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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你在潮州府那边,都对谁说了你是林道乾的女儿说起来,竟然没被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告发去官府”
秀珠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了起来,良久方才低声说道:“其实,吕老爷之前救了我的时候,就是官府派人追捕我的那会儿。我只想着不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找到林道乾,哪怕让我漂洋过海去暹罗,所以听说他竟然潜回来了,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那个听说我是林道乾的女儿,于是告诉我这事的人是想把我送去官府换赏金可是,肯定也会有人把这事情去告诉林道乾的,只要把我当成诱饵”
这一次,陈炳昌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阻止道:“不行”
见汪孚林和小北齐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秀珠则是怒目以视,陈炳昌也不知道哪来的这种勇气,竟是挺起胸膛说道:“且不说诱捕是否可行,单单从林道乾这个人来看,他既然能够当海盗肆虐粤闽沿海,杀人无数,而且还在秀珠姑娘你母亲不愿意的情况下占人清白,此等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女儿的人”
“族中的老人都说我和阿妈长得一模一样,阿妈当初砍掉了他一根手指,他绝对不会忘记的”
“那就对了,断指之仇,总比那绝非你情我愿的事实夫妻之情要深得多吧只怕他到时候根本不会顾及你这个诱饵,直接让手下把你杀了”
“死就死,你以为我很怕死吗”
“这是什么话,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如泰山,你这样自轻自贱自己的性命,让你死去的母亲怎么能放心的下”
发现这一男一女竟然争执了起来,汪孚林顿时嘴角上翘了一个弧度,等发现小北也同样是笑吟吟的在那看热闹,他不禁与其交换了一个眼神。虽说他同样也还在可以被人称之为年轻的年纪,可也许是因为两世为人,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站在这一对顶多只比他们小四五岁的少男少女面前,他不由自主就以长辈自居。
直到看见秀珠被陈炳昌一番言语给刺激得满脸通红,突然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气冲冲来到了他跟前,竟是直接扬起了巴掌,他才沉下了脸。
若真是这样不知好歹的丫头,那也没有什么再观察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秀珠那手最终是僵在了空中,许久方才缓缓无力落到了身侧,随即竟是哇的一声蹲下大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原本闭上眼睛等着挨那一巴掌的陈炳昌立刻手足无措了起来,而且汪孚林和小北夫妻俩在场,他根本不敢再像之前忘情之下按着人家肩膀,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满头大汗地蹲在秀珠旁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行不行要不,我任你打骂”
“笨蛋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当初可是你救的我,是我没有报恩就留下臂钏自己走了,现在也是我自己情愿不要命了去当诱饵,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秀珠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偏偏却不肯用手去擦,“你大哥当初就骂你滥好人,不该随随便便相信别人,你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陈炳昌被这乱七八糟一通说,只觉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情,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发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把他硬拉到了一边,他茫然一侧头看见是汪孚林,这才终于醒悟了过来,却看到小北把地上的秀珠也拖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汪孚林哀求道:“汪大哥,秀珠她也说了,她不是林道乾的女儿,只是为了报仇方才这么说的,求求你不要拿她当诱饵去诱捕林道乾,那个海盗头子肯定不会上当不说,官府回头也会迁怒到她头上”
尽管刚刚提出建议的时候斩钉截铁,仿佛生死置之于度外,只要能够报仇,可此时此刻看到陈炳昌开始求汪孚林,秀珠蠕动着嘴唇,终究没有再抗争。而且,一旁的小北看似是搀扶着她,又何尝不是正钳制着她的手臂
“刚刚人家还真没说错,你确实是笨蛋”汪孚林笑着摇了摇头,用提点的语气说道,“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我会不明白我是广东巡按御史,不是潮州知府,也不是司职海防的广东总兵,提督兵马的两广总督,就算有林道乾的消息,围剿他的事情也不用我去出马负责,这种功劳很好抢吗再说,诱捕这种事不过纸上谈兵,要是林道乾这么容易抓,粤闽两地官府何至于这么多年连对方一根毫毛都抓不住秀珠姑娘就不用再费神了,有这功夫,保留有用之身,报仇也不是非得要舍命的。”
当再次丢下那一对久别重逢的少男少女在东厢房说话,和小北回到正房的时候,汪孚林还是忍不住莞尔:“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如此有缘。”
“怎么,动了当月老的心思这可不是金宝又或者秋枫,你可以做主,人家有兄长,家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尊长,再说秀珠是瑶人,就算她肯不回罗旁山,和族人断绝关系,带个乡人认为不明来历的妻子回去,那也一样是麻烦透顶的。你不是最怕麻烦吗”小北看到汪孚林露出了你干嘛老揭短的无奈表情,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也觉得他们俩挺有趣的,就不知道这会儿屋子里头是什么光景,希望碧竹聪明些,偷偷去看看动静。”
对于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事,夫妻俩当然不会八卦太久,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林道乾身上。小北虽是初来乍到广东,但对于大多数安分守己的百姓视之为贼寇的林道乾,她却听说过很多传闻,此刻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真不想抓住林道乾”
汪孚林虽说之前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澳门,可也听说过林道乾曾经和葡萄牙人数次交手的往事。而且,对于明代中后期横行一时的诸多海盗,他毕竟曾经浏览过更多的资讯,了解得很不少。
“想,怎么不想好歹是大功一件,说不定抓住他,我就立刻升官了。要知道,为了这么一个人,粤闽两地官府不知道多少次灰头土脸,朝廷更是为此行文暹罗,希望他们能够助剿,可结果呵呵。那位秀珠姑娘把林道乾看得太简单了,此人若是会被所谓女儿的传闻给诱骗得现身,直接撞到官府罗网里,又哪里配得上横行海上多年,胁迫得堂堂暹罗王都不敢动弹的威名
你先看着她,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对了,你闲来无事,寻访一下可有如今正赋闲的精通葡萄牙语的通事或通译。还有之前提到的那个粤商,记得是出自广府潘家他那个老而昏聩的老子似乎不大行了,我在察院正好压着几份状子,提到的有些事情颇有点意思”
等到汪孚林低声说完,小北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家伙真狠,不愧出现在哪就灾星高照到哪
ps:今天七点十分就起了,磨蹭到现在才上电脑。这是第一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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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六九三章 合纵连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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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靖年间的双峰船主汪直,一直到明末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明代中晚期,一个个海盗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初的正史上无不把他们骂成是贼寇,但随着史渐渐被人打为偏颇之论,替海盗翻案,乃至于歌功颂德的就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人把海盗包装成反对殖民主义的先驱,认为这些人只是武装商人,是被官逼民反的,具有各种各样的历史贡献,完全罔顾了这些人也曾经肆虐沿海,劫掠商船,杀戮无辜的罪孽。
当然,大明朝廷和大部分地方官员也确实庸碌无能,有的时候确实就是官逼民反,个人操守那也是腐败无能的多,正直清廉的少。有时候百姓甚至会把那些虽说会捞钱,但政绩和能力都不错的官员都当成能员膜拜,由此可见一斑。不说别人,就说小北的亲生父亲,他也该叫一声岳父的胡宗宪,在抗倭上确实颇有可圈可的功绩,但个人操守却真心不怎么样,给严嵩父子送钱,中饱私囊,抢部下功劳说白璧微瑕,那真的都是抬举他了。
可江南百姓为何对胡宗宪感激的多?还不是因为曾经闹得沿海直至东南内陆都不得安宁的倭寇,最终是在这位的领导下给荡平了?换一个庸碌的人来,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也未必有发挥的机会。
所以,在汪孚林看来,无论给那些海盗的脸上贴多少金子,都抹杀不了一个事实。海禁确实是一项落后透的政策,但走私不成就祸害沿海的海盗,也决不能算是什么好货色!诚然,有些沿海的村子就是出海盗的,海盗船停靠时甚至还会帮忙补给,但当这些海盗一旦缺少补给时,还有多少无辜的村子以及无辜的百姓遭殃?烧杀抢掠,淫人妻女这种事,那些海盗还干得少吗?
至于朝廷。都已经开国两百年了,还在死死守着当初朱元璋的海禁政策不肯放。别看如今已经隆庆开海,但所谓的开海却只限于福建漳州府那极其偏僻地方的小小一个港口,而且严格来说只限于漳州和泉州两地本籍人。其他地方的人全都排除在出海范围之外。最重要的是,隆庆开海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疏导,更不在开海禁,而是所谓的“于通之之中,寓禁之之法”。说得简单就是开这么个小口子是为了更好的海禁!
故而一直到明末,随着朝廷对于地方上的控制力越来越低,却还死死卡着海禁的口子不肯放,闽粤海盗屡禁不绝,走私贸易猖獗到了极。甚至于官府为了打击海盗,常常不惜去借用葡萄牙人的力量。正好那些有意垄断东方贸易的葡萄牙人也痛恨抢生意找麻烦的中国海盗和走私贩子,便积极响应大明朝廷的征召,主动参与到打击大明海盗的战役中去。对比一下英国曾经给商船发放私掠证的历史,就可以看出大明朝廷是多么保守了。
尽管如今的中央朝廷有诸如张居正这样试图力挽狂澜的首辅,即便日后会有徐光启等人将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各种知识引入国内。即便文坛上也有不少新鲜思潮,但熟知历史的汪孚林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大明帝国这条大船确实已经太腐朽了。
话说来,如汉唐明清这样立国时间长的王朝,几乎全都是因为一场席卷天下的起义而踏入了覆灭的命运,汉有黄巾军起义,唐有黄巢起义,明朝就更不用说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更是一个比一个杀人厉害。清朝也一样,末期一场太平天国起义。端的是声势浩荡,轰轰烈烈。就连北宋,也不是有方腊起义?反倒是偏安一隅,用半个中国抗衡金国的南宋。农民起义虽有,却不曾席卷天下,而且靠着海上贸易以及发达的商业,硬生生在强大的异族铁蹄下多撑了一百五十年。
当初朱元璋怎么就只觉得元朝覆灭是因为过度商业化导致的财政崩溃,没有看到南宋因为发达的商业而于强敌在侧时立国百多年的光辉榜样呢?
“汪大哥,汪大哥?”
自从离开小北临时赁居的院子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汪孚林直到那声音叫了好几声,最终袖子被人拉住之后,他才过神来,却发现赵三麻子和刘勃封仲已经和自己会合了。因为李二龙那独眼龙的样子太过显眼,所以如无大事,人就留在察院坐镇,他日常出门就只带这三人,赵三麻子脸上的刀疤也常常成为虚晃一枪引开别人注意力的最好法宝。
刚刚陈炳昌没有贸贸然把之前在小北那儿的所见所闻告诉别人,但他却不知道,另外三人在码头上见着人时,就知道少夫人到了,但只以为之前汪孚林的发呆那是和小北重逢,故而有些恍惚。此刻刘勃三人无不心中暗笑自家公子总算还会有年轻人的样子,压根没想到汪孚林竟然在想别的。
而陈炳昌唤了失神的汪孚林,就低声问道“汪大哥,我们是直接察院吗?”
“嗯,去吧。”虽说心中千头万绪,但汪孚林知道自己这些人会合之后,那就不适合在外乱晃了,否则这么多人在一起,被盯梢的人再也不可能错过他的行踪。所以,就算小北还对他说吕光午已经带了郑明先过来,他也没打算这时候就立刻去见。在眼下这种他刚刚震慑过广东大部分官员的时候,如果他在察院消失太久,指不定会激起什么样的后续反应。
当他到察院门口,王思明上前告知蔡师爷把弗朗西斯神父以及三位广州帮的商人给带了过来时,他就更加庆幸自己来得还不算晚。盯着察院街的人很快就会把消息传递到各处去,他要见那些商人以及佛郎机人的事,绝对瞒不住。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是濠镜的佛郎机人通过莲花茎关闸来拜会自己,不是他授意,也是他授意。随着他的吩咐,王思明立刻亲自去了那家茶馆报信,没多久就把人全都带了来。
对于第一次踏进中国官府的弗朗西斯神父来说,对这座察院的第一感觉就是小这种小是和葡萄牙。和西班牙乃至于教宗国的众多教堂相比,和那些市政厅相比,甚至是和香山县衙相比。他有些难以置信,主教贾耐劳以及蔡师爷口中那个在广东具有颇大权力的官员汪孚林。就屈居在这前后一路三进的院子里。只不过,这种疑惑却在他踏进厅堂,行礼拜见入座后,门子送来一盏盏茶之后,完全化作了乌有。
这可是造型优雅。非常漂亮的青花瓷,那种青色据说相当珍贵!
汪孚林当然不知道,那个葡萄牙神父就因为一件瓷器就丢开了对他身份的疑虑,当然如果知道,他也不会在乎,毕竟他手捏朝廷敕命,背后还有两广总督凌翼的支持,不怕佛郎机人玩什么幺蛾子。他并没有先和弗兰西斯神父接洽,注意力先放在了三个商人身上。果然,在几句恭敬得体的奉承之后。言大老爷就开口道出了来意。
“我等三人今次前来,代表广府帮的所有商人向汪爷递送联名,还请汪爷过目。”
汪孚林示意身边的陈炳昌上前接过,等展开一看,他便轻轻舒了一口气。
广州商帮愿意提前预付今年澳票银八万两,也就是出口的税金八万两。要知道,从前这笔出口的税金固然被广东地方官府截留下来作为地方资金,但绝对是没有这么多的,毕竟还没算上潮州帮以及其他零散的商人。凌翼今年要的军费,总算一部分有眉目了!
因此。他用手在这联名信上敲了敲,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是不是说,今年的数字,从此就成为永制?”
言大老爷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赵老爷,这时候,赵老爷却沉声说道;“我三人今次代表广府商帮,此数字可作为今后永制。”
要知道,对外贸易是有浮动数额的,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用永制这种定额税制,可想而知会有多大的出入,但是,偏偏这年头大多数地方官府,以及朝廷,全都喜欢这种一下子定死的定额税,汪孚林暂时没办法也没能力去矫正上层的这种认识,他便了头,同时又瞄了一眼联名信最下方的话。
广府商帮同时还承诺,今年广州府的夏税和秋粮,包括那些岁派和不时坐派,全都会协助里甲征收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如果收不齐,他们会补!
小小一个徽州府,每年正项赋税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杂项征派,都要达到十几万两,更何况在天南富甲一方的广州府?广府商帮这些商人确实是在割肉!
踌躇了好一会儿,汪孚林便沉声说道“尔等这封联名信,我会呈送给凌制台。如果凌制台头,保商组建的议事局之中,至少可以给广府帮两个名额。”
至少两个!相比之前因为怠慢而可能招致的颗粒无收这一结局,简直是意外之喜!要知道,议事局最大的权力不但在于接洽佛郎机人,垄断货物,而且还得到了支配濠镜土地的权力。但他们更想提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便是能不能通过显然支持海贸的汪孚林,能够像福建漳州府月港一样,在香山的濠镜澳开港!可这话却还不适合现在提,得另找机会单独对汪孚林挑明。
尽管汪孚林提都没提最后关于赋税的话,但言大老爷和赵老爷却心里有数。至于冯三爷,今天他跟来本就只是为了历练,所以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可等到他们三人正准备告退,腾出地方给汪孚林和蔡师爷以及那个佛郎机人商谈的时候,汪孚林却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广府帮为首的话事者,之前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广州新南城的潘老太爷?”
被人提到这么一位广府商帮的代表人物,言大老爷和赵老爷对视了一眼,便由后者欠身答道“从前确实大多都是潘老太爷拍板话事,他为人公道,我等也愿附骥尾。然则年初潘老太爷身体欠安在家休养,数月以来很少露面,据说状况很不好。我们三人这次过来,也有去探病的意思。”
冯三爷差露出错愕的表情。他们这次来广州城要去探望那个老不死,之前没说过啊?舅舅还真敢说,那个老不死什么时候为人公道了,分明是老奸巨猾,坑了人还叫你有苦说不出,最最让外人说闲话的是,这老不死元配和续弦各生了一个儿子,老不死别说一碗水端平了,就为了后娘的枕边风和幼子的哭诉,随便挑了个错就把嫡长子给赶跑了,现在人死活都不知道。这笔旧账从前没人敢清算,如今老家伙瘫在床上再也没有往昔霸气,族里就闹翻天了!偏偏那个后娘还在拼命清洗那老头子的原班人马,所以这次濠镜之事,潘家根本就被撇开了。
“原来如此那到时候诸位去探病的时候,我一块去一趟,也算是怜老之意。”
赵老爷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汪孚林竟然要亲自走一趟,他愣了一愣后也找不出推搪的理由,只能顺势答应了下来。等到三人出了察院之后,他们立刻面面相觑,城府不深的冯三爷皱了皱眉,见四周都是自家随从,他就低声问道“这位汪爷是什么意思?”
“本来,横竖都是潘家的事情,和我们无关,隔岸观火就好。反正潘老爷子也已经享受够久了,如果他家中真的内讧,那也是因为他的偏心。”言大老爷说到这里,却突然词锋一转道,“但是,唇亡齿寒,前车之鉴,我们也不能太过于袖手旁观。潘老太爷昔日对我也有些指提携的恩德,如果这位汪爷真的心存不良,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赵老爷则补充道“当然,如果汪爷纯粹只是为了敬老尊贤,那么我们就纯粹当成是尊老探病,在汪爷面前装得像那么一事就行了。言大老爷你要还恩,但想来也希望潘家不要像从前那样强势,不是吗?咱们这次联袂到广州城来递交联名信,压下了其他人,不就是为了拿下能在广府商帮的话事权?”
冯三爷顿时恍然大悟。他们这些天来合纵连横,终于抢在潮州帮的前面先见到了汪孚林,可不就是为了占得先机?商帮的利益固然重要,可也及不上家族的利益!至于潘家的事情,顺带管一管就行了。
而代表汪孚林将三人送到二门的陈炳昌到厅堂,同样心里迷迷糊糊,不大理解为什么汪孚林要约那三位商人探什么病他天天跟着汪孚林,没见其关注那位潘老太爷啊?可他来到汪孚林身边再次站定的时候,却发现汪孚林和那位弗朗西斯神父说的完全是另一码事,竟然谈的不是什么商业,而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其他话题。
“汪大人之前谈到的那些种子,主教下已经派人去收集过,但因为种类太多,要分门别类,记述特性以及种植要,所以我这一次没有带来。”
“贾主教能够记得当初这件事,那真是太好了。”汪孚林欣然颔首,随即抛出了预备已久的另一件事,“我听说天主教在澳门开了一家圣保禄修院,专门培训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学习我国的语言?那么,我想提出一个要求,我这里会推荐几个人,希望他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教授他们葡萄牙语,使得他们能够初步用葡萄牙语和葡萄牙人交谈。如果这次尝试能够成功,那么,我还想委托圣保禄修院替我培养一批能够精通葡萄牙语读写的人。如果可能,这将是一次长远的合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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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六九四章 海盗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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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濠镜有通晓葡萄牙语的通事,而各家豪商也有通晓葡萄牙语的管事,但那是别人的人,而汪孚林根本不会考虑黄天仁这种有奶就是娘的帮凶作为居中联系的翻译,所以,他果断决定自己培养。
毕竟,根据从前听到的某种说法,在一个陌生语境中,如果不考虑到读写,学习能力强的人能够在三个月内初步交流,一年内能够应付大部分交流场合,至于读写则需要深入培养。所以,他深知天主教耶稣会致力于在中国传教,既希望天主教本土化,也希望本土人能够接受外来的东西,据此他认为,贾耐劳一定会答应这件绝对是合则两利的事。
当然,他故意不用佛郎机三个字,而是使用葡萄牙,也同样是想看看,贾耐劳对派来的这位弗朗西斯神父究竟有多少信任。在他当初给贾耐劳灌输了那么多译名的情况下,那位澳门主教就算藏着捂着不告诉别人,至少也会告诉信得过的心腹。
果然,弗朗西斯神父的反应非常快。他没有任何不理解,直接把之前一直在悄悄端详,爱不释手的茶盏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随即霍然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喜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天主赐福于你。汪大人,你说的这件事,我不用征求主教阁下的意见,就能够立刻答复。圣保禄修院很愿意接收汪大人推荐的学生,而且,我们希望这些学生能够和我们的传教士成为朋友,由他们来教授我们的传教士你们的语言。”
“既然如此,看来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了,那就这么定了。”汪孚林笑吟吟点了点头,心想回头就去濂溪书院拜托王畿,商量一下这委培生的人选问题。虽说他不能确定王畿一定会支持自己,但对于信息掌握量比当前人高不止一个数量级的他来说,要说服王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而有这样一位龙溪先生亲自背书,那么他再挑选起人来,阻力就会少很多。
而弗朗西斯神父大约是把汪孚林刚刚提出的这件事当成了天大的善意,原本还打算兜圈子再提出此行真正来意的他,这时候立刻直截了当地说道:“尊敬的汪大人,作为神职人员,对于澳门的交易问题,主教阁下当然任由您这位官员做主,但他希望能够保证在澳门葡萄牙人的安全。据主教阁下得到的消息,那个曾经劫掠来往船只,在广东沿海杀人无数的林道乾,他又回来了。还有打败过他的林阿凤,现在也仍旧在粤闽沿海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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