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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古龙
后来他才懂得,欢乐就像是个聚宝盆,你分给别人的越多,自己所得的也越多。
痛苦也一样。
你若想要别人来分担你的痛苦,反而会痛苦得更深。
雪人的脸是圆的。
他正考虑着该在什么地方嵌上这双眼睛,他多病的母亲忽然破例走入了庭园,身旁还带着个披着红擎的女孩子。
猩红的风蓬,比梅花还鲜艳。
但这女孩子的脸却是苍白的,比雪更白。
红和自永远是他最喜爱的颜色,因为白象征纯洁,红象征热情。
他第一次看到她,就对她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惜,几乎忍不住要去拉住她的手,免得她被寒风吹倒。
他母亲告诉他:这是你姨妈的女儿,你姨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所以她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我们家里。
你总是埋怨自己没有妹妹,现在我替你找了个妹妹来了,你一定要对她好些,绝不能让她生气。
可是他几乎没有听到他母亲在说些什么。
因为这小女孩已走了过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雪人。
他为什么没有眼睛她忽然问。
你喜不喜欢替它装上对眼睛
她喜欢,她点头。
他将手里那双黑亮的眼睛送了过去。
他第一次让别人分享了他的欢偷。
自从这一次后,他无论有什么,都要和她一齐分享,甚至连别人给他一块小小的金橘饼,他也会藏起来,等到见着她时,分给她一半。
只要看到她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他就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永远没有任何能代替的愉快。
他甚至不惜和她分享自己的生命,
她也一样。他知道,他确信。
甚至当他们分离的时候,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认为只有他才能分享她的痛苦,她的欢乐,她的秘密,她的一切。
他确信如此,直到现在
陋巷,昨夜积雪。
积雪已溶,地上泥泞没足。墙角边当然也有些比较干燥的路,但李寻欢却情愿走在泥泞中,他喜欢一脚踏入泥泞中时那种软软的,暖暖的感觉。
这往往能令他心情松弛。
以前,他最憎恶泥泞,他情愿多绕个圈子也不愿走过一小段泥泞的路。
但现在,他才发觉泥泞也有泥泞的可爱之处──它默默的忍受着你的践踏,还是以它的潮湿和柔软来保护你的脚。
世上有些人岂非也正和泥泞一样他们一直在忍受着别人的侮辱和轻蔑,但他们却从无怨言,从不反击
这世上若没有泥泞,种籽又怎会发芽树木又怎会生根
他们不怨,不恨,就因为他们很了解自己的价值和贵重。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
墙是新近粉刷过的,孙驼子那小店的招牌却更残旧了。
从这里看,看不到墙里的人。
现在还是白天,当然也看不到墙里的灯。
到了晚上,小楼上那盏孤灯是否还在
李寻欢忍不住又想起了他不愿想的事,这两年来,他总是坐在进门的那张桌子上等着那盏孤灯亮起。
孙驼子总是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从不开口,从不问。
孙小红忽也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候,客人还不会上门,不知道二叔现在于什么是不是又在赫桌子
孙驼子井没有在抹桌子。
油永远再也不能抹桌子了
桌子上有只手。
手里还抓着块抹布,抓得很紧。
小店的门本是关着的,敲门,没有回应,呼唤,也没有回应。
孙小组比李寻欢更急,撞开门,就瞧见了这只手。
一只已被齐腕砍了下来的手。
孙小红一惊,冲过去,怔在桌子旁。
那正是李寻欢两年来每天都在上面喝酒的桌子。
李寻欢的脸色也已发育,他认得这只手,他比孙小组更熟悉,两年来,这只手已不知为他倒过多少次酒。
他狂醉的时候,扶他回房去的就是这只手。
他生病的时候,伺候他汤药的也正是这只手。
现在,这只手已变成了块干瘪了的死肉,血已凝结,筋已收缩,手指紧紧的抓着这块抹布,就像是在抓着自己的生命。
他是不是正在抹桌子的时候被人砍断这只手的
桌子擦得很光,很干净。
他在抹这张桌子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李寻欢
李寻欢忽然觉得胸中一阵绞痛。
孙小红目中的眼泪开始向外流,一字字道:你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李寻欢沉重的点了点头。
孙小红嘎声道:他的人呢他的人呢
她忽然冲了出去。
没有人,小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孙小红再奔回来,李寻欢还是站在桌子前,瞬也不瞬的盯着这只手。
死黑的手,四根手指都已嵌入抹布里,只有一根食指向前伸出,僵硬得就像是一节蜡,笔直指着前面的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
李寻欢抬起头,盯着这扇窗户。
孙小红的目光也随着他瞧了过去,两人忽然同时掠出了窗子。
窗外冷风刺骨,冷得连沟渠里的臭水都已结了冰。
一条更小的巷子,比沟渠也宽不了多少,也许这根本不是条巷子,只不过是一条沟渠。
沿着沟走,走到尽头,就是一道很窄的门,也不知是谁家的后门,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路。
这本是条死巷。
后门是虚掩着的,在推门的地方赫然有个暗赤色的掌印。
用血染成的掌印。
孙小红冲过去,突又顿住,慢慢的转回身,面对着李寻欢。
她嘴唇已被咬得出血,盯着李寻欢道:上官金虹也早已算准了你要到这里来。
李寻欢闭着嘴。
孙小红道:他知道你绝不会先到兴云庄去,因为你不愿再见到龙啸云,所以你心里无论多么急,也一定会先到二叔店里来瞧瞧。
李寻欢闭着嘴。
孙小组道:这一切,正都是为你设下的圈套。
李寻欢的嘴闭得更紧。
孙小组道:所以你绝不能走进这扇门。
李寻欢忽然道:你呢
孙小红咬着嘴唇,道:我没关系,上官金虹并不急着要杀我。
李寻欢缓缓道:所以你可以进去。
孙小红道:我非进去不可。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不如上官金虹那么了解我。
孙小红道:哦
李寻欢淡淡道:他苦心设下这圈套,就因为他知道我也是非进去不可的,就算有人已将我的两条腿砍断,我爬也要爬进去
孙小红盯着他,热泪又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她忽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李寻欢,热泪沾湿了他礁淬的脸。
她磨擦着他的脸,仿佛要以自己的眼泪来洗去他脸上的憔悴──世上若只有一样事能洗去人们的憔悴,那就是情人的泪。
李寻欢僵硬的四肢渐渐柔软,终于也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们抱得很紧。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仿佛连阳光都不愿照耀沟渠,巷子里黯得就像是黄昏。
门后面更黯。
推开门,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鼻而来。
是血腥气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野兽临死前的喘息,又仿佛是魔鬼在地狱中呐喊
声音赫然正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地下正有十几个人,闭着嘴咬着牙,宛如野兽般在作殊死搏斗
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刀砍在身上也不肯开口。
本来一共有二十六个人,现在已有九个倒了下去,剩下的十八个分成两边,占优势的一边人数远比另一边多出很多。
他们有十二个人,都穿着暗黄色的衣服,用的大多数是江湖中极少见的外门兵刃,有个人手里用的竟是个铁打的算盘。
另一边本有九个人,现在已只剩下五个,其中还有个是瞎子。
还有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他没有兵刃。
他的人就是铁打的
寒光一闪,一柄鱼鳞刀砍在他左肩上,就像是砍在木头里,锐利的刀锋竟被他的肉夹住,嵌在他骨头里
黄衣人用力抽刀不起,大汉的铁掌已击上了他胸膛,他仿佛已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砰的,他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
但大汉的左臂也已无法抬起,忽然沉声道:你们退,我挡住他们快退
没有人退,也没有人答活。
本已倒在地上的一个人突然跃起,嘶声大呼道:不能退,我们死也要把他带出去
这是个地下室,终年都燃着灯。
灯嵌在墙上,阴恻侧的灯光下,只见她竟是个女人,又高又大又胖的女人,一条刀疤自带着黑眼罩的眼睛直划到嘴角。
她的右眼已瞎了,只剩下一只左眼,瞪着那大汉。
这只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仇恨,仇恨至死不解的仇恨。
女屠户翁大娘
这大汉又是谁难道是一别多年无消息的铁传甲
不错,的确是他
除了铁传甲外,谁有这么硬的骨头。
翁大娘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盯着铁传甲,嘎声道:这人是我们的,除了我们外,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手指,谁也不能
删的,寒光又一闪,她再次倒下。
这次她永远都无法再站起来了
可是她剩下的那只眼睛还是瞪得很大,还是瞪着铁传甲。
她死的既无痛苦,也无恐惧。
因为她心里剩下的只有仇恨,除了仇恨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铁传甲咬着牙,他身上又被刺了一剑,跺脚道:你们真的不定你们若全都死了,又怎能将我带走
瞎子忽然阴恻恻一笑,道:我们全都死了,也要将你的鬼魂带走
他武功虽然比有眼睛的人还可怕,可毕竟是个瞎子,交手时全凭着耳朵听风辨位。
无论谁在动嘴的时候,耳朵都不会嫁平时那么灵的,他两句活还没有说完,前胸已被一柄虎头钩划破了道血口
钩再扬起,钧锋上已挂着条血淋淋的肉。
血,肉
铁传甲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已杀过人,但却绝不是凶手,他的骨头虽硬,心却是软的。
现在,他几乎连手都软了,已无法再杀人。
他忽然大声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上呢
瞎子冷冷道:这里的事本就和我们无关,我们本就是为了你来的。
另一人厉声道:中原八义若不能亲手取你的命,死不瞑目
这人满脸麻子,用的是一长一短两把刀,正是北派阴阳刀的唯一传人公孙雨。
铁传甲忽然笑了,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他笑得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大笑道:原来你们只不过想亲手杀了我,这容易
他反手一掌,击退了面前的黄衣人,身体突然向公孙雨冲了过去对准公孙雨的刀锋冲了过去。
公孙雨一惊,短刀已刺入了铁传甲的胸膛
铁传甲胸膛还在往前挺,牛一般喘息着,道:现在我的债总可还清了吧你们还不走
公孙雨的脸在扭曲,忽然狂吼一声,拔出了刀。
鲜血雨点般溅在他胸膛上。
他吼声突然中断,扑地倒下,背脊上插着柄三尺花枪。
枪头的红缨还在不停的颤抖。
铁传甲也已倒下,还在重复着那句活。
我的债总算还清了你们为何还不。
他瞧着另一柄花枪已向他刺了下来,既不招架,也不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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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七十九章 义气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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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雨突又在吼一声,扑在他身上,嘎声道:我们一定错了,他绝不是
声音又中断。
公孙雨背上又多了柄花枪,枪双枪
枪拔起,在凄侧的灯光下看来,地室中就像是迷漫着一层雾。
粉红色的雾。
血雾
二十六人中,已有十六人倒下。
杀戮却仍未停止,强弱已更悬殊。
一个卖草药的郎中身上负了六处伤,嘶声道:姓铁的既已死了,我们退吧
他们这边只剩下三个人还在负隅苦战,实在已支持不住。
一人手挥利斧,一着立劈华山砍下,咬着牙道:二哥,退不退
瞎子厉声道:退中原八义要死也死在一处,谁敢再说退字,我先宰了他
黄衣人狂笑,道:好,有义气,大爷们今天就成全了你
他的声音也突然中断,一双眼球子立刻就如死鱼般凸了出来。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他喉咙里不停的格格发响。
他这口气还没有断,却已吐不出来,用尽力气也吐不出来,只因他咽喉上不知河时已多了一柄刀。
一柄七寸长的小刀:
小李飞刀
所有的动作突然全部停止,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柄刀
谁也没有看到这柄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却全部知道是什么人来了。
地室的人口就在角落里。
李寻欢就在那罩站着。,
但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瞧,每个人都生怕自己一抬头,那柄追魂夺命的刀就会无影无踪的飞过来,割断自己的喉管,刺人自己的咽喉
他们都是金钱帮最忠实、最得力的部属,绝没一个是胆小怕死的人,但现在他们已太累、太疲倦,看到了大多死亡,大多血腥。
这已使他们丧失了大部分勇气,何况,小李飞刀在江湖人心目中已不仅是一柄刀,而是一种恶魔的化身
现在,小李飞刀这囚个字更几乎变得和死亡同样意义。
也许直到现在他们才懂得死亡的真正意义。
他们同伴的尸体,就倒在他们脚下。
就在。一瞬间以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小李飞刀忽然来了,事先完全没有丝毫预兆,这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生命忽然就变得毫无意义,绝不会有入关心。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事能比这种突来的变化更令人恐惧他们恐惧的也许并不是死,而是这种恐惧的本身。
那瞎子突然道:小李探花
他虽然什么瞧不见,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也已感觉到李寻欢的存在,他似已嗅到了一种慑人的杀气。
李寻欢道:是的
瞎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慢馒的坐了下来。
金风白和那樵夫也跟着坐了下去,就坐在公孙雨和铁传甲的血泊中,可是,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已坐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世界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
李寻欢慢慢的走了过来,慢慢的走到那些黄衣人面前。
他的一双手是空着的,没有刀。
刀仿佛是在他的眼睛里。
他盯着他们,一字字道:你们带来的人呢
黄衣人的眼睛全都在瞧着自己的脚尖。
李寻欢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并不想逼你们,希望你们也莫要逼我。
站在他对面的一个黄衣人脸上不停的在冒汗,全身不停的发抖,突然嘎声道:你要找孙驼子
李寻欢道:是。
这黄衣人流着汗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狞笑,大声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你跟我来吧
他用的是虎头钩,这句话刚说完,他的手己抬起,钩的护手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已无法再忍受这种恐惧,死,反而变成了最快的解脱。
李寻欢看着他倒下去,手渐渐握紧。
孙驼子已死了
这黄衣人的死,就是答复
但林诗音呢
李寻欢目中忽又露出了恐惧之色,目光慢慢的从血泊中的尸体上扫过,瞳孔慢慢的收缩。
然后,他就听到了铁传甲的声音。
他又在牛一般喘息着,血和汗混合着从他脸上流过,流过他的眼帘,他连眼睛都张不开,喘息着道:易明堂易二哥
瞎子石板般的脸也已扭曲,咬着牙,道:我在这里。
铁传甲道:我我的债还清了么
易明堂道:你的债已还清了。
铁传甲道:但我还是有件事要说。
易明堂道:你说。
铁传甲道:我虽然对不起翁大哥,但却绝没有出卖他,我只不过
易明堂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说,我已明白。
他的确已明白。
一个出卖朋友的人,是绝不会在这样生死关头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
这不但易明堂已明白,金风自和那樵夫也很明白。
只可惜他们明白得太迟了。
易明堂那已瞎了几十年的眼睛里,竟慢慢的流出了两滴眼泪。
李寻欢在看着,看得很清楚。
他第一次知道瞎子原来也会流泪。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热泪盈眶。
热泪就滴在铁传甲已逐渐发冷的脸上,他俯下身,用衣角轻轻擦拭着铁传甲脸上的血和汗。
铁传甲的眼睛睁开,这才瞧见他,失声道:少爷是你,你你果然来了
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爬起,又跌下。
李寻欢跪了下去,跪在他身旁,道:我来了,所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等着慢慢说。
铁传甲用力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已死而无憾,用不着再说什么。
李寻欢忍着泪,道:但有些话你还是要说的,你既然并没有出卖翁大哥,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要逃
铁传甲道:我逃,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李寻欢道:你为了谁
铁传甲又摇了摇头,眼帘慢慢的盍了起来。
他四肢虽已因痛苦而痉挛,但脸色却很安宁,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
他死得很平静。
一个人要死得平静,可真是不容易
李寻欢动也不动的跪着,似已完全麻木。
他当然知道铁传甲是为了谁而死的。
他必定比李寻欢先回到兴云庄,查出了上官金虹的阴谋,就抢先赶到这里,只要知道李寻欢有危险,无论什么地方他都会赶着去。
但他又怎会知道上官金虹这阴谋的呢
他和翁天杰翁老大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何至死还不肯说明
李寻欢黯然道:你究竟在隐瞒着什么秘密你至少总该对我说出才是,你纵然死而无憾,可是我,我怎么能心安呢
金风白忽然大声道:他隐瞒着的事,也许我知道。
李寻欢愕然,道:你你知道
金风白的脸本是黝黑的,现在却苍白得可怕。
他用力咬着牙,一字字道:翁老大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你也应该知道。
李寻欢道:我听说过。
金风白道: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但他却不像你,他并没有一个做户部尚书的父亲。
李寻欢苦笑。
金风白道:所以他一直都在闹穷,一个人若是又闹穷,又好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在弥补亏空。
那樵夫耸然道:你是说翁老大在暗中做没本钱的生意
金风白黯然叹道:不错,这件事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说,因为翁老大那样做,的确是情不得已。
他忽又大声道:但翁老大下手的对象,却必定是罪有应得的,他做的虽然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易明堂的脸色已发育,沉声道:铁传甲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金风白道:翁老大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来查案,查案的恰巧是铁传甲的好朋友,他们虽已怀疑翁老大,却还是不敢认定。
樵夫道:所以铁传甲就故意去和翁老大结交,等查明了才好动手。
金风白叹道:想来必定是如此。
他接着道:铁传甲一直不肯将这件事说明,为的就是翁老大的确对他不错,他也认为翁老大是个好朋友,若是说出这件事,岂非对翁老大死后的英名有损,所以他宁可自己受冤屈他一直在逃,的确不是为了自己
易明堂厉声道:但你为什么也不说呢
金风白惨然道:我我怎么能说翁老大对我一向义重如山,连铁传甲都不忍说,我又怎么忍心说出来
易明堂冷笑道:好,你的确不愧是翁老大的好兄弟,好,好极了。
他一面冷笑,身子一面发抖。
金风向道: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铁传甲,可是我没法子,实在没法子
他声音越说越低,忽然取起了一柄刀,就是方才杀死铁传甲的那柄刀,反手一刀,向自己的胸膛刺下,几乎也就和铁传甲那一刀同样的地方。
他虽也疼得四肢痉挛,嘴角却也露出了和铁传甲同样的微笑,一字字挣扎着道:我的确欠了他的,可是,现在我的债也已还清了
他死得也很平静
唉,一个人要死得平静,实在太不容易了。
易明堂忽然仰面狂笑,道:好,你有勇气将这件事说出来,有勇气将这渍还清,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中原八义总算没有做丢人现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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