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在理刑厅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汪孚林顿时有一种扶额的感觉。当初凃渊是杭州知府时,就敢硬布政使和按察使,他佩服对方的风骨和担当是一茬,但也不免暗自嘀咕这位不会做官,可现如今人都已经做官做到按察使了,怎么还是这样的一块石头别看他一到广东就四面折腾,可他至少是团结一批打倒一批,而且巡按御史这种角色那本来就是搅屎棍,可以四面插手的,凃渊这个按察使打算染指布政司的事那又是怎么事
可他还偏偏不好说。而且庞宪祖也好,赵海涛也好,齐推官也好,三人全都很吃凃渊这一套,当然表面上,他们还是要帮那两位布政使说几句好话的。然而,等到这乱哄哄的一幕暂时告一段落,犯人下监收押的时候,维克多却突然出声叫道“我是佛郎机人,我当过布拉干萨公爵的记官,我要见主教你们不能随意处置我,否则将会带来战争”
汪孚林还隐约听到里头有几个葡萄牙语单词不过他只听得懂英语,葡萄牙语那就无能为力了。可听到战争两个字,他就忍不住嘴角一挑笑了笑。
他在濠镜闹出的那一套新体制,佛郎机人就已经正在跳脚了,哪里还顾得上维克多这么个叛乱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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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三八章 知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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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府衙理刑厅上发生的那一幕,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除却那一长溜广东官场上尖的官员之外,在场的还有府衙的差役,刑房的小吏,因此哪里会是秘密。小说。¥f广州知府庞宪祖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宣扬一番,又怎么会给下头下禁口令?于是,差役和小吏们私底下往外头传出的消息,经过各种渠道不断发酵,比最初的事实夸张了不知道多少。
“听说是巡按御史汪爷深入虎穴,亲自把刀架在了林阿凤和林道乾脖子上!”
“胡说,分明是汪爷调集了南澳岛上几千艘船,来了个瓮中捉鳖!”
“布政司两位藩台原本是气势汹汹去找茬的,硬是想把吴福的死载到汪爷头上,可结果被将了一军,听说去之后,也不知道其中哪位就吐血了。”
“听说提学大宗师竟然也掺和其中,说什么行刺的人和他有关。”
“最可恶的要属那位蔡提举了吧?只不过就因为一时之气,竟然在背后倒腾这么大名堂,也难怪凌制台亲自派了总督府亲兵将市舶司牢牢看住!”
当海道副使周丛文在家中迎来了过府探望的汪孚林时,他着实是百感交集。想当初汪孚林在濠镜和香山倒腾了那么一出,完全撇开自己,还说动了凌翼亲自把他绊住,那会儿他心里实在是憋屈极了。可等到了贡院时,若非对方出手相助,他就不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而是直接一命呜呼去见阎王爷了,所以他对人观感也大有不同。
更没想到的是,不过是这次偶尔的交情,他竟和汪孚林成了盟友,而且汪孚林连这次泼天的功劳都肯让他露脸挂一笔。汪孚林匆匆到广州城的那天,就力请他在同时还有两广总督凌翼以及漳潮副总兵晏继芳联署的奏疏上添了个名字!
所以,如今已经恢复了大半。自觉不日就可以重新理事的周丛文,在汪孚林寒暄过后,提到那两个佛郎机人杀人的案子,他便立刻沉下脸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律法中明文规定的,纵使并非我国之人,在我国犯事,也同样该由律法处置。这样。我这几日就亲自去一趟濠镜,若是那些佛郎机人有什么不满又或者反弹,我亲自召集三司弹压!”
分润功劳,那就要均担责任,因而周丛文有这样的表态,那也在汪孚林意料之中。他来这两天也没闲着,已经去过一趟香山县,见了贾耐劳派来的代表弗朗西斯神父,很是扯皮了一番,又把徐秀才派在濠镜。担任双方沟通,同时,他又去了新安县,和那位搁置了杀人案的唐县令来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此时,他听周丛文这么说,少不得关怀了一番对方的的身体情况,又提醒了一下不妨请个大夫随行,等商谈妥当之后,这才起身告辞。
凌翼如今正在全力平瑶,无功受禄地在这次招抚海盗的功劳簿上记了一笔。当然不好再说什么,还笑纳了郑明先作为幕僚。而广东总兵张元勋原本还不满汪孚林竟是把手伸到了南澳岛去,又把自己都没能解决的两拨海盗给平了,但汪孚林用联名举荐香山参将的人选作为交换条件。消除了那隔阂不说,还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至于其他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他在奏疏上都提到了。
与此相比,布政司那两位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他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出了周家大门,他长舒了一口气。准备上马的时候,今日出来时跟着的戚良突然低声嘀咕道“来好几天都在东奔西走,这是不是太公而忘私了?”
汪孚林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戚良这是在暗指什么,不禁拍了拍脑袋。之前府衙那三桩彼此都有关联的连环案中,要不是小北把市舶司提举蔡长德给揪了出来,哪来这么顺利?他头看了一眼戚良,想到当初在松明山村时,正是小北把他们这些戚家军认作是锦衣卫,后来戚良以下那些老卒却一度和小丫头比武比得欢快,他不禁哑然失笑。
也怪不得戚良特意提一下他别忘了妻子!
好几百的海盗如今都圈在南澳岛,汪孚林自知自己不能在广州城停留太多时间,如今终于抽了个空挡,戚良又“打抱不平”了,他自然而然不能忘了另外一个功臣,耍了个金蝉脱壳的小花招,就来到了小北的私宅,谁知道却扑了个空。守在家里的一个随从没想到汪孚林会这时候来,连忙低声解释道“公子,是潘大老爷让人捎了信来,请少奶奶出去会面。”
汪孚林最近连轴转,潘家的事情早就忘在了脑后,但小北留守在广州城,濠镜的消息,潘家这些豪商的动向,京城的各种信和消息,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事情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这才让她体会到当官是一件多麻烦的事情汪孚林这种没事也要惹事的性子,更使得他比寻常巡按御史要忙几倍都不止,别的巡按御史只顾着监察地方官挑错处,又或者在民间洗雪冤案,谁会主动去招惹濠镜这种很棘手的地方,谁会主动去招惹海盗?
所以,汪孚林当了甩手掌柜,徐秀才得在濠镜安抚眼看就要失去土地租赁权的佛郎机人,陈炳昌应付不了那些跑到察院来求青天大老爷做主的状子,也没办法处理某些信件,这些状子和信件就都悄悄送到了她这里。不得已之下,小北直接去了一趟濂溪院,软磨硬泡让讲学上瘾留在广州不走的王畿推荐了四个出自王学门下的秀才,帮自己甄别状子,查访民情,同时自己带来的人手则负责揽总监察,以免有什么差错。
而那些需要信的信笺,却还是让她头疼不已。汪道蕴的家,程老爷程乃轩父子的信她可以代,父亲叶钧耀和母亲苏夫人那里也不用见外,汪道昆的信嘛马马虎虎也可以代笔一下,可比如朱宗吉,比如沈懋学,比如临淮侯李言恭,比如更多其他人。她也只好放着了。不得不说,这年头的驿站资源除却朝廷公文之外,也常常替这些达官显贵又或者各方面的关系人士捎带私信,汪孚林又属于交游颇为广阔的人。一个月就能收到几十封信,其中不相干人套近乎的信占绝大多数,都由陈炳昌处理,可剩下的就都堆在了她这里。
于是,这会儿走进潘大老爷定下的雅座。小北一落座就开口说道“长话短说,潘大老爷你这不是正在收拾家业的节骨眼上,到底为了什么事?”
潘大老爷虽说是在从徽州启程之后方才和这位汪家少夫人认识的,还谈不上熟络,可也已经从之前对方的做派中了解了那性子,当即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将桌子上的匣子推了过去。见小北眉头一挑,一副又来这套的表情,拿着手指在机簧上一按,看到里头东西的时候。更是眉头大皱,他连忙开口说道“少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程老爷的东西。“
咦?
小北这才讶异了起来。刚刚只是一开一合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瞧见了,里头似乎是一叠契之类的东西之所以不猜银票,那是因为徽商的银庄票号还没有开到这里来,那些银庄票号开出来的银票在广州不通行,但如果是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想到程老爷之前来信还提到,虽说对潘家有恩。却也不可一直无休止挥霍这样的恩情,所以推荐掌柜的事情,他打算换一种别的方式,想来就和如今这匣子有关。她就心中思量了起来。
而潘大老爷在看到小北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就接着解释道“程老爷之前写信的意思是,程家、许家、汪家,三家总共占一半,潘家占一半,四家合股。联手在濠镜经营商行以及银庄票号。各家要么拿出真金白银,要么拿出相应的契来。潘家占一半,股本是二十万两,差不多就是我存在少夫人那儿那些东西的价值。而眼下这些,却包括佛山镇的三家瓷窑,广州城内的两家织坊,以及浮梁的一家茶园,约摸价值六万多两,是程老爷的。”
程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信都转托驿站送给自己,而这么一大笔钱却直接送给了潘大老爷?
小北只觉得心里纳闷极了,但汪孚林和程乃轩那是比兄弟还亲的朋友,程老爷从前也没少帮衬汪家,她就算有疑问也打算头给程老爷写信再说。可就在这时候,她却只听潘大老爷说道“其实,这是我给程家聘礼的一部分,我想续娶程老爷的养女黄氏,还请少夫人做个大媒。”
原来这不是程老爷的东西,而是给程老爷的聘礼问题是,程老爷家中有养女吗?
因为程乃轩的关系,小北到黄家坞程家也走动过很多次,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程乃轩没有妹妹,否则用某人的话来说,早就要了汪孚林当妹夫。而且,养女这种说法,非常值得商榷,要知道某些徽商之中就素来有习俗,把什么扬州瘦马之类的少女买了过来,充当养女送给别家作为姬妾,用于拉拢关系,可程老爷好像没这么干过吧?可是,她这疑惑只在心里存留了一瞬间,继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想来是你在程老爷那里做掌柜时,结下的缘分?”
“是。”见小北没拒绝,潘大老爷知道此事能成,便低声说道,“那时候我一把年纪,又只是个外乡过来,寄人篱下的二掌柜,还是个年近不惑,死了妻子,有一个儿子的鳏夫,她是大掌柜的独女,却偏偏看上了我。本来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乡,只想跟着程老爷做事,日后娶了她,接了她父亲的位子,没想到她父亲竟是突然因病过世了,家里叔伯为其过继了子嗣,她反而要看叔伯和嗣兄的脸色过日子,我又了广州。我之前写信,求程老爷收了她为养女,想迎娶她过门。”
听到潘大老爷了广州却还没有忘记昔日旧情,小北这才面色稍霁,但这么一件大事,又是整整六万两的聘礼,她怎么都不可能越过汪孚林答应下来,再说她心里也隐隐觉得此事不那么妥当。她正要把话说清楚,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紧跟着。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碧竹瞅了小北一眼,见自家小姐了头,她连忙上前开门,却发现来的竟然是汪孚林。
这时候。不但小北站起身,潘大老爷也连忙起身相迎。汪孚林却只了头,瞅了一眼桌子上那匣子,他也没太在意,更没有解释自己能找到此地的缘由。而是径直说道“看来我赶得正巧。潘大老爷,此行潮州府,从你这里兑的黄金派了大用处,我得谢你一声。”
“怎敢当汪爷一个谢字。”潘大老爷连忙谦逊,却又知道眼下正是好时机,连忙把刚刚对小北的话又说了一遍,不等汪孚林答应或拒绝,他就又补充道,“潘家之前已经被那母子二人闹得千疮百孔,程老爷的提议实在是厚道。我却不敢就这样领受深情厚谊,再者汪爷厚恩未报,我更是满心难安。程老爷那边我还送了聘礼,而汪爷这边我却尚未”
“你以为程老爷就会挟恩图报,心安理得收了你的聘礼,然后随便打发养女一嫁妆,就把人嫁了给你?”
汪孚林打断了潘大老爷的话,见其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才慢悠悠地说,“生意场上。讲究的不仅是一锤子买卖,还有细水长流。有些人是觉得受恩太重没法相报,反而觉得恩情是一个负担,但我想以你潘家的家业。你自己的本事而言,不至于这么浅薄。你要报恩,只用心经营,给三家股东报就行了,那才是长远的利益。我相信术业有专攻,对于海贸。徽州没人比你这个潘家人更熟悉,至于银庄票号,也要借你潘家在广州府的名声。所以程老爷提的四家合股,也是货真价实的合股。我们三家除了出银子,只会派掌柜过来帮衬又或者对账,具体拿主意的人,只有你一个。“
潘大老爷没想到汪孚林把话说得这么透,顿时出了一身燥汗。他元配早逝,唯一庶出的儿子还病恹恹的,而他是真心喜欢那个明朗的女子,但大恩难报,这却是他心头耿耿于怀的难题。
而且潘家在父亲的糊涂和那个女人的乱折腾之后,账面银钱所剩无几,汪孚林之前又拿着珍珠玛瑙之类的东西兑了一笔金子,所以他方才下定决心,把聘礼全数换成产业送给程老爷,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价值六万两,而是更高一倍,若是徐徐出卖,十二三万都不止,他只想着到时候程老爷若不肯收,那么其拿出真金白银六万两入股,正好就可以一出一入以高换低折成现钱,也就酬谢了一部分恩情。
可现在汪孚林这么说,代表人家不是为了并吞潘家,否则又何必三家合在一起才占五成,大可挤占潘家的份额!
“你刚刚入主潘家,大肆声张这桩婚事的话,接下来广府商帮难免会把你当成异类。令尊早就油尽灯枯,能够支撑到今天已经是奇迹,却也应该脱不了几日,既如此,为了承嗣考虑,一旦他有什么闪失,你打着孝道的旗号,在百日热孝间尽快把婚事办了,这才是真心为你那未婚妻考虑。至于聘礼,不是我在这里帮程老爷夸口,你备一份的聘礼,他怎么也会还两份嫁妆给你,你就不要让他为难了。”
当小北跟着明明是不速之客却反客为主的汪孚林从后门离开了这座酒楼,上了骡车之后,她就忍不住打趣道“不愧是四处给人保媒拉纤的人,几句话把潘大老爷说得满头大汗,我看他都快被你说得无地自容了。”
“我这巡按御史不知道还能做多久,不得不未雨绸缪。”汪孚林呵呵笑了一声,随即很没正经地说道,“再说了,不快把他打发走,咱们怎么跑路?就因为我来之后东奔西走,没来感激贤妻大人坐镇广州给我帮的大忙,可是已经有人给我脸色看了。”
从汪孚林口中听到跑路两个字,再加上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小北再听见骡车外那一声响亮的咳嗽,她登时忍俊不禁,却是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这个大忙人整天东奔西走,难得有个空子,却还在监临广东乡试,你就不关心一下咱们家金宝秋枫这次南直隶乡试的成绩?”
s幸好有存稿,昨天十出门,晚上九才来啊老了,吃吃饭开开会,聚会一天就累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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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三九章 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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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直隶乡试!
汪孚林顿时愣住了,随即便有一种自己实在是昏头了的感觉。但他一直想的是,金宝今年满打满算还只有十四,就算小家伙再怎么发挥卓越,按照当年张居正少年神童都被当时的湖广巡抚顾璘给硬是压了一届的传统,再加上此次亲自监考广东乡试的所见所闻,他实在不认为金宝还能继续一鼓作气拿下一个少年举人来,毕竟万历元年他中举人的时候也才十七,在某些人眼中那已经是少年才俊了。
至于秋枫,最初的底子倒是和金宝差不多,但天赋比金宝略差一些,乡试中举的可能性就更加微薄了。
毕竟不能和他比,他那时候乡试是靠押题的,而且主考官还是方先生和柯先生比较熟悉的耿定向!
见汪孚林先是愕然,随即若有所思,到最后苦笑摇头,小北哪里不知道他是怎么猜测的,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却是故意慢吞吞地说道“南直隶乡试和浙江乡试以及江西乡试并称天下最难考的三大乡试,而且这三大里头,很多人都说南直隶乡试的难度根本就是天下第一。再说金宝和秋枫都太小了,落榜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汪孚林突然有一种事情发展到超乎预料的预感,原本还坐着没个正形,此刻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小北才不会怕汪孚林的瞪视,故意把投向了纱窗外,正好看到车旁戴着斗笠的戚良。可她还没来得及对同样笑着望过来的戚良露出什么表情,就只觉得下颌被人轻轻一勾,竟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汪孚林。见丈夫又气又恼的样子,她当然不好再卖关子,当即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秋枫只上了乡试副榜。而且这副榜好处不多,多只能算是个备取的名头,名列前茅的能推荐去国子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得到这个机会。好消息是金宝今科南直隶乡试。中了第三十一名。”
这不可能!太逆天了!
汪孚林差惊讶地叫出声来。不是他不信任养子的能力,而是因为进学的秀才哪怕是案首,一般去考乡试也没有一蹴而就的,这还是那种十七八甚至二十往上的情况。而乡试解元去考会试,同样也可能会落榜。这又不是唐时,只要拿下京兆府解元,那么就肯定会金榜题名,甚至还能拿个状元来。而且,少年举人是比少年进士的关注程度差儿,可问题在于他两年前刚中了三甲传胪,金宝此次乡试的成绩会不会遭到质疑?
一个不好,那就是捧杀!
不但车里的汪孚林听到了之后大惊失色,就连车外的戚良也吃了一惊。他从徽州启程的时候,汪金宝已经和秋枫一块去南京参加乡试了。他还曾经去参加过汪家的践行宴,说过不少祝福的吉祥话,可打心眼里就没想过金宝真的能中。他虽是军中出来的大老粗,但心思却还缜密,此时此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车厢里传来了汪孚林的声音。
“这一科南直隶乡试主考官是谁?”
“你让我想想,之前伯父从京城送来的信上应该写了。”小北这些天看了太多的信,信上涉及到太多太多的官员,此刻在汪孚林那非常凝重的眼神注视下。仔细一忆,她终于想了起来,“顺天府主考官是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编修何洛文,副主考是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许国。就是姐姐的公公,程乃轩的老丈人。应天府主考官是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编修戴洵、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陈思育主应天试。”
汪孚林先是愕然,随即便以手扶额,暗想相比广东乡试那清一色都是教官,最高不过七八品的寒酸阵容,这南北直隶的乡试主考官简直可称得上豪华。尽管除了许国之外。其余三人都不大熟,但他之前候选期间毕竟在京城呆了不少时间,翰林院的名字还是记了不少。据他所知,主考南直隶乡试的这两人,全都是张居正的亲信。
“金宝是谁取中的?是哪个同考官举荐,还是主考又或者副主考的意思?”
“信上说,这次南直隶乡试和广东乡试的情况类似,咱们这里病倒的是海道副使周丛文,那边病倒的却是主考官戴洵。南京那边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戴洵当初在翰林院和左中允孙世芳不睦,孙世芳死的时候还对他耿耿于怀,这次在他主考乡试时趁机作祟,戴洵病得险些连命都没了,所以阅卷的事情,都是副主考陈思育一手操办的。至于谁取中金宝,公公的信上没有说,但怎么也应该是陈思育亲自头的。
尽管是养子中举的大好消息,但凡事素来阴谋论的汪孚林刚刚真的想了很多,现如今发现此事果然非常值得商榷,他就更加头疼了。陈思育这个人他是不熟,但据说是非常圆滑,最会顺杆爬的人,天知道会不会觉得他和张居正有些渊源,于是拿了个举人功名来示好?可要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揠苗助长了。
再详细问过之后,他就得知,家里这次并没有派信使专门报喜,而是把信夹带在徽州送到江西的公文急递中,随即又搭上了京师到广东的公文顺风车,这才到了察院,陈炳昌收到信发现是汪府家的时候还愣了愣,很快就转送了小北,所以,广州城上下除了自己一家人,恐怕还没人知道他家里又出了个少年举人。虽说有些纠结,但汪孚林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决定问别的。
“沈家之前还打算把金宝留在宣城读的,估计金宝成了举人,他们那边也有无数人跌破眼镜了。对了,沈有容应天府武举的成绩如何?”
“就知道你要问沈有容,家里的信上一并写了,应天武举第四名。”
“不错不错!好小子,有出息!”汪孚林这次表现得比金宝中举更高兴毕竟之前他是惊骇,吓都差给吓死了。
而车外的戚良听到这一系列重磅消息,唯一的一只眼睛眨呀眨,心里唏嘘不已。自己离开大帅。离开蓟镇,来到徽州,好像总共也就六年吧?尽管六年也算是人生一段很不短的岁月,可看看汪家这父子两代妖孽都干了什么?汪孚林直接从一个秀才考到了进士。还当上了人家至少要熬个三五年才能当上的巡按御史,汪金宝则是从一个童子试都没通过的白身直接考到了举人!头这父子俩要是一块站到朝堂上,不知道满朝文武会是什么感受?
曾经私自关押的犯人如今都已经转押到了相应的官府,就连邱四海的那批手下,汪孚林也直接转送给了海道副使周丛文。因而小北的私宅总算是空了下来。从喧闹的外间来到了这僻静的院子里,汪孚林想到之前戚良等人千里迢迢从徽州赶来,又护送自己从南澳岛打了个来,却只有苦劳没有功劳,自然有些歉意,再加上人家又不是自己的部下,他进门之后就诚挚地谢了戚良这番辛苦,却没想到戚良反而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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