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候：穆少，你够了

    看得出他很诚恳，乔语便说：“我相信您的诚意她可以感受到的。”

    老卢叹息，“阿玉是受过严重伤害的人，敞开心扉哪有那么容易，我怕吓走她，一直小心把握着分寸，可能又显得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怎么上心。”

    乔语没想到，自己还客串了一把树洞，说实话，看着这个年纪的人像情窦初开的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她觉得有点儿奇妙。不过看得出，老卢对他和刘玉之间的感情是十分珍视的，也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就往后缩或者去责怪对方。

    晚上等穆彦成回来，她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他的时候，穆彦成满心郁闷。怎么别人的努力诚恳就那么显而易见，他自己这份儿，媳妇就选择性看不到呢穆彦成默默决定去找老卢学习一下。

    当老卢突然被穆彦成找到的时候，也有些茫然。




第436章 海家旧事
    穆彦成倒是显得很客气，“卢总，我听说你们家还有片从前的药圃，准备对外头出售”

    老卢点点头，“是，但是那片地太偏僻，往外头转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没人接手。”

    穆彦成对于对方的坦诚并不意外，他一直知道老卢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格。倒是不能说不好，只是在商场上，有时候总要吃点亏，对上他们家那群亲戚，更是不用说。

    “我帮你牵个线。”穆彦成便也开门见山地说：“刚好有朋友想做个私人庄园，我看你那地方倒是合适。”

    老卢有些意外，随即喜笑颜开地点头：“那真是太感谢了！”

    穆彦成摆摆手，“价格不会太高。而且说起来，你们两家也算是有来往，只是可能……从前有些龌龊。”

    老卢一愣，“您说的是……”

    “见了你就知道了。”穆彦成也不啰嗦，站起身来，“现在就去。那位……姓海。”

    老卢的脚步一顿，“海家”

    穆彦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卢总当然可以拒绝的。”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老卢叹了口气，“去见见吧！买不买那药圃倒是次要，我听说海家现在可就只剩一个人了，算起来也是长辈，我去见见也好的。”

    穆彦成便点头，带着他一起，又回去接了乔语，几人再一次来到海小姐的那个小院子里。

    饶是冬季，这院子里也雅致如初，和外面的萧索截然不同。

    老卢一进门四处环顾，便长长叹息。

    “海家就算只剩了一位，瞧着也比我们卢家传承得好得多！”

    卢家海家都没落了，卢家剩余的人倒是不少，可也没人琢磨着怎么让家族重回辉煌，只忙着内斗，争抢祖辈留下来的那点儿产业。

    他正感慨着，就看到迎面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身着浅金色旗袍，配着白色披肩，带着淡淡地笑意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过来了。”海小姐和乔语寒暄着。

    等几人被引到雅间落座，穆彦成才介绍了老卢。

    海小姐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乔语有些紧张，忙说：“卢先生他……”

    “别紧张。”海小姐已经恢复了是故人后辈，有些感慨罢了。”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卢家人而有什么不满，乔语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穆彦成一眼。

    说实话，这一路她都有点担心，总怕穆彦成是好心办了坏事。

    虽然他们都不清楚当年海家和卢家有什么过节，但是从吴妈和祝妈都绝口不提来看，必然不是什么小事儿。

    海小姐看出他们都有些紧张，叹了口气对问：“你可听家里长辈提过当年的事情”

    老卢愣了下，摇了摇头。

    打他记事儿起，就感觉家里乱糟糟地。

    一个家族兴盛起来，可能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

    可衰败下去，却是极快的。即便盘根错节，也如大厦倾覆般，只不过数年间，便做鸟兽散。他的童年一直都伴随着这样的混乱，也曾经听长辈暗地里咒骂海家，却没有人能说清楚海家到底是怎么连累了卢家。

    海小姐叹了口气，“都是些陈年旧事，只能说，命中注定。”

    或许是埋藏在心里多年，她也想讲述出来，也或许只是因为她面对这几个满脸疑惑的晚辈，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再继续隐瞒。

    当年海小姐与卢家青年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卢铳相恋，两家长辈原本乐见其成，可是后来，却因为卢家另一个子侄，想对卢铳闺女取而代之，便对海小姐展开各种攻势。无奈海小姐和卢铳情比金坚。

    那位嫉妒他们感情之余，更是觊觎卢家家产，无奈人品实在不如卢铳。卢家以医药传家，除了医术制药等，更看重的反而是人品。那人见破坏不成，索性勾连外人，陷害卢家庸医误人，以次充好药吃死了人这类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这样的事情一旦闹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总令人心生忌惮。类似的传闻一多，再有卢家自己人出来力证，卢家当年的医馆很快就门可罗雀。

    原本这也不足以令卢家就此衰败，毕竟百年医药世家，只要缓过那段时间，自然可以凭借多年立下的金字招牌屹立不倒。

    可是偏偏那时，真有病人丧命在卢家医馆，偏偏这病人还不是普通人，而是一方军阀的老父亲。根据海小姐的说法，当年那位老人年事已高，从南方骤然移居到京城后，诸多不适。开始仗着自己身体还不错，也没怎么当回事儿，等到拖到最后，闻名找到卢家求医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病入膏肓。，

    卢家没能将人救回来，责任其实并不在他们。医生只是医生，并不是神仙。可偏偏那个时候流言四起，那老者位高权重的儿子便迁怒于卢家。

    加上卢家百年传家，又从来不肯以次充好，其实也伤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得罪了不少人。所谓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样。

    适逢乱世，一个百年家族的倾覆便显得极其容易。

    卢家落败，卢铳困于家事，与海小姐的婚期也一再延后。

    海家也是杏林之家，原本与卢家守望相助，却也因此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而且海家原本就人丁稀少，颓势已现之后，内部也闹起了很大的矛盾。海家当年的家主便索性分了家，让大家自谋出路。

    海家人有迁去外地的，也有留在京城的。

    海小姐家就她一个独生女儿，当时硝烟四起，他们却不愿意就这样抛开祖业，也惦念着与卢家的婚约，便留了下来。

    可是谁知后来，倒是卢铳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而恰好在那个时候，海小姐家也出了事。

    一群兵痞上门滋事，看到海小姐立即惊为天人，言语轻薄，举止下作，海家父母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辱，争执间一个受了重伤一个被投入大牢。

    万幸海家曾经救治过的病人感恩，帮他们转圜，海小姐家中散尽家财，海父才得以出狱。

    可他在监狱里没少受苦，出来后看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和整日担惊受怕的女儿，却还是勉力安慰她们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他自己却成了第一个没熬住的人。



第437章 终不可见
    海小姐父亲去世后，母亲也跟着撒手人寰。一家人瞬间就只剩下海小姐一人。

    她简单安葬了父母，便去卢家找未婚夫卢铳。

    卢铳却避而不见，只派了佣人出来说与她解除婚约，此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海小姐惊怒之下，失魂落魄地离开卢家，一时间想不开差点寻了短见，却在半路上被人救下。救了她的正是想方设法将她老父亲从牢里弄出来的人。

    海小姐面对对方的劝解坦言，自己现在还不时受到那小军官的骚扰，父母无依，海家流落它处的亲人，听闻也过得极其艰难。乱世之中她也不想前去投靠。待在这里，与其受辱不如一死了之。

    对方便说有门路可以去海外，问海小姐愿不愿去试试看，能否绝路逢生。其实海小姐被海家教育得极好，虽然从前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却远比一般女孩子来得坚强果敢，父母受自己所累一起身亡也没能彻底压垮她。

    反倒是被一心划清界限的未婚夫彻底冷了心，一时间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才要寻短见。

    既然有活路在，谁又愿意真的去死呢。

    于是，海小姐辗转登上客船，远渡重洋，一走就是几十年。

    而如今，端坐在小院内，手握青瓷茶杯，轻言慢语诉说着往事的海小姐，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乔语却听得唏嘘不已。别看海小姐轻描淡写间便说完了这么多事情，那几乎是她的一生。

    老卢更是听得有些坐立难安，涨红了一张脸道：“就算卢铳是我家长辈，我也得说一声儿，他老人家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不是个爷们儿该做的！”

    海小姐却一改之前的恬淡，正色道：“不许胡说！”

    见他愕然，海小姐缓了语气又问：“你是他的……”

    “算起来，该叫一声伯爷爷。”

    海小姐点点头，“他是个很好的人。”说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他那一支，可有后人”

    老卢愣了下，用心地回忆了半天，摇了摇头。

    “我们家里后来败得那么快，还是跟他有关系。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一军阀，对卢家赶尽杀绝的……”

    老卢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海小姐的眼眶突然红了。

    乔语和穆彦成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对视一眼，满心唏嘘。

    老卢反应稍微慢了一点儿，却也是话没说完就回过味儿来了，“难道说……他当年避而不见……有别的原因”

    海小姐红着眼圈儿，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稍平稳下来，“我不知道。但是当我离开的时候，那个据说曾经被我父亲帮过的人，还塞了不少钱给我。当时我只是感激，等后来，却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他只是监狱里一个小头目，，不该有那么多钱财才对。而且当时，他明明说，表面上是假装答应那军阀，等我父母养好身体，就让我进他府里去做小。实际上是想等他们身体好起来后逃去外地。只要逃出那个军阀的势力范围，就算安全了。可是等我父母突然去世，以他的能力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好去海外的事情”

    大家都连连点头，乔语忍不住问：“您是怀疑……是卢铳先生，暗中在帮您”

    海小姐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当她产生这种怀疑的时候，就无数次想返乡弄个明白。开始是没有办法回来，后来却是近乡情怯。一晃，便已经蹉跎了大半生。再深刻的记忆，也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轻纱。经过数十年的岁月蹉跎，她也渐渐地开始觉得，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她就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和自己曾经的亲人爱人近一点。

    “这……”老卢正色道：“我回去打听打听看。”

    只是他虽然这么说，大家却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且当时正值战乱，是没有那么容易再得知真相的。

    海小姐自然也明白，点点头说：“其实，这都不重要，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是与不是……”

    她顿了顿，却始终是没能说出那句没什么区别的话来。

    自然还是有不同的。

    哪怕已经隔着岁月的千山万水，他们还是分明能够感受到海小姐当年曾经的绝望。虽然她坦然接受了一切，却一直单身。这就足已说明，她其实根本不曾放下过和卢铳过去的那段感情。

    “是我拜托穆总请你过来。”海小姐谈起正事，“我想买下你们卢家那块药圃。”

    “好。我给您算最便宜的价格。”

    两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直接干脆。

    乔语和穆彦成相视一笑，被海小姐回忆所带来的怅然才消散了些。两人也不去多听他们商量的细节，提前告辞离开。

    走到巷口，乔语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叹息道：“也不知道海小姐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父母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虽然说是那个乱世造成的，可为人子女，又怎么可能不内疚！

    而唯一的依靠未婚夫却又将她拒之门外，等她回过神儿来，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连真相都不可寻。

    有些话大家都没有说透。卢家人恨了海家那么多年，口口声声说是海家连累了他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卢都说，当年自己那位伯祖父，在族谱上的名字都被抹去了。

    本来他是有希望继承下一任卢家掌舵人的，危难之中更是他该带着大家闯出一条生路大显身手的时候儿，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被家族除名

    除非，他做了什么威胁到整个家族安危的事情。比如，因为放走了海小姐，被那个军阀记恨上了。而卢家后面的加速衰败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

    这些话大家都没说，可心里都是这么揣测的。

    穆彦成突然转身，抱住了乔语。

    有些人，一转身便是一生，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生生死死，终不可见。



第438章 她是她周家是周家
    穆彦成要避免挤压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姿势有些别扭，却迟迟不肯松手。乔语感受得到他的情绪，任由他抱着。

    两人间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刚刚听过海小姐蹉跎一生的往事，心中都有些感慨难以抒怀，等两人回家后，乔语还有些沉默。

    倒是穆彦成，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一生，不愿错过，便对乔语更加体贴周到。

    乔语对他的殷勤已经由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惯，所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这段时间，老爷子的病情也渐渐平稳下来，虽然还离不开人照顾，却已经可以慢慢地被人扶着在房间里走一走，语言功能也恢复了大半，大家的心情也算放松了一点。

    周合来拜访的时候，几人恰好都在老爷子这里。

    听得他找到这里来，穆彦成皱了皱眉。

    “让……进来……”

    老爷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穆铭辛这段日子昼夜服侍在他身边，自然是立即就听明白了，便吩咐人把周合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