨问。
“臣妾能直言吗?”舒舒道,“说了,您可不能生气。”
玄烨颔首:“说吧,何况,你会真的怕朕生气。”
舒舒莞尔一笑,但旋即正经了几分:“皇上,我认为,皇祖母不会再提起这些,因为皇祖母不愿提起先帝,不愿提起董鄂氏。”
玄烨看着她,舒舒心头一紧,忙跪下了:“皇上息怒,是臣妾僭越。”
可这话是对的,皇祖母不愿再提起他的儿子,就连玄烨,也根本不愿提起父亲,他曾带给他身边所有的人,灾难和痛苦,可偏偏,他也赋予了自己生命。
“好好地走路,怎么把脚崴了?”玄烨突然大声地说,把舒舒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玄烨,便见皇帝蹲下来,拽过她的手,舒舒顺着玄烨的力气,就趴在了他的背脊上,不等回过神,玄烨已经托起她的屁股,背着她站了起来。
“皇上!”舒舒急坏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们赶紧把路照亮。”玄烨不理她,吩咐众人,“娘娘把脚崴了。”
“玄烨!”舒舒在耳边低呼,“你喝醉了?”
玄烨却故意颠了颠,吓得舒舒险些失声惊呼,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玄烨背上,走着走着,心里又欢喜又不安,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没生气,那也不用这样哄我,成何体统?”
玄烨微微喘着气,却说:“是不是胖了?怎么那么沉?”
“谁胖了?”舒舒羞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在太监宫女面前扭捏,气呼呼地趴在玄烨肩头,决定今晚再也不要理他。
太监宫女们,可是真当皇后把脚扭了,把路照得通亮,隔得老远都能看清楚,灵昭站在黑暗里,看见皇帝竟然背着皇后进宫门,她冷笑着走开了。
冬云跟在身后,碎碎念着:“皇后娘娘也太不稳重了,这像什么样子,就连咱们府里的小妾,也不敢这样邀宠的。”
灵昭倏然停下脚步,差点把冬云撞着,冬云怯怯地问:“小姐,怎么了?”
中秋节后不久,宫里突然闹鬼了,这座三百年的皇城,闹鬼并不稀奇,但据见到鬼的宫人都说,是慧妃来索命。
慧妃生前总惦记着,要抚养大阿哥,而她死后不久,大阿哥就夭折。
李氏当时的一句闲话,实则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宫里认为大阿哥的死,是因为慧妃阴魂不散来索命的,比比皆是。
巧的是,三阿哥病了,公主也病了,三阿哥的乳母吓得都不出奶水,前后换了两三个人才消停。
然而事情又渐渐变了风向,不知是从谁开始说,当初答应让慧妃抱养大阿哥的人,是皇后娘娘。
皇后曾煞有其事地将二阿哥送在阿哥所抚养,大阿哥出事后,这事儿就算了。
当时虽是太皇太后出面,可人人都明白,那不过是慈宁宫为了顾全中宫的体面。如今想来,指不定就是皇后心中有鬼,知道阿哥所难再消停,自己的亲生骨肉便舍不得再放手。
灵昭主动请命,要压制这些风言风语,可这一波流言压下去,那里又有了新的话题。
时隔多月,大阿哥的死因,再次被人提起,连朝中大臣都被惊动,议论着大阿哥,是不是被人毒死。
这一日,桑格一脸严肃地从外面回来,也没怎么搭理舒舒。
舒舒问边上的小宫女,才知道她们从内务府回来的路上,遇见几个小太监议论坤宁宫的是非,桑格动怒,传了慎刑司的人,把他们按在路上就打。
舒舒抱着承祜来逗她:“桑格生气了,承祜,给桑格姑姑笑一个。”
承祜眯着眼睛,笑得欢喜,把桑格的心笑软了,可她难过地问舒舒:“娘娘,您就由着他们胡来,说完这一波,下一波该说什么了?说您要谋逆弑君吗?”
“胡说。”舒舒嗔道,“我不急,你着急什么,你看你家皇上急吗?”
琉璃愿(全集) 第849章 昭妃侍驾多年,恩宠不浅
桑格严肃地说:“娘娘,这样对您的名声不好,对二阿哥也不好,二阿哥将来长大,若是听人说是自己的额娘……”
话说一半,桑格实在不忍当着小皇子的面,说那些难听的话,不禁低下了头。
舒舒唤来乳母将儿子抱走,才问:“好了,说吧,外头又传什么?”
桑格恨道:“他们谣传,是皇后娘娘您派人到阿哥所下毒,毒死了大阿哥。”
舒舒坐到窗下,将被儿子拨乱的棋盘起来,问桑格:“还有呢?”
“还有?”桑格愣了愣,急道,“这还不够吗?”
舒舒问:“那我为什么要杀大阿哥,他们说了吗?”
桑格摇头:“但他们一定说不出好话。”
舒舒从炕桌底下抹出棋子,无奈地说:“承祜开始调皮了,最怕他抓了这些棋子往嘴巴里塞,都了吧,拿别的东西给他玩耍。”
“娘娘?”桑格道,“昭妃那日在这里说,她来处置那些嘴碎的宫人,可结果呢?昭妃娘娘是故意的吧,故意由着那些人把脏水往您身上泼,指不定连幕后指使的人,也是她。若说相关之人,奴婢不信荣常在,能翻出这么大的动静。”
舒舒从黑子棋碗里挑白子,笑道:“所以呀,她又可恨又可怜,不知道我哪儿招惹她了,她又来针对我。她是下不了狠手的人,只能闹这些小动静,我想着,换做遏必隆他们,必定是希望我赶紧死了才好,可昭妃她做不到。”
桑格听得心里发毛:“您也猜是昭妃娘娘?”
舒舒无奈:“眼下这宫里,还能有谁?那几位常在答应,不要命了吗?昭妃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委屈,她忍不住,可她就不想想,我这儿有任何动静,人家面上瞎起哄热闹着,私底下但凡有些脑子,就明白是谁在冲着我发难。”
“昭妃娘娘她图什么?”桑格不解,“您对她那么抬举,除了皇后之位,您有的,她什么没有?”
舒舒含笑看着桑格:“你说呢?”
桑格自责道:“是奴婢傻了,差得何止一点。”
舒舒感慨:“石榴姑姑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而你呢,入宫年月还不长,人脉不如石榴姑姑广,所以啊,就暂时别想着如何反击她,到时候一团乱,谁都落不得好下场。”
桑格自知不足:“奴婢知道。”
舒舒说:“查一查,她为什么突然又和我过不去,你提过,翊坤宫的坐胎药停了,想法子,再往细致的事上查,为什么停了。”
桑格直接道:“若是和坐胎药有关系,难不成是昭妃娘娘的坐胎药出了岔子,昭妃娘娘一口恶气哈在您身上?”
舒舒抬眸:“难道,她一直怀不上,是被避孕了?”
桑格紧张地说:“很可能,那么这事儿……”
到底是从小就跟自己和母亲的人,桑格在宫里虽然还不如石榴那么吃得开,可比起石榴,她们主仆更能通心意。
舒舒明白,桑格一定也意识到,倘若昭妃的坐胎药,真的被人换成避孕药,那很可能,是上面的意思。
皇帝?太皇太后?
舒舒在家时就知道,鳌拜一族的女孩子,怎么都进不了宫,那都是太皇太后一手掌控的,而自己能被选为皇后,也是因为太皇太后挑中了她。
那么,昭妃……
舒舒将挑好的白子,又放进了黑子碗里,沉甸甸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桑格道:“等奴婢查到些什么来,再商议,您最好别在皇上面前露出来,万一……”
舒舒颔首:“我知道,桑格,你尽快去查这件事。”
对于宫里的流言蜚语,坤宁宫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也就那天桑格在宫道上办了嘴碎的小太监,算是有了些许反应,但很快,连桑格都不管了。
这日秋雨冰凉,常在答应们,聚在董氏的屋子里剥栗子吃,董答应弱弱地窝在炕头,看着众姐妹叽叽喳喳,说起大阿哥的死因,刚好荣常在从外头回来,纳兰氏示意大家别再提了。
但荣常在在门外就听见了,坐下后将炭盆里的栗子拨了拨,说道:“别再胡说了,上头不吭声,不是不计较,是等着机会逮着谁就杀鸡儆猴,皇后娘娘,是你们能说的吗?”
李氏在一旁冷幽幽问:“荣姐姐,咱们说句实话呗,你心里就一点也不疑惑?”
荣常在不言语,捡出烤好的栗子,托在帕子里吹凉,把吉芯从门外喊来:“拿皇上前日赐的茶饼,泡一壶茶来。”
李氏便又凑上来,笑道:“皇上最近,对姐姐爱重得很,不是频频召幸,就是今天赏点儿什么,明天赐些什么,看的我们眼馋。对姐姐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众人听这话,都倒抽一口冷气,便眼睁睁看着荣常在,一巴掌扇在李氏的脸上,斥骂道:“拿我的命去换我的孩子,我也不会眨眼睛,谁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我的孩子。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还是个人吗?”
当着众人的面被扇了一耳光,李氏又气又急,猛地一把推开荣常在:“你算什么东西,打我?下贱宫女罢了,我爷爷带兵打仗的时候,你家不知窝在哪里要饭呢。”
而荣常在忍耐许久,本就快缓过来了,谁料这些日子旧事重提,又说慧妃索命,又说大阿哥还魂讨公道,折磨得她日夜不宁。
原是面对皇帝的厚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被说是因祸得福,满心的委屈和怨恨,顿时就崩溃了。
她们在董答应的屋子里闹得不可开交,吓得董答应险些动了胎气,太医都被召唤来,说要静卧静养。
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昭妃少不得出面,见二人皆是发髻凌乱、神情涣散,昭妃也懒得理了,吩咐道:“刚好雨停了,都去道上站着,吹吹冷风,冷静了再回去。”
坤宁宫里,舒舒抱着承祜在屋檐下,往雨后水塘里丢石子儿,溅起的水花引得承祜好开心,蹬腿着急地也要试试,迟些拿石子给他,就急得哇哇叫。
桑格在边上说:“娘娘小时候,也这么急呢。”
舒舒嗔她:“太皇太后都说,承祜像皇上小时候,怎么像我?”
桑格笑眯眯:“那不就是,您和皇上般配吗?”
“没个正经。”舒舒嘴上嗔怪,心里还是高兴的,“往后承祜大了,可不许胡说呀,叫孩子看笑话。”
此时,派出去的人来回话,站在台阶下道:“昭妃娘娘罚荣常在和李常在西路宫道上站着,一头一尾,说她们自己几时冷静了,几时散了。”
“荣常在可怜。”舒舒对桑格道,“你派人看着,她走的时候,把她接来。至少,我给给她一个交代。”
但这一日,荣常在还没来,桑格就得到了消息,匆匆来告诉舒舒:“遏必隆中秋节前进宫那一趟后,翊坤宫的坐胎药就停了,必定是昭妃从遏必隆口中听说了什么。奴婢打听到的消息说,那日冬云想把余下的药都烧了,可昭妃娘娘自己了起来,也不知图什么。”
“不是咱们亲眼看见的事,真真假假信一半吧。”舒舒道,“你先把荣常在接来,这眼瞅着天就黑了。”
西路宫道上,李常在早就走了,荣常在却一动不动,早已被秋风吹得浑身冰冷,舒舒见到她时,搀扶她的手,像是摸到了隆冬的冰雪。
“娘娘……”荣常在一开口,便止不住泪如雨下,捂着脸哭起来。
“我没有伤害承瑞,承瑞是死于时疫的后遗之症,这是我和你一样,从皇上口中得到的答案。”舒舒温和地说,“一直以来,我怕过多地干涉你的情绪,是对你的残忍,所以你哭也好振作也好,我都默默看着。但眼下风言风语,每天折磨着你,我想,我至少该对你说清楚。”
荣常在跪下道:“臣妾不敢当,娘娘,臣妾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
舒舒说:“但你我一样,都是皇上的女人,你我都会被载入历史,千百年后我们的身份,都是康熙皇帝的女人。”
荣常在抬起头,满面泪痕,凄楚无助地看着皇后。
舒舒说:“大阿哥回不来了,可难得皇上重情重义,愿意细心呵护你。并不是皇上愧疚大阿哥的死,而仅仅是因为,他怜惜你在乎你。荣常在,你实在承受不起皇恩,想要躲起来避开是非,我可以送你去安静的地方。若不然,就好好地活着,让那些看你笑话的人,都闭上嘴。”
天黑时,舒舒命桑格亲自送荣常在回去,她在屋里逗着承祜,把玄烨等来了。
“今天很热闹?”玄烨玩笑似的说,“她们真是闲得慌。”
他本想抱抱儿子,可舒舒却招来乳母,顺手为他送了一杯茶,一脸正经地说:“皇上,有件事,臣妾想问您。”
听舒舒自称“臣妾”,玄烨都不自觉地正襟危坐:“怎么了?”
舒舒道:“皇上,昭妃侍驾多年,恩宠不浅,但她迟迟不得龙嗣,臣妾斗胆问皇上,是您做了干预吗?”
琉璃愿(全集) 第850章 你若再不管,朕就要出手了
玄烨的神情,瞬间变得淡漠:“朕没有干预,朕曾想干预,遭到皇祖母的反对。皇祖母道是若不想让她生下皇嗣,就别碰她,虽然朕并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可还是不得不碰她,她似乎自己有什么问题,就算吃了那么多坐胎药也没用。”
舒舒心头松了口气,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立时有了笑容,冷冰冰放下的茶也被回了,笑道:“有蜜炼的柚子茶,桑格去拿了。”
玄烨却笑:“朕这么说,你信了?”
舒舒反问他:“为什么不信?不信,又何必问皇上,比起信不信,我还怕你生气呢。”
玄烨懒懒地舒展身体:“不至于生气。”
舒舒问:“皇上既然不曾干预,倘若昭妃真的有了皇嗣呢?”
玄烨不假思索:“那就好好养着,朕会善待孩子,也善待她,只要她不动非分之念,就能一生平安。”
舒舒当然明白,什么是非分之念。
“她怀孕了?”玄烨问。
“不是,是昭妃突然停了坐胎药。”舒舒道,“是我想得太多,皇上,也许只是她想通了,又或是身体养好了。”
玄烨的手轻轻敲着额头,想驱散疲劳,舒舒便坐到他身边,将玄烨的脑袋摆在自己的怀里,十指轻揉,说道:“我不好,没事儿找些话来,叫你烦心。”
玄烨说:“头不疼,只是累了,那也不是什么烦心事,是朕自己的家务事,朕总不能真的不管。相反,要你和朕谈起这些事,对你太残忍,要把朕和其他女人的事,当做最稀松平常的事。”
“这是皇后的责任,卸下责任,我一个也容不下。”舒舒笑着,轻轻揉捏着玄烨发胀的脑袋,“皇上歇会儿,什么都别想了。”
不久后,桑格送来茶水,但玄烨已经睡着,舒舒示意她捧一床被子来,桑格无声地询问皇后是否就在这里睡。
舒舒颔首,命他们都退下。
玄烨这一觉,香甜而深沉,翌日清晨,舒舒醒来,窗外天色未亮,她蜷缩在炕头,身上盖着被子,忽然想起皇帝,一扭头,玄烨正站在地上,俯身看着她。
“皇上?”
“还早,你歇会儿。”玄烨说,“朕今日有些事要在早朝前做准备,先走了。”
“是。”
“舒舒。”玄烨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在热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不愿看你被人欺负,虽然你并没有忍气吞声,甚至不觉得委屈,可朕就是不乐意见你被人欺负。”
“皇上……”
“你若再不管,朕就要出手了。”
舒舒怔然,之后圣驾离去,她靠在窗前,听着玄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回想他方才说的话,心渐渐踏实。
“娘娘?”桑格从门外匆匆而来,担心地问,“皇上今日怎么早走了一个时辰,奴婢都没能赶得及过来,您没事吧?”
“不碍事,皇上昨晚睡得好,很神。”舒舒说罢,严肃地看着桑格,“眼前这些事,我想让它们结束了,宫里的人,看热闹也该场了。”
桑格亦凝重起来:“奴婢明白,奴婢这就……”
“不。”舒舒掀开被子坐起来,腰背笔挺,傲然道,“有些话,我当面对她说清楚,往后是敌是友,是生是死,就各凭天命。”
琉璃愿(全集) 第851章 旧怨未了
重阳节时,慈宁宫花园里传了三天戏,新进京的班子,唱念做打俱佳,众人皆意犹未尽,太后便说她拿体己来,在宁寿宫再摆两天戏。
玉儿嗔笑也得让戏班的人歇一歇,于是两日后,妃嫔们,宗亲女眷们,又在宁寿宫相聚,只有玉儿没出席。
戏唱到第二天,席中有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洒在李氏的身上,碍于上头主子们都在,她不敢拿小宫女怎么着,只能扫兴地回住处换衣裳。
这一来一回,却大半天也不见踪影,一出戏唱完,宫苑里静下来,只听张答应念着:“李常在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赫舍里氏轻声念:“怕是想着一会儿皇上要来的,打扮漂亮些吧。”
很快,下一出戏开锣,谁也顾不上她。
当灵昭揪心戏里能否邪不胜正时,冬云凑在她耳边说:“主子,李常在被吓着了,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
“被谁吓着了?”灵昭蹙眉。
“说是路过钟粹宫的时候,遇见了鬼。”冬云一面说,心里就发毛,“她说在钟粹宫的门后,看见了穿着白衣的慧妃。”
“她是不是疯了?”灵昭低声呵斥,“管住她,别让她胡说八道吓着太后。”
冬云为难地说:“她一路咋咋呼呼地回去,走了大半片内宫,只怕不该知道的,该知道的,全听说了。”
灵昭怒极,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但听得太后出声,笑着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太后娘娘,冬云说御膳房来询问晚膳的菜式。”灵昭敷衍,“您接着看戏,臣妾去支应一声。”
“叫他们随便做就是了,他们规矩那么琐碎,还能换出什么花儿来。”太后说,“你坐下看戏,一年到头的忙,我打发高娃去。”
冬云算机灵,上前:“高娃姑姑最爱热闹的戏,奴婢去应付就成。”
她福了福,和灵昭对上眼色,便是离开了。
但那之后,台上唱的什么,灵昭全忘了,她的目光,总不自觉地移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怀里坐着小公主,把着娃娃的手一道剥桔子,橘子剥完,小公主便跳下来,举着一瓣果肉,递给皇太后吃,叫太后很是欢喜。
台上热闹,台下乐呵,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只有灵昭坐立不安。
前阵子她派了在宫里装鬼吓人,制造流言的奴才,早就回去了,这突然从钟粹宫冒出来的鬼,是什么来头?
是李氏自己吓自己,还是另有人背后作祟?偏偏吓唬的是李氏,紫禁城里头一号咋呼的人,又或是……真的?有鬼?
果不其然,这天不等宁寿宫里的宾客散尽,荣常在她们已经听说,李常在经过钟粹宫时遇见鬼,被吓得失了心智,太医赶去给开了药扎了针,暂时睡下了。
谁也没敢在太后跟前露出了,可从宁寿宫回住处,必然要经过钟粹宫,哪怕是绕到北面走,心里也瘆得慌。
赫舍里氏她们,几乎是小跑着经过钟粹宫,怀着身孕的董答应跑不起来,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跑,懵懵地问身边的嬷嬷:“她们怎么了?”
嬷嬷们害怕惊扰了董氏的胎儿,什么都没说,搀扶着她,也是紧赶慢赶地经过。
最后是荣常在和纳兰氏,她们是唯一大大方方走到钟粹宫正门前,并停下来的人。
“主子,咱们走吧。”可吉芯几个小宫女,吓得腿软,藏在后面哆哆嗦嗦,“主子,这里阴森森的。”
纳兰氏道:“就算有鬼,大白天的出来,不怕被太阳晒死吗?你们别害怕,这里是皇城,天家气象威严,岂容鬼怪作祟?”
荣常在喊开了门,守宫的王嬷嬷和小宫女太监们,听着也是背上发凉。
不过她们仗着曾善待慧妃,不至于恐惧腿软,但似乎并不怎么将荣常在和纳兰氏放在眼里。
王嬷嬷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奴才们干干净净当差,慧妃娘娘若是回来,奴才们高兴还来不及,至于别人心里有没有鬼,奴才们可就不知道了。”
荣常在自从得了皇后那几句话,放下了对于大阿哥死因的执念,也不再为了宫女出身妄自菲薄,此刻硬气地说:“你们当好自己的差事,管紧嘴巴,更别做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来活得不耐烦,但凡被我捉到你们有不安分的,就到地底下去陪慧妃吧。”
众人不敢出声,老老实实地跪了一地。
荣常在又道:“宫里规矩,不准私设香案,除了每年清明冬至,不要让我发现钟粹宫里有香火气息,不然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不是我对慧妃娘娘不敬,是慧妃娘娘也要为宫里的规矩让七分,你们这些奴才,更不要毁了娘娘的名声,仔细你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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