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天堂

    随着这两头凶兽的出场，竞技场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震碎林迟的耳膜。

    “没时间了吗……”林迟摇了摇头。

    他话音未落，两头雄狮已经向着竞技场中两败俱伤的角斗士猛扑过来。

    然后，林迟眼前的画面再度定格了。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个来源不明的解说音：

    历史学家认为，奴隶制的出现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

    但是，人类的杀戮本性仍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野蛮。这种残酷的制度，便是人类暴虐本质的充分体现。

    被判定为奴隶，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成为“人类”的资格，而是变成了奴隶主手中的商品。普通的居民也不会把奴隶当做人来看待，随意打骂甚至是虐杀奴隶的行径随处可见。

    因为有了部族和法典的束缚，无法尽情发泄杀戮欲的人们，开发出了恐怖的娱乐方式：角斗。

    角斗士们在竞技场中生死相搏，只是居民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即使是柔弱的淑女，也可以微笑着注视角斗士被野兽撕成碎片。

    毕竟在他们看来，你只不过是个长得像人的牲畜罢了。

    “所以这和决斗有什么关系么？”林迟低声说。

    随着时间的停止，竞技场上还能动的只有他和终结者了，那个被控制的可怜“少年”，此时正不停的嚎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人类……是残暴的代名词！”

    终结者发出的声音自带回响，像是一千个人正在同时咆哮：“杀戮永远是他们的娱乐！我在做的只是让他们自食其果！”

    “这我倒是没法反驳。”林迟点头。

    就算到了这个年代，环境保护区里的偷猎者依旧层出不穷。这些混球的猎杀行为，绝大多数和生存毫无关系，只是为了满足不正常的杀戮欲而已。

    回想起当初穿着外骨骼干翻几名偷猎者的场景，林迟也很清楚，这种家伙永远不会彻底消失。

    至于死亡使者选择报复的理由，他也再清楚不过了：

    “……人类的杀戮爱好，一直延伸到这个世界中。我要让他们也体验我们感受到的痛苦！”

    终结者嚎叫着站起来，塌陷的左肩还在不停流血，伫立在静止的竞技场上，仿佛是残缺的雕塑。

    然后，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1360 自诩文明的凶兽
    城市正在燃烧。

    烈火炙烤着每一寸土地，把街道化为焦黑的颜色，街边的房屋在火焰中倒塌，烧焦的木质房梁噼啪作响。

    林迟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剑，以及身上残破的锁子甲。

    街道上倒满了被烧成焦炭的人形物体，骨灰和黑色残渣混杂在一起，令天空变得肮脏而阴霾。

    “呼……”

    林迟慢慢爬起来，被开了个大洞的胸膛依然在隐隐作痛，刚才被狼牙棒击中的右脚也还在疼，但似乎不像之前疼得那么厉害了。

    身上的伤势，令他的动作变得笨拙了许多。而这时，街道另一边的尸山里，也有一道矮小的身影站了起来。

    只剩下右臂的终结者，拄着锈迹斑斑的大刀，向林迟投来仇恨的目光。

    轰！

    一颗燃烧的巨石落在二人之间的街道上，炸出的冲击波震得林迟又一次摔倒在地，几十具焦尸被轰成残渣，爆炸位置升起了大片的黑烟。

    被震飞的半截尸体飞过来，正好砸在林迟身上。在林迟推开那具尸体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残缺的胸甲上，挂着做工精致的金色纹章。

    纹章上的画面，是用短剑交错而成的十字架，下面疑似是拉丁文的文字，被游戏内汉化系统转化成中文：

    赞美伟大的狮心王理查德！

    “所以，这次是封建年代吗……”

    事已至此，林迟当然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场景是什么地方。这座惨遭屠戮的城市，应该是处于欧洲大陆上。

    对于古代的凶残军队来说，屠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特别是这些为了“信仰”而屠戮的家伙，在杀人时更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毕竟……

    被视为异端的敌对者，在士兵们眼中根本算不上是人类。

    “……”

    看到右手边两米外的地方有一把轻弩，林迟侧身爬了过去，用无力的双手拾起那把弩。

    而这时，黑暗的烟雾里也出现了一瘸一拐的身影。

    啪！

    轻弩射击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终结者的身体向左一歪，用右手拔出插在左肩上的箭矢，脸上的暗红条纹弯曲起来，露出恐怖的笑容。

    “你无法抵抗死亡使者的力量。”

    被造物主控制的终结者，似乎完全忽略了左臂和肩膀的伤势。即使伤口还在喷血，动作却比刚才更迅捷得多。

    “你这是……作弊啊。”

    眼见对方正在大步走来，林迟扔掉手中没了箭矢的轻弩，重新拾起短剑走向街边一栋正在燃烧的建筑，一剑劈开着火的屋门。

    “你的逃跑是徒劳的！”

    终结者大吼着冲过来，眼见对方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林迟二话不说，抬起左脚踹在身边燃烧的木板上。

    刚进屋的终结者被木板拍了个正着，嘴里的怒吼顿时化为惨叫，右脚受创的林迟在抬腿的瞬间也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滚烫的地板上。

    “宰了你！”

    听到屋外痛苦的吼叫声，坐在燃烧房屋中的林迟，无力的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短剑扔在地板上，转过头凝视着倒在卧室门口的小女孩尸体：

    “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斗，真的有意义吗？”

    不管是在原始时代还是在这个年代，二人的决斗一直都是以两败俱伤告终。这种互相伤害的“博弈”，已经令林迟感到厌倦了。

    或许，这场被安排好的决斗，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存在的……

    抬起头看向正在燃烧的房梁，林迟的视线因为烟雾而变得模糊。那个令人莫名烦躁的解说音，也再度出现在耳畔：

    直到人类进入真正的“文明时代”，他们野蛮的杀戮欲依旧无法抑制。

    屠戮的行为仍未消失，只不过挂上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即使是狮心王这种屠夫，也被后世冠上了“骑士”“浪漫的男人”“伟大国王”之类的名号。

    人类的文明不断发展，杀戮却从未消失。所有的历史都是彻头彻尾的战争史，即使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战争也仍在继续。

    因为，他们本性如此。

    再怎么自诩“万物之灵”，人类依然无法摆脱兽性的束缚。

    潜藏于基因中的残暴，令他们持续进行大规模的杀戮，直到——

    砰！

    步枪开火时的巨响，再度把林迟唤醒。

    这一次，他坐在潮湿泥泞的战壕中，怀里抱着一支莫辛纳甘步枪。手上的右脚的胸膛上，裹着沾满泥巴和血浆的纱布。

    “啊……”

    林迟转过身，看到几名士兵就躺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他们身上的军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是断了胳膊就是少了腿，若不是嘴里还在发出低低的咕哝声，林迟还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

    莫辛纳甘清脆的枪声，像是水滴落在岩石上，刺鼻的硝烟熏得林迟打了个喷嚏，坦克发动机的巨大噪音，盖过了连绵不绝的枪声。

    几台异常笨重的战车，从战壕上方驶过，履带碾过大地带出沉闷的隆隆声，看起来像是会移动的橙子。尽管车身上看不到可旋转的炮塔，但林迟还是立刻认出了那玩意儿是什么。

    诞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坦克，的确就是这个鬼样子。事实上，在看到战壕和自己手中武器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了这次的“场景”究竟是哪里。

    ——现在的自己，正身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

    尽管规模比起二战要差得很远，但一战的部分战役，要比二战更加残酷。在这场罪恶的战争中，人类首次大规模使用了现代兵器，但在战争前期却还在使用复古的战术。

    在大炮、毒气、重机枪的过剩火力之下，上百万士兵死在了绞肉机一般的拉锯战中。刚刚毕业的年轻人被送上战场，然后再也没能回家。

    战场上的巨响和冲击波接连不断，林迟连把头伸出战壕的机会都没有，空气中漂浮着难以名状的恶臭，战壕里随处可见被截肢的士兵，两具没了脑袋的尸体，就倒在林迟对面。

    在这种程度的大战中，单个士兵的战力根本无关紧要，除非天生神力，否则也只不过是炮灰罢了。

    轰！

    五十米外的爆炸，令林迟一头栽倒在战壕里，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正好落在他面前，被烤焦的无名指上，一枚金戒指还在闪闪发亮。

    “哈……你的目标是这个吗。”林迟笑了一声。

    在巨大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终结者的踪影了。但不管那家伙在哪儿，这个场景想要表达的含义，已经是一目了然：

    战场是真正的地狱。

    人们被各种英雄故事和娱乐作品冲昏了头脑，竟然认为战争中包含着荣光。直到他们真正踏上战场，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大错特错。

    残暴无比的战争中，没有任何荣誉可言，正在这里互相屠戮的，不过是一群暴虐的野兽！

    林迟靠在战壕中，扔掉自己手里的莫辛纳甘步枪，听着那个无感情的男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人类之间的战争，绝大多数是毫无意义的凶残行为。”

    “你的复仇也毫无意义，死亡使者。除了为原住民们招来灾祸以外，你试图挑起战争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放弃吧，你是不会成功——”

    那一刻，林迟仿佛听到了战场上的噪音中，响起了终结者痛苦的嘶吼。



1361 荆棘分歧之路
    “米勒，掩护侧翼。”

    “收到。”

    身披绿色迷彩服的年轻人，猫着腰走向右手边的林地，脸上抹着黑绿相间的油彩，手中的M1加兰德步枪上，挂着藤蔓制造的简陋伪装网。

    瓜达尔卡纳尔岛的空气异常燥热，植物腐烂的恶臭熏得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视线可见的地方，到处都覆盖着名字未知的树木和藤蔓。

    几条色泽鲜艳的黄色毒蛇，从草丛旁边的泥土中滑过，五名美军士兵在林地边缘小心翼翼的前进，生怕惊动不知藏在何地的日军。

    这座太平洋岛屿上，凶残的死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月。

    本以为可以迅速歼灭日军，攻上敌人本土的美军士兵们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拖入这样的泥潭。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岛上的敌军士兵，不只有日军而已……

    M1加兰德步枪开火发出的巨响，令正在前进的士兵们身体一震，留在这边的五人同时端起步枪，瞄准了枪声传来的方位。

    “米勒，怎么了？”

    队长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刚才进入森林的士兵并未作出回应。

    意识到战友可能遇险，队长抬起左手向下挥了挥，五名士兵弯下腰，鬼鬼祟祟的向着刚才开火的位置走了过去。

    接着，他们听到了陌生的枪声。

    那声音像是启动的电锯，或是几十块布同时被撕开，五名士兵下意识的卧倒，高速射来的子弹却已经击碎他们的头盔，霎时间把他们的上半身轰成一块烂肉。

    伴随着林中的巨响，被吓到的鸟群从密林中飞起，黑压压一片遮蔽了天空。

    “呼……呼……”

    失去左臂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架在身体前方的MG42机枪，枪口冒出一缕白烟。

    从一战的战场突然进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结者的脑袋有点发懵。

    不过，早已被压制的自我意识，完全忽略了强烈的不适感。此时的终结者，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人。

    “……”

    沾满血污的面孔上，猩红的眼睛和嘴格外醒目，终结者站起来环顾四周，取下背在身后的MP40冲锋枪。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太平洋战争的战场上，手里却握着德国制造的武器。现在的终结者也完全懒得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是四处寻找着那名仇敌的踪迹。

    “复仇。”

    脸上带着恐怖面具的终结者，嘴里不停重复着这个词，像一台坏掉的复读机。

    而这时，他的一举一动，正处于“仇敌”的监视之下。

    潜伏在树丛中的林迟，从不远处目睹了五名美军士兵惨死的全过程。听出了MG42声音的他，自然也很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干掉了五名士兵。

    ——使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枪械的，肯定是和自己一起“穿越”的终结者没错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决斗应该会在此地终结。

    林迟看着自己手里从一战“带”过来的那杆莫辛纳甘步枪，小幅度移动自己的身体，把枪口从灌木丛里伸出，对准了前方的狭窄小路。

    随着人类科技的发展，这个时代人们使用的武器，比古代兵器的威力大了不止一个档次，只要能开枪命中终结者，决斗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出来吧。

    林迟心中暗暗祈祷着，一动不动的潜伏在树丛中，胸前的伤口似乎有虫子正在蠕动，奇痒与疼痛一波接一波的刺激神经。

    虽说获得了“不死之身”，受伤带来的疼痛与不适却不会因此消失。林迟知道，自己这具残破的躯体，已经快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