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这一下震动可实在是不小,叶明月好歹刚刚被小北一拨拉,坐稳当了,小北却再次失去了平衡,脑袋直接撞到了门帘,整个人一骨碌滚了出去。好在她身手敏捷,一下子触地弹起,整个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当,就瞥见一个身上溅满鲜血的中年汉子挥刀胡乱挥舞,旁人纷纷逃跑闪避,看那方向竟是往这边来。而轿子前头,汪孚林也已经转身面对着那边,似乎有些目瞪口呆的迹象。
尽管见过汪孚林当初揍翻邵员外,可她还是几乎想都没想就一跃扑上前去,越过汪孚林,直接欺入那中年汉子怀中,猛地给了其肚子一下凶狠的重击后,她就一脚踢飞了其手中的利刃,随即把整个人给掀翻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区区数息功夫,眼见四周人群还在一片骚乱,她随手把散乱的头发给一把高高束起,冲着一旁的轿夫和随从问道:“还不把人拿下”
“大家不用跑了,凶手已经就擒”
汪孚林看着那个暂时爬不起来的家伙,暗道小丫头真凶悍,随即赶紧高叫了一声。虽说他这声音在这一片混乱的场合显不出来。可从轿子里探出头来的叶明月立刻吩咐轿夫随从跟着叫喊弹压,渐渐地,乱糟糟的局面才有了些稳定的迹象。而在这当口,最初挤在人群看斗殴,没想到斗殴变成命案,险些连鞋都给人踩丢了的程大公子,方才心有余悸地和墨香一块回来了。
“晦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邵家那桩争产案子,这两个是同宗从兄弟,为了打官司也不知道送出去多少钱,如今一个得了家产,一个却全部落空,一时不忿就当街打了起来,到最后还动了刀子,不过那家伙只是肩膀上被砍了一刀,却险些没被人踩死”
程乃轩悻悻说到这里,见汪孚林正在看另一个方向,他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乘轿子,轿子旁边站着个高挑俏丽的少女,只是发式有些古怪。刚刚那当街撂倒凶手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再细细一看,他就认出那是之前在汪道昆松园中见过的,人家是叶县尊的丫头可待他多看了几眼,人却突然一瞪她,就这么闪身进轿子里去了。
而这时候,汪孚林已经转身走到轿子前头,把事情原委大略说了说。邵员外一死,邵家家产尽管经过层层过手揩油,可遗留下来的仍然有上万贯,怎不叫同族眼热这官司打到现在,府城那些讼棍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听说各式各样的状纸和证据足有一人高,而府衙那些小吏差役也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现如今舒推官一直躲到歙县接手打砸粮店案,方才复出审了这一件案子,可尘埃落定,又闹出这么一场,有的好让人头痛了。
“叶小姐,这里的事情既然解决了,自有府衙差役去管。既然正巧遇上,一块去我之前提到的那家作坊看看如何”
虽说刚刚这一出着实突然,可来得快去得快,叶明月今天才对衣香社众人提出,来日要带礼物过去,眼下汪孚林既然这么说,她自然满口答应。一旁的小北倒不是很想去,可小姐都开口答应了,她只好闷声不发表意见。至于他们这一行人离去后,回头府衙差役会如何收拾场面,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等到轿子一停,叶明月见小北一脸不太想动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就轻声说:“那好,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刚刚弯腰出了轿子站稳,身后突然一阵风似的,小北还是跟了出来:“我还是跟着吧,天知道还会不会有之前那种事”
尤其得看着这一对狐朋狗友
这一次,汪孚林终于没有再忽视小北斜睨程乃轩的眼神。想到鬼面女的传说,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快抓住那根狐狸尾巴了。
热火朝天的炒制房间里,汪孚林和程乃轩也好,叶明月和小北也好,全都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这暑气未消的大热天里,那种火炉就在旁边烘烤的炙热,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等到众人跟着程家那个管事到了另一间凉爽透气的穿堂中,眼看那管事亲自端了一盆炒制好的小胡桃过来,让众人品尝,汪孚林便率先抢了一个,熟练一捏剥壳之后取出果肉往嘴里一扔,他便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表情。
真是吃货
小北和程乃轩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同一个念头。奈何对付这小胡桃,两人就没汪孚林这种水平了,直到那个管事又给每人送来了特制的小锤,他们方才好不容易剥开果壳。可嚼着果肉,从前也常吃瓜子的小北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瞅着不起眼,但真的咸津津,香喷喷,好吃得很,而且竟有些核桃的香味。叶明月可不像两人这般猴急,她端详了东西好一会儿,就把自己答应下次衣香社集会送东西的事说了。
听到叶县尊千金把事情办得这么快,汪孚林顿时把那什么鬼面女的传说暂时丢到了九霄云外:“叶小姐果然做事爽快”
和这种人合作最痛快未完待续。。
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六一章 邀约和反击(第一更)
“第一,按照人数,定制二十个绢布口袋,记住要精工,不要粗制滥造,不计成本。巴掌大小就够了,每袋子只要装二三十颗,不要多。”
“第二,准备一个雕漆盒子,尺寸不必太大,到时候装好椒盐小胡桃,让叶小姐回头带去衣香社,前头那些袋子是送礼的,这些是当场分食的。晚上给叶小姐送过去。”
“第三,尽快在歙县闹市区找一家铺子,把店开起来,记住,盛放的家什要考究,绢布袋,竹编的小盒子,攒盒,这是做精品生意,给人送礼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尽快囤积这些今年刚刚成熟的新货,动作要快。这种东西没有秘密,今年这头一年打个漂亮仗,以后就难说了。”
那管事听汪孚林侃侃而谈,看向了程乃轩,见自家公子点头如啄米,他想到之前把这事禀报程老爷后,程老爷吩咐自己一切照办,他此刻赶紧凛然答应。
“瓜子核桃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市场前者价贱,后者也不算太贵,吃的人里闲人多,又有口彩。所以,要和这些类似的东西区分开来。礼品装的椒盐小胡桃,那是给闺秀千金,有钱有闲的人聊天消磨时间的。而那些不加盐的,可以用旺火炒熟到开口之后,直接让人用辆车推到大街上,用纸包7,上,秤了分量卖。”汪孚林说到这里,突然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小北,这才笑着说道,“至于那家店。不妨请个画师瞄上两笔美人。然后打上招牌就叫美人果”
见汪孚林看着自己说什么美人果。小北忍不住嘀咕道:“这时候还有闲工夫想吃的状元楼上那档子事都已经传遍了,今天小姐去衣香社集会,就有人从外头把这事报了进来,别看这一场赢了,那些奸商可不是好对付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些奸商没理,如今我们既然造起了声势,还怕他们”程乃轩今天破天荒第一次被父亲夸了,尽管只是区区一句。因此竟是信心爆棚,“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我们都接着呢”
“等回头你扛过了人家的报复,再神气,现在说什么大话”
“什么说大话小北姑娘,打架我不行,经商你不行”
“说得像是自己做过多少回生意似的”
眼见程乃轩和小北竟是在那扛上了,汪孚林又看到那管事知情识趣溜之大吉,他也懒得管这两人,自顾自对叶明月表示了诚挚的谢意。他汪小官人一个大负翁。在这几乎不需要太大本钱的小胡桃的生意上还差不多够插上一脚,可粮食生意他哪可能投入几百上千两结果。他那时候去对“重病在床”的叶钧耀汇报了之后,叶明月就在旁边使劲撺掇了一番,叶大县尊终于被说动,结果把户房司吏刘会给叫了来,从县衙公费上克扣出一千两本钱投了进去。
“谢我干什么那是爹答应的。”
“可要不是你提及之前那五千两账面亏空,县尊哪来的决心”
“有几个当县令的像爹这样,上任之前一点成算都没有,盘账马马虎虎就过去了,结果替前任背了这么个黑锅”说起自己的父亲,叶明月顿时想起了弟弟侍疾的趣事,嘴角顿时翘了翘。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汪孚林,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神采,“你今天这一出把汪老太爷给逼得气晕了过去,回头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那些粮商肯定也少不了反击。衣香社的下次聚会是后天,干脆这样吧,大后天你陪我和小北去西郊太平兴国寺替爹祈福,求个平安。”
说到这里,叶明月那嘴角更弯了:“算是你当初答应我的那个条件。”
这大半年来,她虽说最远去过离县城四十里的许村,却都是到人家家里做客,那些风景名胜却都没去过。这次难得有这么好的借口,去的又是黄山披云峰下,练水西岸,那座从唐时开始兴盛,如今仍然有号称水西十寺的太平兴国寺去走一遭,也算没白陪父亲到这徽州府来
汪孚林听到只是这么简单的条件,又觉得自己一来完成了君子协定,二来这一趟之后,可以让人认为叶大炮病得不轻,以逸待劳等着鱼儿上钩,可谓一举两得,再完美不过,他当然赶紧答应了下来。等到离开作坊的时候,叶明月还用帕子包了一些小胡桃回去,说是奖励那三个辛勤照顾病人的小家伙,至于小北偷偷抓了几个在手中,如同玩健身球似的玩起了杂耍,汪孚林就纯当没看见了,因为他自己也顺手装了一布袋。
义店这样一个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事物,自然而然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徽州府又不是什么盛产粮食的地方,再加上地方仓储制度已经形同虚设,别说水旱天灾要从外地调粮食来,就是平常时节,每到春耕粮荒,也往往要从芜湖等地运粮,所以这粮食市场一直都操纵在粮商手中。
对于大粮商们来说,徽州一府六县只是个小小的市场,更广大的市场在苏松、南直隶乃至于湖广。哪里丰收,哪里歉收,他们永远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群。比如此次徽州一府六县风调雨顺,算是个小小的丰收年,他们便立刻压低粮价。而这些粮食也许会放在库房里,也许会通过新安江水路,通过严州府,运到浙江福建那些受灾的地方去。至于回头徽州府若是开春缺粮,他们也自有办法依样画葫芦把粮食运进来,顺理成章开个天价。
这种低买高卖的方式,在粮商们看来,自然天经地义。而留守府城的粮商们,主体都是小坐商,本地收,本地卖,偶尔有多余的则卖给走南闯北的行商。他们多了几分安逸。少了几分风险。但赚的差价自然不比那些行商。如今因为歙县和其他五县打擂台。他们瞅着这个空子,自然避免不了多几分黑心。
谁曾想,就因为他们放出话说,不收歙人的粮食,正等待官府那边稍稍放松一点态度,承诺严惩犯事者,他们就退一步放开禁令,可歙县那边的反击竟是来得这么快。这么凌厉如果只是寻常百姓敢于和他们作对,联合在一起的他们当然能够毫不费力地伸出一根小指头,将那蝼蚁给捏成齑粉,可问题在于,那状元楼上的一场集会上,歙县稍有名声的乡宦富民大户在汪小秀才的煽动下,很多都加入了这个叫做义店的怪物
哪怕有的主动,有的被逼,可就算闹事者有错在先,这也是他们这些粮商挑起的战争
这会儿。一间宽大的屋子里,众人正在你眼看我眼。终于。这回受损失最大的休宁吴家米行东家吴兴才重重一捶扶手,恼火地说道:“别都当哑巴都被人逼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究竟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拳头把咱们打伤了还不算,更要从咱们嘴里夺食吃”
“老吴,不是我说你,你那伙计真该好好洗洗那张嘴了什么叫做歙县两溪南,抵不上休宁一商山,这自吹自擂的话家里说说就算了,非得在人前说”
“这事情到了这地步,真的有些难办了话说回来,之前谁出主意,说是不收歙人卖粮的”
前头一个嘲讽吴兴才的声音,大多数粮商都选择性忽略了。是人就有仇人,吴兴才当然也不例外,那个讽刺的家伙就是吴兴才的最大竞争对手。至于后一句话,众人却都面色凝重,眼神不善地看向了一个方向。而那个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了千目所视千夫所指的胖粮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怎么就怪我了我只不过这么嘀咕了一句而已,你们全都点头称赞好主意再说了,我也只是听到老吴这事后和家里婆娘感慨了几句,说是泥腿子真是胆大包天,结果我家婆娘就给我支了这么一招,我怎么知道那些歙人居然会来这一手”
他这一辩白,其他粮商顿时无语。谁都知道这死胖子刚入粮商这一行,可家底却颇为丰厚,唯一的弱点就是和别人玩心眼还少根筋。关键还在于他们那时候也想表现一下存在感,免得回头还要吃官府的哑巴亏,谁想到最终弄巧成拙。众人正在彼此之间交换眼色,那个胖粮商突然又低声说道:“不就是收粮吗,咱们就把库存的粮食全都一辆辆车送过去给他收,看他们能够有多少钱”
“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咱们收粮的价钱是这一两个月一点一点跌下来的,放消息说不收歙人卖粮后,又跌了两分银子,可这几天卖粮的人又少,算算咱们的平摊成本,可比他们眼下的收粮成本高多了我们把粮食运过去卖,不是送钱给人赚”吴兴才恼火地瞪了那胖粮商一眼,这才咬牙切齿地说,“所以,什么义店,只不过是趁着这机会出来捞一票,黑锅咱们背,名声他们得,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口口声声说义店,有本事他一口气涨一钱银子,算他真仁义”
尽管众人无不骂骂咧咧,忿忿不平,但都是生意人,他们全都清楚,倘若那个劳什子义店真的敢上浮一钱银子收粮,那眼下这里坐着的人必定会毫不犹豫,一口气抛出大批库存,直接让对方吃不下撑死。可眼下,他们能够做出的选择着实很小。
老半晌,一个老粮商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涨价吧到时候每石涨四分银子收,否则现在若是压不下去他们这势头,秋粮收割,只怕我们一粒米也甭想收到就算那边跟着涨价,先头卖了粮食之后感恩戴德的那帮乡民,发现自己吃了亏,我们撺掇一下,很容易纠集一大堆人去他们那儿叫嚷闹事不过,大家先准备好,之前我们吃了措不及防的亏,这次却要先知己知彼,把歙县衙门那边,还有汪家程家乃至于戚家军那批人动向摸清楚了,我们再一起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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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六二章 哥喜欢她吗?(第二更求月票)
汪孚林将叶明月和小北主仆一行人给送回了知县官廨后门,就把程乃轩给赶回了黄家坞程家大宅,这才踏进了自家家门。此时此刻已经是下午申时,按照往日的日程表,金宝和秋枫早就应该从李师爷那儿下课归来了,可如今叶大炮“卧床重病”,他们两个帮忙叶小胖一块照顾病人,这会儿当然还不见人影。而叶青龙摇身一变成了义店的临时大掌柜,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他让跟自己回来的康大刘四两个轿夫回房歇息,在厨房门口一张望,看到刘洪氏正在忙碌张罗晚饭,他就没打扰她,步履轻快地往后走去。过了明厅和穿堂,便是最后一进院子。即便还离开老远,他便能听到西室那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二姐,你看这支珠钗”
“真好看,小妹真棒一会儿等叶青龙回来,让他把那一盒子拿去卖了,算算刨除成本,至少还能赚一两多银子”
“二位姑娘也歇歇,这穿珠子毕竟费眼”
“怕什么,再费眼能比得上绣花做女红只可惜我们都没大姐那针线功夫,我一拿绣花针就扎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f,
汪二娘正比划着自己拿绣花针时的尴尬模样,突然见一个人影一掀斑竹帘闪了进来,却是汪孚林。她正要起身叫哥,却只见汪小妹已经敏捷地一跃下地跑了过去,汪孚林一如既往就这么抱着人转了半圈。面对连日来司空见惯的这一套,她已经早就没了教训人的兴致。当下只是白了一眼兄长。笑着问道:“哥。我可都听说了,你今天在状元楼又杀了汪尚宁的威风”
“是汪老太爷,回头在人前客气点,你哥我今天可把人给气晕了,不想回头再背个不够尊老爱幼的恶名”
看到汪二娘冲自己皱了皱鼻子,分明不以为然的样子,本来就是打趣的汪孚林便亮出了手中的布袋,冲着汪小妹犹如诱惑孩子似的招手道:“小馋猫。给你带好吃的了”
“哥,你太过分了,谁是小馋猫”汪小妹使劲一跺脚,可动作却很快,一把从汪孚林手中把布袋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都是一颗颗圆滚滚的东西,上头果壳上隐约还有些白霜,只微微开了一条小口,她不禁有些纳闷地抬起了头,“这真的能吃”
“不知道了吧这叫美人果”
汪孚林信口开河这么一说。随即坐下当着两个妹妹的面熟练地剥壳取肉,一人递了一瓣。汪小妹想都不想就咬得嘎嘣脆,随即就歪着头说道:“味道似乎和盐津核桃有些像不过比核桃更香脆哥,哪来的”
见汪二娘一面细嚼慢咽,一面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分明是追问多少钱买的,汪孚林不禁一把捏住了这个泼辣二妹的鼻尖,等其触电一般躲远了,嗔怒地瞪着他,他才笑嘻嘻地说:“别想岔了,这东西不是买的,是我让人特制的,后天就会让叶小姐带去衣香社给那些千金闺秀分享。要知道,你哥我将来娶媳妇的老婆本,就都指望在这小小一颗颗美人果上头了”
此话一出,汪小妹立刻用手指刮脸,围着汪孚林嚷嚷哥哥想娶嫂嫂之类的玩笑话,而汪二娘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匣子最近做好的小首饰。家里欠下巨债的事,她曾经影影绰绰偷听到一星半点,虽不知道多少,可数目大到无法想象,这却是必然的。想到兄长一次次往她这儿送银票,她想了想,就去枕头边抱出了一个匣子,只见那里头除却压在最底下的两张百两银票之外,就是十几个银角子,还有一个小锦囊。
见汪二娘一股脑儿把整个匣子都推到了自己面前,汪孚林不禁暗叹一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说自家曾经富过,但早就被老爹给折腾穷了他坚定地把匣子推了回去,这才笑着说道:“放心,还没到这时候。程乃轩出的大头,我占的小头,等不够了我就来找你这管家婆要钱。”
汪小妹不太明白二姐突然来这一招是什么意思,闹够了的她抓着汪孚林的衣角,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哥,回头我们跟着明月姐姐一块去衣香社好不好之前推托好多次了,现在我和二姐做的首饰可漂亮了,也许还能找到大主顾”
大主顾这种词,汪小妹怎么知道的,汪孚林不用想就明白,肯定是叶青龙那小子给她们灌输的。他心想等昔日小伙计现在大掌柜回来,一定狠狠教训一顿,嘴上却说:“要想去玩,那就好好玩,别提什么做首饰的事。毕竟,有些人,比如叶小姐,她会真心把你们当朋友,有些人,却只是拿你们当玩具似的取乐。如果觉得去那儿有意思,我就让人去和叶小姐说。”
“小北姐姐,许家九姐姐人都很好还有”汪小妹掰着手指头数了几个人,最后还是气馁地摇头道,“算了,不去了,其他人说话都怪怪的,还老喜欢问我这个问我那个,二姐也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不想再去的。我又不是想去玩,只是想着她们出得起钱,能多卖几个”
话还没说完,汪二娘就紧紧抱住了汪小妹,随即强笑道:“小妹只是随口说说,哥,我们不想去,你别和明月姐姐说。”
汪孚林巴不得两个妹妹离那个奇奇怪怪的闺秀八卦团远点儿,可好好的勾起了她们这情绪,他也有些歉然。想到答应叶明月要同去太平兴国寺,他就对两人说了,这下子,汪小妹顿时兴奋成什么似的,汪二娘则是有些犹豫地问道:“听金宝和秋枫说,叶县尊病得不轻,明月姐姐既然是去祈福,我们一块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若是你哥我和她去,岂不是成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说不清”汪孚林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才往两个小丫头脑袋上各拍了一下,“总而言之,就这么说定了。”
可汪孚林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转身一出屋子,汪二娘就一把拖着汪小妹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小妹,你说如果明月姐姐成了咱们的嫂嫂,那怎么样”
汪小妹顿时瞪大了眼睛,才刚要嚷嚷就被汪二娘给一把堵了嘴。好半晌,汪二娘挪开了手,小丫头才歪着头问道:“哥喜欢她吗”
喜欢吗汪二娘仔细想了想,叶明月自从来过第一次,之后就来过好几次,还带她们去过衣香社,很维护她们,可真要说和哥哥之间有点什么,那还真的说不上。哥提到她的时候,那仿佛就只当是程公子那样的普通朋友。而且,不论怎么说,叶明月的父亲是一县之主,两榜进士,可哥哥只是个小秀才,爹又欠了一屁股债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只听汪小妹低声嘟囔道:“而且,她喜不喜欢哥也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汪二娘顿时愣住了,随即大大叹了一口气。她支着双颊站在支摘窗前,突然觉得,父母全都不在家的感觉真不好,这本来不该她操心的。
叶明月去参加衣香社聚会这一天,汪孚林一整个上午都泡在义店后院翻看叶青龙的账册。到底是前头在粮店米行足足做了好几年的小伙计,又能写会算,账目做得整整齐齐,而且还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在接受乡民卖粮的同时,还记录了他需要的一些东西。而这几日来,卖粮的不再只有歙民,还有其他五县不满那些粮店一再压价的农人,叶青龙都按照他的吩咐,装模作样问两句扯皮一阵子,最后还是照价钱收了。
中午,他随便在这里吃了个午饭,见叶青龙忙得不可开交,他也就不去打扰这个做掌柜做得起劲的昔日小伙计了,又嘱咐在此坐镇的程乃轩两句,便悄然从后门离开。刚回到自家门口,他就看到不远处正有一乘轿子往这边而来。认出那些随从和轿子的熟悉式样,他就索性径直迎了过去。
几个认识他的轿夫随从参差不齐地叫了一声汪小官人,轿子的窗帘也撩开了一条缝,却是叶明月冲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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