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天堂

    树林中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林迟掀开挡在眼前的一枚树叶，右眼从灌木中露出来，凝视前方的小道。

    嗜血的昆虫噬咬左胸的伤口，令林迟的身体有些僵硬，动作也比之前更慢了些。他眨了眨眼，接着便听到前方响起了痛苦的嚎叫声：

    “哦啊啊啊！”

    终结者的声音从林中爆发，像是遭受了强烈的痛苦，嗓子已经破音了。

    虽说并不是“S”，但林迟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让终结者承受更加强烈的痛楚。

    ——终结者受的伤也不轻，只要在这里补上致命一击，那家伙或许就能在痛楚中恢复神智。

    毕竟，痛苦是令人清醒的最佳手段。

    独臂的矮小身影从林中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右手里握着一条绿色的毒蛇，终结者把那条蛇扔在地上，接着一脚踩住蛇身，拔出军刀把蛇脑袋钉进泥土中。

    听着对方口中不停飚出的脏话，林迟把枪口向上抬，稍稍瞄准了一下之后，果断的扣下扳机。

    铛！

    在二十年前的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枪声，在瓜达尔卡纳尔岛的雨林中响起，腰部中弹的终结者，伤口带出一溜血花，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又对着终结者的脑袋补了两枪，眼见对方的身体不动了，林迟低声说道：“分出胜负了吧？”

    “做得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代理人！”

    观察者兴奋的声音震撼着整片雨林，吓得远方的大量海鸟也飞了起来：“死亡使者，你的手下已经死了！我们之间的争斗——”

    “还没有结束。”

    死亡使者的声音低沉无比，仿佛来自于深渊之中：“你的代理人也是通过战斗的方式击败了我，这更说明了复仇的必要性……”

    “你看到了吗，要想解决争端，除了战争与屠戮别无他法。我的选择并无错误，错的是选择了逃避的你。”

    “哈！”观察者大笑起来：“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争端延续下去。而且……我找到了更好玩的东西！”

    听到这话，回想起观察者之前说过的台词，林迟立刻明白了他口中“更好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探索宇宙？”林迟问。

    “没错！”观察者的语调不停起伏，像是陷入了疯狂：“除了杀戮欲和征服欲以外，人类的另一种本能，便是强烈的探索欲！”

    “你彻底疯了……”死亡使者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疯狂，而是更好的选择！”

    观察者的声音在战场上空不断回响：“既然鄙视人类，你又为何要选择和人类一样的处理方式？跟我来吧，乘坐人类的飞船前往星海，让他们‘培养战争AI’的计划破产，就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1362 暴怒的拯救者
    身边的世界像玻璃般碎裂开来，化为无数闪耀的碎片，溶解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从蛮荒年代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决斗场地”，这次彻底消失了。

    接着出现在林迟眼前的，是一行苍白的文字：

    战争AI转化程序，VER3.0已结束。

    “这就是把人类转化为人工智能的程序？”林迟问。

    “是的，不过我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动。”观察者笑了起来：“它原来是要把人培养成战士，现在正好相反。”

    “看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林迟查看自己身边的状况，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点。

    由于光线太暗，他看不清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过光是感觉就知道，现在的状况和之前的任何一场决斗都完全不同。

    自己对身体的感知似乎变弱了，完全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躯干也没有任何知觉。简单的抬手和向前踏步动作，现在都完全无法做到。

    ——身体是不存在了吗？不对……

    注意到一个人形的虚影，林迟很快便理解了自己的现状：“对决牌局？”

    “不，这是《战争天堂》最终的‘指挥官模式’！”

    观察者的语调里带着强烈的狂热，仿佛是未知神灵的狂信者：“击败死亡使者的傀儡，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理念是完全错误的！”

    “那家伙真的会‘悔改’吗？”身体只剩下虚影的林迟，发出叹息的声音。

    这种理念之争，光是靠两个“代理人”之间的战斗，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经过刚才的决斗，林迟早已确认了这一点。

    不过，观察者也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既然观察者如此坚持，肯定是有其他的盘算。

    “好吧，我试试看。”

    林迟通过意念活动了一下不存在的“筋骨”，晃动自己虚无缥缈的手臂，把目光聚焦在远方最明亮的那个光点上。

    然后，黑暗的宇宙空间中，响起了本不可能存在的爆裂声。

    轰！

    铁门被重锤砸开，安全局的特派员侧身靠在墙壁上，向屋内扔进一枚电磁脉冲手雷。

    有了上次被机器人偷袭的经验，这次的他也拿出了普通人搞不到的特殊装备。

    电磁脉冲手雷在屋内炸开，从门缝里透出的灯光瞬间熄灭。特派员等待了两秒，从背后的挎包里取出双筒夜视仪戴上，然后猛地冲进屋子。

    没时间重新启动外骨骼的他，这次也是脱掉了外骨骼直接上阵，之前的蓝裤子也换成了黑色。

    特派员不喜欢独自行动。

    单独行动的时候，没了安全局的智囊团和后勤保障，平时快要被各种黑科技设备惯坏了的他，甚至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不过，就算装备以及“战前准备”和平时无法同日而语，他也依然很有信心。

    毕竟自己的敌人只是机器人而已，肯定已经被电磁脉冲烧毁了，就算没有外骨骼——

    啪！

    一声脆响，特派员的后背挨了一记重击，踉跄着向前冲出几步，身体却直接被浓重的阴影笼罩。

    “你……”

    特派员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从皮带后面拔出电棍，向前方直接捅了过去。

    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在地下室回响，对方的动作出奇的灵活，电棍还没碰到人，特派员的右腕已经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棍子也应声而落。

    在右手被袭击的同时，特派员向前踢出一脚，趁着对方吃痛而停滞的瞬间猛然后退，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子，也终于清晰下来。

    一个身高至少190CM的大个子，就挡在他的面前。头戴皮革材质的头套，只露出一双瞪大的眼睛，身上的外骨骼正冒出一缕青烟。

    刚才的那枚电磁脉冲手雷，烧坏了对方身上的外骨骼。但就算没了外骨骼的支持，这个壮汉的力量依旧非同小可。

    “不要妨碍我们……”那男人低声咆哮着。

    “我是警察！”特派员试图震慑对方。

    不过，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大步走来，手中的铁棍在夜视仪的视线下散发出模糊的光点。

    “别妨碍我们！这是进化的契机！”

    大个子男人的怒吼声在地下室中回荡，特派员猛地转身向后跑去，却被另一个干瘦的面具男挡住去路。

    ——这些人疯了吗？

    特派员心中暗骂，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一记摆拳胡在对方脸上。打得那家伙摔倒在地，面具下方流出了一道血迹。

    但是，在此人妨碍行动的同时，那个人高马大的危险家伙，已经来到特派员身后了。

    刚回过头就看到迎面挥下的铁棍，特派员的身体在那一刻因强烈的恐惧而僵住了。

    就算是隶属于安全局的雇员，他也并不是战斗人员。而是属于“现实中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的类型。

    对于现实世界的战斗，特派员并没有那么熟练。之前凭借外骨骼倒是能和那些机器人打得有来有回，但现在——

    那一刻，特派员的身体重若千钧，完全无法挪动一步，只能看着大个子男人手中的金属凶器，在视线中不断扩大，砸向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身后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

    “趴下！”

    声音仿佛唤回了特派员的灵魂，他猛地卧倒在地，只听上面再次响起一阵噼啪声，大个子的身体不断抽搐，手中的铁棍也掉落在地。

    “是泰瑟枪？”

    认出了对方使用的武器，特派员惊愕的回过头，却看到一个头发有些稀疏的男子，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前：

    “你在跟踪我？”特派员低声说。

    “爷可是救了你一命……”周天豪把泰瑟枪揣进口袋，回身又是一脚踹在干瘦男子的头上：“说吧，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和游戏管理局没关系。”特派员摇了摇头。

    “是吗？”

    听着刚被自己救了一命的男人说出的话语，周天豪气不打一处来，在特派员身边弯下腰，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对着特派员沾满尘土的脸，用颤抖的声音吼道：

    “一直以来你们都是这样！不管哪个人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爷也是个人，不是什么狗屁工具！不是你们的情报提供机，不是用来推动剧情发展的狗屁龙套！告诉我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否则我就用铁管打爆你的狗头！”

    “……”

    看着对方扭曲的面孔，不断跳动的眉毛以及遍布血丝的眼睛，特派员能看得出来，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愤怒。

    感受到对方燃烧的怒火，特派员长长的叹了口气，扭过头看着远处角落里的那台游戏仓：

    “我会说的，先让我站起来……那女孩还躺在游戏仓里，我们得先救她出来。”



1363 混乱联合
    眼前出现一丝光亮，唤回沉睡已久的意识。

    女孩迷茫的睁开眼，长时间闲置的眼球重新接收到黯淡的光线，强烈的刺痛感流遍全身，眼中也流下了几颗泪珠。

    她张开嘴，干燥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异常嘶哑，倒是和游戏中的角色有些相似。

    身体衰弱到几乎无法移动，眼前的世界依旧模糊不清，她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裂痕”：

    离开林迟家中之后，自己发现了可疑的跟踪者，于是打车前往滨海公园打算反过来弄清对方的底细。然后……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是被抓了吗……”

    血刃想要抬起自己瘦弱的右臂，手腕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她无力的挣扎着，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别动，你手上有针头。”

    “周……”血刃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迟钝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回忆起对方的名字：“你是……谁来着？”

    “周天豪。”那个男声答道。

    “哦，对……”

    血刃浑浑噩噩的回答着，手腕再度疼痛起来。随着身上的拘束具被解除，她也终于可以再度活动了。

    “带她离开这里，可能还有绿洲军的人。”

    “快走！执法机器人快到了……”

    血刃迷迷糊糊的听着那两个人的声音，刚恢复的意识再度模糊，尽管她努力的支撑着，但还是如释重负的昏了过去。

    如同临死前的“走马灯”，许多残缺的画面和声音从她的意识中流转而过，被抹去的那片记忆，似乎也恢复了一角：

    身为指挥官的自己，处决了质疑自己行动的百夫长，向着麾下的士兵们，发表暴虐的宣言：

    “所谓的占领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价值。我的领地人口和资源，已经足够击溃这片大陆上所有的领主，让他们的领地，变成真正的‘无主之地’。”

    “我会杀光所有人，让那些无能的杂碎们，再也不敢统治任何土地。这片大陆注定会迎接血雨腥风，而我们……就是混乱的缔造者！”

    夕阳落下，明月升起，在被敌国士兵鲜血染红的河边，自己把双手浸入水中，感受着冰冷的血浆从手上流过。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失去了旧日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是一位领主，率领着不败的精锐军团征战四方。

    确切的说，自己是在享受杀戮的过程。

    这支军团不停的攻击敌国领地，却并不占领被攻陷的领土，他们所到之处尽是尸山血海，不管是坚持抵抗的士兵，还是丢盔弃甲的逃兵，亦或是举手投降的战俘，甚至就连城内的平民，都会被屠戮殆尽。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享受血腥与死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目睹杀戮的情景时，自己的确是体验到了强烈的舒适感。所以，就这么继续下去……

    ——你在做什么？

    一个突兀的念头闯进她的意识，令她突然产生了一丝迷惘，仿佛是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对她低语：

    “快醒过来，蠢货，你被蛊惑了！”

    “啊！”

    血刃猛地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下去。她瞪着通红的眼睛环顾四周，首先看到的是浅黄色的墙纸，以及木质书桌上正在发光的一盏小台灯。

    “这里是……”

    听到她警觉的声音，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周天豪，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突然抬头，然后无力的挥了挥手：

    “别怕，这是我家。”

    “是你救了……我？”